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段蕴词说她的灵根是四灵根，按照周轻寒之前的记忆，段蕴词灵根金木火土汇集，五行当中只缺水，所以她实则比她们这种彻底五杂根骨更好上一些。


    回到房间后，周轻寒若有所思。


    她坐在那里，凝神静心，额头间隐约现出一片流光，又飞速隐去。很快，混沌浊乱的灵台中也有一片柔光逐渐化开，周遭一切都变得明晰通透起来。


    原本不大的识海空间内，一本灰蓝的书籍安静散发着莹润的光芒，正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至宝问道书。


    周轻寒催动意念打开问道书，如往常一般看着如今朴素似寻常书籍的问道书，但她知道，若她自己真能彻底领悟了问道书的全部，将会拥有多大的能力。


    毕竟照理说她这样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的人更不可能开识海藏灵器，可那日来到剑虹开，当她自万山之巅第一次看见问道书——


    问道书从章挽朝的肃灵匣中悠然飘起，边页溢出的白光一闪，一滴光点正落入仰头看书的她的眉心。


    明明周轻寒站在原地，刹那间竟如拨云见日，她如受点化般身临仙境，目睹着周遭冬夏寒暑春秋枯荣如画卷般转瞬流经千万年。


    天地造化聚集灵气如银线，银线无意游动，世间便如蜉蝣渺小。


    它经过人间，刹那翻云覆雨。


    一度康盛繁华，一度流离失所。


    百姓兴亡，千载过去，人间旧事不见，草木仍旧青青。


    再回神时，问道书以居于周轻寒的脑海。


    这真是她那从未见过的渣爹写的？


    周轻寒感受着脑海中的问道书，躯体轻盈、思绪雀跃，甚至有种举步而成仙的错觉。


    她仿佛已经攀登至修真界最高点，俯瞰着山底下一草一木皆臣服于她，任由狂傲激荡的心情盈满了整个胸腔，继而她转过身目光灼灼地望着章挽朝。


    她要变强！虽然这个从未谋面的父亲她自己在童年时期怨恨过许多次，但她现在只想庆幸，若不是父亲早早离家修炼，他又怎能给自己留下这样的宝物？！


    她也要像她的父亲一样，拥有无上的实力，问鼎整个修真界！


    周轻寒虽然没有对着章挽朝表明心思，但她的眼底的渴望和野心再显而易见不过。


    章挽朝垂下眼眸，似乎早有预料，他面上仍笑，对周轻寒的狂妄视若无睹。


    一如在道王府那般，章挽朝十分和善，平静地道周轻寒方才经历不过是问道书认她为主的表现。


    然后他取出卜灵石，示意她把手放在上面测算灵根，接下来根据自己的根骨准备修炼第一步——炼气入体。


    天生根骨优秀者，炼气入体仅用一日便可达到，至于慢者……


    这一晃，便是四五年。


    ……


    周轻寒平静地看着问道书，心头不可避免地划过了一丝焦虑。


    据传言她的父亲明悟世间之道，写问道书时更是体内已生黎珠，不日便可飞升，故而问道书里道法万千，精妙之道更是多不胜数。


    周轻寒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怀着满心惊喜打开问道书时，当初毫无抗拒便认她为主的问道书会给她展示这等人人轻慢的符术。


    如前世看过的无数次那样，问道书前两阶符术虽相比唐南昕所传授之符更为高深，但也大同小异，依然是根据修士的天生根骨爆发符箓能量——


    比如上辈子周轻寒身为火灵根，她在对战时便常爱用火令符。


    原因无它，火令符符合她的灵根属性，她更容易绘出来，且她绘出来的火令符较其他符箓威力更大，同理，唐南昕绘符合她灵根的木属性的传音符时也更加轻松简单。


    故而符道若要精通，修士需要根据自己的根骨学习特定的符箓，但是这样一来符修学习范围大大缩小，在对战时往往力不从心。而如今杂灵根符修练虽大范围练习符箓，但由于根骨原因，能够绘出的符箓效果却一般……


