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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万人嫌反派要从良

    第22章 第 22 章 师兄求你,等等我


    叶亦生至清静峰, 总觉得有些不安,在门前思虑良久裴温言为何寻他。


    这几日宗门安宁,修仙界也平静无波澜。想来不寻常的事情也只有前几日, 那酷似宋白玦的贱人爬床,引裴温言走火入魔的事情。


    叶亦生本害怕裴温言因素玉那张酷似宋白玦的脸, 追究他苛待素玉的事情。


    但幸运的是裴温言差点走火入魔后便昏迷了几日,再醒来后却只说头晕目眩, 对那日之事也只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于是叶亦生便交代宗门弟子皆不可胡言乱语,对裴温言只称是只修炼百年的下贱狐妖,乔装打扮上山, 意图不轨,如今已被打散修为赶出山门。


    裴温言当日得了这答案,端详四指, 想起那日的触感, 又觉指尖滚烫,唇舌有香。


    原是只狐妖,难怪叫他如此难忘, 当真媚术惊人。


    一宗之主被狐妖魅惑, 不是什么光彩事, 便也再无人敢提起, 裴温言看起来也不太在意,又日日闭关钻研起了提升修为的方法。


    叶亦生本以为事情掩盖过去了,怎么如今叫他来是又要旧事重提?


    叶亦生停在裴温言洞府门前还是心慌,迟迟不敢迈脚,但宗主召见那有不去的道理,最后心一横,想着宗主也不一定就是发现了端倪, 如此安慰自己方迈出一步。


    待他进去,裴温言正背对着他盯着平日里修炼打坐的床榻出神。


    叶亦生恭敬见礼,却不见裴温言回头。


    “那日你确定是只狐妖?”


    叶亦生额头冒汗,暗道不妙,寻他来真是为了素玉之事。


    谎话既已说出口,便没有改口的可能,只能硬着头皮答“是只狐妖。”


    裴温言依旧未转身,语气淡淡继续问道“那狐妖长何模样?”


    叶亦生回忆了下素玉的样子“面容狐媚勾人。”


    “身上味道又如何?”


    “自是狐妖惯有的狐骚味。”叶亦生随口便答“宗主是不信任老夫吗?再怎么说老夫也是宗门长老,算是你的长辈,怎可如此逼问我?”


    面对叶亦生突然心虚,转而拿辈分压人的行为,裴温言置之不理,继续问“那你们将他打回原型后,他是何毛色?”


    “白色?”叶亦生不确定的选了个颜色。


    “你确定是白色?当世能化型的白狐一族早已隐世极北雪山,怎会出现在此处?”


    “那该是老夫记错了,是只红狐狸。”叶亦生为自己找补道“老夫年岁高了,偶尔记错也是正常的。”


    “真是红色吗?本尊怎么记得是只罕见的墨色狐狸。”


    裴温言此言一出,叶亦生已是一惊,根本没有狐狸,裴温言又从何而见,想来是裴温言已知道了些什么。


    叶亦生硬着头皮答“那可能是夜色太深,老夫眼花看错了。”


    “当真是看错了?”裴温言背对着叶亦生,一手依旧背于身后,另一臂向侧面伸展伸展,两指指向墙上所挂绝锋剑,剑便随之从剑鞘中飞出悬在半空,随时等待裴温言的指令。


    叶亦生额头开始冒汗,裴温言的剑法他是知道的,当世无人能敌,若他出手无人能逃。


    可他还想赌一下,赌裴温言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背上杀长辈的罪名。


    “老夫自与你师尊相遇,进入踏云门已近千年,眼睛不太中用也是应当的,师侄莫要怪罪。”


    裴温言却已转身,绝锋随之削下叶亦生鬓角一侧长发。


    长发落地,叶亦生已遍体身寒,这剑太快,他竟未来得及看清。


    “我师尊以天地为师,你还配不上与他做师兄弟。你只需告诉我那日之人,当真是面容狐媚,满身狐骚味?”


    叶亦生还想狡辩,却见绝锋已快抵至他眉心,只得如实说了。


    “是个次品炉鼎,乔装打扮来踏云门拜师,因天资过差,我只收了他在外门做杂役弟子,负责洒扫登山石阶。”


    “他几次称与你是旧相识,但他求至你闭关洞府门前,你却见也不见,只将人打飞出去。想来是他说了谎,若真认识又怎会被打伤,还差点被烧死。”


    “后来他勾结另一个外门弟子盗取魔头宋白玦的功法秘籍,老夫也曾向你请示过,你当时随口答我按门规处死。”


    “再后开他便深夜上了你的床榻,被你吸了鼎气奄奄一息,暴露了炉鼎体质。”叶亦生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有底气。


    “老夫想着若是真相识,有感情怎能如此不知怜香惜玉,想来是那炉满嘴谎言,妄图攀关系,便将人赶了出去。”


    裴温言自那夜之后,无情道似消退,心里复又有了情感,此刻听了叶亦生的供述,只觉心惊,师兄转世的那个少年曾来寻过他,他却不知。


    不,他是知道的。裴温言努力回想,是有人在他洞府外求见,说是生死攸关,求他救命。


    可他不但没救,反而暴怒将人打了出去,还放了把灭世之火,要烧死他。


    那夜耳鬓厮磨,师兄身带众多渗血的伤口,说冒昧前来打扰,求他去救人。


    他却嫌弃师兄身上满是别人的味道,将人扔进荷花池子里洗涮,还拿绝锋架在师兄脖子上要杀妻证道。


    最后一夜贪欢至天明,他没有给师兄半分柔情。待众人逼上门,他身为天下第一剑修,却没握住师兄的手,让人将师兄从他的床榻上抢了去。


    裴温言渐觉头痛,左手扶额,右手发抖,几乎要握不住绝锋剑。


    “你将他如何了?”


    “既然是炉鼎,那自是将他扔回温香楼,叫温香楼自己处置自己楼里的物件。”叶亦生见裴温言颤抖的握不住剑,便不再害怕,语气里也不由自主的带了对素玉的轻蔑。


    “物件?”裴温言唇舌中仔细品味这二字。


    “温香楼炼化的炉鼎,可不就是助人修行的物件。”叶亦生在这种不该回答问题的时候,却又回答的如此痛快,却也如此扎心。


    裴温言见过素玉为人炉鼎的样子,自称贱奴卑微跪在宋满盈脚下,真是跌落在尘埃里被任意践踏。可他当时见了也未想过救师兄,他只怯懦的逃了,所以师兄后来又遭了许多磨难。


    裴温言心中又痛,双眼泛红,手中却收剑入鞘。


    叶亦生本以为逃过一劫,正要放松,裴温言已一掌击出,将他拍飞出去。


    “等我回来,调查清楚你们都做了什么,再处置你。”说罢裴温言便召来比绝锋快很多的坐骑大鸟,跳上鸟身准备赶去温香楼。


    叶亦生被打的站不起,吐了口血,已意识到裴温言不会轻易放过他,但临死前,他还是可以得意些。


    “他在进你洞府前就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在你床榻上下来的时候,体内鼎气更是所剩无多,回了温香楼也是无用的废鼎。好一些,你去了看着他在其他人身旁献媚讨好,坏一些便是他早被人废弃扔掉,留给你一捧白骨。你如今去找也是白费功夫,结果注定要叫你失望痛心。”


    “任你修为通天,身份地位再高贵又如何,你连床榻上的小东西都保护不了,还不是让我在你眼皮子底下,把他搓扁捏圆了,随意欺辱。”


    裴温言眼神一凛,掌中生出一道寒气又快速分成数根冰针,顷刻间向叶亦生刺去。


    根根尽数没进叶亦生皮肉里,叶亦生痛呼数声晕死过去。


    叶亦生话说的虽难听,却也提醒了裴温言,师兄此刻身体虚弱,急需救命的丹药。


    于是他又急急去了趟藏药阁,将会须君留下的仙丹放进了怀里。


    他曾毫不犹豫拒绝了师兄的求药,眼睁睁看着师兄备受折磨死去,如今他手捧仙丹,苦巴巴求着师兄还活着,能用上这仙丹。


    “师兄等我,我来救你。”


    待他赶到温香楼,楼里依旧灯火通明,守门的门卫想拦住裴温言的去路,还没近得裴温言身,便被裴温言周身威压压的跪在了地上。


    裴温言大踏步进了温香楼,扫视舞台上唱曲跳舞奏乐的炉鼎,没见素玉的身影。


    他站于大厅中央,挥手间所有厢房木门尽数敞开,他怀着忐忑的心情用神识挨个扫过,既害怕瞧见他师兄,又害怕瞧不见他师兄。


    温香楼楼主杜承风本在后院听曲,闻声赶紧寻了来。


    见是踏云门宗主,本想追究闹事者的脸,立马换了张笑脸挂上。


    “原来是裴宗主大驾光临,久仰久仰。青翡快给宗主大人上我今年新得的好茶。”


    裴温言收回神识,随口问道“你是?”


    杜承风语气谄媚“小人是温香楼楼主,您除魔卫道时曾偶然在远处见过您一眼。”


    “哦,那既然知道本尊是谁,那本尊就不多费口舌了,踏云门送来的人现在何处?速速交还给本尊。”


    杜承风没想到一个次品炉鼎真叫一宗之主亲自来寻了,眼睛紧张的乱瞥。


    “实不相瞒,贵宗上次送来的炉鼎,小人已卖出。宗主大人不如看看其他炉鼎,小人楼里练化的都是些高品质原料,定比那被用坏了的次品炉鼎强。”


    裴温言脸色越发阴沉“卖去了何处?”


    “这……”杜承风把人卖去治病,如今大概已为崔公子换了命,他如何敢说出实情,只得编瞎话“是卖了个云游的修仙者,如今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裴温言皱眉“可有相貌特征?”便是天涯海角,他也要把师兄寻回来。


    杜承风还想张口继续编,拿了新茶回来的青翡却失手掉了手中茶盏,跪在了裴温言脚下。


    “仙师是素玉亲人吗?还请快去救救他吧,他被宋神医要了去给崔公子换命呢。”


    杜承风眼见青翡坏了他的计划,伸手便要掌掴这不听话的贱奴。


    裴温言在此,那容得他造次,只稍稍施展些威压,杜承风便承受不住的跪在了地上,七窍都开始涌出血珠来。


    “楼里炉鼎签的血契都在何处?”


    杜承风吐出口带着碎肉的血来,再不敢使花招,乖乖从怀里取了一叠血契。


    裴温言接过随意扫了一眼,便从掌心生出一股蓝色火焰来,将血契尽数点燃,而后将其扔在了地上。


    “肮脏龌黜之处,尽数烧了吧。”


    血迹燃烧的火焰越来越旺盛,渐渐把整栋楼都燃了起来,浓烟滚滚翻涌,处处皆是尖叫逃窜的声音,也有炉鼎察觉身上多年禁锢被解开的喜悦欢呼。


    杜承风几百年积攒家业,便被如此轻易付之一炬,他气得又吐出口血来,却只能跪趴在地上看着裴温言越走越远。


    他用权势压人,欺辱弱小炉鼎,如今也遭了报应有了个权势比他强上百倍的仙人轻易要他性命,毁他基业。


    他不甘心的在浓烟与火苗中闭眼,期望天下第一圣人与天下第一的神医能盖过裴温言的权势与修为,叫裴温言也不得好过。


    第23章 第 23 章 满城尽是喜气 唯有他一……


    崔府今日有喜事。


    南洲处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灵首城里沿街摆了几里长的宴席,几乎全城百姓皆吃上了崔宋二氏的喜酒。


    因百年前灵首城遭遇魔尊屠城,会须君为此处施了结界, 任何人都不可飞入此城,凡进入此城者修为皆要受到压制。


    大鸟扑起一地灰尘后落地, 裴温言也从大鸟身上走了下来,踏入灵首城便见的是这满街大红灯笼高高挂, 随处皆可见大红喜字,喜气洋洋的样子。


    守城的门卫已喝了两杯,眼睛开始发花, 看不清眼前是谁,脸上带着醉意笑呵呵地也递了一杯喜酒给裴温言。


    “你小子来的可真是时候,今日南洲的大恩人有喜事, 路过旅人皆有喜酒喝, 你也来一杯?”


    裴温言看递到眼前的酒杯,盯着酒中倒影问“崔臻桐要娶谁?”


