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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万人嫌反派要从良

    第51章 第 51 章 叛主的炉鼎,疯狂的主人……


    在灵首城一处热闹的街道上, 正有人群围观着稀罕事。


    一个长的极美的瘦弱男子在被迫卖艺。


    眼前一处是五丈长燃烧着的滚烫煤块,另一处是五丈长的木板上钉半寸长的铁钉。


    “来,选吧。你想踩那个?”裹着破旧又脏污的黑袍子男人, 扯着貌美男子前的锁链,用被火熏哑的嗓子不怀好意的让貌美男子在两种酷刑中选其一。


    貌美男子哭着摇头“主人, 求求你,不要这么折辱我。”


    他哭的如同梨花沾了雨滴, 任谁来了都得怜悯美人三分。


    可那黑袍男子显然没有对美人的怜悯之心。


    “青翡,你害本座失了温香楼,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又出卖本座, 致使裴温言放火烧毁了我的脸,我的身子。”黑袍男子愤怒的拽着锁链强迫青翡靠近他的脸颊。


    没错,这被拴着锁链, 牵到大街上供人赏玩, 卖艺的便是温香楼那长相极美,拥有顶级炉鼎体质,却被楼主私藏从不见客的花魁青翡。


    而那罩着黑袍, 将满身伤疤掩藏在黑袍下的便是温香楼曾经的主人——杜承风。


    那日裴温言听闻师兄素玉在温香楼屡遭欺凌, 一怒之下放火烧尽温香楼。


    在房梁倒塌, 楼宇成平地前, 青翡最终不忍,将浑身烫伤的杜承风背出了火海,一起逃到了灵首城,躲在破庙里为杜承风养伤。


    可杜承风只记得了青翡向裴温言告密的仇,却未记得青翡救他出火海,又四处求人为他寻医的恩情,一醒来就对青翡吆五喝六, 稍有不顺心就非打即骂。


    还当自己是曾经的楼主,将青翡始终视为如他的奴仆。


    今日米缸没了米,青翡本说他出去再找些来。


    杜承风却未理会青翡的好意,不知从破庙那个角落里来找到一条生锈的栓狗铁链,强系在青翡脖子上便将人拉扯到了集市上。


    逼迫青翡踩火炭,踩钉子。


    “青翡,你看看本座的脸,都是被你害的。”青翡并不怕杜承风烧的满是伤疤的脸,却因被粗铁链扯的几近窒息,害怕的双手扯着铁链极力偏头。


    杜承风因此感觉受辱更加生气,猛然松了手“连你也害怕本座吗?”


    青翡没来得及收力,一下子后仰重摔在地上,胳膊蹭破了一层皮,瞬间渗出血来,后脑也随着身体失去平衡重重磕在了街上铺设的青砖上。


    青翡摔到要害处,一时头晕目眩,手脚发软站不起来。


    杜承风却不怜惜他。杜承风自认过去视青翡为他最爱的炉鼎,对他宠爱有加,可青翡居然背叛他。


    这样勾结外人叛主的奴才,杜承风自认不会对他再有半分情。


    随手从一旁的摊贩处拿了根粗麻绳,就往青翡身上抽去。


    那粗麻绳由几股细麻绳紧紧缠在一起,挥出去的威力与普通鞭子伤害一般大,落在青翡皮肉上,瞬间便是一长块红痕。


    青翡皮肤细腻敏感,被抽的受不了,眩晕刚消失一点,便顺着杜承风扯链子的角度,往杜承风身边爬。


    他自小在温香楼长大,乖顺惯了,更不要提杜承风曾对他极好,那一点点的偏爱,让他觉得,也许他是喜欢杜承风。


    杜承风只是因为自己的背叛而生气,只要自己乖乖顺着他,让杜承风消了气,那么他们就还能回到从前。


    青翡如此天真的想着,又将脆弱白嫩的脖颈尽数露在杜承风眼前我,像是一只勇敢献身的待宰白鹤。


    杜承风却不如此想,他视青翡的包容与退让如无物,只想洗刷他的屈辱,焚尽他心中不甘。


    可他此刻积蓄尽在大火里散尽,引以为豪的面容荡然无存,周身修为也散的一干二净。


    如今凭他的能力,也只能找青翡撒气。


    他继续逼迫青翡“你不去光脚踩火炭也不去踩钉床,怎么能让这围观的群众们满意,又如何能挣到银钱来治我的脸。”


    青翡依旧跪在地上,双手攀在杜承风腰侧“主人,我可以去弹琴卖艺的。你忘了吗?我弹琴极好,您过去很爱听的。”


    杜承风却将他推倒在地上,狠狠踩着他的手指“贱人,你又不安分的想去勾引谁?”


    青翡边大叫着“没有没有,奴没有想去勾引谁。”边奋力将自己的手指从杜承风脚下抽出。


    可任由他如何努力求饶,再三保证会蒙面弹琴不会勾引别人。


    杜承风依旧狠狠踩断了青翡的十根手指,才收回自己的脚。


    青翡盯着自己扭曲的断指发愣,他最引以为傲的手艺,杜承风将他揽在怀里无数日夜手把手教会的琴艺便如此轻易的失去了。


    青翡的眼角开始流出血泪,他甚至顾不上疼痛,只是沉默着为他的手指也为他的情谊,更为他似乎要失去的爱意哭。


    杜承风看他如此伤心,眼里有了一丝愧疚,也后悔如此轻易便踩断了青翡的手指,没人比他更懂为了弹这一首好琴,青翡废了多大功夫。


    可他惯来高高在上,没道理为个背叛自己的奴宠愧疚。看着越聚越多的人群,杜承风依旧坚持要将青翡拉到火炭上“如今你的手已废了,更要走这火炭钉床,更能讨好在座的各位老爷们。”


    “你从小便在温香楼长大,如何取悦达官贵人,难道还需要我教吗?”


    青翡被羞辱的心碎,原来在杜承风眼里自己始终是被调教来伺候人的炉鼎,未曾将他放在平等的爱侣上一刻。


    可他不想走钉床也不想走火炭“主人,奴可以去乞讨,去要饭,总能凑够主人的药费。”


    杜承风狠狠掌掴青翡“贱人,你出身低贱,能舍得下脸面,本座的脸可不能跟着你一起丢。”


    青翡被打的偏过脸去,低着头眼神落寂,尽量让脑袋放空,不去想自己现在遭受的非人待遇。


    过去他被杜承风宠着,只有炼制炉鼎体质和修习琴艺时受了些苦,却没想到今日要把未曾吃过的苦一一尝尽。


    青翡迟迟没动作,围观人群渐渐觉得无聊“没调教好带出来干什么?浪费别人时间。”


    杜承风如今唯剩青翡对他的百依百顺来维持他可笑的自尊。如今连此都受到质疑,杜承风彻底失了神智,忽然扯下青翡一片袖子。


    散发着悠悠鼎香的好看破肉一暴露在眼光下,便引来许多豺狼虎豹贪婪的眼神。


    杜承风止住青翡想要遮掩的动作“若是不走火炭和钉床,那便把你卖去花楼里,给爷凑个医药费。反正你本来就该是个千人压万人骑的东西。”


    青翡瞬间脸色惨白,不敢置信的看着杜承风,杜承风明明说他是他的珍宝,要私藏在家里,不叫任何人见着。


    如今却辱他是千人骑万人压的破东西。


    “主人,你当真这么想吗?”


    “没错。”杜承风扭过头去,下意识逃避青翡伤心欲绝的面容。


    “那你过去说的爱我,都是骗我的吗?”


    杜承风依旧未与他对视“没错,你不过是爷珍藏的好看花瓶,还妄想爷喜欢你,当真可笑。”


    青翡深呼了一口气“好,那我便如爷所愿,走了这火炭。只不过等我走到尽头,你我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再相见。”


    杜承风不语,青翡已走上火炭。


    “好。”杜承风狠狠鼓掌,吸引众人注意后,还妄想污蔑青翡“感谢各位来看我惩戒背主奴仆。若各位看的开心,还请打赏一些银两。”


    有人觉得有趣,有人觉得青翡可怜,纷纷送了钱进杜承风手中的铁盘。


    杜承风举着盘子用余光看青翡满头大汗,脚底烫出一个个大水泡依旧咬牙坚持要走完这十丈红炭。


    想离开爷?没门。


    青翡用烧伤严重的脚踩在尽头的石砖上完猛然蹭破脚底的水泡,疼的差点没站稳整个人仰躺进红炭里。


    杜承风惊出冷汗,下意识要去扶,幸亏青翡摇摇晃晃最终站稳。


    可青翡站稳后并未回头,他语气不冷漠,疼痛让他说话断断续续,可他依旧将那句话清晰的说出来。


    “好,如今你我两不相欠,就此别过。”


    杜承风闻言刚刚的担忧又尽数化为愤怒,他嘴中念动咒语。


    即使他修为尽失,可控制炉鼎的契约刻在炉鼎的体内,他依旧能随心所欲操纵青翡的一切。


    “过来,你逃不出爷的手心的。”


    青翡感受到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力量,驱使着他违背自己的意愿转身。


    “从钉床上走过来。”面对要离开自己的青翡,已经彻底癫狂的杜承风恶毒的下了这个命令。


    青翡闭上眼,感受着自己的脚又踩过钉满半寸长的钉子的钉床,每一下刻骨的刺痛都让他眉头紧皱。


    血液染红了钉床,青翡回到了杜承风身边“哈哈,早听话又何必受这些苦呢?”


    青翡闭眼沉默不语,拒绝交流。


    “呵呵,你以为你能逃避。”杜承风命令被自己折磨的奄奄一息的青翡“睁开眼睛。”


    青翡的眼皮不受控制的张开,还是看见了他最不想看见的杜承风。


    “张嘴,说你爱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


    青翡被伤透了心,不想言语,可他的两片红唇正在违背他的意愿张开。


    他控制不了他们,于是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狠狠自己的红舌咬去。


    宁愿死,也不会再对这个人说爱了。


    正在此刻,一道白光闪过,宋白玦降临人世。


    第52章 第 52 章 渡苦厄


    崔臻桐受尽地府酷刑不声不响, 不反抗。


    尽受了地府十八层酷刑后,在灵首城众亡魂的举荐下任职鬼差。后又劝导恶鬼投胎有功,得升天界, 位列仙班。


    可他请辞不受神位,自请去宋白玦处做个小小神侍。


    宋白玦假寐睁眼, 便见崔臻桐端着一个盛了天界甘露的精致铜盆,正要伸脚跨过宋白玦卧房的木门槛。


    “神官大人醒了?”崔臻桐将铜盆放到一旁, 便要蹲下为宋白玦整理衣物,又取了木榻旁的靴子要为宋白玦穿上。


    宋白玦闪开脚去,穿着锦袜踩在微凉的地上“崔臻桐, 你这是做什么?”


