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征和罗自强的脸上、额头上、脖颈以及手臂上全是汗水，没过多久，毛巾就被汗水浸湿，变得沉甸甸的。


    江南征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他带着罗自强在心脏周围的动脉处，仔细观察着植入支架的效果。


    即便手术进行到了这一步，也还不能断言手术成功。只要心脏部位尚未缝合，一切就仍存在变数。


    所有人都没有在此时掉以轻心，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在手术台上躺着的宁建设，在这短短几十分钟里，脑海中像放幻灯片一样，闪过自己从小到大的种种经历。


    从读书到参军，退伍转业后参加工作，再到娶妻生子，这短短几十年的人生，如白驹过隙般一一浮现。


    他凝视着头顶的无影灯，原本激动颤抖的内心，随着回忆往昔逐渐平静下来，整个人的情绪也慢慢平稳下来。


    江南征和罗自强的声音不断传入他耳中，让他意识到这场手术的复杂程度超乎想象。


    他深知，为了挽救自己的生命，江南征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宁建设对人生有了更为清晰、透彻的认识。


    他领悟到，生就如同在逆境中前行的旅程，而死则像是回归的路途。


    只有感悟了生死，才能体会到生命的厚重与深沉。


    此刻他觉得，所有事情在生死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曾经在乎的东西，此时如同清风般消散不见；曾经纠结的事物，如今也让他兴致索然，不再执着。


    他望着天花板，心里对江南征给予自己第二次生命，充满了衷心的感激。


    而在一旁，吉医生和四位护士静静地站着，每个人都紧张得手心出汗，双手紧紧握在胸前，看上去竟比正在做手术的几位医生还要忐忑。


    他们身为专业的医护人员，自然比宁建设了解得更多。


    眼前这几位医生，无论是专业素养还是技术水平，即便放在三零七这样的大型医院，都足以独当一面，无疑是不可多得的优秀人才。


    尤其是主刀的江南征医生，不仅年纪轻轻，还具备冷静、睿智、临危不乱、决策果敢、遇事从容的特质，实在是惊才绝艳。


    他们刚刚都听见冠脉穿孔的状况，可别小看这一状况，毕竟事发位置在心脏周围，心脏附近血管、动脉或是神经上的任何细微问题，都可能危及生命。


    然而，在江南征的指挥下，整个团队紧密协作，如同拧成一股绳，顺利化解了这次危机，表现实在是太棒了。


    这个医疗团队，着实令人惊叹。


    几位医护人员看在眼里，内心满是震惊。


    “情况良好，跟踪效果很不错！”这时，邬博汇报了观察结果。


    “行！”江南征深吸一口气，点头吩咐道：“撤出导管、导丝和鞘管，准备进行包扎。时姐，准备输血！”


    “是！”


    听见这个指令，所有人都由衷地放松了下来，不过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下，争分夺秒地进行着最后的操作。


    手术室外，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宁建设被推进手术室已经接近两个小时了，时间越久，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意味着情况越发严峻。


    蓝柏山以及卫生部的一众主要领导得知消息后，匆匆赶来，已经陪着孙美琴说了好一会儿话，不停地安慰她。


    向东强院长也随后赶到。这场手术意义非凡，无论是对三零七医院，还是在全国范围内，都具有开创性。


    当他得知江南征要为宁建设实施心脏支架手术时，立刻把所有会议推掉，带着院里的一些技术骨干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然而，随着手术时间不断延长，宁家的人愈发坐立不安。


    宁家三姐妹紧紧抱在一起，互相擦拭着泪水。


    宁武军则在手术室门口蹲着，双手抓着头发，脑袋抵着门，嘴里低声念叨着，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人们常说，火车站台见证过比婚礼殿堂更真挚的情感流露，而医院的白墙，也听过比寺庙教堂里更虔诚的祈祷。


    在这一刻，所有的财富与权力，都可以毫不犹豫地被舍弃，只求能换来亲人的生命，不过祈祷的人仍觉得自己能做的还远远不够。


    为了能够让父亲平安无事，宁家的每一个人，都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换。


    而此刻，他们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江南征身上，江南征俨然成为了他们希望的具象化身。


    “咚！”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心力交瘁之时，那盏承载了无数人紧张与期盼的“手术中”提示灯，突然熄灭了。


    刹那间，一道道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紧接着，一个个身影迅速朝手术室门口奔去，瞬间将大门团团围住，急切地想知道手术的结果。


    紧接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瞬间揪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不一会儿，手术室的门“啪嗒”一声打开，江南征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宁清雪强压下内心的不安与恐惧，嘴唇微微颤抖，问道：“南征，我爸，我爸情况怎么样了？”