    因此符道本身极有限制，导致符修也地位低下，稍微有好根骨的修士都去学能抗能打的剑道了。


    但符道修炼只有此法，所以周轻寒上辈子练习符箓时，也是凭借这种方式，遇火属性符飞速修炼复习精通，遇其他属性符箓草草学学习之后便略过。


    如此练完前两阶，等找到自己擅长的有效符箓时，再配合她的剑道便足够了。


    她垂下眼眸，催动意念打开问道书第三阶——


    问道书第三阶的符术远不同于前两阶的修炼方式，上面内容晦涩复杂，符箓图案绘法皆是她先前闻所未闻，修炼内容让她难以顿悟参悟。


    从练完第二阶至如今，她对着第三阶符术，仍迟迟未曾绘出一张有能量的符箓。


    杂灵根也有自己的道？


    周轻寒又想起系统那日所说的话。


    她凝起心思看着第三阶问道书，试着按照上面的内容聚集体内灵气绘符，可刚刚抬起笔画了个开头，便因为丹田的滞钝迫不得己放下了笔。


    咂灵根灵气凝堵在外，经脉无一处可运转，更无法做到调动灵气汇集于笔尖。


    莫说第三阶，自她重生之后，便是前两阶符箓如今使出来的效果也大打折扣。


    刚重生回来那会儿自己能够轰碎系统完全是靠对方全无防备，但日后面对修为皆比她高深的修士和各种秘境历练，若是单凭符术，她必然不堪一击。


    而且……


    周轻寒微敛眉眼。


    上辈子她临死时那段时间，麒麟院已经无比忙碌。


    彼时各地发生离奇案怪案，他们作为修真界的顶梁柱，每日忙着安抚民心。


    即便如此，有魔即将出世的传言仍然愈演愈烈，搅得人心惶惶，最后他们无奈之下也默许了这些传言。


    周轻寒眉头越皱越深，又想起上午近距离见到霍渡时，对方行走间近乎纯粹的灵气。


    她眼中聚集戾气，把笔丢到一旁，气冲冲地仰头躺在了床上。


    她的杂灵根问鼎修仙界之道到底在哪里！


    时已近傍晚，周轻寒躺在床上思绪不停，尚未辟谷之躯之前走了踏云阶半日，加上上课和琢磨问道书等，纵然心中焦炽难平，但身体疲累，竟很快进入了梦乡。


    她居然又梦到了前世和霍渡成亲之后的场景。


    ……


    作为修真界顶尖的修士之一，周轻寒彼时剑道已入臻真境，早进了麒麟院。


    她素日来人缘颇好，将要亲身经历和大乘境剑修霍渡结成道侣这样一桩喜事，更是被万众注目，到到处都是对她和霍渡的艳羡之声。


    身边人都在感慨着他们佳偶天成，说他们两个人是再般配不过的一对。


    他们成亲那日也格外隆重，不仅麒麟院世骄皆来赴宴，就连远在剑虹开的弟子也特意赶过来，恭喜祝贺。


    甚至院长吴慎生考虑到霍渡天生道体，她又能自行觉醒灵根，两个人皆是天赋异禀天道钟爱之人，更是将灵墟峰南的一座府邸送给了他们，当作他们的新婚之贺。


    于是他们婚后也一直居住在那座府邸里。


    凛冽的寒风自琼北灵墟峰上吹到了他们新搬进的府邸，周轻寒捧着一本剑道书籍，看着自成亲没几日便匆匆离开的霍渡，终于瞧见了他归来的样子。


    青年脚步无声，提着那把古朴的书白剑，像是提着杀气浓厚到无形的刀一般，穿过内院的垂花门。


    他目光如深潭，抬眸的第一眼便落到了倚着秋千的她身上。


    在成亲之前两个人其实已经有过亲密举动，周轻寒彼时自以为摸透了霍渡的脾性，也自觉曾感受过霍渡笨拙但真诚的温存。


    成亲后霍渡像是被下了降头一样，周轻寒气恼过，诧异过，也觉得莫名其妙过。


    她百思不得其解霍渡为什么要突然离开自己这个新婚的妻子，但为了攻略，打听到了对方即将归来的消息，她仍特意在内院那里等着霍渡。


    霍渡的目光清而淡，察觉到对方望过来的视线，周轻寒眼神立刻变得猛烈。


    她爱慕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露出来，霍渡安静地望了她一眼，像是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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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反应过来，黑漆漆的眸子又若无其事地挪开了视线。


