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屋檐的水滴

作品:《惹风

    wind5.屋檐的水滴


    接机那天过后,叶青莞和齐思衍就像是又回到失去交集的平行线。


    在这偌大的茫茫沪市,彼此都有固定活动轨迹的情况下,若非刻意去寻,多数人终生也难有再碰面的机会。


    尽管见不到齐思衍的人,但他回国在沪市财经圈里异常高调,掀起了一阵山雨欲来的暴烈风潮。


    随着财经前线新闻一起,无孔不入地钻进叶青莞的生活。


    不知是否亏心事时隔多年,随着齐思衍的出现一道过来找她算帐。


    叶青莞偶然间发现,她的失眠开始出现了逐步恶化的态势。


    似乎是某种惩罚。


    -


    齐思衍回国带给叶青莞的余韵远比料想中还要广。


    她马不停蹄地结束了上个采访对象的工作,新的艰巨任务就源源不断朝她压过来。


    收工后,叶青莞被蔡松叫进了办公室。


    作为把叶青莞招进台里的直系领导,两人关系亦师亦友,算是相当亲近。


    沪市电视台分不同的组,蔡松所在的二组之前没少被另一个竞争对手使绊子。


    一组组长吕敏达仗着是台长小舅子的私人关系,没少抢夺收视率高且能积累人脉资源的优质栏目。


    捡剩下些苦累又不讨好的活尽数推给了蔡松。


    职场就是这样,领导有亲疏偏好再寻常不过,有些踏实本分的含辛茹苦多年,也比不上人家的起跑线。


    况且吕敏达明面上的工作也挑不出错,蔡松就这样忍气吞声了很多年。


    直至前不久,吕敏达的手下,据说是台领导远房表亲的赵沛儿因私人丑闻倒台,连带着吕敏达也元气大伤。


    台领导不知何故主动辞职,他作为实干者的业绩被新台长赏识,日子才逐步好了起来。


    说起来,那位嚣张跋扈的大小姐赵沛儿之前总将叶青莞视为眼中钉,背地里想着法地找不痛快。


    蔡松一直因他作为领导,却护不住手下人而自责。


    还好如今一切过去,重新分配节目后他也能够把叶青莞这样优质的新主持人调到财经栏目锻炼。


    不过据他了解,吕敏达的倒台背后,好像和叶青莞间还有些理不清的关系。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蔡松扬声:“进。”


    叶青莞进来后回身轻轻碰上了门,而后主动问:“您找我?”


    “小叶啊”,蔡松用眼神示意他桌对面的会客椅,神色亲切地寒暄,“坐。”


    叶青莞坐好,见蔡松欲言又止地沉默,明显不寻常的反应让她也不免生出点忐忑。


    气氛莫名有点沉重。


    叶青莞又试探着问:“怎么了吗?”


    “小叶啊”,蔡松斟酌着说辞,“你最近的工作我都看在眼里,确实进步很大,一看专业知识上就没少下功夫。”


    他顿了几秒,又说,“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之前采访的那几位不论是学识见解亦或是对金融市场的嗅觉都是上上乘。”


    “更重要的是,能做到这个位子的情绪都比较稳定。”


    “咱们台里的意思呢,是想下个采访对象争取一下近期刚回国的,齐氏集团的小少爷,齐思衍。”


    见一直安静着听的叶青莞,听到齐思衍的名字后,神色似乎略有波澜,蔡松又赶忙挤出个笑打哈哈:“你也知道,他最近话题度正高嘛。”


    叶青莞垂眼,任由安排地表示决心,“蔡组长,我采访谁都可以的。”


    叶青莞答应的过快,太好说话又让蔡松有种在欺负老实人的愧疚,“小叶你可能不太清楚哈,齐思衍这个人,和其他的企业家们不太一样。”


    蔡松语气有些艰难,“他就属于我说的——”


    “情绪不太稳定的那种类型。”


    “……”


    蔡松听到的是传言,而叶青莞却是实实在在的亲历者。


    齐思衍的情绪不稳定也可以被解释为真性情,他当年就属于那种,若是他看不上,谁的面子也不会给。


    从不知阳奉阴违的委曲求全是何物。


    但这么多年过去,叶青莞也并不清楚。


    如今的齐思衍,究竟是个什么性情。


    叶青莞回神,眼神中的空重新被亮取代,依然是很好说话的样子,“我没关系的组长。”


    “您安排就好,不用考虑我的。”


