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影在朱弛的座位堂堂正正地坐下了，不仅如此，手里还拿着朱弛和他家人的照片，仔细欣赏。


    “哦，朱弛主任结婚了。”陶影语气平和地看着照片，眼中闪过几丝不可捉摸。


    因为逃课坐下得太过理所当然，且她的脸颊实在苍白，大家一时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所以坐下的，都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千惠美小心翼翼地说：“同学……那是朱弛主任的座位。”


    言下之意，你要不让让？


    这把椅子，是朱弛私人定制的符合人体工程学的高级货。朱弛向来不喜欢有人碰他的东西。要是被他本人知道有人坐他的椅子，指定生气。


    但看陶影这个脸色，叫她起来好像也有点虐待学生。


    许浩思索片刻，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他搬来自己的椅子。


    “学生，来，你坐这把椅子。”


    但陶影半个人趴在桌面上，没动。


    众人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她一只手在桌下摸索着什么。


    嗯，应该是在这里吧……有了！


    “同学？你在干什么？”几位外联部老师似乎终于觉得陶影的姿态有点不对，走上前来。


    陶影装出一副刚回神的表情，拔掉手中的数据盘，塞进后腰，然后一脸无辜地坐起身。


    她举起手中的蓝色文件夹，朝众人晃了晃。


    陶影：“终于找到了，我的联赛报名材料。”


    千惠美的脚步一顿：“找，找到了？”


    戈登并不意外：“哦，果然是在朱弛教授那里。”


    “老师既然知道，怎么刚刚不过来找，一直在那边来回翻？”陶影手托着脸，直白地问。


    戈登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总不能说他是不敢动朱弛的东西，所以拉着同事假装在那里找吧。


    戈登挠头道：“这，这个嘛，忘了。”


    许浩手一挥：“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找到不就行了。不过你拿回材料又有什么用？报名是要通过我们莱大外联部的。”


    后面的话许浩没说，大概意思就是：外联部不给通过材料的话，拿回去你也照样不能参加星际联赛。


    陶影双手交叠，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


    片刻后，她仰头露出一个堪称教科书级别的乖巧笑容：“真的不通过？说不定以后会后悔。”


    众人一言不发。


    “好吧。”得到意料之中的拒绝答案，陶影耸耸肩，没有继续纠结。


    她抱着文件，跟老师道别，就打算离开。


    正出门的时候，去楼上办事的朱弛也回来了，陶影站在门前，顿了一下，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和朱弛擦肩而过。


    而朱弛却先一步叫住了她：“白颖？你来干什么？”


    陶影将手中的文件夹背至身后，面露疑惑：“嗯？朱教授认识我？”


    朱弛一双肥厚的大手，在陶影肩上拍拍，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下手力度挺大，陶影差点岔气，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离这人远点。


    朱弛露出一副慈祥的好人面孔：“你在莱门大学可非常有名。对了，你手上那份文件是……”


    “嗯？在您桌下发现的，是我的报名材料。”陶影说着，把文件夹又往身后藏了藏。


    朱弛神色变得奇怪。


    报名材料？那已经被他扔进文件焚烧机烧得连灰都没有了。这学生拿的什么文件？


    不可能。肯定是她偷拿了其它的文件。


    “你那份文件，看上去像是拿错了。能不能让我确认一下？”


    朱弛一笑，脸上的肉挤成一团，本来就小小的眼睛，这下几乎看不见了。他说话倒是人模人样的，但身子在门前一挡，明摆着不是商量的语气。


    “这……我能不能拒绝？”陶影一脸迟疑地后退了一步。


    她这个犹豫的态度，更让朱弛确定了，肯定有鬼！


    可她拿的是什么呢？他办公桌下的文件，难道是那个？朱弛的脸色突然惊慌起来。


    如果是那份文件，绝对不能被她拿走。


    朱弛想到这里，死死地抓住陶影的手臂，明显是不肯罢休。


    朱弛面上挤出一个笑，牙齿却咬得死紧。


    “同学，材料本来就是我要审核的，只是看看而已，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你这样会让我怀疑，你有些其它的目的。”


    他抓得过紧，陶影“嘶——”了一声，朱弛愣了一下，收回了手。


    陶影举起手一看，手臂上五个手指的淤青。


    陶影睁大眼睛，控诉道：“教授，我又没说不能给你，你不至于掐我吧？你看看，都青成这样了？”


    朱弛：“……”


    戈登出来打圆场：“这个，这个主任也不是故意的。”


    “是啊是啊。”


    陶影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我当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几人松了一口气。


    陶影又说：“所以赔钱就行。”


    “……”


    十分钟后，陶影收到了二十万星币的转账。


    二十万对朱弛来说，应该还挺多的。听说他为了进莱门监测中心工作，花了不少钱。


    看朱弛冷脸打钱，还要硬装不在乎的样子，爽了。


    陶影笑眯眯拿完钱，抬腿就走，朱弛下意识拦她，陶影举起右臂的淤青，在他面前晃了晃，朱弛手又缩了回去。


    朱弛咬牙，看着陶影手中的蓝色文件夹。


    “文件。”