    他抬脚往屋子走去，对于她这个新婚妻子一点反应也无。


    系统光屏上的观众意气慷慨地对着霍渡的反应给出情绪：“妹宝，你看见了吗？他刚才明明看见你了，却故作没看见？”


    “这种冷冰冰的剑修人设听起来禁欲好听，爹的还没有对轻寒温柔几天呢，一成亲之后就变了个样子，这不就是冷暴力吗？”


    手上的书籍被周轻寒握紧的手指捏得微微泛出了褶皱，她脸上笑意未改，一字一句看完弹幕上的内容，心中怒火已盛，对于霍渡刚才的反应更感觉到一股耻辱。


    “霍渡近日下山历练比较忙，可能累了吧。”


    周轻寒咬紧牙关，面上温柔含笑地对着弹幕为霍渡进行开脱，然后缓步走到霍渡面前，脸上的笑意更加温柔灿烂：“夫君辛苦了，好想你呀，你……”


    霍渡比她高上一头，因此她说话时需要仰头看他，此刻对方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垂眼看她。


    天生道体在她面前澎拜汹涌的灵气从来毫无收敛，周轻寒还未来得及说完温存之语，眉头一皱，便感知到霍渡体内蕴藏着较之以前更加深厚的修为。


    她面色一变，登时立刻仔细观察对方。


    剑修平静地任她审视，对方周身更冷清，眼眸更通透，像是迟生来的叛逆，故意向她敞开自己的全部，毫不在意她的窥伺与判断。


    终于确认之后，周轻寒嫉妒之火顿时盈满了整个胸腔。


    她袖子里的指节攥得发白，几乎连喉咙里都涌出一股不甘，不可置信道：“你又升境界了？”


    四下久久无声。


    周轻寒话毕，也立刻感觉到自己的情绪不对。


    作为夫妻，她没有称呼，没有体贴温柔，没有明显欢喜于对方的升阶，方才质问的语气太像质问。


    周轻寒重新扬起笑，试图对着面前的剑修爱人表达带着无比欣喜的“真好”，然而真心实意的恭喜迟迟无法演出来，她就连笑意都变得无比勉强。


    光屏上弹幕不断滚动。


    “我去，我服了，妹宝还特意等着霍渡回来攻略他，结果对方成亲之后自己偷偷去卷了。”


    “不是，霍渡一直醉心剑道。周轻寒怎么攻略他啊？”


    对啊，霍渡突然变得这么不听话，自己接下来怎么攻略霍渡？


    周轻寒眉头皱紧，烦躁不安，似乎听到了一声轻叹。


    她还没来得及仔细辨别，便见面前剑修眼底难得漾起了一点笑意。


    这是他自成亲第二日后第一次对她露出笑容，他定定地看着她，像是露出一点温柔，确认她的猜想：“是啊，周轻寒，我得道了。”


    九转丹成最上仙，青天暖日踏云轩。


    修士最高境界便是得道，之后若得契机再顿悟之后便能飞升成仙。


    因为先前周轻寒从未听说过有人可得道，所以只觉得霍渡迈入大乘境界已是世间无一。


    确认再次升阶这桩事发生在自己刚成亲没多久得道侣身上，她下意识眉头紧皱。


    不知道心里感觉到的是嫉妒、荒谬还是绝望，周轻寒难得失控，几乎下意识拉住了对方的袖子。


    她甚至无法不对霍渡也产生了怨恨。


    她感受着霍渡的灵气，心里似乎已经冒出酸意，仍旧努力如常道：“先别告诉别人好不好？”


    修真界如今已灵气匮乏，可霍渡身上充盈着无尽的灵气，他眼眸静深，凉水般的目光落在周轻寒身上，似乎丝毫不知自己已成为修真界第一人。


    甚至周轻寒拉住他的刹那，明明霍渡没有任何动作，她仍感觉到一股强大的修为向她压制过来。


    她下意识松开了手。


    霍渡见周轻寒松开手的刹那，有那么一刻，周轻寒几乎感觉到对方身影微动，似乎想要伸手再次拉住她。


    可周轻寒抬眼望去，霍渡仍然毫无动作地站在原地。


    良久之后，霍渡话语里毫无情绪，答应了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