莱门大学第一会议厅，在雷瓦尔帝国成立之初，是作为帝国元帅同王室讨论政治事务之用。


    高耸的穹顶，绘制着帝国的图腾，虽然已经随时间淡化，但还残留着权力的余温。


    女人身着绛紫色的独特服饰，步履轻盈，自带一种高贵气质。在接待处轻轻颔首，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


    有人好奇道：“那是谁啊？”


    “是朱弛的夫人，应纱夜。”


    “好有气质啊……朱弛竟然能跟她结婚，太有福气了。”


    “朱弛可是溟火的总设计师！”


    “那应纱夜还是应家的女儿呢。”那人反驳道。


    应家是雷瓦尔帝国建国时便存在的家族，往上倒三代，代代出元帅，都是战功累累。


    现在第二星系战线前端，抵御虫族的主力，也是应家的大哥应晃。


    帝国成立的时候，柏氏、爱荷华、应家三家控制了大部分权力。


    而军队中，应家的权力最高。


    不过他们家族风格传统，军队中都是男人，女性通常不露面，婚后就专注家庭。


    应纱夜就是如此。


    应纱夜长发用华簪盘起，小步踏踏地来到台前，轻顺裙摆，侧身落座第一排，手中织锦层叠的小包放在大腿上，姿态优雅。


    观众陆续入座，台下灯光关闭。


    主持人来到演讲台，开始介绍。


    “尊敬的各位来宾，欢迎来到知觉机甲峰会。”


    “人类历史上，曾经出现过数次文明的突破。”


    “科学家制造出第一台机械式机甲；人类经过太空流浪，在切斯特星重新发展文明；智能体拥有了自我意识，为人类所用……”


    主持人的声音高昂起来。


    “以及我们今天的主题，划时代的发明，人类科技进步的里程碑之——知觉机甲！”


    “本次峰会，我们邀请到溟火的总设计师，朱弛，来讲述他的设计思路。”


    “掌声欢迎我们的——朱弛教授！”


    中年男子走上台，台下传来雷鸣般的掌声。


    朱弛站在演讲台上：“谢谢。”


    他调整一下麦克风的位置，开始缓缓道来。


    “当年，我第一次递交溟火的设计稿时，对未来满怀期待，那是充满梦想的设计图。但得到的，是上司毫不留情的侮辱。”


    他声音低沉下来，在场观众也随之揪心。


    “而不久后，上司将我开除，甚至通知同行都不能再雇佣我，我彻底失去了工作。”


    “而她，拿着我的稿件，竟然完全照抄。”


    朱弛握紧了拳头，仿佛受到了极致的屈辱，但下一刻，他话锋一转，笑着抬起双手。


    “但谁能想到，今天站在这里的是我呢？”


    “我应该谢谢这位上司，如果不是她剽窃了我的原版稿件，如果不是她从莱机所赶走我，我不会遇到伯乐，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台下观众好奇道：“这个上司说的是陶影吧？”


    “哦——她呀，劣迹斑斑，啧啧啧。”


    这人正说得开心，座椅突然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那人回头，加大了声量：


    “我还说错了不成？陶影这种人品都有粉丝了。”


    “真是人死了怎么帮她说话的人都有，活久见。”


    “就是就是。”


    车研究员还想再踹一脚，看到安保走过来，只得作罢。


    她整个身体砸进座椅里，一脸气闷。转头看见身边的黑发少女半眯着眼睛，趴在扶手上。


    车研究员：“喂，柏墨，你不会是来听朱弛吹牛踩我们老大的吧。”


    黑发少女的视线停留在演讲台上。


    朱弛还在变着方法自夸，同时暗戳戳贬低陶影。


    少女视线冷恻恻的，缓缓吐字道：


    “无聊。”


    ……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朱弛说是讲他的设计思路，但其实完全就是在说自己设计过程中有多么努力，多么厉害，自己是多么牛。


    红发少年对知觉机甲还算了解，他皱着眉头：“有关具体设计的部分，他完全一笔带过。”


    车研究员抱臂：“他又没设计过，怎么可能讲得出，只能拿手里的数据糊弄过去。”


    朱弛讲到一半，口干舌燥，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水。


    差不多了，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部分，也是他们组织这场峰会的目的。


    朱弛不太熟练地从云端下载了一个模型文件，连接到会议厅的中央光脑。


    讲台的灯光瞬间熄灭，整个会议厅陷入黑暗。


    “怎么了？”“什么情况？”“灯光出问题了？”