    “当然是我们南洲大族宋家的少爷,崔公子从小订了娃娃亲的未婚夫婿了。”


    “你连这都不知道吗?他们可是家世、样貌、才情样样匹配的佳偶。崔公子是割肉救民的大善人, 宋公子是救死扶伤的神医, 他们夫妻二人救得百姓加起来得有上万人, 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裴温言不接过酒杯, 也不言语。


    那守卫便继续絮絮叨叨地说下去


    “之前还传他们不和,宋少爷要悔婚,全城百姓都为他们担忧呢,可前不久,崔公子体内魔气复发,宋公子忙前忙后,最后舍了自己性命才换回了崔公子的性命。”


    “经此一遭, 宋公子怕是体验了一番挚爱身亡的感觉。这不,治好病立马就把婚事安排上了。”


    守卫见裴温言脸色阴沉始终一言不发,以为是自己话多,惹了客人心烦,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又把酒杯往裴温言身前凑。


    “你瞧瞧我,喝多了,话就多,客人该听烦了,我不说了,来来来,喝酒,让我们为这对佳偶举杯祝福。”


    周围其他守卫闻言也举起酒杯,大家一饮而尽。


    裴温言没有接过酒杯,他随手一挥,酒杯落地碎成几瓣,酒液也洒了一地。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可是我们灵首城独有的百年陈酿醉春风,很难得的。”


    “算了算了,今日大喜,也不跟你计较了,来,我再给你倒上一杯。”


    裴温言依旧没接,又一个崭新的酒杯落了地。


    “你这人是大喜日子来找茬的?兄弟们别喝了,先把这贼人绑了我们再接着喝。”


    言罢数十守卫皆放下酒杯,拿起武器来,冲向裴温言。


    莫说他们现在喝的东倒西歪的,便是他们各个全盛状态也不可能近得了裴温言的身。


    裴温言已从刚刚那侍卫嘴中觉出师兄恐怕凶多吉少,再不想理会任何人。


    他只笔直的往崔府去,冲上来的守卫便被他周身威压弹了出去,砍上来的刀剑还未近他的身,便卷了刃也一并弹了回去。


    一滴眼泪悄悄从他眼角生出又快速干涸,他没伤这些无辜人,只最后伸手震碎了所有的酒坛。


    等他走到最热闹处,便是崔府。


    此处乐师百人,日夜不休的演奏,全城最好的厨子都自愿而来,烧上最好的酒菜。


    凡界修仙界能叫的上名号的人,皆带了贺礼坐于席间讨上一杯喜酒。


    绮梦宗掌门和大弟子有事未能前来,便有一弟子举杯与崔臻桐道歉。


    “掌门与大师兄闭关未出,便派了晚辈前来为二位送上祝福并送上绮梦宗贺礼织梦锦一卷。二位只要接触此锦便可快速入睡进入彼此梦中,也借此物祝二位身边始终有彼此,哪怕是在梦境。”


    崔臻桐收了贺礼道谢,脸上已没了被魔气侵染的黑气甚至比染上魔气前还要精神百倍。


    崔臻桐与绮梦弟子一起饮了贺酒,一转身便见裴温言脸色阴沉着走进崔府。


    “裴兄,我昨日遣人去寻你,但你宗门弟子皆说你早离了山门,不知去了何处。我这结契仪式又办的仓促,所以便没再打扰裴兄,还请裴兄原谅我没有亲自把喜帖送上的罪过。”


    言罢,崔臻桐便主动喝了一杯酒当做自罚,又从小仆手上接过酒盘,从上面端起一杯喜酒递到裴温言眼前。


    裴温言依旧未喝,看着崔臻桐一副无事人的样子,内心对师兄尚且活着的希望又灭了一分,挥手打翻了这一盘喜酒。


    瞬间本在宴席上各自吃酒聊天的各门各派代表皆停下来向这边看来。


    “温香楼送来的炉鼎呢?”


    面对裴温语气不善的问询,崔臻桐表现的十分茫然“什么炉鼎?”


    “素玉在何处?”裴温言又问。


    有好事者闻言已开始悄悄低语“崔公子这样的圣人,居然还在府里养了炉鼎,真是看不出来呀。宋公子这还没大婚成为崔府另一个主人,丈夫先养了炉鼎,可真是可怜。”


    “诶呀,一个炉鼎罢了,养来玩玩,又不会动真感情,宋公子大家出身,与崔公子从小一起长大,有什么好害怕的。”


    崔臻桐向来听到的都是对他人品的赞美,此刻听了来宾悄悄讨论他私下里养不养炉鼎的,顿觉有些窘迫“几年前素玉便说要去寻你拜师,此后我便未再见过素玉,想来人应该在你踏云门,为何来问我?”


    “况且裴兄,你是知道我向来洁身自好,不会豢养炉鼎,今日是我大喜日子,更不可能藏了炉鼎在府里。”


    裴温言却不管他的辩解,继续说道“少在这里继续装圣贤,你的病如何好的,你自己知道。”


    崔臻桐不懂裴温言为何发这么大的火“我的病,自是满盈舍命治好的。”


    “你我皆知,你体内魔气除魔尊收回外,只有寻一人自愿将魔气换出体内这一个治疗方法。”


    “没错,便是这一法子治好的。自愿换魔气者便是我夫人宋满盈。他为我差点没了性命,此刻还虚弱的在卧房里卧床不起,不能见客。”


    瞧着崔臻桐不像说谎的样子,裴温言心中又燃起一点希望,可能宋满盈真的顾念素玉是他哥哥宋白玦转世没有痛下杀手。


    “那素玉在何处?”既然没有以命换命,那便把他的师兄还回来。


    “裴兄,人不在我处,我如何给你交出来呢?”崔臻桐皱眉,他平日里也没有得罪裴温言,裴温言为何要在他大婚之日来搅局。


    “温香楼楼主已交待,带走素玉之人便是宋满盈,你若不知道,那便叫宋满盈将素玉交出来。”


    听见裴温言将矛头调转宋满盈,崔臻桐已无法再维持好脸色,宋满盈是他从小到大护着长大的,护着宋满盈不受伤害已成他的本能,更何况宋满盈过了今日就是他的妻子。


    于是崔臻桐再开口语气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温和,而是强硬的回答“家妻卧病在床,不适合见客,裴宗主请回吧。”


    “你交是不交?”绝锋已在剑鞘中颤抖。


    崔臻桐也不退让,也把手放到了自己佩剑的剑柄上。此处有会须君设下压制修为的护罩,自己未必不能与裴温言一战。


    懂点二人修为道行的,此刻已默默捏咒唤出灵罩护体,唤不出来的,也从身上摸出自己最强的护体法宝放在身前。


    “好。”裴温言一个好字说罢,绝锋已出鞘劈向崔臻桐,天上会须君留下的护罩也顷刻破碎成一道道光渣,散落在空气里消失。


    崔臻桐反应迅速,佩剑迅速拔出挡住一击。


    两柄剑碰撞擦出火花来,又很快分开。


    崔臻桐面临的是天下第一剑修,只一击,他的手已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可还来不及休息,裴温言的下一击已劈砍了来。


    崔臻桐双手举剑又挡一击,这一击直接让崔臻桐跪倒在地,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来。


    裴温言手一收,绝锋乖乖悬在裴温言两指上,居高临下的问左手捂胸,右手以剑插地强撑不倒下的崔臻桐。


    “你撑不过本尊下一击,本尊再问一遍,交是不交?”


    崔臻桐忍住体内血气翻涌的痛感“不交,你尽管动手吧,世人会知道谁对谁错。”


    不知真相的崔臻桐依旧坚持护着宋满盈。


    裴温言轻蔑一笑“若世人真知道谁对谁错,便知你与宋满盈是何等可恶之人。”


    “罢了,等处置了你,本尊再杀到宋满盈处,之后再给天下个交代,究竟谁是善恶。”


    绝锋剑再次将剑尖对准了崔臻桐,飞了出去。


    电光石火之间,有一道红色身影扑上来,挡在了崔臻桐身前“不。”


    原来是有人通风报信给了宋满盈,宋满盈一听说此事便急急赶了来。


    当宋满盈抱住崔臻桐时,二人脚下立刻出现一道阵法,升起一道蓝色护罩将二人护在其中。


    裴温言看到身着红衣与宋白玦有几分相似的宋满盈不觉心中一窒。


    他们大婚时,宋白玦便是一身用金线绣了复杂花纹的红衣,带的冠上面还坠着珍珠玛瑙甚至还有极品灵石,乱七八糟许多东西,总之就是什么贵就往上面弄什么。


    裴温言曾笑他这一身土气,一副暴发户的气质。


    宋白玦却不在乎,继续把裴温言给的聘礼往兜里装“你是天下第一族的少爷,应当很有钱吧,我们的结契仪式得办的豪华些,越豪华越好,让弟弟和崔哥哥都知道我过的很好很好。也叫瞧不起我出身的看看,小爷我就是嫁入豪门,麻雀成了凤凰。”


    裴温言晃了晃头,原来他恢复情感后,再怀念起宋白玦的一言一行来,皆是他如何娇俏可爱。


    宋满盈扶住身受重伤的崔臻桐回头恶狠狠地冲裴温言叫骂道“亏你还是天下第一宗门的门主,会须君的得意门生,就如此善恶不分,上来就要砍杀臻桐哥哥?就不怕给会须君丢人吗?”


    裴温言被从回忆里拉扯回来,已是不悦,闻言想起会须君对宋白玦的偏爱更是轻蔑一笑


    “会须君若是知道你们拿他最喜爱的弟子换命,早将你们千刀万剐了。你们落到他手上,只会比在本尊手上死的更惨。”


    宋满盈强忍着面对强敌的害怕,高呼道“臻桐哥哥对灵首城百姓有恩,你若杀他,我们全部灵首城百姓也不能答应。”


    言罢,果然有一群百姓响应,纷纷拿起手中锅铲刀具甚至是木棍扫把,护在崔臻桐身前。


    “好,本尊不伤百姓,不动崔臻桐,只要你将温香楼的炉鼎完完整整的还给本尊,本尊便离开。”


    天下众豪杰皆在,一旦交出素玉,那岂不是毁了崔臻桐多年经营的好名声。


    宋满盈深暗此道,一口咬死“崔府从来没见过什么炉鼎。众所周知炉鼎乃卑贱之物,裴仙尊去温香楼找要多少有多少,何苦来我们这清贵之地找茬。


    “好,你不交那本尊也不必客气了。”裴温言已认出崔臻桐与宋满盈身上是会须君留下的护命法阵,可会须君已仙逝多年,裴温言此间一刻没有松懈一直在努力精进修为。


    此刻他不再两指挥动绝锋,而是转为手握绝锋。


    瞬间绝锋周身光芒四起,只靠剑气便将挡在崔臻桐身前的凡人吹远,随后裴温言闭眼,感悟心中剑道。


    再睁眼,裴温言身后已化出千万把剑,他高举绝锋劈下,身后千万把剑便随之一起攻向崔臻桐与宋满盈。


    绝锋与护罩相碰撞,摩擦出火光来,远处看似放烟花一般。


    只有护罩中的二人知道,眼睁睁看着绝锋一丝丝逼近他们,护罩一丝丝破裂的恐怖。


    最终绝锋未能击破,却也让护罩有了裂痕“如何,还要本尊再来一击吗?”


    宋满盈和崔臻桐沉默着不说话,宋满盈身边一直伺候的小厮却跑了出来。


    宋满盈未曾想过这样的小人物能坏了他的事,再想阻止已来不及。


    “仙尊,小人知道您要的炉鼎在何处,求您不要再为难灵首城百姓了。”


    “在何处?”


    小厮在宋满盈的眼刀下,为了家人和朋友还是说了“便在少爷卧房里。”


    “好。”裴温言收剑赞赏小厮一句,而后对宋满盈和崔臻桐嘲讽道“自诩什么善人,神医,结果还不如一个小厮心地善良,光想着为自己的私利遮掩。”


    言罢,裴温言不再管他们,飞身前往暗室,希望还能再见他师兄最后一面。


    神明,我祈求你,请让师兄还活着。


    虽然他已知这可能微乎其微。


    第24章 第 24 章 愧于圣人之名


    裴温言抖着手推开宋满盈的卧房, 里面因为今日大婚也挂满了红绸,贴了囍字。


    挂在木门上方的红绸因裴温言的动作而掉落了一端,散开来遮了裴温言的眼。


    他便伸手将红绸拨开, 整个扯了下来丢在身后。


    没了红绸遮掩,屋子里却空空如也没有人影。


    宋满盈被崔臻桐搀扶着赶到门前“裴宗主在我大婚之日前来闹事, 弄的满地狼藉,非说我们私藏了炉鼎。如今裴宗主看也看到了, 屋子里什么也没有,裴宗主可满意了?”