    崔臻桐将手中白靴放于床侧,才慢慢起身,对着宋白玦露出他惯常人畜无害的微笑后微微屈身行礼“小仙是天界新分配给神官大人的神侍, 刚刚是在侍奉神官大人着衣。”


    “以后还望神官大人, 多多指点。”


    “神官大人,身上这件衣服都睡出痕迹来了,还请允许小仙为神官大人更衣。”


    说罢, 崔臻桐便伸手要脱宋白玦的衣裳。


    宋白玦一时不察, 崔臻桐已伸手揽住他的腰, 将宋白玦的腰带解了一半。


    宋白玦感受着崔臻桐呼出的温热气体撞击在自己的后脖颈上, 备受刺激后将崔臻桐退了出去。


    “你走吧。”宋白玦背过身去自己重又系起腰带“我这里不需要神侍。”


    “神官大人日理万机,怎能没有侍从照顾庭院。大人还是留下小仙吧。”崔臻桐依旧站在原处,无论用何方法今日必要留在此处。


    “小仙对花草树木有些了解,神官大人哪怕不让小仙近身侍奉,便是留小仙修剪枝头,洒扫庭院也是极好的。”


    崔臻桐为那能留下,将自己的位置摆的极低。


    宋白玦却不为所动“你为人时出身富贵, 长大后颇有贤名,为鬼时更是屡立奇功,让地府主人都对你赞不绝口。”


    崔臻桐沉默着想起为了早日升入天界,他捉厉鬼,又劝恶鬼向善,与鬼搏斗,几次差点魂飞魄散。


    可他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再见宋白玦。如今他见到了,那些虚名与功绩,与他已无用。


    “我听闻天帝本想封你为上神,掌管人间教化。”宋白玦与崔臻桐对视“你为何非要放着好好的神官不做,要来我这里做神侍。”


    崔臻桐想抓住宋白玦的手腕,又被宋白玦躲开。


    于是他眼神落寂地说“我不在乎那些虚名的,也不在乎那高高在上的神位,我只是想留在你的身边。”


    宋白玦冷漠转身“我这里并不需要神侍,你请回吧。”


    面对宋白玦的决绝与冷漠,崔臻桐彻底爆发,他强行抓住宋白玦的两个手腕,将宋白玦揽进怀里“我许诺过要将你接近我家的大门,许你一个家。可我食言了。如今此处是你在天界家,我想住进来。”


    “不强求你原谅我。只作为一个小小侍从,在你身边不起眼的地方静静待着等待你的传唤。这点小小的愿望,白玦弟弟也不愿满足我吗?”


    崔臻桐语气卑微,言辞恳切。


    又加之这神侍是天庭任命,宋白玦一时不知如何拒绝。


    忽然宋白玦察觉到人界有一股极度悲伤的情感蔓延,再顾不得崔臻桐的恳求。


    他用神眼望去,便见到了青翡被诬为叛主奴仆,由杜承风踩断弹琴的十指,又被迫赤脚走了钉床和火炭。


    真乃人间惨剧。


    宋白玦便要飞身去救人,崔臻桐提出同行,被宋白玦果断拒绝。


    崔臻桐不再强求“小仙在此处为神官大人守着府邸,神官大人请尽快回来。”


    宋白玦没有回答,瞬间已去往人界来到了青翡身边。


    他用神力阻止青翡咬舌自尽,又将其揽在怀中扶住。


    “你是何人,敢多管闲事来阻止爷教训叛主的炉鼎,还不快快松手,爷还能饶你一命。”突遭此变故的杜承风先是强撑起架子来,不能示弱。


    “青翡十指尽断,脚底被烧的刺的血肉模糊,本神君既然看见便有资格救助苦难之人。”宋白玦贵为神君丝毫不被杜承风强装出来的气势吓倒,回怼了回去。


    “爷不管你是那里来的神君,即使你是天帝也没资格管爷处置自己的炉鼎,他可不是独立的人,他是属于爷的器物,爷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青翡闻言又一片真心又碎一次,浑身颤栗。


    宋白玦将他抱的更紧“没事的青翡哥,你是人,不是什么器物。不要听坏人乱说,只听我的好不好,只听素玉的。”


    青翡听着这熟悉的名字与熟悉的声音,不顾扯动身上鞭伤的疼痛,极力抬头想看清身后人的面容。


    “你是素玉吗?你如今一身神官衣裳,我竟没认出来。”


    宋白玦笑着点头“是我,所以青翡哥不要小瞧了自己,你看我也曾是炉鼎,如今也能为神官。”


    杜承风也听得素玉的名字,不为过去欺辱素玉而害怕,竟觉着这是他千载难逢的翻身机会。


    杜承风心里想着素玉既然曾作为温香楼的炉鼎,那刻在素玉灵魂上的咒印说不定还有效,那自己岂不是能直接控制神明。


    有了这一战力,自己可不就又能在人界呼风唤雨。


    杜承风语气越发轻慢“你既也是炉鼎,为何见了主人,还不下跪。”


    纵使如今宋白玦沉稳了许多,也不惊感慨杜承风面对此刻的形势居然能如此愚蠢。


    青翡又担忧的看了一眼宋白玦,宋白玦依旧安抚他别害怕“本尊倒要看看你今日如何让本神君给你跪下。”


    “好,别怪爷没给神明大人留脸面。”杜承风一边念诵咒语,一边命令宋白玦“跪过来!”


    宋白玦一动未动,其他人也一动未动,唯有清风吹动地上的两三片枯叶,让其移动了半寸。


    杜承风不甘又试一次,还是失败,终于觉出不对慌忙逃窜。


    宋白玦又岂能容他在眼皮子底下跑了,拔出丈尺剑刺向杜承风。


    眼见剑便要刺向他,杜承风又灵机一动,念诵咒术,将青翡召至身前为他挡到。


    丈尺穿胸而过,青翡低头看着那剑身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又偏头后望,想从杜承风的脸上看见愧疚与不舍。


    可杜承风没有,他甚至有些沾沾自喜于自己的危难时刻极快的反应速度。


    若不是如此,被神剑穿胸而过的就是他了。


    “青翡,拔出你头上的簪子,替我杀了他。”杜承风又用咒术命令着。


    青翡与身体里的咒印极力抗争,手几次举起又被自己强行控制落下,但最终还是未能抵过那咒术,拔下了头上用来挽发的簪子。


    那簪子是杜承风送他的第一份礼物,曾是他在温香楼调教师父手下熬不过刑罚时的唯一慰藉。


    如今簪子拔下,却是为了控制他伤人。


    青翡本就有些散乱的乌发散了下来,随着他不忍偏头的动作,被风吹的漫天飞舞。


    他淌着眼泪举着簪子任由杜承风如何施压,咬碎了一口银牙强撑着,不愿下手。


    宋白玦微微一笑,伸手拿过簪子解了青翡的危机。


    “丈尺乃是善恶剑,若是善人中剑,剑便会穿过其身,对其造不成任何伤害。若是恶人中剑,剑便会吸食恶者寿命,以除人间恶者。”


    “青翡,你感受一下,身上是否有被剑刺穿的痛感。”


    宋白玦如此解释完,刚刚还沉浸在杜承风拿他挡剑的悲伤中的青翡,此刻才忽然发现周身并无一处疼痛。


    “好。”话音刚落,宋白玦在众人皆未反应过来前,剑身向前一送,剑刃穿过青翡的身体,刺入杜承风的身体里。


    杜承风即可惨叫,胸口涌出成股成股的黑血。


    丈尺在他体内便如淬过毒一般,比寻常的剑刺入身体还痛上千百倍。


    杜承风因疼痛与失血再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丈尺便也从青翡体内离开,没被丈尺伤到一分一毫的青翡被宋白玦护在了身后。


    “别走,青翡救我。”杜承风又催动咒术。


    青翡绝望的闭眼,准备迎接又一次身体失控的感觉。


    难道此生都要受控于他了吗?青翡不想这样,他紧紧抓住宋白玦的衣角。


    一遍遍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能被控制。


    可过了许久,自己依旧未被再次控制,青翡迷茫的睁开眼。


    便见宋白玦一手持剑刺进杜承风身体里未收手,另一只手悬在青翡胸前,一道散发着蓝色幽光的咒阵正在被宋白玦从青翡身体里提取出来。


    直到那咒阵被完完全全取出,青翡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从前对杜承风刻苦的爱意也散了许多。


    而后宋白玦并没有将咒阵摧毁,而是使力将咒阵推进了杜承风的身体里。


    杜承风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咒阵融入他的灵魂里。


    “不,我不要做傀儡。”


    宋白玦却未曾理会他满含恐惧的尖叫“你过去使许多无辜之人沦为炉鼎,被人折磨致死。又用咒术控制他人,满足自己私欲。”


    “如今便在你身上种下如他们一般的咒阵,罚你承受他们曾受过的痛苦,此后你不能拒绝你见到的任何的命令。”


    “不得寻死,直到你遇见所有被你害过的炉鼎们,生者便满足他此生的一个愿望,死者便要满足转世后的一个愿望。”


    “直到你赎尽所有罪孽,才能赴死去往轮回。”


    宋白玦宣读完他的判决后,抽回丈尺剑,随手一挥,剑上的脏血尽数消失。


    而后用与刚刚冷酷无情截然不同的态度,扶起虚弱的青翡,并用灵力替青翡疗伤。


    “不用害怕,坏人已经被我惩处了。”


    青翡愣愣地抬头,瞬间感动的又掉了眼泪“神官大人,谢谢你。”


    “不必言谢,过去你也帮了我很多。”宋白玦温柔的擦掉青翡的眼泪“况且扶危助困是我身为守护人界的神明该做的。”


    “那么,能不能,让我跟着你一起扶危救困呢?”青翡忽然请求道“我无父无母,自幼流落到温香楼,与温香楼外的人言语不超过三句。”


    “所以,可不可以带我一起走。”


    青翡扯着宋白玦的袖子恳求。


    宋白玦思索了片刻,点头应了“可以,只要不嫌弃天界没有熟人,会有些孤独冷清就好。”


    “谢谢。”青翡心里满满都是对宋白玦的感激“能带我上天,已是我这凡夫俗子的福气,欣喜还来不及,又怎会嫌弃。”


    宋白玦见青翡心意一定,将青翡扶上飞剑,便要重返天庭。


    在凡间众人跪地恭送的贺词中,宋白玦正要驱动飞剑。


    却见杜承风不知何时爬到了青翡脚下,牢牢抱住青翡一只脚“青翡,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杜承风这幅可怜乞求的样子,似乎真是舍不得青翡。当他再无退路,可能再见不到青翡。他好像忽然又明白了自己的爱意,妄想也唤醒被他伤透心的人,也同样重新拾起爱意。


    可青翡没有,他第一次痛痛快快的按照自己的心意,将杜承风踢踹出去。


    面对杜承风不敢置信的惊愕表情,属于杜承风苦主之一的青翡残忍的说出属于他的命令。


    “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来寻我,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言罢,青翡请求宋白玦驱使飞剑。


    随着飞剑渐渐离开地面,杜承风被留在了原地,他拼命的想抬头看向青翡,却因为宋白玦的惩罚只能被压着头看地面,不被允许再看见青翡一眼。


    渐渐宋白玦带着青翡的身影已被云层阻挡。


    围观的凡人不再跪着,站了起来。其中一个汉子来到杜承风身前,高大的影子将杜承风笼罩“听说你作恶多端,被天君下凡惩治,对任何的命令都不能拒绝?”