    “都说了是我的报名材料，不知道为什么不信。”陶影无奈地翻开文件，里面掉出一张照片。


    千惠美下意识想上去帮忙捡，却被朱弛一把抢过。


    慌忙间，千惠美的美甲划破了朱弛的手。


    朱弛神色扭曲了一瞬。


    怎么今天尽是遇到倒霉的事情！


    不过还好抢回了照片。


    他拿着那张照片却愣住了。


    这不是他的照片。


    照片上是三名笑容灿烂的清澈大学生。


    照片里，林别歌站在小吃摊位前，手里拿着辣烤田鼠，嘴被辣成了香肠，南卦在旁边拍掌大笑，陶影举着光脑，镜头对准团队，嘴角勾起，咔嚓一下。


    显然是张三人自拍。


    陶影微笑着解释道：“哦，这是我跟两位队友在附近的小吃街拍的照片。不小心夹在文件里了，因为很有纪念意义，所以才来拿的。”


    朱弛不可置信地翻开文件，里面竟然真的是报名材料，和他刚才翻看的一模一样。


    可明明被他烧成灰了啊？


    难道真的是他看错了？


    陶影：“朱主任怎么了？好像见到鬼一样的表情。我的材料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什么问题。”


    陶影离开了。


    而朱弛却完全平静不下来。


    他手指打着颤，摇晃着身体回到座位，强装镇定。


    片刻后他坐不住了，快步来到卫生间，颤颤巍巍关上隔间的门，坐在马桶上，从兜里掏出药瓶，抖着手吃了两颗。


    自从陶影死后，朱弛就感觉事事都不顺。一直做噩梦不说，不管到哪里都觉得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但家人说他是产生了幻觉，他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说他是重度焦虑，总之先给他开了药，让他注意，日常状态如果有变化，要及时复查。否则后续情况变严重，可能演变为精神分裂。


    不会的，不会的。这不是幻觉。


    朱弛握紧了拳头。


    他只是记忆出错了。他可能顺手把文件放到桌上，然后烧掉的是另一份文件。


    只是太紧张了，记忆出现了差错。


    想到这里，朱弛便恨恨地，拿起另一个瓶子，上面没有任何标签，内容物非常可疑。


    他抓起一把，全吃下去之后，浑身轻松，仰躺在马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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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


    心情瞬间就好了。


    对，他没病，为什么要吃药，医生都是在胡说！


    都是因为陶影，都是因为那个一级智能体！


    莱门监测中心档案，通缉代号A003，A级高危智能体，Dust。


    最可恨的就是他！


    朱弛露出愤恨的眼神。


    ……


    少年扯了一下衣领，瘦削的下巴在白色高领毛衣边缘摩擦，划出几道红痕。


    他抿唇，语气冷冷道：“真是阴魂不散，竟然还敢去接近小影。”


    博美抬起前腿，试图举手提出异议。


    “我接下来说的话不是杠你啊，Dust。但还是要讲点逻辑的，朱弛不知道这位‘白颖’是他曾经烧死的陶影吧？……你有在听我说话吗？Dust？哈啰？”博美在少年面前疯狂打滚，但被完全无视。


    “……”


    少年的手不停在空中挥动，操作着信息流，深蓝色的粒子在空中自在地流动，时而合起，时而分散，像是有意识的生物般，独具一种美感。


    总之少年完全听不进去博美说话。


    片刻后，空间投影出通往莱门监测中心的路线。


    少年盯着屏幕中心的一级防火墙，冷冷地笑了。


    “来都来了，给朱主任找点事情做。”


    ……这话咋这么耳熟，某陶姓女子刚刚是不是也说过？


    博美叹气。算了算了，劝不动。涉及陶影的事情，劝不了一点。


    博美对这俩人之间的关系知道得不多。


    只知道Dust一直在调查陶影的死因。


    当年查到放火的是朱弛后，Dust二话不说——


    直接对朱弛的住处发动了电子冲击。


    大规模的精准攻击，让朱弛住处的电子系统直接瘫痪，甚至发生小规模爆炸。莱门监测中心一开始将这误判为敌国攻击，甚至直接通知军方，启动了最高级别的电子防御。


    帝国豢养的几百只智能体齐齐启动，Dust在这种情况下，避开了所有阻碍，一路追杀朱弛到雷瓦尔帝国的电子安全屋。


    要不是当时时间紧张，朱弛现在已经死了。


    是的，博美毫不怀疑，Dust当时就是打算杀死他。


    直到Dust因为太过冲动，暴露了他的次级地址，险些被莱门监测中心抓住，博美说“你不是还要等陶影回来吗？”，Dust终于被劝动，这才收敛了几年。


    不过Dust也没停手，只是换了个方式。


    Dust温和地入侵了朱弛周围的空间，控制了他所能接触的所有电子元件。


    从此朱弛家的音响会半夜突然放歌，电灯会莫名开始闪烁，冰箱会突然停止制冷。


    听说有一次朱弛吃完冰箱里的东西，直接食物中毒进了医院。


    朱弛忍受不了精神折磨，几乎把家里的电子产品全扔了，连新闻都看不了，只能每天拿着一份破报纸。


    Dust被称为电子幽灵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偶尔像是电子恶灵。


    ……


    陶影离开大楼，找了一个安静且无人的地方，靠在树边，将数据盘连接上光脑。


    【第三届知觉机甲技术峰会。】


    【举办地点：莱门大学第一会议厅。】


    【峰会内容：知觉机甲溟火-002的制造细节。】


    【演讲者：朱弛。】


    “受邀来莱门大学进行溟火二代机的演讲。我看看，受邀人员……嗯？好多人啊。”


    机甲界的权威，都是陶影很熟悉的名字。


    几大机甲研究所的所长，加西亚电子、爱荷华科技、柏氏工业、海台科技等机甲商的代表。


    甚至有边陲小国政要。


    陶影惊讶片刻，歪了歪头，眼中闪过一丝顽劣。


    都是重要人士的峰会，怎么算不上完美的舞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