    崔臻桐也在一旁说着“裴兄,你看也看过了, 确实没有。如今我等也不计较这许多,你饮过喜酒,且回去吧, 我等就当没有这回事。”


    裴温言却没有理会他们, 而是将视线放到那小厮身上。


    那小厮被宋满盈刚刚瞪了好一会,已不敢说话,只低着头往后退了两步。


    裴温言也不再为难小厮, 不需要他们, 他也能找到师兄。


    结契之时宋白玦是假的, 可裴温言却是真的, 他已许了与师兄生生世世纠缠不休的誓言。


    绝锋剑起,这次却未指向其他人,而是割破了裴温言的掌心。


    一缕血丝从裴温言手心飘出,悠悠荡荡飘到喜床前的桌子下。


    桌上摆着一套酒具,是预备一会新人喝交杯喜酒的。


    裴温言伸手全扫到了地上,在一片瓷器破碎的声音里又推翻了木桌。


    血丝还在向下,似是要往土里钻。


    裴温言又抽出绝锋以剑尖撬动地砖。


    待掀地砖一角, 他已能看见素玉的脸。


    裴温言再不敢轻易撬动,先施法用护罩将素玉护住,不叫他师兄沾染尘土半分。再用双手轻轻挪开其他石砖。


    刚刚划开的伤口沾了许多的泥土,他也不在乎,只满心满眼只是他的师兄。


    很快,素玉的全貌便露了出来。


    他脸色苍白,闭着双目,眉头微蹙,一只手还放在胸口上试图安抚他脆弱的心脏。


    一道疤痕从左上到右下贯穿他的面容,再加上几块烧伤般的伤口,几乎要认不出他是素玉。


    面容下脖颈处的一块咬伤,尤为显眼。


    那夜的记忆再次袭来,裴温言想起这块青紫是他咬伤的。


    再向下看素玉身上都是来不及消退的青紫,还有被药剂灼伤的伤口,衣衫也破破烂烂脏兮兮的成了一片片。


    这是裴温言第二次看见如此凄惨的师兄,可这次再没了无情道替他遮掩这悲伤,让他能冷静的面对师兄的死亡。


    为什么曾经的他能轻飘飘的看着师兄死呢,这痛苦明明深入他五脏六腑,化为万千棉针一下下刺着他的骨髓。


    眼泪从裴温言眼角不受控制的一滴滴,滴在素玉冰凉的脸上,可惜再滚烫的眼泪,也无法将已冷掉的人再暖回来。


    他急急用清洁术清洗了双手,又脱掉外袍裹住素玉的身体,将人横抱于怀。


    “师兄,你轻了好多。”“没关系,我会把你喂胖的。你不是最爱吃贵的吗?现在整个裴家都是我的了,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师兄,你好凉。”“不过没关系,我体温高,你抱着我就不冷了。”


    “师兄,你不是要做踏云门的宗主吗?我可以给你,全都给你,我的一切,包括我自己全都给你,好不好。”


    “师兄,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以后可不能反悔了。”


    “师兄,你先睡会,等到了家,我一定能让你回来。不过你不要睡太久,我一个人会伤心的。你要记得回家,不能让我一个多守空房。”


    众人那见过裴温言如此失态,全都不敢打扰,只静静看着他抱着一具尸体,像个疯子一样自言自语。


    崔臻桐看了那尸首的惨状,再看宋满盈活蹦乱跳的样子,也已明白了昨晚究竟是谁救了他,渡了他体内的魔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索性也沉默着站于一边。


    裴温言再抬头,已不再想管外界许多,他只抱着素玉想速速回去救他师兄。


    宋满盈却连他这一点点小小愿望也不愿满足,一包腐蚀性极强的药粉向素玉的脸洒来。


    若素玉出了此门,全天下便都要知道他与崔臻桐私藏炉鼎的事情,不如毁了素玉的尸体,叫人无法辨认,来保全他与崔臻桐的名声。


    可他根本不是裴温言的对手,裴温言只目光一瞪宋满盈,药粉便被绝锋周身剑气挡在半空,再难进一步。


    随后绝锋轻甩,药粉便尽数洒回了宋满盈脸颊。


    宋满盈捂住脸颊痛呼一声,向后急退而去。


    崔臻桐见状又挡在宋满盈身前,护宋满盈平安不知何时已成了崔臻桐本能。


    “他在你眼皮子底下作恶,你也要护着吗?”


    崔臻桐不语,只是始终未动。


    “你可知道我怀中人是谁?”


    崔臻桐不知裴温言为何有此一问,他只按他知道的答“是个长相酷似小白弟弟的炉鼎。我知你因它面容如此,对它有些偏爱,可它终究只是温香楼的炉鼎,是助人修行的器物,不是小白弟弟本人。裴兄还是不要玩物丧志,为它乱造杀孽的好。”


    “至于满盈给你造成的损失,我愿照价赔偿五十两黄金。”


    裴温言不语。


    崔臻桐继续说“若裴兄觉得少,也可随我去温香楼,我赔你个新的顶级炉鼎如何。”


    裴温言想到早已被他烧毁的温香楼,冷笑一声“可我要说,他就是宋白玦呢?你能赔我个完整的,活着的宋白玦吗?”


    裴温言此话一出,崔臻桐已愣在原地。“裴兄,你虽修行近千年,是当世第一人,可这前世今生乃是天机,你如何能知道?倒也不必为了个炉鼎便编谎话来骗我。”


    “是会须君传授的卜算前尘之术,定不会出错。”裴温言抱紧怀里的师兄继续说“你与师兄嘴中的崔哥哥完全不同。”


    那时,正值宋白玦与裴温言筹备大婚。


    裴温言家大业大,预计宴请的宾客写了好几张白纸。


    宋白玦这边就显得少很多,除了会须君,便只有两个名字。


    宋满盈和崔臻桐。


    在宋白玦嘴里,宋满盈是黏着他不放的奶团子弟弟。崔臻桐是总给他送饭陪他玩耍的贴心哥哥。


    “可便是你们两个,一个好弟弟,一个好哥哥,害他最惨。”


    “你为何能怀善心对天下人,却偏偏害他一个。一次不够还要第二次。”


    面对裴温言的逼问,崔臻桐一步步后退。


    这居然真的是宋白玦。


    他因愧疚将宋白玦弄丢而夜不能寐,日日做善事来赎罪,有了如今圣人之名。


    可他居然又害了宋白玦一次。


    他经受魔气在体内乱窜的痛苦多年,最清楚那魔气有多凶狠,被魔气浸染有多痛苦。


    况且他那日失了理智,行为粗鲁,手段凶狠,只顾着自己爽快,能早日解脱,竟不顾满地陶瓷碎片,就如此要了宋白玦的命。


    崔臻桐看着素玉露出的一小节后背,皆是瓷片划伤的伤痕。他头痛欲裂,跪伏于地,愧于圣人之名。


    宋满盈却捂着脸靠近他“臻桐哥哥别听他胡说,宋白玦是杀了你我父母的大魔头,用他换你性命是应该的,你不必愧疚。”


    裴温言打断他的话“城是魔尊围的,人是乱民动手杀的,如何能怪罪到宋白玦头上。”


    “我看你是不敢找魔尊复仇,又不敢对你身后这些愚民动手,便只能把气撒在我师兄身上。”


    参加婚宴的好多灵首城百姓,好多是当年冲进崔府宋府动手杀人的百姓的后代。本还凑近了看热闹,此刻闻言,吓得统一后退了好几步,生怕宋满盈来找他们复仇。


    宋满盈一时语塞,裴温言便继续说“魔尊活着的时候,你害怕他的实力不敢动手,魔尊死了,你无处寻仇,便只挑着这个长的像宋白玦的欺负。”


    “还有你们。”裴温言对屋外站着的百姓喊道“你们害怕什么?他们不敢伤你们的。他们还要留着你们好代代传诵他割肉救人的典故,好叫他继续成圣,受人敬拜呢。”


    宋满盈反驳道“臻桐哥哥是真心为民,绝无私心。”


    裴温言玩味一笑“那你呢?你学医真的是为了百姓,还是只是为了能配的上崔臻桐,造一段神仙眷侣的骗局。”


    “况且,你心术不正,学来的医术全用来害你亲哥哥了吧。”


    裴温言把宋满盈怼的再开不了口,一点也不像平日沉默寡言的宗主大人。他恍惚一瞬觉得是他师兄附了他的身,才叫他突然如此能言善辩。


    宋满盈与崔臻桐身上有会须君留下的护身阵法,裴温言如今还不知道如何破解,只能将惩戒二人放到以后。


    但师兄受的委屈也不能白受,于是裴温言飞身上崔府门楣之上,一剑挑下“天下第一善人”的牌匾,摔在宋满盈与崔臻桐眼前。


    “你们不配挂此匾,如今本尊便替你们摘了。至于其他的账,我们来日再算。”


    踏云门还有叶长老的事情还未搞清,裴温言准备回去先处置了他们再说。


    于是一声哨响,裴温言来时所乘大鸟已来到裴温言身前,裴温言小心抱着素玉的尸身,在宋满盈不甘心的大喊大叫中,踏上了大鸟。


    宋满盈只得先回身看看崔臻桐的情况。


    崔臻桐依旧双手抱头,痛苦的跪在地上。


    宋满盈一手捂着脸颊,一手抚摸着崔臻桐的后背“他走了,臻桐哥哥我们继续大婚的仪式吧。”


    崔臻桐抬头却说“满盈,我们解除婚约吧。”


    宋满盈不可置信“为什么?是因为我容貌有瑕疵了吗?我可以治好的,你知道我医术很好的。”


    崔臻桐摇头“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一晚的是素玉?为什么要冒名顶替?”


    宋满盈却没有丝毫愧疚“这有什么区别,他也是我找来的,归根到底还是我救了你,不是吗?”


    崔臻桐又一次摇头“不,这不一样。我欠他太多,已经还不清了。”


    “我愧对于我的道心,已配不上天下第一善人的称呼。”


    言罢,崔臻桐抽剑出鞘,将地上的牌匾劈成四块。


    “至于你我,也该分开,各自想想了。”


    宋满盈还想挽回,可无论他如何呼喊,崔臻桐都不再回头。


    第25章 第 25 章 可你高高在上从不会在乎……


    灵首城与踏云门相距甚远, 裴温言抱着素玉身躯却一日便回了踏云门。


    宗门今日静悄悄,不见一个弟子。连飞鸟的声音也没有一声。


    裴温言却不在乎,只满心满眼都是怀中人。


    忽然他脚下阵法闪烁, 冒出无数带刺的木藤,要将裴温言缠住。


    裴温言抱着素玉飞身而起, 接着便有抹了穿肠毒药的暗箭射来。


    箭还未到裴温言身前,便被他周身威压挡住弯折箭头后停顿在半空中。


    裴温言居高凌下向暗箭来处漫不经心一撇, 毒箭便一股脑全都反弹回去,随着几声闷哼,毒箭背面插入几个射箭者的脖颈。


    一箭封喉。


    其他躲在暗处的人已不敢再躲, 顷刻间跑出乌泱泱一群人,将裴温言与素玉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


    裴温言抱着素玉稳稳落地,没叫素玉满头散发乱上一分。


    很快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叶亦生大踏步而来, 走至人群前最前方端详着裴温言。


    他看见裴温言怀中一脸死气的素玉,面色明显一变。


    他应该跑的,若是跑了, 裴温言可能懒得去追杀他, 可他选择了留下来, 借助自己在宗门的影响力逼裴温言让位。


    如今看见裴温言如此爱怜怀中人, 而自己作为素玉之死的罪魁祸首之一,必不会被轻饶。


    叶亦生如此想着已有了退意,可他又用余光悄悄看了看身后众弟子,如今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最终他还是决定再赌上一把,若能胜便极好,若不能胜,如此多棋子可阻拦裴温言, 自己逃跑的机会也会大大增加。


    于是叶亦生悄悄向后退了半步,嘴上却不输气势“裴温言,你居然还敢回来!”


    “此处是踏云门,本尊是踏云门宗主,如何回不得?”裴温言抱着素玉面色淡淡,丝毫没有因为被人围困而慌张。


    “你走火入魔打伤老夫,一把火烧了温香楼,又大闹崔宋二氏婚宴的消息,早已传遍天下。如今天下正道早已视如邪魔。”


    “你早已不配做我踏云门宗主,老夫今日就以踏云门长老的身份,替你师尊将你逐出踏云门。”


    裴温言不待叶亦生说完便用周身威压化作一股气流,碰撞在叶亦生一侧脸颊,就如同是掌掴叶亦生一般“本尊好像说过,你并不配与本尊的师尊相提并论,为何总也记不住。”


    “而且,你们当初也是如此污了师兄的名声吗?不问是他们先对师兄做了什么,而是只看到师兄是如何反击的。”


    “你……”在众弟子眼前被掌掴,叶亦生顿感屈辱,气愤地大喊“全部弟子听令,裴温言不敬师长,残害同门,遵照本宗律法即可诛杀。”


    “本尊为何不知,踏云门有诛杀宗主这条规矩。”裴温言这一句,又让蠢蠢欲动的弟子们不敢向前。“这宗门规矩何时轮到你来定?”