    杜承风偏过头,不愿意和凡夫俗子多说话。


    “呵,还挺傲气嘛。”那汉子轻蔑一撇“现在爷便替天君惩戒你。”


    “来,从爷的跨下钻过去。”


    杜承风想拒绝如此侮辱人的命令,可他的身体却不听他的使唤,只能满脸屈辱地乖乖钻过了那汉子的□□。


    原来他曾经强迫那些炉鼎去伺候他们不喜欢的人,便是这等感觉。


    如今他也体会了个遍。


    那汉子见杜承风真的听了他的话,像是发现了好玩的玩具,连忙唤周围人来。


    青翡最后回头一望,便见杜承风在那些排队站立的凡人□□一一钻过,真真侮辱至极。


    宋白玦见他表情哀伤“怎么?心疼了?”


    青翡摇了摇头,可宋白玦还是看出,他还有情。


    “没关系,很快就会忘记的。”宋白玦安慰着他。


    青翡这次点了头“恩。我会努力的。”


    待宋白玦抱着青翡落在宋白玦的神宫,本笑脸相迎,早早闻声站在门口候着的崔臻桐瞬间变了脸色。


    第53章 第 53 章 赐吉福


    崔臻桐脸上的嫉妒只持续了瞬息, 很快他又换上了他惯常的温柔微笑。


    “是神官大人的朋友吗?”崔臻桐主动上前“小仙不才,略懂些医术,神官大人不如将他交给小仙照料。”


    宋白玦淡淡看了他一眼“不必。你拿炉鼎治病的医术, 本尊已经领会过,不必再给你个炉鼎, 让你糟蹋了。”


    那段渡魔气的经历始终是崔臻桐心里的刺,让他日日夜夜懊悔, 内心深受煎熬。


    此刻被宋白玦随口提起,崔臻桐脸色大变“渡魔气一事是我的过错,请神官大人收下我的歉意, 我愿意接受神官大人降下的所有惩罚。”


    崔臻桐腰弯到了极致,可如此诚恳请罪的样子,宋白玦看也不看。崔臻桐的歉意只得到了宋白玦一个背影作为回应。


    宋白玦将青翡放到自己的床榻上。


    青翡做惯了低人一等的炉鼎, 被宋白玦如此厚待, 第一反应却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生怕身上伤口处的脏污玷污了宋白玦的床榻。


    宋白玦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又把他扶回床上好好躺好。


    “不行不行,奴怎么能睡神官大人的床呢。”青翡又要起身“这样于礼不合, 大人只把奴扔到角落偏房, 或是随便一间柴房就好。”


    “奴这身份能得神官厚爱带入天界, 已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又如何能一来就占了神官大人的床。”


    宋白玦无奈苦笑,这温香楼的调教可真是害人 。


    “这神邸是谁的?”宋白玦忽然问。


    青翡不知宋白玦何意,乖乖应答“自然是神官大人您的。”


    “那在此处谁说了算。”宋白玦又问。


    青翡又答“神官大人是此处主人,当然是神官大人说的算。”


    “那我现在让你睡在此处养伤,你要不要听我的?”


    宋白玦说完,青翡一下子明白了宋白玦是要通过简单的几个问答,循循善诱自己听话。


    “奴当然要听神官大人的。”青翡说完这话虽然还是躺的拘谨, 但到底是乖乖躺下了。


    “这就对了嘛,听我的,好好养伤,我不会嫌弃你的。”宋白玦满意一笑,用起神力再次为青翡疗伤。


    青翡只觉周身被神力包裹,像躺在云端一般舒服。


    可他眼里又蓄起了泪水,这次却是感动的。


    宋白玦停了手,问他“是被神力伤到了吗?那里不舒服?快让我看看。”


    青翡哭的更加厉害,哭的几乎要断过气去,在宋白玦苦想如何让他止住哭声时,青翡才哽咽着说出了原因“从来没有人像神官大人这样关心奴,奴一时没忍住,还请神官见谅。”


    “青翡哥,你不要如此感激我,我也没做什么。”宋白玦替他擦了眼泪“过去你也时时照顾我,在那些调教管事前为我说尽好话。若不是你,我早被打死多少回了。”


    “况且你也不用感觉自己曾是炉鼎卑贱,不配住在神宫。”


    “你瞧”宋白玦指向自己“我不也曾是个炉鼎吗?可如今我也能飞升成神,住在神界。”


    “你我皆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没有什么不同,也没有什么高低贵贱的。”


    青翡又急急反驳“神官大人做炉鼎和奴做炉鼎怎么能一样呢。”


    “神官大人是天生贵命,下凡不过是历劫,磨练心性。奴却是真真正正的卑贱之躯。”


    宋白玦说的嘴都有些干,青翡还是自轻自贱。


    宋白玦索性给青翡施加了个禁语咒“好了,你不要说了,听我说。”


    “做炉鼎并不可耻,可耻的是那些用肮脏卑鄙手段逼迫你服侍他们的人,他们乘人之危,定会受到惩罚。况且我已经将你的炉鼎体质解了,不再会有鼎香,也不再会有每月几日情难自抑。


    “如今你只是普通人。”


    青翡眼睛猛的瞪大,不敢相信折磨自己许多年的炉鼎体质,真的能解掉。


    宋白玦看到了青翡不敢相信的样子“不信,你试试看。”


    青翡试着运转双修法术,往常都会在体内生成一股鼎气而后引起无穷无尽的情欲,折磨的他想让人将他拆开,将那鼎气吸走。


    可此刻,他竟没有那种感觉。甚至感觉一股灵气居然被他留在了自己体内。


    炉鼎体质真的没有了。


    青翡又要掉眼泪。


    宋白玦见他如此,实在拿这个脆弱的小哭包没办法,只好先让他自己冷静冷静。


    “好了,你别哭了。先养好伤,再自己感受一下自由的味道。我还有些事情,要离开一会。”


    青翡初到陌生地方,极没安全感。得知宋白玦要走,先是不舍,但又觉得自己黏着日理万机的神官大人,确实无理。


    他过去所学告诉他,不能要求高贵之人迁就他,而应该由自己满足他们的所有需要。


    于是青翡乖巧点头。


    宋白玦见他没有异样才走出房门。


    刚走至门外,便见崔臻桐端着两碗不知道是何物的东西向宋白玦迎面走来。


    “神官大人是忙完了吗?这是小仙为神官大人的朋友熬的药,可以治疗那位道友身上的外伤。”


    “另一份是给您熬的润嗓子的梨汤,用的是小仙去神界果园摘的梨,要比凡界的梨更清甜,希望神官喜欢。”


    崔臻桐端着竹托盘,见宋白玦果然没有接受他的好意,却也不气馁。


    依旧笑着招呼宋白玦先回到卧房里“这汤现在喝温度刚刚好,正是喝来口感最好的时候。”


    崔臻桐言罢,又期待的看着宋白玦。


    宋白玦不进也不退,沉思片刻后,终于张了嘴“本尊那碗便不必留了,尽数倒了,至于另一碗,你端进去给他吧。”


    “还有,本尊的朋友比较敏感,我不在的时候,劳烦你照顾下他,切记不要刺激到他。”


    崔臻桐听完竟有些感动。虽说宋白玦没有喝他精心熬制的梨汤,但宋白却没有否认刚刚的人只是他的朋友,这让崔臻桐担心又多个情敌的心安定了下来。


    而且宋白玦居然信任他,允许他照顾他的朋友,那是不是说明宋白玦开始原谅他了呢?


    崔臻桐发自内心的笑“神官大人请放心。小仙一定全心全意照顾神官大人的朋友。待您回来,必能看见一个活奔乱跳的朋友。”


    宋白玦纵使到了如今的地步,还是相信崔臻桐的人品,相信崔臻桐不会因为嫉妒就害别人。


    毕竟崔臻桐有圣人之名,在凡界也只对不起他宋白玦一个人。


    宋白玦托付完青翡,复又飞身下凡。向人界一处自己的庙宇飞去。


    自宋白玦飞升,人界便兴起修建宋白玦庙宇的浪潮。


    新洲城,幻山,踏云门,灵首城,皆是庙宇密集之处。


    甚至各地竟开始攀比庙宇数量,最终新洲以十里一庙的恐怖数量获胜。


    宋白玦初始未在意,只觉得香火鼎盛,他的神力随之增长。


    可如今下凡见这庙宇较上次又加了一倍,想了想,也许下次该去和纪慈见一面,不要再修新庙。


    如此劳民伤财,实在不该。


    思索完这些,宋白玦进了一座他自己的庙,而后与神像合二为一,聆听人间凡人的愿望。


    不久后,一位少爷体贴的搀扶着自己有孕的夫人走进庙里。


    俊俏少爷先小心翼翼扶着夫人跪在右侧蒲团上,而后自己跪在了另一边。


    “求神官大人赐福,让我夫人顺利生产,母子平安,生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那夫人甜甜一笑,托着足月的肚子,也拜了下去。


    “保佑我们一家子,健健康康,无病无忧。”


    宋白玦觉着那夫人眼熟的很,在看第二眼视,他认出了她。


    “娘亲?”宋白玦几乎要脱口而出,可他没有说出口。


    他们的母子缘分已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也是,是他要转世磨练,拖累了白灿秋一世遇人不淑。


    听说她后来粗茶淡饭,渐渐忘了那负心人,潜心悔过赎罪后,在寺庙里无病无灾,寿终正寝。


    如今没了需要磨心的玉石做孩儿,白灿秋将会有富裕的家世,爱他的父母,疼爱她的丈夫和一个乖巧聪明的福星孩儿。


    宋白玦从窗外玉兰树上摘下一片雪白的花瓣,而后施展仙术,赐给白灿秋她命定的孩儿。


    也是一个会完全按照白灿秋的愿望生长的孩儿。


    那玉兰花瓣从宋白玦手中落下,飘进白灿秋突起的孕肚里。


    而后白灿秋忽然一声惨叫,躺在了蒲团上。


    那俊俏少爷慌忙起身查看,而后快速去外面寻人。


    与上一世被负心汉抛弃,在土匪窝里忍辱生子不一样,门外迅速进来四个接身婆,两个远近闻名的神医,五六个搭手帮忙的小丫鬟。


    众人迅速围着白灿秋搭起围栏盖上遮挡的白布,俊俏少爷忙进去握着白灿秋的手安慰。


    这一世爱白灿秋的人很多,帮助生育的人手,走到何处带到何处。


    不过片刻,白灿秋甚至还没来得及使力,孩儿已从她体内来到人世。


    待白灿秋穿戴整齐,帷幔扯下,她手中抱着的襁褓里,裹了个白白胖胖的健康小子。


    宋白玦低头一望,被那婴儿与他幼时极像的面容惊的定在了远处。


    “娘亲,你还是最想白玦做你的孩儿吗?”