    手术室外，江南征抬起眼眸，看向门口等待的众人。


    在场的有宁建设的亲朋好友、卫生部的领导、曾经的战友，还有江南征自己的朋友以及厂里的领导同事。


    每个人脸上都满是担忧与期盼，急切地等待着他给出结论。


    感受到大家沉重的心情，江南征向众人点了一下头，最后目光停留在宁清雪脸上，轻声说道：


    “别担心，伯父情况稳定，手术已经成功了！”


    什么？手术成功了？！


    短暂的呆愣过后，走廊里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所有人都兴奋得仿佛要跳起来，尽情宣泄着内心的喜悦。


    “嘘！别把其他病人吵到了，大家安静点！”


    宁清秋高兴地流出了泪水，满含感激地看了江南征一眼，脸上洋溢着快要溢出的喜悦，赶忙提醒大家。


    “多谢，南征，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宁清雪同样激动得流下眼泪，此刻她整个人如释重负，仿佛心里的巨石终于落了下来。


    “耶！征哥！我就知道你最厉害啦！”宁清薇在人群中大笑起来，兴奋得头上扎着的辫子都甩得呼呼生风。


    “小江，哈哈哈！”


    宁武军此时的表情格外丰富，先前担忧、忐忑、不安与难过的神情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欢喜与兴奋，他一下子将江南征拦腰抱了起来。


    “江南征，你简直就是我们宁家的大恩人呐！”


    这话并非骂人，而是宁武军真情实意的表达。


    周围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孙美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走上前来轻轻拍了儿子一下，说道：“武军，快点放下南征！你看你也太激动了吧！”


    “妈，我是真的太高兴了！南征救了咱爸，这可是天大的事啊！”宁武军嘴里说着，泪水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人们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没到伤心处。可此刻宁武军并非因伤心落泪，而是因为满心的激动与喜悦。


    江南征见状，笑着调侃道：“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宁武军被他这句话逗得破涕为笑，伸手擦了一下泪水，一脸开心地说道：


    “南征，就算今天被你打趣，我也心甘情愿，我这心里头实在是太高兴啦！”


    “嗯！”孙美琴满含感激地注视着江南征，动容地说道：


    “南征啊，真不知该如何向你表达我们的谢意。建设能被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简直就是创造了奇迹！”


    “伯母，伯父他自己身体素质好，意志也顽强，这才是关键呢！哈哈！”江南征微笑着回应。


    尽管他如此谦逊，但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他的医术那是绝对精湛。


    毕竟心脏支架手术难度极高，不仅高深复杂，而且对技术要求极为严苛。


    如果有人真认为江南征在这场手术中没费什么心力，那可就错的离谱了。


    “小江！”这时，蓝柏山快步走了过来，用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许，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干得漂亮！”


    “确实出色啊！小江，咱们碰面次数不多，但是整个医疗界都在传扬你的事迹。”


    “你真的非常了不起！你看，今天这场手术的成功，对于咱们医疗界而言，又是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典型案例啊！”


    向东强也在此时走上前来，热情地与江南征握手，毫不吝啬地对他表达了充分的肯定。


    江南征听后，脸上浮现出谦逊的笑容，对着两位领导说道：“两位领导，这次手术能完成，多亏了您二位对我的信任啊！”


    “我一直告诫自己，绝不能辜负你们的期望。还好，总算是没掉链子！”


    “哈哈，你这小子！”蓝柏山听了，由衷地笑了起来。


    “领导！”趁着这个机会，江南征顺势说道，“这场手术光靠我一个人，肯定没办法完成得如此圆满。关键是我的几个队友太给力了，我们配合得相当默契！”


    “嗯？”蓝柏山有些意外，紧接着好奇地看向向东强，说道，“向院长，看来你们医院医生的水平相当厉害啊！”


    向东强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正准备好好夸赞一下自家医生，这时，只见一个胖子大大咧咧地走了出来。


    “哎哟喂，蓝部长，快给我来根烟。这几个小时，可把我累得够呛！”罗自强满脸汗水的说着。


    蓝柏山：“……”


    向东强：“……”


    两人一下子愣住了，满脸疑惑地看着罗自强，然后又把充满疑问的目光投向江南征。


    江南征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一下头，嘿嘿笑着解释道：


    “蓝部长，此次的手术团队，是我自己组建的！是自强、韩毅、方凌、邬博、陶悦他们，您都认识呀！”


    “你把下乡支医的那帮年轻人都带过来了？”蓝柏山惊讶不已。


    “对啊，用自己人，配合起来比较有默契！嘿嘿！”


    蓝柏山不禁对江南征心生佩服，笑着说道：“你这小子，还真有一套！”


    江南征只是嘿嘿笑着，心里却十分冷静。


    此刻强调罗自强、韩毅他们的作用，江南征自有打算，这是为之后将他们顺利平调到自己的附属医院做铺垫，毕竟江南征行事向来都是谋定而后动。


    “向院长，您医院的医生其实也非常出色，就比如消毒工作，就做得相当到位！”当然，江南征也没忘记夸赞吉医生他们几句。


    “……”听见这话，向东强无奈地扯了一下嘴角，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呀，真拿你没办法！哈哈！”


