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三十六章

作品:《重生后嫁给前任他小叔

    韶娘撑着弓,匿身蛰伏在屋顶。稀薄月色下,向下俯瞰,巷子里情形一览无余。


    长年练习箭术的人眼力自然不会差,李瑕渊就睁眼一摸瞎,黑黜黜的巷子,无光无火,只看得清几团人影在拼死搏斗。他在韶娘背着弓利落蹿上屋顶的时候,还要忍着恐高的心理,颤颤巍巍地攀着木梯,爬上房顶,蹲伏在瓦第间一动不敢动了。


    韶娘嫌弃他胆小,还非要逞能跟上来。她步伐稳健,几欲是飞檐走壁,在房顶上来去如风。


    李瑕渊眼眶里尤包着一泡泪,几乎快碎了,依旧默不作声地紧跟在她后面,咬着牙不下去。


    半晌,终是寻得一处隐蔽处,韶娘吩咐他躲好。


    他小声嗫嚅:“我就想确定一下,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我猜测的……”


    韶娘不以为意地冷哼道:“有什么好确认的!总之是个坏蛋,你看我不生擒了他们,统统送大狱里去!”


    两刻钟前,李瑕渊最终没来得及在闭市前出去。


    最后一声暮鼓声落定,坊门关闭,二人有惊无险地回了韶娘家的后院。


    韶娘问:“那些人,坏蛋是不是?”


    李瑕渊答:“嗯。”


    韶娘又问:“他们今夜会在西市作乱对不对?”


    李瑕渊说:“应当是。”


    韶娘自顾自回了闺房换了身轻便胡服,背了把弓出来,又同李瑕渊嘀咕:“我同你讲,安西四镇可是我阿耶随韦节帅夺回来的!我阿耶戎马一生,精忠报国——”


    正走回后院的老金听到二人的对话,那张可怖的脸沉下来,低喝道:“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娘子,懂什么精忠报国。”


    韶娘把箭囊挂上腰间的蹀躞带,不假思索地反问:“小娘子为什么就不懂精忠报国?”


    话语间,她已经往屋顶上爬。


    老金语遏一瞬,叹气,无奈低骂:“你这兔崽子!”


    这样一个单纯良善的小娘子,有着近乎朴素的正义感。她想守护长安西市一方天地的安稳,她与阿耶在长安的小小一家巨胜奴店,于是抄上长弓便爬上了房顶。


    李瑕渊后悔他的和盘托出,使她做出了这般轻率决断,他劝阻无果,不放心她这般的鲁莽,于是硬着头皮跟了上来。


    此时此刻,韶娘悄无声息地藏在房屋上头纵观全局,长巷里的情形尽收眼底。在褚青仪同韦无咎低道“小心,还有人”的同时,她臂间贲张的弓,已经对着巷口戴着斗篷、隐匿在暗处的人。


    她屏气凝神,须臾,一只箭“蹭”地离弦而去。


    巷口突兀地传来一声惨叫。


    戴斗篷的人捂腿跌倒,一箭正中大腿。


    褚青仪与韦无咎闻声一惊,心下正疑惑,与韦无咎的亲随扈从缠斗的两个黑影杀手忽而抽身,向巷口撤退,看似格外顾及巷口那人安危。


    房顶暗处的李瑕渊目露惊讶,惊艳于她的箭术,又暗自歆羡。


    一度风光无限的阿耶被贬做庶人,从天堂坠至地狱,郁郁而亡,他自幼与阿娘相依为命,饥一顿饱一顿,汲汲营营讨生活——他如今虽是郡王,看似光鲜亮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而他八岁之前,他的童年却是一直生活在流亡颠簸里,与现在有着巨大割裂。与十王院里的那些王子王孙比起来,他自惭形秽,他身体孱弱,不会骑射,也不能去学会骑射。


    韶娘再一箭射去,这一次有黑影杀手挥刀挡掉,掩护着那人匆匆离去。


    巷口连接正街,巡街的金吾卫听到动静,兵戈衣甲摩擦声整齐划一,朝这里阔步跑来。


    院里静听风向的老金忙低喊:“金吾卫来了,别管了,快下来!”