    可白灿秋听不见他的声音,也不会回答他。


    她只亲了亲那孩子的额头“娘亲的乖宝,娘亲最爱你了。”


    后来,他们为感激宋白玦赐福,又为宋白玦送上许多香火后才离开。


    宋白玦又帮助了许多凡人后,才回了神宫。


    这次崔臻桐依旧候在门外,远远瞧见宋白玦回来,便又冲他笑,热情的迎了上来。


    第54章 第 54 章 发卖自己与替身之争


    崔臻桐好不容易盼到宋白玦回来。


    “恭迎神官大人归来。”


    宋白玦却直接略过崔臻桐, 走向了崔臻桐身后同样相迎的青翡。


    青翡屈身“见过神官大人,恭迎神官大人归来。”


    宋白玦将青翡扶起,仔细打量了片刻青翡, 而后笑道“伤口看起来都已痊愈,气色也好了很多, 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吗?”


    青翡低头答“谢神官大人关心,多亏崔大人的照顾, 奴身上没有其他不适了。”


    宋白玦对青翡这个自称还是不太满意,微微皱了皱眉。


    崔臻桐见状,在一旁悄悄对青翡摇了摇头。


    青翡看着崔臻桐的动作才想起崔臻桐对他的开导。


    要试着改变, 才能不白费宋白玦救他费的一番功夫。


    青翡攥住手心,努力改变自己。


    “不……不是奴,是我。我身上已经没有不舒服的了, 谢谢神官大人关心。”


    宋白玦皱着的眉舒展起来, 为青翡的改变开心。


    崔臻桐见宋白玦露出开心的笑容来,自己也开心起来,顿觉宋白玦离开这几日, 日日对青翡的劝说没有白费。


    崔臻桐趁热打铁, 又将宋白玦往神邸里引“神君此次下凡赐福辛苦, 小仙已准备了沐浴的百花露, 还请神君进前享用。”


    也许是念在崔臻桐劝说青翡有功,这次宋白玦没有拒绝,随着崔臻桐进了神邸里沐浴的温泉。


    碧玉砌成的温泉池里汇聚着源源不断自天上来的无根净水。


    池旁植一棵琼花树,枝头随风动,飘落下朵朵花瓣,坠于温泉池中。


    崔臻桐驱散一片片温泉蒸腾出的云雾,将百花露放于池旁。而后转身伸手要解宋白玦的衣衫。


    宋白玦轻巧躲开“我自己洗就好, 你先出去吧。”


    崔臻桐知道不可以操之过急,能近宋白玦的身,已是很不容易。


    他放下解衣衫的手,答了声是,终究不甘的离开。


    等崔臻桐远去,宋白玦松掉周身衣裳的绑带,一身如雪的皮肉慢慢走进铺了一层琼花的泉水里。


    随着他的进入,琼花随水波起伏,宋白玦随手捞起一片,看着那从枝头掉落,将要衰败成泥的花。


    也瞧见了自己小臂上一块化玉的肌肤。


    第一次发现时,化玉的面积只有绿豆大小,如今已扩散成一枚铜钱大小,也许有一天,玉化会扩散到他的全身,他会重新变化成一块玉雕的人像。


    宋白玦将一捧无根净水泼洒在玉化的肌肤上,希望它扩散慢些,让他能救更多的人。


    崔臻桐在宋白玦的卧房里等了许久,直到宋白玦跨出温泉,披着浴衣回到卧房。


    崔臻桐立即拿着早已准备好的衣裳上前,体贴的要为宋白玦穿上。


    宋白玦依旧未让他近身,单手拿了衣服随便施展仙术,崔臻桐为宋白玦选的月白色衣裳便穿在了宋白玦身上。


    穿上新衣的宋白玦周身散发出柔柔白光,整个人都似一轮温和的月。


    崔臻桐虽未获得近身的机会,但依旧为宋白玦穿上这衣服的美貌赞叹。


    来不及过多赞叹,崔臻桐又将宋白玦引至一面桐镜前,自己则手拿木梳,轻轻捧起宋白玦一缕柔顺微湿的黑发。


    与崔臻桐满眼的深情不同,宋白玦表情冷漠“不必劳烦你动手。”


    崔臻桐这次没舍得放手,执拗的攥着那一缕发。


    青翡见二人僵持着,走上前想缓解气氛“不如让我来。”


    宋白玦没有犹豫地点了头。


    崔臻桐纵使再不愿意,也只能将手中桃木梳递给了青翡。


    青翡拿着木梳,轻轻为宋白玦抚平一头黑发。


    宋白玦不再理会梳发这件小事,又忆起他心心念念的人间来,挥手为眼前的铜镜稍加法力,那铜镜便显出人间景物来。


    宋白玦自铜镜中仔细观察人间万物,寻找需要他帮助的人们。


    忽然他将铜镜停在一处奴隶贩卖市场里。


    那是一处奴隶贩子聚集的黑市,宋白玦曾几次出手整治。


    可那些可恶的人牙子下次再换个地方,又将卷土重来。


    因此宋白玦对这奴隶市场格外关心。


    他在那群可怜奴隶中扫视,却有两个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一个是新洲之主纪慈,另一个幻山绮梦宗宗主李姚。


    二人头上都插了根草,跪在奴隶市场最显眼的地方,显然也属于将要被发卖的奴隶。


    纪慈双手双脚都戴着粗黑铁链,身上是清晨离开新洲时,专门找信得过的手下打的一身青紫。


    此刻头发随意披散着,嘴角缺水开裂,身上一件粗布衣裳随意裹着,让他在寒风中显得越发可怜,更像一个即将被发卖的奴隶。


    曾经受人欺凌的家奴经历让他得到宋白玦的怜爱,如今他想通过将自己重贬为奴再见宋白玦一面。


    他寻了许久,找到此处黑市,不想有个与他同一想法的李姚,此刻跪在他对面,与他四目相对。


    李姚脸上抹着黄泥,也穿着一身粗麻衣服,上衣用粗糙的针脚缝了几块补丁,有只裤腿甚至少了半截。脖子上套着两指粗的项圈,用链条与扣在四肢的手铐脚铐相连,极大限制了他的动作。一身装扮比纪慈还像奴隶。


    二人互相瞪了一眼,便不再看彼此。等跪了两个时辰终于有买主来看。


    买主戴着面具遮掩了面容,说明此番前来是想买个力奴回矿场采石。采石场日晒风吹,伙食也不好,不是什么好去处,其他奴隶都往后躲,唯有纪慈和李姚往前挤。


    纪慈率先说“奴力气大,一个顶三个,定能做好。”


    李姚也紧跟着介绍自己“奴可以一日工作十二个时辰,且不需要吃饭。”


    纪慈“奴只需要三文钱。”


    李姚“奴不要钱。”


    纪慈“奴还可以附赠一把上古白玉扇。”


    “……”


    二人你一眼我一语,贱卖自己,不在乎所得,不在乎将面临的苦难,只在乎能不能顺利成为奴隶,能不能惹宋白玦怜悯重把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那矿洞主人见二人剑拔弩张的气焰,暗想这二人定不好惹,匆匆离了去。


    买家走了,二人又彼此哼气一声,继续跪着发卖自己。


    发卖他俩的摊主却不乐意,一人给了他们一鞭“争什么争,把人都吓跑了。”


    二人沉默挨了,不吭一声。下次又来买家,依旧互相压价,争着发卖自己。


    最终大族管家买家奴,种田的地主买田奴,甚至花楼里买好看的小倌,二人完全不挑都争着去。


    就这样跪了一下午,晒的满身的汗,挨了愤怒的摊主几百鞭子,还是没把自己发卖出去。


    纪慈愤愤地看着对面坏他好事的李姚想,这渣男凭什么和他抢。


    自听说素玉前世叫宋白玦,纪慈便将宋白玦的生平经历查了一遍,因此他听过李姚的名字,知道李姚是如何在极苦狱的牢狱中骗了宋白玦,又是如何剜了宋白玦的心。


    纪慈哼出一声不屑的气音“卖惨也要看卖惨的人,也不是谁都能卖的惹人怜爱,也不是谁都能让小玉回心转意的。”


    “我要是小玉,你这种狼心狗肺的骗子再惨,我也不会看一眼。你还是别白费功夫,早些回家歇着吧,别耽误我见素玉。”


    被嘲讽的李姚同样也不满纪慈。


    一个不过是运气好,趁白玦转世失去前世记忆钻了空档才能与白玦相识的家伙,一个全程需要白玦照顾的可悲家奴,凭什么和自己争宠。


    李姚反唇相讥“不过是本尊的一个替身,趁本尊不在,窃得了白玦对本尊的爱。有什么好得意的。”


    纪慈皱眉“谁是替身?你胡说什么!”


    李姚故作惊讶,说谎与演戏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你竟不知道。”


    “本尊曾被魔尊所俘沦为魔奴,屡遭魔尊欺辱。白玦彼时为魔后,几次三番救我,我与他便是在当时订了情。”


    李姚亮出额头魔奴之印,这曾是他的耻辱,如今竟成了他赶跑情敌的利器。


    接着李姚又抬头与惊讶的纪慈对视,让纪慈将魔奴之印看的清清楚楚“这苦命鸳鸯的故事是不是很耳熟,跟你曾沦为家奴,被白玦所救,于是互生情愫,是不是如出一辙。”


    “那么,你说说,你被白玦看上,是不是因为像我呢?”