    叶亦生见状又加大音量喊道“都给老夫上,退缩不敢向前的,都即刻赶下山去。”


    可他们面对的毕竟是修为高深莫测的一宗之主,谁也不敢当这第一个出头鸟。


    叶亦生只得看向身后紧跟着他的两位亲传弟子,暗示他们有所行动。


    林冲天接收到眼神示意,明白这是千载难逢的表现自己的时机。


    他瞥了一眼裴温言怀里的明显没了生机的素玉,先是暗自窃喜,再无人可和他争抢师兄,随后又面露鄙夷,暗叹能将此等次品炉鼎当做宝,宗主可真是没眼光,想来也是个外强内软的纸老虎。


    如此想罢,林冲天信心大涨,独自一人高喊“魔头拿命来。”便飞身向前。


    有了他带头,其他人也纷纷提剑冲杀。


    云中雪想要阻止林冲天已来不及。


    众人皆被裴温言威压所阻,被尽数弹飞出去,进不得裴温言身前,唯有林冲天一人冲了进去。


    林冲天便认为自己修为超出那些弟子许多,是在场顶尖。得意洋洋地刺出自以为速度很快的一剑。


    剑锋已至裴温言身前,裴温言却不躲不闪。


    林冲天还在得意,忽觉出一股寒气,手中家族不计损耗,雇佣天下闻名的刀匠打造的绝世宝剑,就如同被冻住一般,而后更是像整个变成了一块冰柱,碎成一段段掉在地上,发出冰块落地的脆响。


    他面带惊愕,还未来得及体会手掌冻伤,一只手已掠过他眼前“我师兄也是你配看的?”


    林冲天猛的捂住眼睛,翻滚在地“啊——,我的眼睛。”


    众人仔细打量打滚的林冲天,才发现他眼球已被冰覆盖,成了深蓝色。


    而裴温言双手依旧抱着素玉,似是从未松手。


    在场人无不被裴温言如此快速的出招吓到,心里冒出股寒气。


    林冲天摸索着爬到叶亦生脚下“师尊,师尊救救我,我不能瞎。我是林家独子,我还要继承林家产业阿!”


    叶亦生低头看林冲天的眼睛,两颗眼珠子已冻成两颗冰珠,再无一点活物的光彩,看的他也心生惧意。


    于是叶亦生觉着平常就没什么用处,此刻又大吵大闹的林冲天实在扰乱军心,无情的将林冲天踹了出去“没用的废物。”


    林冲天此刻眼盲,被自己师尊踹出去也不敢再发大少爷脾气,又摸索着爬到云中雪脚下。


    “师兄救我。”


    云中雪实在不忍心,手中变出一丝火苗,想替林冲天烤化眼珠上附着的冰霜。


    可整个眼珠却开始融化,一下小了一圈,林冲天叫的更大声了。


    云中雪听着这惨叫,连忙灭了手中火苗,擦了林冲天眼眶里流淌出的水迹,又虚虚拦住林冲天肩膀,在心理上给他些安慰。


    “上啊,都给我上啊。”叶亦生还在命令众人,可看了林冲天惨样,谁也不想变成下个冰雕。


    叶亦生见状大喊“小雪,你替为师断后。”


    说罢,叶亦生便迅速招出飞剑要逃。


    毕竟是自己师尊,云中雪虽然知道自己与裴温言之间实力悬殊,但还是抽剑挡在了裴温言与叶亦生之间。


    叶亦生却未逃跑成功,而是忽然呼出一声痛呼“你!”


    云中雪闻声,看着眼前动也未动的裴温言一惊,以为裴温言修为已经高深到可以幻化分身。


    他举剑转身,准备与之搏斗,却见拿剑刺入叶亦生胸口的是一直趋炎附势,讨好献媚的吴飞霜。


    叶亦生准备捏诀反击,吴飞霜便又将剑向前拧上几分。


    叶亦生顿时痛的不敢再动。


    吴飞霜将叶亦生压至裴温言眼前“宗主,叛徒已被我捉拿,请宗主处置。”


    裴温言仔细打量了眼前突然冒出的陌生弟子,淡淡开口“压去宗门刑房,本尊改日处置。”


    吴飞霜见此,觉着自己这次算是做对了,在宗主面前露了个好大的脸。


    也许他该再邀些功劳,让宗主对他印象再深些。


    他瞥了瞥裴温言怀里的素玉,心中有了计量。宗主如此看重素玉,那便以此下手。


    他出声叫停了抱着素玉要往清静峰飞去的裴温言。


    “宗主留步,在下与宗主怀中之人乃是至交好,在叶亦生和林冲天这两个叛徒对素玉欺凌时,多次出手相救。”


    云中雪见他如此颠倒是非,正要反驳。


    却见吴飞霜手中剑在叶亦生血肉中来回拧动。


    云中雪与叶亦生都不敢再出声,而林冲天还在瞎了眼的痛苦中没缓过来。


    可裴温言却不是好骗的,并没理会吴飞霜有意的攀附。


    吴飞霜见这一计不成,便又想出一计“素玉在踏云门时,除我以外,还有一好友,他曾为这好友跪求您的帮助。可他这好友被这叛徒林冲天关在了密室至今还在受苦,还请宗主与我一同前去解救。”


    裴温言早从叶亦生嘴中听过此人,看来吴飞霜说的不是假话。裴温言有些想知道他闭关时,师兄到底经历了什么。


    于是裴温言点了头。


    吴飞霜欣喜若狂,押送着叶亦生往那处密室。


    裴温言抱着素玉不紧不慢的走着。


    云中雪扶着眼盲的林冲天犹豫了一瞬,也跟了上去。


    等到了所谓的密室,裴温言有些许失望,不过是刑堂里较为偏僻的一间,他自己也能找来。


    吴飞霜开了牢房木门,而后快速跑到纪慈耳边悄声说道“你也知道你体内的毒若是没有我的解药,不过三日便会死于极度痛苦。”


    “所以一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清楚吧。”


    纪慈没有动作,像是无知无觉一般。吴飞霜却并不担心,因为没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做儿戏。


    此刻裴温言已随手将牢房内的夜明珠都提亮了些,一下将牢房照的如同白日。


    纪慈在裴温言眼中的样子才算清晰了起来。


    他被铁钩穿了锁骨挂在型架上,披散着一头乱发遮住了整张脸,很上衣服脏兮兮的像是脏抹布一样一条条的挂在他的很上,布条下的身体尽是鞭伤和烙伤。十跟指头皆被扒了指甲,露出下面的软肉,还在不断的滴血。


    裴温言又将素玉往自己怀里抱的更紧密些,腾出一只手,自上而下为纪慈治疗。


    虽然单手治疗不便,但裴温言绝对不会让师兄再离开他一刻。


    过了许久,纪慈才有力气睁开眼。


    他尚且还未看清眼前救治他的是谁,先看见了裴温言怀里的脸色苍白一脸死气的素玉。


    他挣扎着要往素玉身前靠,穿过身体的锁链又扯动他的身体,他也浑然不觉。


    裴温言见状,随手斩断那两根腕粗的锁链。


    纪慈的双腿也早已被折断,摔在地上还努力的向素玉爬来。


    他在衣服上努力擦了擦血迹斑斑的手,又颤抖着伸手想要触碰素玉,却被裴温言躲开。


    他瞪着双眼满含怒气的质问“你是谁?”


    裴温言并不想纪慈的手碰到素玉,在他眼里纪慈太过于肮脏,他边退边答“踏云门宗主裴温言。”


    “是你?”纪慈大笑,笑的眼里尽是眼泪“原来是你,你现在来还有什么用!”


    “你认得本尊?”


    “当然认得你,鼎鼎大名的宗主大人,谁人不知,素玉生前可是常常提起你呢。”


    裴温言忽略掉纪慈语气里带的嘲讽,有些失态的急切问道“师兄是如何提起我的?”


    纪慈虽然趴在地上,却始终抬头与裴温言对视。


    “他说你是顶好的人,绝不会纵容门中弟子恃强凌弱。”


    “他说你修为高深,定可救我们于水火。”


    “他说你只是没看见,没听见,不是故意不救我们。”


    “可你难道是瞎的,盲的吗?”


    被一个小小家奴如此指责,裴温言却说不出话来,他确实辜负了师兄的期望。


    纪慈情绪过于激动,扯动伤口又吐出一口血来,但他依旧不停,势要替再不能张嘴的素玉说尽身前所受种种委屈。


    “可事实呢?你高高在上,既是踏云门宗主又是裴家少主,何等天之骄子,怎会低头看见我等蝼蚁受了何等苦楚。”


    纪慈落了泪“他那么信你,不惜亲手毁了容貌,才换得走到你门前的机会。又跪在你洞府前磕了又磕,磕的头破血流,只得到你随手一挥的威压,被扇飞出去撞在石壁上,又爬回去继续跪求你,结果又是一场火,差点烧死他。”


    说到最后纪慈眼中已快喷出火来,不断爬向裴温言“把他的尸首还我,他定是不愿意呆在你身边的。”


    裴温言却又是一退“本尊凭什么给你。”


    “他是我的妻,我们已行了周公之礼,况且腹中还有我的孩儿,我要带他们母子回家。”


    裴温言还未从师兄与其他男人行周公礼的妒意中走出来来,便又被纪慈后半句言辞惊到。


    他看着怀中人平坦的肚子,问道“什么孩子?师兄是个男子腹中为什么会有孩子?”


    第26章 第 26 章 无人能得知那孩子是否存……


    纪慈继续向前爬伸手想要触碰素玉, 在他眼里除了素玉再无其他人“既然生前不愿伸出援手,现在也没必要知道孩子是如何来的。”


    “你只需要知道,他是我的妻, 我们有了肌肤之亲,并有了个孩子便可。”


    “我想小玉若活着, 不再与你有任何牵扯,便是他的愿望。”


    裴温言抱着素玉又一次躲开纪慈的手“放肆, 本尊与师兄在天下人眼前结为道侣时,你还尚且是个不会说话的孩子。你有何资格替师兄对本尊说这些话。”


    纪慈先是一惊,素玉说的与宗主相熟竟已熟到是道侣的关系。


    可他转念一想, 当初他问过素玉有没有道侣,素玉明确回了他没有。


    想来素玉早已弃了这位尊贵的宗主大人,不愿再提起他们之间的关系。


    再看向裴温言, 纪慈竟满脸都是讥讽“凭什么?凭他不要你了, 凭他回应了我的示爱,凭他是我孩儿的母亲,凭他只给我一人孕育过子嗣。”


    够了, 又是孩子, 裴温言一想到本只有他一人见过师兄的另一面, 如今却被染指, 就已愤怒至极。


    连他都没获得师兄全部的爱,连他也没得到师兄的孩子。纪慈这样的人,凭什么能拥有师兄,凭能拥有师兄的孩子。


    “住嘴,师兄是身体健康的男子,怎么可能诞下子嗣。你若再如此当众污蔑师兄,毁师兄名声, 本尊绝不轻饶你!”


    偏偏今日纪慈见了素玉尸身,再没有活下去的想法。


    他今日的目的就是让裴温言杀了他,让他与素玉合葬,地府团聚。如此憋屈的人生,没了素玉更没了继续下去的意义。


    “怎么样,很气,很嫉妒吧。可素玉说过,只有我一个道侣。而你呢?高高在上的宗主又如何,裴家家主又如何,富可敌国又如何,不过是个不被承认的弃夫。”


    以裴温言的身份地位,何时受过人如此挑衅,此刻怒气已到达顶峰。况且师兄是他的,纪慈算什么东西。


    裴温言再无法忍耐,手中冒出寒气,在半空中化出一张云雾寒床。将素玉小心翼翼放在寒床上,而后眼里再也克制不住杀意。


    等裴温言再转身的瞬间,纪慈便被一股引力牵引着来到裴温言身前,一双断腿在地上磨擦出两道长长血痕。


    纪慈却不觉得痛,只觉得解脱。


    裴温言用虎口捏住纪慈的脖颈,见了纪慈脸上的表情,也定不能如此轻松如了纪慈的意。


    “那你又好到何处,师兄是炉鼎之身,吸纳他的鼎气便是要他死。他最终也死于鼎气逸散,身体无鼎气护体,魔气肆意冲撞导致的心悸发作。”


    “本尊看你周身皆是致命伤,还能站在这里跟本尊说话必是也吸了师兄的鼎气。”


    “也就是说师兄的死,你也出了一份力。”


    纪慈脸上因气到裴温言而有的笑容,因马上解脱而表现出的轻松感,散了一干二净。


    炉鼎?


    鼎气?


    会死?


    难怪当日他用秘法震断自己的心脉,本必死无疑,却在濒死时觉周身有股暖流滋养他的身体,只昏迷了几日竟奇迹的睁开了眼。


    原来是用素玉的命换来的。


    可现在让他知道又有什么用呢,他此生再报不了素玉的恩情。


    素玉,那便让我去寻你,去地府,去下一世,去我们的生生世世去报答你。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吸了素玉的鼎气吗?”


    纪慈脸上此刻的表情在裴温言眼里残忍的很,他一字一顿的说道“因为素玉去求你救我,你没有,于是他献上他的身体,为我疗伤。”


    “都是因为你,我才有机会碰到心上人的身体。我甚至该感谢你,尊贵的宗主大人。”


    纪慈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液,却满脸皆是挑衅,没有一点害怕。


    裴温言手上青筋暴起,手掌开始使力。


    纪慈开始感觉有窒息感,可他不怕


    “素玉是我的道侣,我们定契生生世世为道侣。你若还有良心,还有对素玉的爱。便把我们葬在一起。我们一家三口,地府重聚。”


    结契!