    适时,后院偏门被踹开,韦无咎携褚青仪、胡监副急匆匆躲进来,“是我,老金。”


    他说话间,褚青仪顺手关上了后院门。


    *


    夜浓如墨,长安城的西市内万籁俱寂,仿若一切未曾发生过。金吾卫穿巷而过,见老金家的店面灯火隐隐,“啪啪啪”敲响了老金家的门。


    老金捧着一盏油灯拉开了店门,一队金吾卫兀自进了店,从前店到后院探看一圈。


    一金吾卫问:“三更了,怎还燃着烛?”


    老金解释:“夜里小解,听见家里米缸有响动,我以为有老鼠,遂点了根烛看看。”


    另一金吾卫又问:“可曾听见外头有什么动静?”


    老金摇摇头。


    巡察完长巷的金吾卫街使也过来禀告,没发现任何异常。金吾卫又例行询问了几句后离去。


    待老金回了后院,偏房内,胡监副肩臂受伤,正被韦无咎的扈从包扎,历经此劫,他似乎还未缓过来,脸色惨白。他以为到了长安,与韦无咎碰上头就安全了,谁能想到在天子脚下,也有人要冒险杀了他,以绝后患。


    “他们目标是你,要置你于死地。”韦无咎意简言赅地对他说。


    “是,是了……”胡监副虚脱地应,“自我偷偷写下密信,冒死把信送出去的那一刻,我想过有这一天。”


    自从健壮的马匹用疫病报损,袁监正悄悄转移,从一开始的几匹,到最后一大批,他也逐渐不再遮掩,威胁牧场的所有下属及牧马人们,自上而下地瞒报。


    “放心吧,”韦无咎云淡风轻地笑笑,“你命不该绝。”


    韶娘不解地问:“为何要杀你?”


    褚青仪道:“因为他有良心。”


    “褚娘子说笑了。”胡监副勉力笑笑。


    “放心,他们应当有个头头,头头被我射伤了。”韶娘得意满满地说,“正中大腿,躲过了金吾卫,也走不远,指不定就藏在西市哪儿呢。”


    “这次多亏了你。”韦无咎颔首,偏头便吩咐扈从趁着夜色暗暗去摸寻西市各处。


    褚青仪弯了眼,不由赞道:“韶娘真厉害。”


    “那当然!”韶娘骄傲的下巴扬得老高,“阿耶可是征战安西的老弓兵,我技承阿耶!”


    韦无咎拉了老金到一边,问:“今夜可否在此借住一晚?”


    “节帅请便。”老金点点头。


    韦无咎歉声道:“你已在长安安家立业,带着韶娘终于好好过上了平静安生的日子,不该把你牵扯进来的。”


    “节帅这就见外了。”老金旋即敛容,“只是躲一晚,就牵连上了?”


    二人正说着话,李瑕渊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他神思郁沉,一言不发,在韦无咎跟前,少见地透出了与年纪不相称的早熟。


    见他如此神情,韦无咎问:“怎么了?”


    “节帅,今夜是否能将那三人搜出来?”李瑕渊欲言又止。


    韦无咎看着他,平声道:“别怕,有话直说。”


    “节帅,我觉得被韶娘射伤的、为首的那个男子,很像一个人……”他小声嗫嚅。


    韦无咎问:“像谁?”


    李瑕渊将黄昏时在长巷意外偷听到的事一五一十讲与韦无咎听,“我也不清楚,或许是我弄错了……但他的声音,很像李容川。”


    韦无咎神色渐凝。


    李容川?雍王那个两个多月前被贬为了庶人的嫡长子。


    与此同时,褚青仪那一边,韶娘与她说了同一件事。但彼此的关注点不同。


    褚青仪问:“你是说,他们与骆驼商交谈密切,骆驼商家养的那个乐伎,便是我之前让你留意的乐女?”


    “是呀,不会有错。”韶娘说,“那乐女深入简出,我特意观察过几回,总会有豪华马车来接,翌日再送回来。有一次她远远下了车,来我店里买一根巨胜奴,她是个胡女,一番交流下,我晓得了她来自龟兹。”


    褚青仪稍有一顿,“可有问她姓甚名谁?”


    韶娘思索一番,“我只记得,好似……姓白?”