    纪慈遭了蛊惑,心神动摇,毕竟他比李姚晚来许久,一到关于素玉的事情就自卑的很,心里也没底气。


    他错认无阙做素玉的替身,没想到有一日,竟也会听到自己是他人的替身。


    他初是失落,接着又不愿相信,白玉扇子挥出,抵在了李姚的命门上“你骗我。”


    李姚哈哈一笑“你也清楚,你当时跪在地上给林家公子做狗,若不是像我三分,你凭什么能得白玦喜爱,凭你做狗做的好吗?”


    “承认吧,白玦只是看你可怜,同情你,对你绝无半分喜爱。”


    “闭嘴。”李姚一番话,成功引出纪慈心中不愿提及的往事,纵使他已贵为一地之主,纵使他已将林冲天改造成在地上爬的狗妖。跪在地上给林冲天磕头,擦鞋,自辱的经历,依旧让他在素玉的众多追求者中抬不起头。


    李姚没被他吓住,还要迎着纪慈的怒气开口。


    纪慈见威胁无用,眼里已有杀意,若他杀了正主,那他便不再是替身。


    白玉扇子注入灵力,毫不犹豫自李姚命门攻下,在触及李姚身体的瞬间,李姚忽然意味深长地一笑,化作一堆蝴蝶散去。


    接着周边的街道,路过的行人,纪慈刚刚踩过的土地,全部消失成一片无边无际的黑。


    纪慈站在原地,左右张望间,脚下出现一条发光的路。


    他顺着路而去,黑暗散尽,也至路的尽头。


    素玉站于踏云门宗门前的万丈石阶前,正笑着等他。


    纪慈忙加快脚步上前,呼唤素玉的名字,却在即将触及到素玉时被素玉躲开。


    “你是谁?”素玉像不认识他一般“你不是李姚,你是谁?”


    纪慈又向素玉身前快步走了几步,着急的喊“小玉,我是纪慈啊。”


    素玉边向后退边摇头“我不认识你。”


    纪慈不想吓到素玉,站在原地为他解释“我是你在踏云门救下的小家仆纪慈呀,你还为了我去求裴宗主帮助,甚至最后舍了自己的性命。”


    素玉似是极力的思考了一番,却还是摇头“你和李姚的经历很像,但我确实不认识你。而且我不需要替身的,我要等李姚来。”


    纪慈的头开始发痛,素玉的身影变成千千万万个,围绕在他身边,不断摇头,不断重复着“我不认识你……我不需要替身。”


    “不认识,不认识。”


    “替身,替身……”


    纪慈猛的睁开眼,咆哮着从李姚的幻术里醒来。


    “怎么样?认清现实了没?”李姚双手抱臂看笑话一般看纪慈在幻境里发狂。“若是你还不走,再遇见白玦,他便如刚刚那幻境一般亲口说出幻境里的话来,不知你能不能承受的住。”


    纪慈被彻底激怒,恶狠狠地瞪着李姚,顷刻间周身聚起风暴来,要与李姚决一死战。


    宋白玦在天界的铜镜里便正好看见这二人争相发卖自己不成,竟恼羞成怒要为了宋白玦打起来的场面。


    宋白玦看着他们身后被捆在地上掉眼泪的小女奴,起身便往凡界冲。


    只留下来不及松手,手中握着几根断发的青翡与克制妒意的崔臻桐看着彼此,不知所措。


    第55章 第 55 章 善因结善果,恶因结恶果……


    黑市的奴隶市场, 人牙子手中威慑奴隶的皮鞭子被扯成两半落在了地上。


    所有人瑟瑟发抖,远离争斗的中心。


    两个刚刚还跪在草席上发卖自己的奴隶,此刻一人手持玉扇杀气腾腾, 另一人手插腰间粉袋,心里盘算着计谋, 随时准备再将对手困死在梦中。


    黄沙在二人脚下飘散,杀气在二人之间酝酿。


    有个小女奴被捆着手脚, 大家逃的快,没人敢冒险为她解开绳索。


    小女奴侧躺着,瑟瑟发抖的掉眼泪。


    忽然, 她瞧见天上云层拨开,有位自带神光的仙人从天而降,一剑斩断她身上绳索, 将她抱在怀里治疗。


    仙人的神力如同暖阳, 照在小女奴身上,为她赶走饥饿,为她驱散寒冷, 让她不再害怕。


    “娘亲, 好暖和, 我是不是要去见你了。”颠沛流离的孩子, 竟误以为宋白玦对她的救治是她死前的幻想。


    宋白玦轻轻抚摸她的额头,安抚着她。


    抚摸过的发黄干燥的头发,也变得柔软顺滑。


    小女奴太累了,此刻忽然得到救赎,她舒服的就要睡在宋白玦的怀里。


    直到她看见宋白玦想要走向风暴中心的二人。


    小女奴完全被吓醒,慌乱地扯着宋白玦的袖子“大哥哥,不要去, 他们在吵架,小心误伤你。”


    宋白玦见她恢复了意识低头对她笑了笑“没关系的,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又递给了小女奴一袋银子“来,给你这些银子,可要拿好了哦,一会我安排了去处,你好拿着这些钱过好日子。”


    小女奴局促的将手伸到身后快速的擦净沾了泥土的手,才伸手接过钱袋。


    钱袋很沉,小女奴觉得这钱大概能买她,这不是她能拿的。小女奴立刻向前跑着叫住宋白玦“哥哥,这太多了,奴得还给你。”


    宋白玦回身左右轻轻摆手示意不需要还给他“是给你的。你在逃荒的路上救了许多挨饿的灾民,还救过落水的小猫,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钱袋里的一切,都是你善心的回报。”


    小女奴攥紧钱袋,原来自己做的好事并没有白费,有位善良的神仙看在眼里,并下凡来救她。


    小女奴感动着,又为神仙哥哥的安慰着急。


    眼睁睁看着神仙哥哥走进争吵的二人中间。


    小女奴不忍的闭上眼,可再睁开竟看见宋白玦并没有被围绕在纪慈和李姚身边的夹杂沙土的风暴阻拦。


    风暴自动开出一道口子让宋白玦进入,起初那俩打的你死我活的二人还未发现,直到宋白玦一手握住纪慈的白玉扇,一手握住李姚射出的毒针。


    风暴聚起的黄沙散尽,二人看见宋白玦具是一惊。


    纪慈率先反应过来,白玉扇子直接脱手不要留给了宋白玦,而后趁无人注意狠狠朝自己腹部出了一掌。


    待体内因此掌受伤,血液涌出薄唇,一下喷了一地。


    他故作坚强,跌跌撞撞走至宋白玦身前,在距离宋白玦半步远时,装作重伤不能战立,向宋白玦怀里倒去。


    宋白玦皱了眉,没接纪慈。


    纪慈没想到宋白玦不接他,向地上摔去。纪慈本能轻易再站稳,可他没站,依旧硬生生任由自己摔在地上。


    骨头磕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纪慈看准时机在离宋白玦更近的地方又喷出一口血来,并借机抓住宋白玦的下摆“小玉,我好疼。这个家伙无缘无故对我动手,打的我浑身都疼。”


    如此示弱,在坐除了宋白玦和李姚以为都觉得定是李姚欺负了纪慈。


    李姚瞪大眼睛,着实没想到纪慈这堂堂新洲之主在宋白玦面前竟是一壶好茶。


    李姚又瞧向宋白玦,见宋白玦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才松了口气,冲纪慈嘲讽道“洲主大人煮的一壶好茶,可惜小白他不喜欢喝茶。”


    纪慈暗暗瞪了李姚一眼,在宋白玦眼前又还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过去素玉最舍不得他受苦,如今只要他肯示弱,将伤口露给小玉,小玉肯定也会为他的惨状来安慰他。


    李姚又拿看傻子的眼神撇了纪慈一眼,而后大大方方的走到宋白玦眼前。


    “白玦,你听我解释,地上这人是装的,我才是受害者。”


    “我本来今晨在路上睡的好好的,忽然被人敲晕过去,醒来就来到了这里,然后这人就出现在我眼前,非要把我发卖了,我抵死不从,他居然就要动手敲断我的腿,我被逼急了才反击的。”


    李姚的谎话也是张口就来。


    纪慈心里咒骂千百便这可恶的骗子,面上却又委委屈屈地轻轻扯了扯宋白玦的下摆,吸引宋白玦的注意力“小玉,我好疼。”


    宋白玦看着他这两段孽缘的主人,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扶额苦笑。


    “你们两个够了。”


    宋白玦一声威严的呵斥,吓得纪慈收回了扯宋白玦下摆的手,也吓停了李姚还要争辩的嘴。


    “你们两个,一个贵为新洲之主,一个贵为绮梦宗宗主,都是正道有头有脸的人物,面对这满地的饿殍,不知道救济弱者,却在这里为了情情爱爱胡闹。”


    纪慈和李姚被训斥地惭愧的低下了头。


    “现在起,纪慈你带走这里一半的奴隶,将他们安置在新洲,分一些未开垦的荒地让他们种植。”


    “李姚,你带走另一半奴隶,让他们在绮梦宗深山里种些瓜果充饥。”


    纪慈和李姚同时点头,又因为同时觉得对方学自己,又悄悄狠狠地瞪了彼此一眼。


    “好了,现在就行动。”宋白玦又出声催促。


    纪慈想争先,从地上快速站起来,等站稳又想起自己还在装病弱,连忙咳嗽了两声,又引来李姚一个鄙视的眼神。


    纪慈顾不得这些,立马飞鸽传书给新洲的手下派人马来接流民。


    李姚也转身放出绮梦宗独有的传信香,让悠悠香气引自己的门下弟子前来。


    宋白玦见这两人开始行动,终于不再惹麻烦才有了空处理他此次前来要办的除了奖赏善良的小女奴,拯救饥荒中的流民奴隶,处理闹事的纪慈和李姚外的第四件事。


    那是个干瘦老头,刚刚一直在远处围观,想上前不敢上前。


    直到觉得局势稳定才拄着拐杖过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宋白玦眼前。


    “神君大人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老头跪在地上一下下的磕着头,宋白玦顺着老人指着的方向看见一个浑身恶疮的男童躺着破草席上,可宋白玦没有帮那孩子,眼里是少有的冷漠。


    “善因结善果,恶因结恶果,这是你造的恶,连累到了你的孩子。”宋白玦与那心虚的老头对视“对吗?师父。”


    枯瘦老头的心猛烈跳动,颤抖着向后爬了半步,只因他看清了眼前神君的容貌。


    “你!是你!”


    瘦成麻杆的老头站起身来就好抱着儿子跑,被宋白玦定在了原地。


    “师父,你造的孽太多,哄骗的孩子也太多,你甚至想不起我的名字。”宋白玦一步步走向他“这是你的孩子?”