    纪慈又无意中踩到裴温言的痛点,师兄为何能和他结契,当初却要骗自己。


    裴温言再忍不了,已是要活活掐死纪慈“放心,若找到你的孽子,本尊定亲手刃之,而后将你们二人挫骨扬灰,撒在极北之地的冰川里,叫你们的魂灵都锁于冰川之下,再见不到师兄。”


    便是这千钧一发之际,裴温言忽然觉着手上有根灵绳扯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腕扯开。


    裴温言松了手,向那灵绳方向看去,居然是崔臻桐。


    裴温言收敛了些情绪先是走回素玉尸身旁“崔臻桐,本尊已饶了你一命,为何还要出现在本尊眼前送死。”


    “难道又想做善人,救这个阶下囚?”


    自裴温言走后,崔臻桐浑浑噩噩了好一会,又思索如何能挽回。


    最终也让他想到了办法,会须君曾给他一颗仙丹治疗身体,如今仙丹便在他腹中,他愿意剖腹取丹救素玉的命。


    他将这话告诉裴温言,裴温言却笑他“你以为仙丹是何稀罕物吗?本尊这里便也有一颗。”


    “不说师兄魂魄已经离体,仙丹也无力挽回,便是仙丹能救,也用不着你这伪善之人救他。你离师兄远远的,生生世世活在愧疚里,便是对师兄最好的补偿。”


    这番话说完,崔臻桐已愣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还如何能为素玉出一份他的力。


    裴温言又将素玉抱回怀里,让素玉的头靠在他的胸口,而后又伸出一只手将纪慈捏在了手里。


    “去和你的孽种团聚吧,师兄自有本尊照顾。”


    吴飞霜在一旁看了许久,想露脸献媚,却一直插不上话来。


    此刻他突然一拍脑门,他不就知道孩子的事情吗?于是虽然此刻气氛剑拔弩张,他也不愿意放弃这一讨好裴温言的机会,在裴温言下手前,匆匆跑到了裴温言身前。


    “宗主大人,我知道孩子怎么来的。林家自己族人天赋低,便豢养家奴以供他们调换极品灵脉。”


    “为了让被挖者的灵脉一代比一代优秀,林家发展出了一套配种流程。便是将顶级灵脉的家奴与顶级灵脉的家奴强行配对,产下的子嗣便灵脉既新又好。”


    配种,这个词让裴温言想起他修为尽失,被家族当做弃子扔进黑屋子里的日子。


    裴温言狠狠瞪了一眼云中雪怀中的林冲天,林家居然背着修仙界干如此龌龊的事情,看来之后必得好好惩处一番。


    云中雪也听到了这消息,眼神复杂的看了怀中因为眼盲紧紧攥着他手指的林冲天。


    裴温言问“你说的这些和师兄的孩子又有什么关系。”


    “可有时这两个顶级灵根的都是男性家奴,林家又不舍得顶级灵脉,便造了一种药物,男子服下每次与人行事可有九成把握一发怀孕。”


    裴温言没有关注让男子生子的奇特秘药,却问道“每次皆有九成?”


    “对。”吴飞霜接着说道“素玉去您洞府前,林冲天想要纪慈留下血脉,以供他挖取灵脉,于是为素玉喂了秘药,并命二人行事。”


    裴温言无声的松了手,不再捏着纪慈的脖颈。


    纪慈刚刚从窒息中缓过来,又趁机泼油。“如今信了吧,小玉确实有了我的子嗣。”


    裴温言却未理会纪慈,因为他也与素玉有过肌肤之亲,虽然他当时神志不清,但他确信,他们做完了一切夫妻该做的。


    师兄可能也怀了他的孩子。


    裴温言又想起,自己刚刚居然要把这孩子挫骨扬灰。他刚刚到底在想什么,居然要和自己的孩子过不去。


    裴温言迫不及待的将手抚在素玉的腹部,运用灵力探查素玉体内情况。


    可素玉早已去世多时,腹中便是有胎儿也还尚小,甚至还没形成魂灵便结束了此生,根本探查不到。裴温言又不忍心真的刨开素玉的肚子。


    就算刨开,一个尚未成型的小肉块,他如何能找到。


    真是残忍阿,九分有的概率,还有一分是没有。他将永远不知道素玉到底有没有过他的孩子,或者有过孩子是他的,还是纪慈的还是崔臻桐的,再或者是他们三个的。


    裴温言抬头与崔臻桐对望。


    崔臻桐还不知道素玉在来到他身前,鼎气已被人吸干了大半。


    此刻满脸哀伤,跑到素玉身前。想要触碰素玉的尸体,又被裴温言施法躲开。


    “裴兄,小白弟弟有了我的孩子,你不能拒绝我碰他。”


    他们此刻情绪互通,可裴温言又怎能允许给了素玉最后一刀的崔臻桐靠近“你也听见了,只有九分可能,也有一分没有。况且也可能是本尊或者这位趴在地上自称是师兄道侣的人的孩子。”


    裴温言也要崔臻桐嫉妒,活在对无限可能的恐惧中“有与没有,你的我的还是他的,都已被你杀了。本尊看也没必要再让你靠近师兄,再给他添忧愁。”


    一旁本一脸淡然安心赴死的纪慈,听到此处也不淡定了,什么叫你的我的他的,这孩子是他纪慈的才对。


    裴温言刚刚受了他许多嘲讽,现在正是还回去的时候。


    “你猜的没错,我们二人确实也吸了师兄的鼎气。你何等身份,本尊的师兄何等身份,不过是一时落难的慰藉,怎么敢妄想本尊的师兄真的心悦于你?”


    第27章 第 27 章 满足遗愿,物归原主


    “休想挑拨我与素玉的关系, 定是你们逼他的!”


    “你们这群高位之人最是无耻,拿我等当蝼蚁践踏。”纪慈一想到素玉为了自己去求裴温言,却被裴温言玷污了身子就气愤至极。


    素玉何等善良, 不该是这等下场。


    纪慈再次催动要他性命的秘咒,将所有力量聚于两指尖, 快速攻向裴温言。


    这攻击又快又狠,又是突然发难, 若是寻常人确实不好躲开。


    可他偏偏面对的是修为高深的裴温言,裴温言依旧单手抱着素玉,另一只手伸出, 也是两指卡住了纪慈的手指。


    心脉受损让纪慈嘴角流出血来,可他依旧还在逼迫自己更用力的向前。


    裴温言轻蔑一撇,两指用力, 只听一声卡擦响声, 纪慈两根指骨应声折断。


    纪慈依旧不死心,化指为拳。裴温言便化指为掌,握住纪慈的拳头, 又是咔擦一声, 掰折了纪慈整只胳膊。


    纪慈受创吐出一口血, 又快速伸出另一手企图攻击裴温言。


    裴温言便又一次夹住了纪慈的两指。


    纪慈先前已断两腿, 刚刚又被折了一只胳膊,此刻唯有这一只胳膊还能行动。


    裴温言淡淡开口“念在师兄的面子上,再给你次机会,若是还不收回,便别怪本尊下手狠毒。”


    “你尽管来吧,我不会向你们屈服的。”他虽然力量微弱,但到底想为素玉讨回些公道, 凭什么就不明不白的死在了他们身下。


    不过就是变成个四肢尽断的残废,他连死都不怕,若不能死前为素玉讨些公道,他死也不甘心。


    面对纪慈的不自量力,裴温言吐出一个好字。


    而后又是啦擦一声,纪慈最后能动的一只手臂也被折断。


    他痛的冷汗直冒,耳鼻口里不断溢出血迹来,但他像个毛毛虫一样,还是要往前爬,他露出一口利齿来,死死咬住裴温言搂住素玉的那只胳膊。


    “不自量力。”裴温言伸手便要劈向纪慈,被崔臻桐出声拦住。


    “裴兄,休要折磨他了。”原来是崔臻桐看着纪慈的惨相,实在不忍心。


    “你到是好心,又装起好人来了。可你看此刻到底是谁在咬着不放。”


    纪慈将全身力气都用在了牙上,像要咬下裴温言一块皮肉。


    可任由纪慈如何不要命的使劲,裴温言依旧纹丝不动,紧紧揽着他师兄,不曾放手。


    崔臻桐被嘲讽的内心又涌起一股愧疚,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裴温言将纪慈的骨头一寸寸折断。


    “那便给他个痛快吧。”


    裴温言也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他还要去寻找师兄复活之法,于是没有否定崔臻桐的建议,答了个“好”字。


    裴温言伸手,绝锋便自动出鞘立于他手掌之上。


    裴温言握住剑柄,刺向纪慈心脏,力求一招毙命,绝无多余痛苦。


    “你若一心求死,我便顺了你的愿。”


    纪慈眼睁睁看着刀剑赐来,不躲不闪也不松口,只是随着刀剑来临,闭着眼默念起了素玉的名字。


    想象中的疼痛却未到来。


    纪慈略带一点困惑的睁开眼,眼前却是素玉的身影,而且眼前的素玉还替他挡了一剑。


    裴温言瞬间瞪大双眼,想要收回手中剑已来不及。


    “小玉!”


    “小白弟弟!”


    “师兄!”


    三人同时出声呼唤,素玉的身体却从被剑刺中处慢慢消散,化成一片片碎光。


    “仙尊,求您救救纪慈。”


    裴温言伸手想要揽住那些碎片,却如何也握不住,只看见素玉脸上的急切与恳求。


    恍惚他又想起那神志不清的一夜,师兄大概就是带着这幅表情跪于他床榻前,求他救人。


    崔臻桐呼喊着想让素玉多留些时间,听他忏悔。


    纪慈艰难挪动身体,也伸出唯一还能移动的手臂,企图抓住一些什么。


    但素玉最后还是散尽了,什么也没留下。


    裴温言看向怀里,素玉的尸体依旧还在。


    只是手掌处有一根生长出来的红线与纪慈手中长出的红线相连。


    原来是所定道侣血契发作,留存了素玉生前一丝执念,在纪慈危机时刻被催动出来,救纪慈性命。


    裴温言亲手击碎素玉的执念幻影,已快握不住剑柄,绝锋也感应到主人心中哀伤,发出一声哀切的剑鸣。


    同时裴温言也不得不承认,纪慈在师兄心目中的地位,已超过了他的地位。


    “好,师兄,救他既是你身前遗愿,我便替你达成。”裴温言先伸手替纪慈接上浑身断骨。


    纪慈这次也没躲,素玉生前心心念念要救他,他却不珍惜,一而再再而三寻死,实在是辜负素玉真心。


    现在他要活下去,用这性命替素玉报仇。


    纪慈咬着牙,面对手法粗暴的裴温言始终没有呼痛,任由着裴温言带着些情绪的替他一块块接上断骨。


    崔臻桐则拿出百宝袋来,将袋中治伤治病的药丸、药膏、药粉尽数倒出来,全为纪慈用上。


    前一刻他们还是你死我活的关系,现在又因素玉和平相处了起来。


    看的一旁除了瞎眼的林冲天外的其他几位旁观者都满脸不可思议。


    但很快他们便没了闲情再操心其他的,因为到了向他们算账的时候了。


    裴温言替纪慈治好身体,将素玉放于寒气之上后,提剑而来。


    纪慈刚刚身体好些,也在崔臻桐的帮助下,走到林冲天和叶亦生身前。


    林冲天觉着有几股杀气接二连三的向自己袭来,又害怕的往云中雪怀里钻去。


    云中雪便更紧的抱住他,给他些安慰。


    吴飞霜生怕其他人先他张了嘴,自己再不能从欺负素玉与纪慈的行列里将自己摘出去,急急的张嘴列数林冲天的罪过。


    “林冲天仗着自己是林家少主,挖了纪慈的顶级灵脉给自己换上,又把纪慈当做家奴欺辱数十年。来了踏云门还教唆与纪慈同住的外门弟子孤立打压纪慈。还吩咐负责管理外门的长老,不许纪慈上一节课,将纪慈赶去擦台阶。后来还趁纪慈擦台阶时,将纪慈踹下几百阶石阶。”


    “最最可恶的是,他图谋素玉貌美,几次三番打扰,素玉不从便鞭打素玉,还害怕素玉告状,阻止素玉去见宗主您。”


    吴飞霜敏锐的观察到,提及素玉的事情,三人脸色都微不可察的变得阴沉,于是便将描述的主人公都换成了素玉。


    “叶长老更是可恶,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入门测试,嘲讽挖苦素玉,将素玉贬做擦拭台阶的外门弟子。素玉要见宗主大人您,叶长老命人阻挡,还逼迫素玉拿桃枝亲手划伤了自己的脸。”


    “后来素玉与您春宵一度,长老命人将素玉衣冠不整的扔去温香楼,并安排了所有人对您说谎。”


    “对了对了,林冲天还喂了素玉需要定时喂解药的毒,来威胁控制素玉。”


    这话是说给纪慈听的,让纪慈明白他还握着解药,叫纪慈不要出声反驳。


    纪慈心中已有了计量,想好了后续如何惩罚这趋炎附势,油嘴滑舌的东西,此刻便顺了吴飞霜心意没有说话。


    吴飞霜见此,松了口气。


    林冲天睁着双深蓝色冰眼要反驳,吴飞霜却一点也不害怕。


    果然林冲天说自己没有窥探过素玉的话,没人信。


    受伤流血过多的叶亦生一说话伤口就往出喷血,使他脸色惨白且虚弱的无法开口。


    云中雪虽身体无伤,但他只知师尊和师兄作恶多端,具体那件不是他们做的,云中雪却不知道,也因此不能替他们辩解。


    吴飞霜悄悄擦掉额头冷汗,自认为逃过一劫,退到了人群最后,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裴温言手中幻化出一把锋利匕首递给纪慈。


    纪慈心邻神会的接过,一步步走至林冲天眼前。


    林冲天看不见,还不知危险已近。


    纪慈匕首已带着风向林冲天胸口刺去。


    云中雪瞬间意识到,伸手阻挡。


    匕首便刺穿云中雪手掌,又刺进林冲天胸口。


    林冲天看不见云中雪手掌惨状,只觉自己身体胸口一痛,更紧的抓住云中雪的衣角“师兄救我,我疼。”


    却不知这一扯,也扯到云中雪的伤口,匕首因此在云中雪手掌上刺出的窟窿更大了些。


    纪慈握着匕首,始终不曾松手“云师兄,我说过善恶自有报,如今便是他林冲天该尝到报应的时候了。”


    云中雪忍着手上疼痛替林冲天求饶“可我做师兄的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师弟死在眼前。不知纪师弟能否看在我帮过你们的份上饶他一命。”


    “师弟曾将他族中换灵脉的秘法告诉过我,如今我替你们换回来,你们饶他不死,可以吗?”


