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nd7.嵌入了眼睛


    程芊雨虽心有不甘，但也明知，和小少爷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倒不如顺水推舟地合了他的意。


    指不定齐思衍心情一佳，叶青莞那边的进度就能顺利些。


    程芊雨前脚刚撤离，齐思衍他们点的东西就后脚跟着上了桌。


    正儿八经吃饭会影响叶青莞见缝插针聊邀请事宜的进度，干坐着又显得拘谨。


    因而叶青莞的手不禁瞄准了她最初点的那杯冰牛奶。


    移动中的手背被齐思衍慢条斯理地按住。


    肌肤似从他略显粗粝的指腹沿路灼烧，在叶青莞的皮肤上留下挥之不去的滚烫触感。


    心跳霎时空了一拍。


    叶青莞慢吞吞抬眸，对上齐思衍捉摸不透的视线，他面无表情提醒，“先吃东西。”


    “空腹喝牛奶，还是冰的。”


    齐思衍情绪淡中带了点冷，“当你这身体铁打的？”


    空腹喝牛奶对胃不好，这是自不必说的默认道理。


    玻璃杯壁嗖嗖地冒着冷色的水雾，薄薄的晶莹凝结流下，在桌面汇聚成彰显温度的水坡注脚。


    但叶青莞向来不当回事。


    在齐思衍如此直白不加修饰的阻拦下，叶青莞才恍惚间觉察到。


    原来他点了这么一大桌子东西，是为了让她在喝冰牛奶前先填填肚子吗。


    碍于齐思衍“先吃饭”的发号施令，两人相对无言，进食反倒成了主要事项。


    叶青莞于小口咀嚼途中偷偷抬眼，齐思衍坐在对面，不紧不慢切牛排的动作养眼又绅士。


    七分熟的牛排在他手里被分割成规整均匀的条块形状。


    叶青莞欣赏出了神，盛着意面的碗里忽然出现了一块成品，她怔愣着抬眼，对上齐思衍了然的目光。


    他随口冒出句看破她小心思的肯定，“不是想吃？”


    叶青莞下意识的，“我没——”


    半途紧急闭了口，但泄露完整含义的半句显然已将想法透的足够。


    齐思衍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语气依然傲气又欠揍的挑明，“那就是看我。”


    他心情很好的样子，“我知道我长的是很容易惹人犯罪——”


    “不过你也不至于这样直勾勾的。”


    齐思衍瞥她一眼，接着说：“不然总给我一种，你想要把我——”


    “吃、干、抹、净的错觉。”


    一字一句的强调。


    像极了那年，小少爷觉得全世界都要跟他传绯闻的场面。


    而一晃这么多年。


    叶青莞仿佛依旧能透过他如今，看到当初那个眼高于顶的少年模样。


    -


    意面和牛排的份量都不大，齐思衍因为比叶青莞多了切割这项额外工序，所以放下叉子的时间也晚了那么几分。


    叶青莞捧起冰牛奶，小口慢饮，心思却全然没放在味道上，再兜旋浪费时间且没有必要。


    她单刀直入地问齐思衍真实想法：“所以说，采访的话，你有什么考虑吗？”


    齐思衍还是那副拽到不行的模样，“最近约我的媒体呢，确实有点多呢。”


    “而我这人的时间呢，偏偏又很宝贵。”


    “想要我接受采访，也不是不行。”


    齐思衍盯着她，留给她句可供回味的答案，“那就得看叶大主持的努力程度了。”


    叶青莞有时候真的很好奇。


    难道所有富到难以想象的家庭背景，都能惯出他这样脾性的小少爷。


    打心底里与生俱来的，全世界都想和我套近乎的优越。


    可她明明，也当过让齐思衍心甘情愿低头主动的那一方。


    而后又不知好歹地把他的真心踩碎在了骨子里。


    叶青莞觉得齐思衍内心应该是有气的，可这几次见面以来，他所做的最过分的事情，也不过在重逢的第一时间，不愿承认与她这么个人相识。


    这都不算什么。


    叶青莞接这项工作前其实也有过犹豫的心理，她不怕齐思衍对她冷脸。


    当初她态度转变猝不及防，后又跑的太匆忙，齐思衍的不爽想也知根本无从发泄。


    一错过就是五年。


    累积随日月增长，可齐思衍直到现在也没拿那件事要挟或算账。


    齐思衍这样吃不得一点亏的脾气，大概是那种一件事巴不得算几百遍账的脾气，却反常到一字不提。


    仿佛早已风轻云淡地，将往事尽数遗忘。


    -


    说实话，叶青莞对如何主动努力尚无头绪。


    但齐思衍态度明显隐有松动，按照他的说法，他如此宝贵的时间还愿屈尊和她同吃一顿饭，叶青莞怎么也得更上心一些。


    脑袋纷乱如麻的思绪理不清楚，叶青莞慢腾腾地提出个猜想，“是要多请你吃几顿饭吗？”