    老头将浑身烂疮的孩子护在怀里“仙君,是我骗了你,你杀了我吧。不关我孩子的事情,他当时还没有出生,他什么都不知道。”


    宋白玦伸手摸向那孩子滚烫的额头,老头想躲却无能为力。


    “你一个江湖骗子,一点仙术都不懂,伪装成修仙者哄骗一个个孩子,用他们的善心,推他们去各种肮脏去处,那时你为什么不想想他们也是别人怀里的珍宝。”


    老人就是曾经借着中了蝎子毒,将素玉哄骗进温香楼的老道。


    他用这招屡屡成功,换得仙丹延长了阳寿一年又一年,过着吃香的喝辣的日子。


    直到他有了心爱的人,直到他有了自己的孩子。直到水灾降临,所有灾民里唯有他的孩子得了怪病,浑身生疮。


    他寻遍名医,耗尽家财,穷困潦倒,也不能将孩子治好。


    那刻他忽然能体会那些被他哄骗的孩子们,在得知孩子丢了之后的伤心难过。


    干瘦的老头又跪在了地上“神君大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骗了你,是我鬼迷心窍将你卖进温香楼,跟我的孩子无关,求您救救他,我愿意拿我的命换他的命。”


    干瘦老头哭的凄惨,但众人听了他的话已无一人同情。


    纪慈和李姚交待完手下处理流民,便匆匆赶来,此刻听了干瘦老头的话,纪慈也不装病弱了,李姚也不装善良,二人拿出利器就要给这老头个痛快。


    宋白玦制止住他们“这确实不该报应在你的孩子身上。”


    宋白玦隔空拂过那孩子身上的烂疮,又将手停在干瘦老头脸前,渐渐的那孩子身上的烂疮慢慢消失,而老头身上却长了出来,甚至更严重更恶臭。


    干瘦老头不顾身体变化,忙拉着从高烧中清醒过来的孩子向宋白玦磕头,宋白玦制止住他们的动作“此事尚且没完。”


    “以后你要积德行善,身上才能不再长疮。而这孩子便是天道派来监督你的,若是再犯,这疮不但要长到你身上,也要长到这孩子身上,若这孩子因疮而亡,那你便要下地府受尽百般酷刑后投生为供人驱使的黄牛,受三世鞭挞,不得歇息片刻。”


    “若这孩子能监督你行善到你的生命的最后,并监督你将你骗着走向歧途的孩子们拯救回他们的正轨,你依旧坠入地府受尽酷刑,但有了千分之一再世为人机会,这孩子则能因行善有功,回天庭任职。”


    “你考虑一下,如何选择。”宋白玦居高临下的问他。


    干瘦的老头抬头向神明发誓,定会送那些孩子回家,绝对再不为恶。


    “请天道见证,请神明大人见证,我一定让那些孩子回家,也一定自去地府请罪。”


    宋白玦点了点头,放那老人与孩子离开。


    纪慈和李姚见宋白玦处理完事情,又争着往宋白玦身边靠。


    “小玉,救我,这个恶人要杀了我。”


    “小白,信我,他才是那个恶人。”


    宋白玦微微蹙眉,二人便安静下来。


    “你们既然这么闲,那就把这些卖家都绑去官府,让官府从重处罚。”


    二人点头答是,却只交给手下和弟子们去处理,依旧坚持跟在宋白玦身后。


    宋白玦见事情解决,不再理会李姚和纪慈。匆匆飞上天向其他地方而去。


    那里有一间乞丐聚集地破庙,久幽魔君当上了乞丐头子,正召集手下们去反抗暴力拆除破庙的计划。


    一边宋白玦早已离开,关心起下个问题,可李姚和纪慈却还在吵架。


    “都怪你,小玉才待了一柱香的时间就走了。”


    “呵,你个替身小家奴,有什么资格骂我。我看该怪你才对,小白是不想见你才走掉的。你要赔给我不能见小白的所有损失。”


    第56章 第 56 章 懂得蝼蚁不易


    小小一间破庙里聚集了许多穷困潦倒的人们, 他们有的因灾年失去土地沦为难民,有的因遭遇遗弃而成为讨饭的孤儿,有的因意外而残疾失去养育自己的能力……


    各有各的苦楚与不幸。


    而这小小一间破庙便是这些弱者遮风挡雨的庇护所。


    被宋白玦剃掉仙骨凡尘转世的会须君此刻也是这些弱者中的一员。


    高高在上的神君, 此世只是个遭遗弃的孤儿,靠与恶狗抢食得以活到此日。


    仙骨乃是会须君的根本, 失掉仙骨,无异于拿去会须君半条性命。


    因此会须君本体陷入了重创后休养生息的沉睡, 久幽拿到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魔君大人即使沦落到如此地步也依旧高傲,不曾屈服。


    久幽不在乎别人的生死,当然也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凭借着不要命的打法,竟让他在乞丐窝里混出了名堂,成了这一片流民的首领。


    他因会须君爱宋白玦的执念而生, 对宋白玦的爱意与思念一刻也不曾停歇, 即使转世这爱意也磕在他的骨子里。


    他要重回天界,他要与他的小玉人再续前缘。


    他试图让他的新手下们为他寻找登天的方法。


    可今时不同往日,这些手下皆是些骨瘦如柴的流民, 吃饱尚且都难, 如何能为魔尊寻得登天之法。


    久幽急的想杀人, 抬头望着这本就稀少的手下, 还是收起了手。


    “难道本座就要作为一个凡人老死人间,至死也见不得本座的小玉人了吗?”


    久幽不甘心,可现实比他想的更残忍。作为底层贱民,他甚至可能活不到寿终。


    这日难得的有了闲暇,他正躺在草席上晒着潮湿破庙里难得晒进来的一缕暖阳。


    忽然有人出现在他身后,巨大的阴影将阳光挡的死死的。


    久幽不满的起身,却见浩浩荡荡的人群分成向两此分开, 让出一条路来,一位体态臃肿的富商从家丁们让出的位置走出来。


    富商居高临下,鄙夷地撇了一眼破庙里的流民们,随性抬起穿了新靴子的脚,将脚边正在休息的小乞丐狠狠踹了出去。


    “老陈,你个废物,不是说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贱民在这里碍眼?”


    那被唤做老陈的老管家,听到老爷传唤,手忙脚乱的从家丁身后挤前来,停在富商身后,谄媚地说道“钱老爷,不管我的事,是这群贱民太蛮横,不肯搬。”


    钱老爷哼笑一声“不想搬,今日也得搬了。”


    “老爷英明神武,肯定轻轻一出手,这群贱民就吓得连滚带爬,马上就搬的远远的。”


    钱老爷没听进去老陈拍马屁的话,拿余光撇了一眼老陈,伸出肥短的胳膊,将老陈推倒在地“滚开,碍眼的废物。”


    随后向身后站着的家丁命令道“动手吧,不用对这群贱民客气。”


    家丁们手持棍棒统一快步上前将一庙手无寸铁的流民围在了中间。


    有怀抱孩子的妇人不断被逼的后退,怀里的孩子也害怕的哭起来。


    在一阵哭声中,尖叫声中,久幽认出那老陈正是前些日子要把他们赶出去,被久幽与其他流民手下打出去的无赖。


    原来他背后还有靠山。


    再看那靠山,长的真如一座山一般,站在人群中颐指气使的。


    久幽扫了两眼这钱老爷,瞧着这钱老爷并不是很有钱,他十根手指上带的戒指,虽镶嵌不少珠宝,可上面镶嵌的宝石玛瑙全是次品,加起来不值久幽送给宋白玦玩的玉石弹珠千万分之一。


    钱老爷所谓的周身绫罗,过去久幽拿来擦脚都觉得硌得慌。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如今却能在他眼前耀武扬威。


    “别说老爷我不讲理,老爷我也有苦衷。”钱老爷嘴里说着身不由己,脸上却哪里有一点愧疚“临川城的副城主要来咱们这个偏僻小地方,作为这穷乡僻壤里唯一的有钱人,老爷我当然得代表咱们这穷地方给副城主大人伺候好。”


    “老爷我为了全镇百姓可是废了不少功夫,多方打听才知道副城主大人喜欢狩猎。那既然打听到了,当然要投其所好给副城主大人安排上。”


    钱老爷来回看了看这篇破庙的布局继续说道“我瞧着咱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只有这破庙周围的城郊有片带林子的空地。”


    “可惜不够宽敞,就只好拆了这年代久远,没什么用的破庙。”


    钱老爷冲着空气里的烟尘嫌弃的挥手“这地方尘土多的都呛人,早该拆了。”


    这破庙虽破却是无数流民的栖身之所,此刻却因为要接待一位喜欢狩猎的副城主,便要被夷为平地。


    过去莫说是个南洲芝麻粒大小的临川城的副城主,便是南洲之都,灵首城的大族族长们,久幽也能随手困死他们,崔臻桐与宋满盈见他也不敢正面争锋,只敢躲起来偷听,生怕一个暴露就死无葬身之地。


    久幽站了出来,他不允许有蝼蚁在他眼前挑衅。


    他指挥着流民手下们反抗,可流民赤手空拳,饿的面黄肌瘦对付如何能与那些被钱老爷用粮食养出来又手持棍棒的家丁相比。


    不过片刻流民们尽数被制服,久幽以一抵百却终究是凡人躯体,身上皆是棍棒击打的青紫后,被三四个家丁摁跪在人群前。


    钱老爷满意地摸着两撇小胡子,得意洋洋开口“老爷我也不是杀人魔,真要杀了所有人。我心善愿意倒数三个数,只要在三个数里主动搬离的人,老爷我便既往不咎,还给他们安排糊口的活计。”


    久幽也被扔进人群里,接着家丁们随着钱老爷的倒数,点燃了一把把火把,渐渐围成一个圈后,开始慢慢缩小这个包围圈,向内里流民靠近。


    在流民眼里,火光照的这些家丁越发狰狞,活似地府来的使者。


    “三——”钱老爷开始倒数。


    抱着小孩的妇人,没有反抗能力的残疾贫民,被打怕了的流民纷纷逃出包围,来到钱老爷身后。


    “二——”


    久幽没有退却,他捂着伤口依旧恶狠狠的瞪着钱老爷。


    “一——”


    人肉围成的圈已缩到了最小,钱老爷朝一个家丁使了个眼色,又拿下巴点了一下圈内的久幽。


    家丁得了暗示,在人群里将精疲力尽地久幽揪了出来听钱老爷宣布他的计划。


    “圈里不肯出来的贱民们性子太倔,留着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咱们这个小地方的隐患,不如由老爷我做这个恶人,一把火将这些人烧干净,永绝后患。”


    “至于这些走出来的人,性子温顺些的,便扔到以后的猎场里,留着给副城主大人做狩猎的猎物,也算是给你们这些贱命安排了谋生的差事。至于最后能不能生,就靠你们自己努力。”