    纪慈想到自己修为低微的日子,被人随意欺凌,连与其他人争素玉的资格都没有。


    他不能再如此弱小下去了,如此思虑罢。他点头应了云中雪的提议,快速将匕首拔出,又递给云中雪。


    云中雪接过这把沾了自己血液的匕首,先是擦干匕首上血液,而后扯住林冲天的手掌,狠狠的划下。


    林冲天从小锦衣玉食,从未受过伤,只是这一点伤口,他便疼的乱叫,挣扎着要把手抽回来。


    边抽边大骂道“放开我,我不要换灵脉,这是我的灵脉,这是我的灵脉!”


    “云中雪,你个叛徒,你跟着外人欺负你亲师弟。”


    “纪慈,你个贱种,别忘了你的出身,一个家奴生的贱种,生来就该为你的主子生,为你的主子死。能把你的灵脉给小爷我,是你的福气。”


    “裴温言,我祖父与会须君共战魔头,替会须君牵过马,几次救过会须君的性命,是仙魔大战一等一的功臣,你任由这个贱种割功臣后代的灵脉,你太寒天下正道的心了!”


    云中雪慌忙捂住林冲天的嘴,越说得罪的人越多。


    可林冲天还是挣扎着继续骂“崔臻桐,你不是天下第一大善人吗?为什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伤我。你若有善心,就快点救我!”


    崔臻桐却一点也没有发善心的意思,为了素玉,他其他所有的良好品格,他都能放弃,如果此刻允许他来行刑,他愿意亲手捅死这个害惨素玉的人。


    裴温言则随意扫了林冲天一眼,嘴里吐出让林冲天彻底死心的话“师尊修仙问道,自有他的神兽坐骑,从不骑马,仙魔大战更是一人挑战魔尊,除与魔尊同归于尽之时外,从未受过伤。”


    “你祖父又是如何替本尊师尊牵的马?又是如何救过他?你们又算得那一门子的功臣?”


    “难道你们就靠这个编出来的假功劳,在新洲自立门派,作威作福,鱼肉百姓?若如此,那本尊改日定得去澄清谣言,肃清败类。”


    “假的?”林冲天失了最后一座靠山,眼里便失了光彩。


    云中雪见此叹了口气,还是想着先把命留住的要紧。


    于是云中雪将林冲天受伤的手掌流出的血液在地上画出一道阵法,又将纪慈手掌也割破,在地上画了个相反的阵法。


    再从林冲天随身行囊里掏出两张符纸。一张贴于林冲天腹部,一张贴于纪慈腹部。


    符纸一接触到人,便化作细小电流酥酥麻麻的融进两人的骨血里。


    林冲天似乎懂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从云中雪的怀抱里逃出来,坐在地上向后退去。


    “不……不要,师兄,你知道的,割了灵脉,我就是个和这个小奴才一样的废物了。”


    “别怕,师兄会下手轻一点,很快的。”云中雪安抚着他,却一步步将林冲天逼至墙角退无可退。


    随着一声惨叫,云中雪已将匕首插进林冲天□□里,而后快速将灵脉剜出。


    被挖了灵脉的林冲天再傲气不起来,颓废成一团,捂着划了一大道口子的腹部,不断嘟囔着“我是个废物了。我是个废物了。”


    与此同时,纪慈也早将自己腹部划出一道口子,将灵脉拿了出来。


    亲手将腹部划出一道三厘米深十厘米长的口子,这很疼,纪慈亲自为自己动手的毅力实在惊人。


    看的裴温言和崔臻桐都不由自主的心生敬佩。


    云中雪与纪慈交换手中灵脉,而后云中雪将低等灵脉缝合进林冲天体内,纪慈则将与自己分离数十年的顶级灵脉重新放回体内。


    最后云中雪又从林冲天的储物袋里拿出两张符,一张贴在林冲天腹部,另一张自然也给纪慈贴上。


    符纸散发出绿色荧光,而后快速融进纪慈身体里,让灵脉与身体融合的更加完美。


    一瞬间,纪慈便觉体内灵气前所未有的充裕,运行周身格外的通畅。


    他试着催动之前学习十几年都学不会的术法,此刻只随口一念便成功施展,威力还是普通人施展的数十倍。


    这大概就是拥有力量的感觉,纪慈想,这感觉太奇妙了,也太让人快乐了。可如果能早些拥有就好了,那么自己也能护住素玉,才不需要他去求什么裴宗主。


    裴温言和崔臻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表情里看到了惊讶,他们好像一不小心给自己养出一个潜力巨大的竞争对手。


    云中雪再次恳求“灵脉已还,我们能走了吗?”


    纪慈却摇头“我可以饶他性命,但有些罪过,得他一生偿还。”


    第28章 第 28 章 师尊枕边的双修秘法


    阴暗的地牢里, 夜明珠的光,打在素玉脸上,是那么的恬静美丽。


    纪慈想带走他, 可素玉在裴温言的怀里。


    裴温言意识到纪慈的目光,用身体挡住素玉的脸, 而后用不悦的表情,警告着纪慈不要痴心妄想。


    他打不过裴温言, 只能攥着手心,暂时隐忍。


    转而将目光投向吴飞霜“有兴趣和我一起去新洲打败林家,建功立业吗?”


    “若是事成, 你我皆是新洲的王。”


    吴飞霜没想到纪慈能邀请他,先是一惊而后仔细考虑。


    此处有武力高强的裴宗主,他若留着迟早有暴露欺辱过素玉的一天, 到时候裴宗主定会将他生吞活剥。


    而纪慈已经知道他的底细, 却没有行动。看来是没有报复他的计划。况且自己手握纪慈身上毒药的解药,量纪慈也不敢对他动手。


    两相权衡利弊,吴飞霜点头允了, 从此成了纪慈身边帮手, 积极帮纪慈寻找养伤良药和提高修为的秘籍。


    此刻也听了纪慈的命令, 将林冲天从一掌受伤的云中雪手中夺过, 随着纪慈一起走出地牢,前往新洲。在林冲天挣扎时,讽刺道“我的大少爷,再挣扎你也是个卑微的俘虏了,认命吧。”


    纪慈看着昔日巴结林冲天的一条舔狗,如今面对林冲天却如此猖狂,心里冷笑。


    纪慈看了热闹, 又转头最后看了一眼素玉“裴温言,你这次最好能照顾好小玉。如果等到我找到复生之法回来,小玉有什么闪失,我到时一定亲手将你剁成肉泥。”


    裴温言面对纪慈的威胁不以为意“本尊的道侣,本尊自会善待,无需你个外人顾虑。”


    “好,你最好说到做到。”纪慈言罢,也飞身而去。


    崔臻桐见纪慈带着林冲天和吴飞霜走远,自己却没有有走的意思。


    他走至裴温言身边,伸手触碰素玉。被裴温言躲了去。


    崔臻桐叹了口气,收回手“裴兄,你也知道我医术不差,不如将小白弟弟交给我,让我试试能否救活他。”


    “不必了,本尊自有办法治好本尊的道侣,也不劳烦大善人你费心,你多想想家中新婚夫郎才是正事。”裴温言依旧冷冷回绝“若想要师兄,便从本尊尸体上踏过去,若做不到,本尊的踏云门也没有什么要招待的了,崔大善人请回吧。”


    崔臻桐再如何不甘,可实力差距在此,只得将身上百宝袋解下,将里面装的他所有的宝物尽数给了裴温言。


    也是如此宝物,素玉曾稀罕的厉害,被人抢走伤心了很久。


    可此刻裴温言并未接过,任由袋子连同里面宝物摔在地上。


    崔臻桐无奈,只得独自出了刑房。


    他刚迈出一步,他的百宝袋便被裴温言一脚踢了出来。


    崔臻桐回身看了一眼那袋子,没有捡起来,沉默着走了。


    等人群散尽,裴温言才想起地上失血过多,即将死去的叶亦生。


    裴温言心中没有怜悯,只想起师兄脸上那道贯彻整张脸的伤疤。


    他从衣袖里掏出一只白色瓷瓶来,扔给地上的叶亦生“你如何待他的,本尊便如何待你。这是一瓶溶尸水,顷刻便可化掉人血肉,现在你若愿意涂在自己脸上,本尊便饶你一命。”


    叶亦生已虚弱的快喘不上气来,可他做了如此多年位高权重的长老,如何甘心就此死去。


    于是叶亦生选择颤抖着手,将药水撒在了自己的面皮上。


    药水接触皮肤的瞬间,叶亦生便惨叫出声,随着脸上冒出阵阵白烟,叶亦生脸上皮肉五官不断被溶解,最后成了一张平坦的血肉带着两条缝隙的眼睛和一条缝隙的嘴巴,鼻梁和下巴溶解更严重,隐隐可见白骨。


    如此面容,说上一句怪物也不过分。


    云中雪又忙爬起,替师尊疗伤,他没留住师弟,又想着能否留住师尊。


    在云中雪的施法下,叶亦生身上疼痛稍缓,才能忍着痛把话说完整“老夫已经照你说的做了,能放我们离开了吗?”


    裴温言看着叶亦生的惨状,脸上有了些满意的微笑,回了句“好。”


    可正在云中雪将叶亦生扶起时,裴温言却快速伸手,插进叶亦生体内捏碎了叶亦生体内元婴。


    元婴破碎,叶亦生再支撑不住,双膝重重落地,重重摔在地上,喷出一口血来“你!”


    “本尊说过,你如何待本尊师兄,本尊便如何待你。”裴温言满不在乎的甩甩手上的血“本尊听闻你在绝云峰遇见师尊时,只是个来山野寻找食材的伙夫。如今,本尊便贬你为踏云门杂役后厨,负责宗门所有弟子伙食。”


    “对了,再外加清扫宗门地面,擦拭踏云门石阶,清洗弟子衣物,洗涮宗门马桶。”


    裴温言宣读完自己的决定,一只脚踩在叶亦生丑陋的平面脸上狠狠碾压,语气轻蔑的问“怎么样,你可满意?”


    叶亦生已是气极,反驳道“宗门弟子皆是修道之人,并不需要吃喝,也不需要解决身体晦物,你这是纯属羞辱老夫。”


    “没关系,本尊会吩咐他们,以后多多吃喝,解决身体晦物,好好照顾你的。”裴温言随手一指云中雪“这命令便由你传达。”


    云中雪看着地上痛苦的师尊,犹豫不决。


    裴温言便脚上更加使力“你去,还是留在这里看着他死?”