    一番寒暄之后，蓝柏山便切入正题，问道：“小江，建设目前情况怎么样？暂时还不能转出重症病房吧？”


    江南征点了一下头，这也正是他准备说明的，他转身面向孙美琴说道：


    “伯母，伯父需要在重症病房观察三个小时，这段时间我们也会密切关注。三小时后要是没出什么问题，就会转到普通病房继续观察。”


    “您别担心，伯父已经脱离危险了，大家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


    “行！”孙美琴和宁家的几个子女纷纷点头。


    “我太累了，自强，别啰嗦了，咱们进去歇会儿。”说完，江南征便招呼着罗自强去休息。


    众人都十分心疼他，毕竟谁都清楚连续不间断地进行了几个小时手术意味着什么，纷纷催促他赶紧去休息。


    见宁建设的手术已经结束，蓝柏山和众人又聊了一会儿，便带着卫生部的人告辞离开了医院。


    杨自远也带着机修厂的人走了。


    向东强则叮嘱宁武军，等江南征休息好了，请他抽空到办公室来一趟，随后也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眨眼间，走廊里就只剩下宁家的人。


    到晚上的时候，宁建设才从重症病房转出来。江南征和宁家人仔细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后，便带着一同手术的人出去吃饭了。


    此时病房里，宁建设尽管身体十分虚弱，但精神状态却出奇的好。


    病情稳定下来后，他发现宁武国不在病房，心里便已明白了几分。


    孙美琴好几次欲言又止，都被他察觉到了。


    “美琴，我明白你想讲啥。我在病房里琢磨了好一会儿，想通了。”


    “武国今天这事儿，也给我提了个醒，孩子们都长大了，那些该让他们知晓的事，就别瞒着了，你说呢？”


    见宁建设说得如此坦然，孙美琴先是怔了一下，随后用力地点点头，


    “建设，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虽说跟咱们没有血缘关系，可只要还认我们，那就一直是咱们的孩子！”


    宁建设赞同地点了一下头，“好啦，把孩子们都叫进来吧！”


    “行！”孙美琴应了一声，打开房门，对守在外头的儿女们说道：“大家都进屋里来吧，你们爸有话要跟你们说。”


    刚刚被莫名其妙赶出病房的宁武军、宁清秋、宁清雪和宁清薇，听到这话都愣了一下，紧接着，心里都不由自主地“咯噔”一下。


    他们心里都隐隐有个预感，父亲要说的事，恐怕不单单只和宁武国相关。


    “都先坐下吧！”宁建设看到儿女们走进来，微微抬了一下眼皮，直截了当地说道：


    “有件事，我和你们妈瞒了你们二十多年，这是我们心底最大的秘密。现在，也该和你们说了。咱们宁家有五个孩子，其中有三个都不是亲生的……”


    “？？？”


    宁家五个子女中，居然有三个都不是亲生的？


    听见这话后，宁武军、宁清秋、宁清雪和宁清薇四人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他们下意识地互相看了一眼，眼中满是震惊。


    紧接着，四个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呆立当场，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整个人都懵了。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宁清秋。


    都说穷人的孩子懂事早，她很小的时候就来到了宁家，失去父母的经历让她早早懂事。


    别看当时她只有几岁，但童年的那些记忆，一直伴随着她成长。


    尤其是到了青春期后，那些回忆更是时常在脑海中浮现。


    尽管她知晓自己与宁父宁母并无血缘关系，但这丝毫没有冲淡她对二老的感情，


    反而让这份爱愈发深厚，因为她深知这份情感得来不易，所以格外珍惜。


    自小，她读书就格外刻苦，做人也本本分分，总是把父母的利益看得比自己的还重要。


    也正因如此，她才会主动做出牺牲自己来成全宁建设的事。


    虽然，她早就清楚自己的身世，只是一直不清楚家里其他孩子的情况。


    所以，当时在重症病房外，知道宁武国同样不是亲生时，她内心受到的震撼绝非一星半点。


    那时，她甚至猜测宁武国该不会是和自己一样，是宁建设在外面执行任务时带回家的。


    只是当时情况紧急，紧接着宁建设又要做手术，这诸多事情耽搁下来，根本没时间细细询问。


    可现在倒好，宁武国的事还没弄明白，却又得知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宁家五个孩子，居然有三个都不是他们亲生的！


    这简单的十以内加减法，就算宁清秋再迷糊也会算呀！


    宁武国占了一个非亲生名额，加上她自己，那就意味着在宁武军、宁清雪和宁清薇这三人里，至少还有一个不是。


    难道是武军？


    可仔细想想又不对啊！


    她还记得刚到宁家那会，年纪尚小的武军整天挂着鼻涕，傻愣愣的模样。照这情形来看，武军应该就是宁家亲生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