    钱老爷说完一挥手,数十位家丁手中火把脱手而出向中间人群扔去。


    圈外的人也皆痛哭流涕,不愿接受自己将成为猎物由所谓的副城主射杀取乐,纷纷想向外逃。


    可钱老爷那能由着他们跑“你们都知道了本老爷今日的丑闻,除非死了,不能离开这破庙半步。”


    “住手。”耳边日夜相处的流民们凄惨叫声,好像也唤醒了久幽这魔头一丝丝善念。


    钱老爷还没有意识到久幽已经在爆发的边缘,只是戏谑地说道“你也别着急,马上就送你和他们团聚。”


    “狩猎总得有些好玩的才行,全都一下子抓住或者射死还有什么意思。我这狩猎场呀,正好就缺你这性子的,能作为难捕获的猎物投放到狩猎场里,给副城主大人取乐。”


    但他很快便再笑不出来,流民们刻骨的绝望,滔天的恨意……


    各种极端情绪,被久幽这个极端爱意产生的怪物吸收。


    久幽对天愤怒地嘶吼着,将压着他的家丁们尽数甩出去。


    “滚。”


    久幽双眼通红,周身冒着不详的黑气,挥手间黑气涌向围困流民的家丁们。随着惨叫声响起,家丁们尽数到底 。


    久幽又朝向钱老爷一步步走去,钱老爷被吓得一声冷汗,在不断后退中呼喊剩余家丁保护他。


    贪婪,恐惧,痛苦……一切极端的情绪继续不断涌入久幽的身体里。


    他张开手掌握拳,而后黑气便凝结成实体化作一根半米长的尖刺。


    尖刺脱手刺破虚空带着雷霆之势,擦着家丁的肩膀向钱老爷刺去。


    眼见尖刺就在眼前,钱老爷一把抓过身边腿软入泥的管家,将管家挡于自己身前。


    当管家被黑刺刺中瞪大双眼时,钱老爷为自己的灵机一动正洋洋得意。


    这笑容甚至没来得及在他嘴角成形,半米长的黑刺刺穿管家的胸膛又刺过钱老爷的身体,将二人串在一起钉死在破庙掉皮的墙上。


    屋顶的尘灰也因这巨大的冲击力尽数落下来,撒了钱老爷一脸。


    灰头土脸,猛喷一口血的钱老爷变得与他瞧不起的贱民们一样狼狈。


    他甚至不如他们,他只来得惊讶的瞪大双眼,不甘的看了久幽一眼,带着恐惧咽下最后一口气。


    会须君生来便是神仙,虽有维护人界秩序,帮助弱小生灵的权能。可他并不知道人间疾苦。


    不需要吃,不需要喝,生来便高高在上,与人类唯一的接触,只依靠一面小小的观尘镜,又如何能感受到人类的疾苦。


    久幽作为他的执念化形的魔,更加不懂何为生死,何为不幸。


    直到此刻久幽跌至低位,才意识到曾经的自己草菅人命是何等的可恶。


    曾被他看作是蝼蚁的人们,是有血有肉,会说会笑,有着各自的家人,拥有着他们自己独一无二的故事的活生生的人阿。


    可久幽救人后,还来不及听众人的感谢。


    他的身体似一个黑洞一样,开始吸收更远范围的极端情绪,完全停不下来。


    吸收过多情绪的身体,思维不再受他控制,体内的力量也开始溢出,他要发狂了。


    “离我远些。”在他完全失去理智前,他甚至有关心这群弱小的流民们的生死。


    下一刻黑气从他的身体里喷涌而出,落在地上化作息不灭的魔火,焚尽一切。


    猩红的双眼失去光彩,久幽开始无差别攻击任何人。


    破庙被焚尽,整个小镇都要沦为人间炼狱。


    百姓们尖叫着逃开,附近的修仙门派赶来灭魔,还未尽到身前就被击落飞剑,黑气化作触手将他们禁锢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奔散而逃的人流里,唯有宋白玦一人逆行向前。


    他持着丈尺前来,将百姓们一一护在他的护罩里,将受困的修士也一并解救出来。


    可他未至发狂的久幽身前,只是将丈尺剑身一半出鞘握在手中,旁观着久幽的一举一动。


    若是久幽不能清醒过来,今日他便用丈尺剑夺其性命,为三界永远除去这祸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久幽抱着头痛苦的挣扎,可周身魔焰不减分毫。


    他身体里源源不断涌出的黑气,化作无数触手,攻击着宋白玦的护罩,想要将遇见的所有活物都变成如久幽一般的疯子。


    眼见身前护罩出现裂缝,而后裂缝在久幽无意识的攻击下越来越大,直到护罩碎裂,守护阵法彻底被破。


    宋白玦将百姓们尽数向后挪动数尺,而后踩着空中片片护罩碎渣,孤身一人向前至久幽身侧。


    丈尺剑尽数拔出,黑气触手妄想攻击宋白玦,被宋白玦一剑尽数斩断。


    久幽抬头,血红无身的眼与宋白玦对视。


    宋白玦手中丈尺剑毫不留情举起。


    久幽忽然闭住了双眼,不躲也不闪。


    丈尺也停在了距离久幽半尺之处,不再向前。


    久幽再睁眼,眼中猩红已去“玦儿,落剑吧。”是会须君重新掌控了这幅身躯。


    久幽一见到宋白玦,理智早已恢复大半,却依旧控制不了身体,只得在意识里拼命摇晃他瞧不上眼的会须君。


    沉睡已久的会须君,感觉到爱人的靠近,加之久幽的癫狂,醒了过来。


    会须君如此努力清醒,入眼却是宋白玦的剑刃。


    他没想过躲闪,第一反应是让他的徒儿,他的爱人亲手结束一切。


    “为师曾教过你的,惩奸除恶不必留情。”


    宋白玦未理会他,依旧收了剑“我不会杀你,待到你经历数次轮回转世,遍偿人世艰辛,真正能控制久幽,懂得如何守护这人间生灵,这神位便还给你。”


    如今身份互换,是宋白玦在教会须君如何行善,做好人


    会须君没有在乎宋白玦说的神位,只是着急的追问“那你呢,玦儿,要去哪里?”会须君感到深深的不安,怎样的大事能让宋白玦放弃守护世间生灵。


    宋白玦微不可察的看了一眼玉化的手腕,将其遮掩进衣袖里,利落转身“其余你不必知道,只早日完成历练归天便可。”


    “好,你不要做傻事,为师去历练,马上就去天界找你。”会须君忽然从地上捡起不知谁掉落的剑,举于脖颈“玦儿,一定要等为师。”


    宋白玦没有答他,会须君在更多极端情绪涌入身体,他不能控制身体前,毫不犹豫自刎于此,身躯向后坠落,跌进久幽息不灭的魔火里,在被烈火灼烧成灰烬前,久幽与会须君透过火光,依旧痴痴望着宋白玦的身影。


    也瞧见了宋白玦脖颈后未能遮掩住的一块玉化肌肤。


    会须君是宋白玦的创造者,很清楚的明白玉化若持续蔓延的结果便是宋白玦重新变成一块无知无觉玉雕。


    好疼,原来烈火焚身是这个滋味,原来与所爱至亲分离是如此的痛苦,原来明知挚爱有危险却无法救援是这样的滋味。


    二人亲身体验了如此经历,向善的心快速生长。过去总有许多分歧的二人,在闭上双眼继续轮回前拥有了同一个心愿——早日渡过劫难,重登仙位,守护三界生灵,也拯救他的小玉人。


    第57章 第 57 章 本是玉来,还化玉去 ……


    将所有贫民安置后, 宋白玦又回到天界属于他的神邸里。


    宋白玦刚踏上云巅第一见便见崔臻桐又候于他的门前。


    他无论何时回来,崔臻桐总是在这里,也许从宋白玦离开开始, 崔臻桐便在门前开始等待宋白玦的归来。


    崔臻桐侧身为宋白玦轻轻推开神邸的大门,宋白玦未理会崔臻桐, 只是穿过由崔臻桐精心种植的各色仙草的院子回到自己休息的厢房里。


    青翡便在这时端来崔臻桐早早熬好的滋补药汤递给崔臻桐。


    崔臻桐接过来,忐忑着将药汤呈给宋白玦, 本已做好宋白玦像往常一样被拒绝的准备,可出乎意料的,宋白玦拿起白瓷勺将药膳送进了嘴里。


    宋白玦仅仅是喝了一口他熬的滋补药汤, 崔臻桐便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一旁的青翡也同样为宋白玦愿意爱惜些自己的身体而开心。


    等药膳被喝的见了底,响起一声清脆的白瓷勺碰在白瓷碗的声音。


    崔臻桐上前想拿过空碗,又从衣袖里拿出一块白帕子, 欲为宋白玦擦掉嘴角残留的汤药, 被宋白玦伸手制止。


    “崔臻桐,你先不要动。”


    崔臻桐立刻顿住,维持着左手伸手接碗, 右手拿帕子的动作, 乖乖等宋白玦下一步命令。


    宋白玦将碗递给了青翡“青翡哥, 你先把碗收起来。”


    青翡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小, 一下便明白宋白玦是有话与崔臻桐说,体贴的点了头,麻利的将白瓷的碗和勺都拿了出去,并关上了厢房的雕花木门。


    宋白玦见厢房门合的严丝合缝才开口“本尊几个月后要出一趟远门,你可以帮忙照看一下青翡吗?他还有些怕生,对天界也不太熟悉。”


    崔臻桐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当然可以。”


    宋白玦能将自己的好友托付给崔臻桐,是不是意味着他取得了一点点宋白玦的原谅。


    崔臻桐为这消息开心, 也同样担忧宋白玦为何要这样做,若不是下一次要去的地方太远太危险,甚至可能宋白玦意识到了自己即将有去无回,否则不可能这样托付。


    崔臻桐担忧地问“你要去哪里?要去多久?可否允许小仙同行?”


    宋白玦摇了摇头“不可,这是一件非得本尊去解决的麻烦,而且你不能告诉青翡,本尊不想让他担心。”


    “那我呢?”崔臻桐靠近宋白玦,失去往日的克制,僭越地抱住宋白玦的腰“我也会担心你的,为什么不考虑考虑我?”