    褚青仪旋即转身,去找韦无咎。


    还未走近,隐隐约约听见他与李瑕渊在聊那个被韶娘射伤的男子,恰好又提到自己。


    韦无咎在向李瑕渊再三确认些什么,“褚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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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我说,那人在巷口说的是吐蕃语。”


    李瑕渊回:“可我和韶娘听到的,他讲一口流利自然的汉话,没有异邦口音。”


    韦无咎提醒他,“他如今应当流放于巴州了。”


    李瑕渊弱弱道:“是啊,所以我……应当是我听错了罢……”


    零星几句话,褚青仪的大脑不自觉运转起来,将消息整合汇总到一起,轻而易举推测出一个名字,嗣王李容川。


    被贬巴州的人,两个多月前她身处凉州时,偶然在宝嘉县主口中得知的,就有这么一位。


    当时县主还提到他被贬谪的原因:此人喜好着胡服,豢胡姬,尚胡风,纵情肆欲,骄奢淫逸,遭他的祖父,即当今的圣人厌弃。


    如此崇尚胡风胡俗的人,会一些异邦胡语,岂不是也很符合逻辑。


    于是褚青仪上前,直问:“二位可是在讨论,雍王的嫡长子李容川?”


    李瑕渊惊讶回头,韦无咎没什么意外地笑了笑,反问她,“怎么,有什么发现?”


    “当时情急,没有深究。如今细细回想,他虽讲的吐蕃语,但吐字的方式抑扬顿挫,是汉人的发音习惯。”褚青仪问李瑕渊,“他说汉话可有什么地方口音?”


    “没有,”李瑕渊认真回忆一番后,恍然大悟,遂笃定回复,“纯正的洛下雅言。”


    褚青仪淡淡一笑,“这就对了,不要怀疑自己。”


    “我明白了,”李瑕渊不由向褚青仪乖乖施了一礼,诚挚道谢,“褚娘子一番话,让我心里有底了。”


    疑惑已解,要说的也说完了,李瑕渊再次作礼告退。


    韶娘在一旁听得一脸懵,她好奇心重,得不到解答,追着李瑕渊问。


    李瑕渊一一作答:“自小在长安长大的宗室子,这些十王院的皇子王孙们,都是一口标准的长安官话。”


    “你怎地如此了解?”


    “我……我在十王院待过,嗯,短暂待过半载。”


    韶娘撇撇嘴,“你还认识那些皇亲国戚呢?”


    李瑕渊含糊不清地应:“嗯……唔,算是吧。”


    待二人彻底走远,褚青仪看向韦无咎,平声问:“我有一事想请教韦节帅。”


    韦无咎稍稍挑眉,“说。”


    褚青仪语气里几分试探,“那个刺杀宝嘉县主的史六顺,他的相好——龟兹琵琶女白妙,节帅是如何处置的?”


    *


    这一夜的西市注定不平静。


    韦无咎的扈从打探回来,一无所获。韦无咎敛眼擦着匕首,问道:“骆驼行探过了吗?”


    一扈从答:“探过了,没有异常。”


    韦无咎平静地点点头,“随我再去探一遍。”


    方才的惊险犹心有余悸,几个扈从忙劝阻道:


    “节帅您这是要亲自去捉人吗?”


    “不妥!不可啊!”


    “节帅身份尊贵,此等微末小事让我们去干就好。”


    老金不由皱眉道:“上战场躲后面,能打赢胜仗吗?将领畏畏缩缩,节帅能有如今的成就吗?都是血海人肉堆里拼杀出来的,你们把节帅当成什么人了?”


    韦无咎短促笑了声,不置一词,匕首擦拭好,插上蹀躞带,又开始紧护臂。他今日穿着云灰色的翻领胡服,普通,低调,简素,依旧身姿英挺,与众不同的气质难掩。


    韦无咎的威名、样貌在河西无人不知,所以很容易得出一个推测,那群杀手并不自河西来,就没认出他来。


    出了偏室,冷月溶溶,旷寂暗聩的院子里,褚青仪静静侯在那里。


    她没有上前,不近不远地问:“会有危险吗?”


    “或许会。”三字在舌尖走一圈,韦无咎又迅疾改了口,只说,“放心。”


    “好,”褚青仪轻轻一笑,“那我就在这里,等着节帅回来。”


    起风了,拂起她额发,露出的眉眼温柔。


    “好。”韦无咎兀自看了她一会儿,笑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