    叶亦生在裴温言脚下一声声呼痛。


    云中雪不忍,慌忙答道“我去,我这就去。”


    云中雪离了去,裴温言一脚将碍事的叶亦生踹到角落的墙上,也不管叶亦生被撞晕过去了没。自己抱着师兄去了会须君曾住过的明镜台。


    他将素玉小心放于会须君曾经的卧榻上,眼前又闪过宋白玦层在此处爬伏在会须君膝头。


    那时师兄是如此鲜活可爱。


    可为什么偏偏最喜欢的是师尊而不是他。


    妒意又涌上裴温言心头,他事事顺利,偏偏栽在了情上。


    于是裴温言又施咒床榻上空凝结出一层云雾,将素玉放于其上,不接触师尊床榻。


    办完这一切,裴温言开始寻找师尊留下的各种秘籍,法宝,希望有些起死回生的线索。


    但他翻遍一切,也没找到起死回生的线索。


    心灰意冷的他,坐在师尊的床榻上,将素玉搂在怀里,想了想又将素玉摆弄成靠他膝盖而坐的样子。


    他轻轻抚摸着素玉的脸“师兄,你是我的了。再没有什么师尊,什么纪慈,什么臻桐哥哥。你也再不能因为旁人离开我,可我太无能,纵我修为如何高超,也不能叫你起死回生。”


    裴温言越看素玉越伤心,将自己额头贴在素玉冰冷的额头上,无声的哭泣。


    可他忽然看见师尊枕边极不显眼的角落处,有一锦盒。


    裴温言先将素玉又放回靠着他膝盖的样子,才忙将那锦盒拿过来。


    打开里面是许多秘籍,最上面却是缺失了一半的残卷。


    裴温言迫不及待的拿过,竟然是一本双修之法的下半部分。


    裴温言越看越眼熟,这不就是当初师兄练的双修邪功吗?


    正是这邪功害他修为尽失,轮做家族弃子,也让他下定决心练就了无情道,与师兄错过许多年。


    可这本书的下半却记载,此功只是暂时让被吸收者失去功力,待修为尽失时,便是绝境重生更纯净灵力之时,倒时被吸收者不但不会失去修为,还会修为大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自己修为暴涨,并不是因为无情道,而是这双修邪功,自己居然因此误会了师兄这么多年。


    裴温言崩溃的抱着素玉的尸体,一遍遍说着“对不起,师兄,我错怪你了。”


    他竟然因为这个误会,曾眼睁睁看着师兄被天下人审判,废了修为关进极苦狱受尽折磨,沦为天下笑柄,最后剖心惨死在寒牢里。


    他因为误会亲手抛弃了自己的道侣,让他受尽折磨后,属于了别人。


    “我都做了什么?”思及往事,裴温言羞愧至极“师兄,我不知道你没想害我,我不知道修为尽失只是暂时的。”


    他忏悔着,甚至咒骂自己替师兄出气,可素玉并不会回应他。


    很久很久,裴温言才再次冷静下来,忽然意识到,这本秘籍的下半为什么会出现在师尊枕边。


    难道师尊也想和师兄双修?


    但这个想法很快被裴温言从脑袋里甩出去,师尊虽然羽化而去,可师尊生前待师兄只是爱徒,他为人弟子,怎么能将师尊想的如此不堪。


    思路在此断掉,裴温言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暂时搁置,也很快被锦盒下面一本写着卜算灵魂之处的秘法所吸引。


    若他知道双修秘法是会须君给的宋白玦,开始是想自己和宋白玦修炼,被他这个外来人横插一脚,大概会惊掉他的下巴。


    可他现在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他只又开始翻阅秘籍。


    那是一本教人用寿命和修为将己身灵魂脱出□□,而后飘荡五洲四海,感悟万物,寻找有缘灵魂的秘法。


    会须君当年能找到断腿乞讨的宋白玦大概便是用了此法。


    如此想罢,裴温言便不计己身寿数,修为的损耗,开始在茫茫人海的天涯寻找一个孤独残破的灵魂,妄图带他回家。


    第29章 第 29 章 先于所有人的深情,却叫……


    昏暗的地下牢房里, 常年见不到阳光,潮湿阴冷,地面上还处处是受血液长期侵染的暗红发黑的颜色。


    无人养护的铁门, 吱呀一声响起。


    躲在最角落深处的少年瑟缩着又往墙角缩了缩。


    不要是我。


    他默默祈祷着不要选中他,但来人还是停在了他的牢房门口。


    对了, 因为频繁的割肉取血,牢房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也许只剩他一个人还活着。


    来人站在牢门前迟迟未动。少年却已主动爬起来, 走到牢门前,隔着铁栏杆低着头伸出细瘦白嫩的腕子给他。


    这动作牵动手腕上,脚腕上的粗重铁链哗啦啦的响。


    那腕子上皮连着骨头, 没有几两肉,上面却布满了割伤,新的叠着旧的, 数也数不清。沉重的铁链锁在这样的腕子上, 磨的腕子总也渗着血。


    他要乖一点,乖一点才能少挨打,少喝药, 多活一些时候。


    可想到以往的疼痛, 他还是忍不住卑微的祈求“哥哥, 你可以轻点割吗?我有点怕疼。”


    少年举着戴着沉重镣铐的手腕, 有些吃力的发抖,转过头不敢看取血的过程。


    他开始盯着牢房角落漏水的石顶,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分散即将到来的疼痛。


    他为什么要经历这些呢?据说是有钱人家娶的男妻昏迷不醒,于是散重金寻找能让男妻苏醒的方法。


    少年便是这其中一种医治男妻的方法,每日喂食烈性药材,用己身缓解药材的毒性与烈性再将含有药性的血肉熬了汤给那男妻服下。


    贪图诊金的主人说他心脉上有恶咒,与各种毒药药性相抵, 是个天生适合做药奴的体质。


    可谁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他们对每一个买来的小奴隶都这么说。


    可现在也死了不少了,不是吗。


    不过,自己却活下来了,也许他确实挺适合做药奴的。


    那自己还挺厉害的嘛。


    不对,不对。


    少年摇头,别人都是享福的命,他怎么开始为受苦比别人多开心了。


    真羡慕那男妻呀,有人牵挂着要救他的命,不像自己,没人在乎,各个都想要自己的命。


    散千金寻医救男妻的会是谁?他的父母兄弟亲人吗?


    不对,既然是男妻,那救人的便是他的夫君了。


    哈哈,少年的唇角微不可察的勾起一瞬,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惊叹。


    可并没有人会为他喜悦,从他记事起便被定为不祥,还没记住父母的样子,便被抛弃河中。


    没有小说故事里被好心养母收留,而是流落到这群江湖药师手中,成了试药的小药奴。


    少年来回想了许多事,来人却沉默着,一言不发,只低头看着少年的手腕发呆。


    这让少年更加害怕,是不是他的祈求,让来人感到了不满。


    于是少年开始脱去上衣,一件布满血迹和脏污看不出原本成色的衣服。


    来人想要伸手阻止,少年却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脱衣的动作还加快了许多。


    少年脱完还细心叠成一块,放在角落里拿稻草盖住。


    这是他唯一的衣物了,他不想没衣服穿,在牢房里挨冻,所以要好好保存。


    来人看着少年后背纵横的新旧伤口,心在抽痛。


    少年转过身来,来人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盯着少年未着一缕的上半身看,连忙偏过头去。


    等那毫无赘肉的纤纤腰肢露在来人眼前时,来人感受到少年的靠近,用眼角余光偷偷瞧了一眼,就呼吸一滞,耳垂微红。


    可少年只是又拖着锁链往前靠了几步,献祭般的的将肉身凑至来人眼前“你可以拿一把锋利些的刀割吗?这样我会少些疼痛。”


    少年的肚子上胳膊上,有许多残存的刀伤,以及一块块狰狞的伤疤,是谁这么狠心,让这么乖巧的孩子割肉放血。


    裴温言再忍受不了,顷刻间点亮牢房的烛火,捏碎眼前碍事的铁栏杆,迫不及待的将宋白玦此生的转世揽在怀里。


    这突然而至的火光却吓到了少年,少年捂着突然见光不适的眼,如受惊的兔子般向后退去。


    这不是往常来取血的任何一个药师,这个人是谁,有什么目的?


    少年害怕的不断挣扎“别杀我,其他都可以给你们,药血都给你们,都给你们,不要打我,不要杀我,我很乖很乖的。”


    裴温言抱的更紧,轻轻抚摸他的后背,温柔地安抚这只受惊的兔子“师兄别怕,我不是来伤害你的,相信我,不会有人欺负你了,我此生定能护住你。”


    “师兄是谁?”少年听了裴温言的话,心里发涩,自他出生起,从未有人与他说过这些,给他温暖的怀抱。


    可他叫的是师兄,不是少年的名字。


    少年不会做窃贼,如果他偷走了这位仙君师兄的疼爱,那么仙君的师兄会不会在那个地方如自己一样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


    裴温言正准备张嘴解释,师兄就是他。但他转念一想,师兄无论做宋白玦,还是做素玉的日子里,都没有一天值得快乐的。


    况且他也不想让师兄想起那些杂七杂八不相干的人,师兄本来就该是他一个人的,是他三书六聘明媒正娶的妻子。


    知道过去,知道过往,对他对师兄都没有好处。


    他是为师兄好。


    于是裴温言选择了让过去只是过去,不再带到将来。


    这一次师兄只有他一个。


    “没有什么师兄,我就是来找你的。”


    “我吗?”少年不解,素不相识,为什么要找他?


    “你我有缘,你是我命定的徒弟,命定的道侣。”裴温言面对着少年“你愿意和我走吗?我承诺你,你会是此世最尊贵的人,再无人敢伤你一分一毫。”


    “我……”少年有些犹豫,仙君可能找的不是他,可他真的真的不想再在昏暗的地下牢房里,放血割肉,日复一日的做别人的药材了。


    对不起,那位仙君的师兄,我有解释过我不是的,是仙君非要带我走。


    等我出去,一定让他继续找你。


    请原谅我的一点点自私。


    “好,师弟。”少年动了点小心思,叫出这称呼后悄悄看仙君的反应。


    裴温言忽然听到师兄唤他,呆愣了瞬间,又想起,他要让一切重来。


    看着裴温言的表情,少年紧张的攥着手心。


    裴温言见少年似是被吓到了,立马调整表情,复又笑的温柔和煦起来“没有什么师兄弟,你无需如此唤我。对了,你如今多大了。”


    少年摇摇头,不太肯定的说“我不太知道,我自小就在这里,但大概已经过了冠礼的年纪了。”


    裴温言又是一愣,心里涌上股心疼,师兄看着瘦小,原来已转世了这么久。


    他脱下身上锦衣,为少年裹上,却不知道少年心中惶恐,怕说错什么,这位高贵仙君就不带他走了。


    少年急急的答“是年纪对不上吗?那也可能是我记错了,这里没有太阳,我记错也是有可能的。我或许再大一些,也可能再小一些。”


    “没关系的,不记得就不记得了。你看起来比我小许多,那我就暂且收你做我的首徒吧。等我们告知了天下,完成所有正规流程,就正式结为道侣。”裴温言爱怜的将少年拦腰抱起。“我们聊了许久,我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少年僵着身子,不敢让自己脏兮兮的脸碰到仙君的衣物,小幅度摇了摇头说:“没有,他们都叫我甲等丙号的小药奴。”


    “那我给你取一个吧。”裴温言想了想“叫无阙如何,完美无缺的意思。”


    小无阙点了点头“谢谢。”


    有了名字的无阙,胆子大了一些,试探性的将小脑袋靠在裴温言的胸口上,见裴温言没赶他,又试探性的双手环上裴温言的腰。


    对不起,仙君的师兄,这个名字,我小小的占用一会,如果你回来,我一定立马还给你。


    师兄主动依靠他,裴温言心里开心的厉害,情绪一激动,一不小心咳出一口血来,正好滴落在无阙的脸颊上。


    他为了寻找师兄的转世,这些年没日没夜的魂魄出窍,耗费几百年的功力,损了不少寿命,终于在这广袤的世界找到了他。


    如今虚弱的身体,便是他找到师兄的代价,可他不后悔,还恨自己没再消耗更多的寿命,让师兄白白受了这许多年的苦。


    裴温言赶忙替无阙擦了血迹“对不起,吓到你了。”


    无阙第一反应是伸出手腕来“师尊,你要不要喝我的血,他们说我的血能治百病。喝了我的血,也许你会好很多。”


    “不,我不会喝的。”裴温言拒绝到“以后也不会再有人能喝到你的血。”


    “可是,你怎么办?”无阙担心的问。


    裴温言又一次暗自为师兄关心他,悄悄开心“你夫君可是修仙天才,这点小伤,我回去闭关修炼几日就好了。”


    无阙为夫君这个称呼,小小的脸红了一下,不好意思的低头轻轻恩了一声。


    裴温言看着怀里的人,在心底感叹,师兄长的真是国色天香,如今满身脏污,瘦的身上没几斤肉,还是美的惊人,美进裴温言的心里。


    可这张脸实在是美的过于惹眼,从前招致许多纷争,为师兄带来许多不幸,如今也该遮掩些的好,以免重蹈覆辙。


    裴温言又动用灵力,使了个会须君遗留下来的秘法,为无阙换了张普通的脸。


    “是幻术,一般人看不出来,你以后也安全些。”


    无阙捏了捏自己的脸,没有什么感觉,他一直活在地下牢房里,没有镜子,原来的面貌他本来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其实长什么样子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你喜欢我的新脸吗?”