    宋白玦将崔臻桐的手拨开,在二人之间竖起一座无形的墙“你是闻名天下的圣人,这九重天上的神官,自然能自保,还轮不到本尊为你操心的时候。”


    崔臻桐刚启唇尚未将想说的话吐出,宋白玦已抬手制止“不必多言,你可以走了。”


    崔臻桐指尖还残留着刚刚宋白玦身上的体温,他驻足原地不愿离开,却终究拗不过宋白玦强硬的态度,只是迈出离开的步伐,却依旧不舍得用余光回望宋白玦。


    也许是他的期望得到了回应,当他的指尖即将触碰门扉,宋白玦又唤了他的名字。


    崔臻桐满含希望的回头,宋白玦神态依旧平静,开口说道“出去时将青翡唤进来吧,本尊还有些话要和他说。”


    “好。”崔臻桐咽下喉间苦涩还是应了一声,出门将青翡叫了进来。


    崔臻桐唤青翡进来时,青翡看着崔臻桐脸上没了刚刚进门前的笑容,隐隐明白二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小插曲。


    等青翡推开厢房,便见宋白玦脸上也是一瞬的哀伤。但那表情也仅仅维持了一刹那,短暂到青翡觉得是自己看错了“神官大人,您找我吗?”


    宋白玦将刚刚从他雕花书桌上拿的木盒打开,拿出一瓶丹药来。


    “我炼丹之术还未大成,炼的丹药只有这些。但管些小病小伤,延年益寿还是有些效果,你尽数拿去吧。”


    青翡慌忙摇着手“神官大人,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拿。”


    宋白玦拉过青翡的手,强硬的将装丹药的瓷瓶递给青翡“青翡哥拿着吧,不是什么稀罕物件,我以后还能炼的。”


    青翡纠结着,抬头见宋白玦眼里满是真诚,还是将丹药收了。


    送完丹药,宋白玦又送了许多护身符,各种法器……


    青翡一一谢过宋白玦的好意,余光瞥见案头木梳,想做些什么回报宋白玦的好意,便拿起一旁的木梳又要为宋白玦整理发丝。


    “大人下凡一趟辛苦,这头上玉冠都戴的松了,我帮神君整理整理。”


    宋白玦没有拒绝,任由青翡动作。


    忽然正梳发的青翡觉得触到宋白玦脖颈的一块皮肤微凉,触感不似正常人的肌肤。


    他低头一看便见宋白玦整个后脖颈已皆是白玉,一点血色也无。


    他差点尖叫出声,慌忙捂住自己的嘴。


    宋白玦很美,皮肤细腻白皙,可这一块的皮肤绝对有问题。


    青翡又定睛扫视宋白玦全身,这一看才发现宋白玦脚踝处,手腕上露出的一些肌肤也皆是这种白玉致地。


    “大人最近可有觉得身体不适。”


    青翡这么一问,宋白玦便有些明白青翡看见了些什么。


    他将衣服扯了扯遮住手腕与脚踝,一头墨发也披散了下来遮住化玉的脖颈。


    “我忽然觉得这样披散着更舒服些,便不用再戴冠了,你也先回去吧。”


    青翡没有走,他站在原地为宋白玦担心的快哭出了声“大人如此多久了?可有医治的办法?”


    被玉化折磨的宋白玦却反过来安慰青翡“没事的,我闭关修炼几日就好了。你还不知道吧,我本体是一块玉,最近下凡施法过多,维持不住人型了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青翡声音里夹杂着不安“大人说的是真话?不是在哄我吧?”


    宋白玦笑了笑“我怎么会骗你呢?”


    青翡察觉出宋白玦笑得勉强,看来这玉化绝不是什么小事,可他也知道宋白玦执拗的很,过去在温想楼便是如此,若不是时时拿着他中毒的师父威胁着,宋白玦是一点也不会向楼里的调教师屈服。


    青翡擦掉眼角的泪珠,又挂上笑容“大人最近可要爱惜身体,多多喝些珍奇仙草熬制的药膳,早日把玉化止住。”


    宋白玦乖巧点头,一副听训听话的样子,青翡心里清楚宋白玦这一切都是碍于他在宋白玦眼前,宋白玦才强撑出来的样子。


    青翡掐着手心让自己不要露馅,语气尽量正常“我去给神官大人端药膳吧,这一壶可是我与臻桐大人熬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可不容易了。”


    宋白玦笑着答“那真是辛苦你们了,你快端来吧,我一定全喝光,连药渣子都吞进肚子里。”


    “药渣可不能喝。”青翡面上嗔怪一声,转身的瞬间脸上一片凝重,他快步走到雕花门前,想速速告诉崔臻桐。崔臻桐也是神仙,一定知道怎么遏制玉化。


    在他的手刚刚触碰到雕花木门的瞬间,宋白玦用不同以往的语气,格外严肃地说道“青翡哥,玉化是我的秘密,你不要告诉崔臻桐他们,好吗?”


    青翡没有回身,害怕宋白玦已看见他满脸泪痕。


    青翡压住马上要溢出嗓子的哽咽“诶呀,神官大人还信不过我吗?我最是守信了。”


    “好。”宋白玦语气恢复正常“你去吧。”


    青翡推开那扇雕花木门,而后快速将门闭上,才敢叫眼泪落下。


    崔臻桐守在门外,见青翡出来,本要立刻推门再进去劝劝宋白玦,却见青翡神色哀伤,便停下来,张嘴准备劝慰一下。


    青翡擦掉眼泪,向他做了个不要出声的动作,然后将崔臻桐引到了角落里。


    “大人,求您救救白玦。”青翡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崔臻桐想着宋白玦难道是怕自己告诉青翡,他要外出的事,所以自己便直接给青翡说了吗?


    但无论如何,崔臻桐快速的扶起了青翡“你应当也看的出来我深爱着白玦弟弟,定不会让他去送死的?”


    青翡一脸茫然“送死?白玦还要去送死?”青翡脸上更加悲痛。


    原来不是这事,崔臻桐无意间违誓,有些过意不去,试图扯开话题“不说那些了,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为什么会忽然求我救白玦?”


    “白玦身上好几处肌肤都变成了白玉。我害怕再发展下去,他会完全变成一块冰冷的玉雕。”神官大人请原谅青翡泄密,这实在是关乎到您的生死,我不得不说。


    崔臻桐闻言呆立在原地,原来宋白玦忽然如此着急要去做一件可能丧命的事情,是因为他身上正在快速玉化,若是现在不抓紧做,以后恐怕就没机会做了。


    白玦阿,白玦,这世间生灵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重要到你能舍弃掉这么多喜欢你的人和你喜欢的人,以及挚交好友也要舍命去做。


    崔臻桐识海里迅速搜索如何救宋白玦,忽然天界之主浩然天帝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


    “青翡,你留这里拖住白玦弟弟,不要让他出门,我去找能阻止玉化的人。”


    青翡重重点头,看着崔臻桐匆匆离开,他也转身去拿滋补汤药,又悄悄放了些使人昏厥沉睡的药材。


    崔臻桐在浩然天帝门前求见,门卫只回了一句帝君在忙,没空见你这低等神侍,便没了回应。


    神位是他主动弃的,此刻他却有了一丝丝后悔。可做神侍能与宋白玦朝夕相伴,又让他不悔。


    崔臻桐撩起下摆就要在神来神往的大殿前跪下。


    在他膝盖即将碰触到地面时,一股力量将他的双膝拖起,而后天帝的声音从远处飘来“放他进来吧。”


    门卫答了声是,让开了门。


    崔臻桐快步走入,走至大殿内便见浩然天帝背对着他刚刚转身,崔臻桐连忙行礼。


    浩然天帝轻轻点头,示意崔臻桐不必多礼“你找我有何事?莫不是想要回你的神位。”


    崔臻桐摇头“小仙此行前来,是想向见多识广的帝君问问,宋白玦神君身体玉化,即将回归他的本形,可有办法阻止这玉化继续在他身上蔓延。”


    浩然天帝悠悠长叹“你也知道白玦神君因爱成人,再成神,如今无爱,人身便要散去,纵使如今为神,也将重新化玉。”


    “玉化是他失去爱人之心后必然的结果,只是没想到宋白玦从人界历练回来后,懂得了人世艰苦,一心为民,多次下凡救难民水火中,神力损耗巨大,加快了这玉化。”


    崔臻桐见帝君停下来不再继续讲,急急问道“帝君大人也知道宋白玦心怀苍生,是个大好人,我们怎能任由这样的好人丧命?”


    帝君忽然垂眸,衣袖扫过一旁的神座,带起细微的风"你这般急切,究竟是为了天下黎民,还是为了心底那份藏不住的情?"


    崔臻桐没想到帝君忽然问起他对宋白玦的情来,略感惊讶,但惊讶后他没有选择回避,而是直白的说出了自己对宋白玦的爱“小仙喜欢宋白玦很久,从他第一次钻过墙洞,边挖野菜边用一双灵动的眼瞧我起,我便已沦陷。”


    “那若是他要做的事情是要救万民于危难呢?若是他不出手就会有成千上万的死于非命。”


    帝君继续问道“万民的性命与宋白玦一个人的性命相比,作为曾经人间至善圣人的你会怎么选呢?”


    “选宋白玦。”崔臻桐斩钉截铁地回答。


    帝君早已知晓崔臻桐的答案,可听到崔臻桐如此快的做出选择还是让他有些惊讶“好,这块玉石好大的本事,先是诱得本尊的好友会须君为他沦陷,弃了生来就有的神位,自入轮回。又将会须君的后继者,天道选出的宠儿裴温言困于情欲不能登天。还能让你这素有贤名的圣人弃了万民选他。当真是厉害。”


    崔臻桐摇头“不是白玦的问题,是我们的问题,是我们爱上了他,自愿放弃这些。”


    “好。”帝君又答了个好字“你们一个个的如此爱他,肯定是不能接受与其他人共享宋白玦吧。”


    “是。”崔臻桐清楚的知道自己想独占宋白玦,他想若是其他几人来了,定也会如他一般如此回答。


    “那难办了,这唯一阻止玉化的方法便是让宋白玦复有爱人的心,而这心得从宋白玦爱过的你们的胸膛里出。”帝君转身坐于神座之上“简单来说,得所有宋白玦动过情欲的人一人剜一块心给宋白玦,重新给他拼凑出一颗能爱人的心来。”


    “如此一来,宋白玦的心由均等的几块构成,便不会只爱你一个,独占宋白玦便变成了不可能,这样你也愿意吗?”


    崔臻桐快速点头“小仙愿意,只要白玦能好好活着。”崔臻桐言罢便要行礼告退“请帝君允许小仙先行离开,去人间寻找其他五位。”


    帝君见崔臻桐立刻就要转身去找情敌来分享自己的爱人,于是不再逗弄他,叫住崔臻桐“其实六人一起剜心才能阻止玉化是真,但剜心之后也可通过让宋白玦增长对你的喜爱,从而促使你的那块心快速生长,取代其他几块心的位置,独占宋白玦的心。”


    崔臻桐闻言大喜“多谢帝君大人告知。”感激一拜后后匆匆去了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