    众人毫无防备的时候，一道聚光灯直直打到台上！


    火红色的机甲，面朝众人，半跪在地，头微微抬起，双眼凛然，宛若俯视众生的领导者。


    哪怕没有启动，哪怕只是虚幻的投影。


    其自带的攻击性也让众人呼吸停滞。


    巨大的火红色机甲，正出现聚光灯的中心！


    沉默片刻后，众人发出惊呼。


    “溟火，是溟火二代机！”


    场内的气氛燃烧起来：“今天的重头戏来了！”


    朱弛站在台上，很满意他所看到的。扫视过观众席，掌声渐停后，他开始分享溟火的技术问题。


    “众所周知，一代机的精神力驾驶条件，是精神力达到A级，虽然我们帝国的军队都很优秀，但很遗憾，这个限制，让溟火这样优秀的机甲，无法完全普及到整个军中。”


    “所以二代，我们对溟火的精神力模块进行了提升，再次降低了驾驶的精神力需求。”


    “没错。”


    朱弛提高了声音。


    “现在，使用溟火二代机，只需要精神力达到B级！”


    场下观众炸锅了。


    “什么，意思是普通机师也可以驾驶知觉机甲了吗？！”


    “这可以大幅度降低对军中机师精神力的要求，又省下好一笔军费。”


    “厉害啊。”“不愧是总设计师！”


    一片夸赞中，角落里的陶影靠在椅背上，百无聊赖地转笔。


    笔尖打在她什么也没写的空白笔记上。


    嗒，嗒。


    差不多了吧？


    蓝色光线打在陶影脸颊侧边，忽明忽暗。


    而终于，光脑进度条上，数据传输显示100%。


    “啪——”


    转笔的手停住。


    陶影面带笑容抬头，像看着敌人踩入陷阱的捕食者。


    嗯，时间到了。


    该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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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弛正仰着双手感受源源不断的赞扬和歌颂。


    没错，这些东西本该属于他的，陶影，看见了吗？


    他是溟火的总设计师，应家的女儿是他的妻子，还有谁能高高在上瞧不起他，谁还能让他因为被赶出莱机所落魄街头？


    朱弛太过专注，没注意到讲台上的光脑突然卡顿了一下。


    他随意说了个笑话，引得场下听众大笑——正在这时，光脑重新连接，弹出一个奇怪的窗口。


    朱弛以为是广告弹窗，随手关了。


    但关闭之后，屏幕上立刻跳出无数个错误窗口。


    他试图点击窗口的右上角“—口X”中的“X”键，但却不小心点到了“口”。


    窗口瞬间铺满了整个墙面，整个会议厅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窗口中心缓缓浮现一行字。


    【好久不见，朱弛。】


    朱弛一惊，看了一眼台下的人，仔细观察每个人的表情。


    半晌他擦了擦汗。还好，大家似乎都能看见这行字，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看得见。


    不是幻觉。


    他捏紧怀中的药瓶。


    就说，刚刚才吃了药，他不会产生幻觉的。


    朱弛恢复镇定，开玩笑道：“是哪位老朋友在恶作剧？”


    屏幕上的字迹被擦除，替换上一行新的。


    【我是陶影啊。】


    朱弛的笑容僵住了。


    【不过老实说，我俩不算朋友，我是你上级。】


    朱弛颤抖着双手，握住胸前的麦克风，强装镇定道：


    “在峰会上开这种玩笑可不太合适。”


    【怎么，害怕了？那一开始就不该做亏心事。】


    “你适可而止！”


    朱弛的声音骤然增大，激动起来，台下一片哗然。


    屏幕上的字迹还在不停出现。


    朱弛满手是汗，脸已经憋得通红，手不停按着开关机键——他想强行停止机器，但就算他按下了物理按钮，机器也像被什么神秘力量控制了一样，毫无动静。


    是谁？究竟是谁？


    是谁要害他！


    【我的字典里没有适可而止四个字。】


    【但很擅长诱敌深入、步步紧逼、瓮中捉鳖——】


    【直到猎物无力反抗。】


    屏幕上的文字冰冷地闪烁着，像在宣判什么。


    讲台上的光脑彻底卡死，失去了操作权限。


    台下坐满了顶级机甲商，各种有头有面人物。


    此刻，刚刚那个游刃有余，十分自信的“总设计师”，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瘫坐在了地上。


    一条聊天记录出现在屏幕，看得台下众人目瞪口呆，纷纷发出惊叹。


    “真的假的？骗人的吧。”


    “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屏幕上赫然展示出的，是数份器官购买记录。发件人“ZHUCHI”，发件地点在莱门市H街区，收件单位在254号生物实验室。


    内容有心脏、肾脏、肝脏、眼球、皮肤……各种器官。


    台下有人反应过来了。


    这不是前段时间引发“智能仿生人人权法案”热议的器官买卖案吗！


    车研究员反应慢半拍道：“发件人ZHUCHI……朱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