    “……”


    齐思衍瞥她一眼，莫名其妙就笑了，“一个法儿用多了不腻？”


    他嘴角抽动了下，神情不明，“不知道搞点创新？”


    “……”


    很可惜，叶青莞从小就循规蹈矩。


    上学时代靠着努力保持上游成绩的乖乖女，笨鸟先飞到和天赋异禀的小少爷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


    眼见着叶青莞陷入走不出的困境难关，齐思衍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拿她没办法又状似不经意地指点“明路”。


    “请客就算了”，他说，“用别的。”


    叶青莞刚想追问“别的”指代的含义，就先一步被齐思衍看穿意图。


    只听他立马语气不太好地扔下句：“自己想。”


    “……”


    -


    半晌沉默，叶青莞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可能惹齐思衍生气了。


    说实话，他们最后几次见面着实算不上体面，且叶青莞无疑属于百分百的过错方。


    即便他们当初并没谈过恋爱，但叶青莞始终觉得，在齐思衍心里，她应该是有那么点不一样的位置在的。


    毕竟小少爷身边的女生除了程芊雨，就只剩下了她一个。


    可齐思衍对她…


    大概和对程芊雨没什么不同吧。


    她之所以后来会和齐思衍熟悉起来，也就是沾了座位相近的先决条件。


    -


    胡思乱想的念头又转回到齐思衍口中的“主动点”。


    叶青莞没骨气拿从前攀关系，只能就近捡着最近产生的共同话题企图打开话匣子。


    叶青莞眼巴巴地瞅向齐思衍，用自以为温柔，落在齐思衍耳朵里甜到发腻的语气：“你刚才和小雨说，我们要谈齐氏的集团机密？”


    齐思衍抬睫，盯着叶青莞的眼神看不出在想什么。


    叶青莞又稍有点慌地补充，“是吗？”


    齐思衍默了四五秒，唇角扯了下：“跟我谈这个，起码不得先签个保密协议？”


    叶青莞在心里盘算一下，觉得齐思衍顾虑的很有道理。


    齐氏作为沪市首屈一指的大型综合企业，甚至连整日无所事事，对家业并不上心的小少爷，都有着敏锐的抵御风险能力。


    叶青莞内心后悔一秒。


    觉得就这么轻易提这件事，是她考虑不周。


    意图再度证明她还是很靠谱的，叶青莞没犹豫地同意，“应该的。”


    看齐思衍没有推进进度的意思，叶青莞又老实巴交地讲：“那我去前台问问有没有纸笔。”


    “？”


    齐思衍目光凉凉，甚至语气更甚：“难道你就打算在这手写一张，来敷衍我？”


    “……”


    叶青莞讪讪地收回要起身的动作，心虚都赤裸裸地写在脸上，偏偏她还弯着唇骗人，“哪有。”


    叶青莞这次学聪明了，很义正言辞，“这么重要的文件，当然要仔细地起草后检查过才行。”


    叶青莞抬起头看他，观察着齐思衍表情，“不然你看，我们明天一起，去我们台里拟可以吗？”


    齐思衍呵呵地笑了声，“还没开始努力呢。”


    “就想着把我拐到你们台里？”


    “我看着好骗？”


    “……”


    这条路行不通，叶青莞又很好脾气地更改提议，“那去你们公司可以吗？”


    齐思衍依然是不慌不忙的，“不怎么方便呢。”


    “怎么又不方便了”，叶青莞默默忍着脾气，可语调仍不免透出些不满的意思来。


    她嘟囔，“那不是你的地盘吗？”


    齐思衍歪头，忽地笑了，“今天不是去找过我？”


    “没看出来？”齐思衍挑眉，“齐氏现在，好像不太欢迎我去呢。”


    明明是应该要发愁的事情，也不知道他在这乱显摆个什么劲儿。


    倒像是光荣事迹似的。


    不过显然，叶青莞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另一个逻辑环。


    她微一愣，“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去找过你？”


    齐氏工作人员明明说，不会帮她通知的。


    难不成，如今的齐氏集团里面安插着齐思衍派系的心腹？


    叶青莞顿时在脑袋里脑补了一出商战相关的宫斗大戏。


    一动不动的走神状态被齐思衍吊儿郎当的声音拉了回来，他散漫悠游道：“那还不是因为，今天被我哥算了一下午账。”


    叶青莞看向他的动作顿住，不明所以，“为什么找你，算账？”


    齐思衍不紧不慢，“还不是因为，有人把你去公司的事跟他通风报信。”


    “导致他以为——”


    “我派去夺权的人已经攻上梁山了。”


    “……”


    叶青莞不免怀疑，就她这个单枪匹马的小身板，如果都能去进行所谓“夺权”这项工作。


    那齐思衍亲自去的话。


    胜算是不是会更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