    “当然,师兄长什么样子,我都喜欢的紧。”裴温言一时没注意,又不小心脱口而出师兄二字。


    无阙遮掩住心里的异样,努力挤出笑容“那我也喜欢。”


    也许这张新脸更像仙君的师兄,但没关系,他愿意做这个替身,无论什么样子的改造,他都愿意接受。


    这换脸术法看起来简单,却也是逆天而为的禁术,对裴温言损耗不小,裴温言为了师兄不担心,强忍下喉间腥甜,最后为师兄的双眼施了保护的咒法,叫师兄一会出了地下也不会有任何不适应。


    做完这一切,裴温言忍着各种禁术的反噬,将人抱着走出牢门。


    地牢外,立马有五六位裴家侍从跪地请令。


    外圈还有几十位踏云门弟子,也纷纷见礼。


    裴温言吩咐道“寻一架凤鸟鸾架,我要带裴家少主夫人回宗门。”


    侍从与弟子皆一惊,天下人皆知少主为寻夫人已没日没夜寻找多年,如今竟真的找到了。


    有好奇的抬头悄悄看了一眼。


    只两个字,普通,实在普通,如此普通为何能牵动这天之骄子耗费自己性命寻这许多年。


    不过他已没命再想这许多,裴温言随手一挥,便刺瞎他双眼“来人,胆敢窥探夫人尊容,拉下去喂狗。”


    立马便有人来拖了这大胆僭越之人,丢去恶犬群。


    那人惨叫着求饶,裴温言看也不看一眼,对师兄不敬之人一个也不能留。


    怀里人却也被吓得发抖,若是有一日,仙君发现他不是他要寻的人,会不会也拿他喂狗。


    裴温言很快察觉到怀里人的害怕,安抚他“吓到师兄了吗?”裴温言抬头“拖远一些去,别让夫人看见。”


    “好了,没事了。师兄不必害怕,有我在没人能再欺负你,欺负你的人,我会让他们挨个痛不欲生,后悔招惹了你。”


    裴温言自以为自己安慰的很好,却不知道怀里人因为听了裴温言一时改不掉的师兄称呼,在强迫自己微笑。


    无阙只觉得裴温言的承诺是给他师兄的,看着那喂狗的侍从,竟有些看到自己未来的害怕。


    无阙强迫自己微笑,冷静,扮演好师兄这个角色。


    无论是给谁的温柔,此刻就当做是自己的,短暂的取取暖,也好过一直处在黑夜里冻毙。


    第30章 第 30 章 宠成骄纵“小魔王”……


    踏云门清静峰裴温言住处, 无阙乖乖坐于木凳上,迟疑着不敢伸手拿眼前餐桌上的玉筷。


    做药奴的日子里,为保证他一身药血不被污染, 吃的都是些清汤寡水。药师拿个勺子将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混合物扔进无阙牢门前的铁盆里,无阙便抢着跑去拿手往嘴里送。


    若是迟了, 抢不过同牢房的其他人,便只能饿着放血。


    这还没什么, 一般忍忍便好,可空腹最容易被要试的药物刺激,肚子绞痛的厉害, 也只能在地上打滚,有人来了还得装作若无其事,脸色惨白, 咬着嘴唇忍痛。


    要不然被发现身体有问题, 便会被拉出去当做炼药的失败品处理掉。


    所以无阙甚至不会用筷子。


    到了这云雾缭绕,仙气飘飘,亭台楼阁处处皆华丽的不似人间的踏云门, 瞧多了来往众人对仙尊的恭敬, 无阙才真正知道带他走的仙君是何等位高权重。


    他这一伸手, 暴露了连筷子都不会拿, 下一刻就会被送回去吧。


    于是无阙强忍着腹中饥饿,笑着说:“师尊,我还不饿,你先吃吧。”


    裴温言早已修习辟谷,满桌子的食物自然都是给无阙准备的。


    裴温言于是还是将玉筷递给了无阙,让他多吃些。


    无阙推拒不过,只好拿过, 那拿筷子的姿势,让裴温言似是又看见了宋白玦。


    他第一次见宋白玦,宋白玦便在吃饭,吃的满嘴沾油,袖子脏兮兮的不成样子。


    裴温言当日皱着眉,心里觉着这人真是没规矩。


    想到此行父亲母亲的期望,裴温言还是忍着不悦,朝天下第一剑会须君恭敬一拜,以求拜入门中学艺,来日叫裴家权势更上一层楼。


    却不想会须君瞧也不瞧他,只拿了个帕子,给那没规矩的少年擦嘴。


    少年甜甜一笑,又咬了口手上鸡腿,刚擦净的嘴角又沾了油渍。


    会须君宠溺摇头,复又擦,一次次不厌其烦。


    一旁还在恭敬施礼的裴温言却更加不悦,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裴家子,请求拜师。”


    会须君背对着他,不曾看他一眼“本尊有白玦一个徒弟已够,没有再招个徒弟的兴趣。”


    言罢就着宋白玦手上鸡腿咬了一口“白玦真乖,知道给师尊喂食,为师有你一个徒弟足矣。”


    宋白玦闻言心里也是喜的,没人来与他抢师尊最好,于是他又毫无形象拿手从整鸡上又撕下另一只鸡腿递给会须君。


    会须君拿着鸡腿,依旧没回头,只是用与刚刚对宋白玦完全不同的冰冷语气道“请回吧。”


    裴温言当时觉着这会须君师徒二人无礼至极,自己也不是非会须君不可,于是也不再恭敬,随口说了句告辞,便迈步而出。


    可他刚踏出房门一步,天上突然降下三道雷电,叫裴温言不能再往出走一步。


    会须君听着雷声,叹了口气道“天意如此,那本尊便收你做我第二徒吧。”


    裴温言是天命之子,注定要得会须君点拨登仙成神,会须君自己也不能违了天命。


    回忆里,宋白玦听闻师尊收了新徒,手中鸡腿哐当砸在了桌上,砸的桌上白瓷盘子叮当响。


    这响声与现实中哐当响声重合,将裴温言从回忆里拉回来。


    眼前无阙没握稳玉筷,筷子掉到地上,碎成了几块,无阙如惊弓的鸟一般,慌忙跪在地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会赔的。”


    裴温言却只是扶起无阙,拿了筷子夹了口深海雪鱼给无阙。


    这次是他先遇见的师兄,他定能做的比师尊还好,让师兄以后满心满眼都只有他一人。


    无阙盯着递到眼前的鱼肉,慌里慌张的张了嘴。


    鱼肉触碰舌尖的一瞬,如雪遇暖阳在无阙的红舌上慢慢消融不见踪迹,只留下一抹鲜嫩鱼肉的香味。


    无阙住在地牢里从未吃过此等好吃的食物,心里满满都是满足,好吃到眼睛放光。


    “谢谢师尊。”


    裴温言见他喜欢,又夹了一筷子。


    无阙便张着嘴,全吞进肚子里。


    鱼肉喂了小半盘,裴温言停了筷子,在思考些什么。


    无阙见状乖乖合住张开的嘴,担忧自己是不是吃的太多了,若是换成那位师兄定能吃的优雅节制,不闹笑话。


    裴温言却拿出一块帕子,轻轻擦了无阙嘴角“你以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无需在乎礼节规矩,像这吃饭的小事,你用勺子,用筷子,用手都可以,不必拘谨。”


    裴温言自小到大,处处要讲究规矩,一板一眼的做任何事,可唯独在宋白玦身上,他一次次退让,让他师兄成了个不必守规矩的例外。


    无阙闻言,心里一喜,觉着裴温言可太好了,处处包容,为他着想。


    他拿起木筷夹了口鱼肉,不出意料掉在了桌上,他小心观察裴温言脸色,见裴温言满脸都是鼓励,放下心来,又去尝试。


    终于虽然姿态不太雅观,但终究是吃上了一口自己夹的鱼肉。


    裴温言笑着夸赞无阙进步迅速,而后拿起汤匙喂了无阙一口参汤。


    便是此刻其乐融融的场景,一人却闯了进来,大煞风景。


    “你叫我来何事?”来人一身华衣,语气傲慢。


    裴温言放下汤匙,为无阙擦了嘴角才回答道“找你来作为长辈见证我娶妻。”


    裴温言的父亲态度冷淡,直截了当的拒绝“不行,没的谈。”


    “上次你便找了个乞儿来成婚,为父如何劝你,你都不听,非要照人界的规矩,三书六礼,寻媒人,见父母,宴请亲朋。可转头,他就成了魔尊的魔后,把我们裴家的颜面都丢尽了。”


    “这次,你说什么,为父都不会再丢这个人了。”


    裴温言却不将他的话放在眼里,冷冷回道“我寻你来,不是要听你的意见。而是通知你,不需要你答应。”


    “你……”裴父气得脸色铁青“言儿,你以前不这样的,现在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裴父来回打量无阙“上次的虽说出身是个野种,做了几年乞儿,却也还能算是会须君的徒弟,样貌还有几分出色之处。”


    “可如今这个,为父怎么看都觉得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身世估计还不如上一个,这样貌也是平平无奇,不知道你为何喜欢。”


    “其他氏族都求着要给你送他们的儿女,与我们裴家结亲。族中姻亲,表亲也多有长相好,修为好的出色子弟,你通通不要,只能看的上这些登不上台面的东西。”


    “够了。你若再多说一句休怪我不顾父子情分,逐你出裴家。”


    裴父气得手指着裴温言“你……,我是你父亲,你居然要赶我走。”


    裴温言却不在乎“从你见我修为尽失,将我囚于监牢起,你我的父子情便断了。如今你还能见我一面,也是这婚嫁的流程需要。”


    “今日,你同意便继续做你名义上的裴家主,若是不同意,便离开裴家自生自灭去吧。”


    “你威胁我?”裴父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自己虽然当初将他囚禁,却也是为了家族未来,他这一贯乖巧懂事的孩子,怎么突然就不能体谅他了呢。


    裴父索性破罐子破摔,笑道“那你杀了我吧。让天下人看看,你是怎么沉迷于美色,作出此等弑父的卑劣事情来的。”


    面对裴父的挑衅,一向正人君子的裴温言当然做不出弑父的事情来。


    场面一时僵持在此处。


    裴父正要得意洋洋的再讽刺几句,却见一直躲在裴温言身后的无阙走了出来。


    大摇大摆地走至裴父身前叫了声“伯父。”


    裴父冷着脸,鼻子里哼出气来,头颅高昂,看也不看无阙一眼。


    裴温言不能弑父,无阙便想着他来替裴温言出气,于是出其不意伸脚重重踩了一脚裴父的脚面。


    裴父未曾想过这畏畏缩缩的人,居然敢伤他,一时不察,脚趾几乎要被踩裂。


    他怒极瞪着无阙,无阙却又重重的撵了几下他的脚趾,裴父再不忍耐,想将人推开。


    却被裴温言抢了先,一把抱过无阙又护在了身后。


    裴父打不过儿子,看着儿子护着那没礼貌的凶手,气得胡子乱飘。


    无阙却还要火上浇油“你囚禁子嗣,为难儿子婚事,不配为人父。今天这脚就当是替天行道了。我和师尊的婚事也不必你见证了,我们自能顾好自己,你这糟老头子,快点滚出去。”


    说完无阙又悄悄看了一眼裴温言,他一时想替裴温言做些什么,会不会说的话太粗俗了。


    裴父还要上前理论,裴温言施展出威压,叫他寸步难行“无阙既然觉得不需要父母亲族见证,那你便走吧。”


    言罢,一个咒术,忽然从屋外刮起一阵大风,卷起裴父就往外带。


    裴父如何不甘的叫嚷“这新来的狐狸精和那宋白玦一样粗俗无礼,我等你有一日如你从前待宋白玦一样,让他死在你眼前。”


    可他如何叫骂也改变不了裴温言的意思,只能屈辱的被儿子丢出宗门。


    无阙听着,没将诅咒放在心里,只捕捉到了裴温言曾喜欢的人叫宋白玦,想来便是裴温言嘴中师兄的名字。


    裴温言看着无阙又在闷闷不乐,拉过他的手将人抱进怀里“怎么了?”


    无阙不想叫裴温言看出他在想宋白玦,想了想说:“我刚刚踩他的脚,会不会太过粗俗了?”


    裴温言笑着亲了亲他的脸颊“你做的很好,我喜欢你刚刚的活泼样子,很美。”


    无阙便一喜,可转念又想到刚刚裴父的一番话,那位宋白玦想来便是个活泼又无拘无束的样子。


    自己机缘巧合,又更像了那人一分,不知是他福气,还是他的祸。


    “怎么了?”裴温言看无阙依旧闷闷不乐,还是问出了声,他想让师兄快乐。


    无阙努力调整自己的表情“你真的喜欢我刚刚的样子吗?”


    “当然,我希望你无拘无束,肆意洒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做世间最快乐的人。”


    “好。”无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定能学的与仙尊心中所爱一模一样。


    却不知宋白玦也不是无法无天的人,只是裴温言想宠无阙,才想让他肆意洒脱。


    便是这一误会,让踏云门出了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法无天,骄纵非常的弟子,把踏云门搅得鸡飞狗跳,也没人敢说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