    -


    回到家后,叶青莞卸了妆瘫进柔软舒适的大床。


    夜晚无端会引发浓烈思绪,她脑子里又开始重新响蔡松刚刚说的那番话。


    齐思衍对合作伙伴挑剔到吹毛求疵。


    仅和台里工作人员接触不够,他还要私下对接主持人,确保对方能和他合上脾气。


    鉴于叶青莞承担了直面齐思衍的主持工作,蔡松的意思是,台里破例给她批了一周假,专供她找想办法找机会探一下齐思衍的口风。


    一周啊。


    从时间上来看确实大气。


    看来台里还真是破釜沉舟,同时对她寄予厚望,势必要抓住齐思衍这个话题中心人物。


    叶青莞重又直起身子,在通讯录的界面徘徊很久,下定决定般点开了齐思衍的微信界面。


    自他们分开之后,齐思衍的头像就静静躺在通讯列表里。


    像是被遗忘的隐秘边角。


    而只有叶青莞才知道,她只是没勇气点开而已。


    齐思衍头像仍旧是高中时代那张看不到脸的摩托服侧影照,个性签名和朋友圈空白,让人无从窥探他如今的生活近况。


    叶青莞点开齐思衍的对话框,在转账界面金额输入1,点击确定转账,跳转出“请输入支付密码”的瞬间心情落了地。


    他没删除她。


    但几年的躺列又和删除了没什么差别。


    重要事情当面讲才更有诚意。


    叶青莞把自己蒙在被窝里,接连打了好几个滚儿,还是为即将到来的会面产生了些紧张情绪。


    -


    次日。


    站在齐氏集团楼下,叶青莞破天荒有种近乡情怯的无措。


    齐氏集团的大楼没通行证刷不开电梯,叶青莞在一层出示了工作证,随后在会客沙发稍作等待,楼上前台会派人接她上去。


    而当她正式表达来意后,负责接待她的员工又泛了难。


    接待她的是外宣部经理,对方似是有口难言,很遗憾地告知她,齐思衍自归国后并未出现在齐氏。


    经理爱莫能助地对叶青莞讲,他们不便帮忙联系,若是叶青莞有需要,最好私下单独联系齐思衍。


    首次尝试就扑了空,叶青莞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仿佛没封好口的气球,没两秒就将撑着的一口气泄的精光。


    从齐氏集团办公楼出来,叶青莞在楼下踌躇未决地徘徊许久。


    她的诚意给的到位但无果。


    叶青莞调整好心态,拨下了等待命运的一通未知电话。


    时隔这么些年,再加上齐思衍中途好几年都在国外,叶青莞没想着他的手机还能有接通的可能。


    她抱着万分之一的尝试心态,却在通话被接起,听筒内传出齐思衍懒洋洋的一句“哪位”时,整个人思绪完全暂停了运转。


    齐思衍的声音哑沉,明显带着被搅扰了好梦的差脾气。


    仅有的两个字也能听出一股不耐烦的味道来。


    叶青莞瞅了眼左手佩戴的女士腕表。


    时间指向上午的十点半。


    小少爷起床时间晚,无所事事的状态太过好懂。


    齐思衍那边听筒的距离似乎被滑远,叶青莞都能猜想到齐思衍不耐烦地分出视线去看备注的模样。


    可惜叶青莞早在当年离家上大学时,就换了新的手机号。


    一个他没有的手机号。


    齐思衍那边看到的应是个陌生来电。


    但不知何故,对面竟微顿几秒,声音多了几分清醒,含着叶青莞听不出的故作自然:“哑巴了?”


    “……”


    他都不知道对面是谁就直接冒犯,还当真不怕给自己拉仇恨。


    叶青莞无声地清清嗓子,尽量保持呼吸平缓,“你好,我是叶青莞。”


    “嗯”,齐思衍声调淡淡,似是对她这副自报家门的反应还算满意,破天荒的好好说话,“找我有事?”


    叶青莞顷刻绷紧,脑海迅速组织语言,“嗯…有一点。”


    “你方便吗”,叶青莞觉得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干脆提议,“不然我们见面说可以吗?”


    她说:“找个饭店,我请你?”


    齐思衍这会倒像是又被困意席卷,他懒洋洋地打个哈欠,不太好说话地挑刺,“这么大早起把我喊起来,还不说正事?”


    叶青莞又想到现在的时间,一边想着,另一边又不受控地喃了句:“也不算很早吧。”


    她先理亏,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认下吵他睡觉的恶人形象,可声音还是不自觉地变小:“这都十点半了。”


    “十点半怎么了”,齐思衍歪理一套套,“倒时差,不懂?”


    在意识来临前,叶青莞嘴快地当即接了句:“那你不该,刚开始睡吗?”


    后知后觉自己暴露了什么关键信息,齐思衍当然也没放过这点。


    他如同抓住把柄证据,气定神闲地语调,“你怎么知道,那边的时差是刚开始睡?”


    叶青莞一度慌乱,又忙慌着编理由,“我之前主持的节目里有,所以专门注意过。”


    齐思衍像是也没在意她这番说辞,只是顿了半拍,随后保持怀疑地问了句:“是么?”


    叶青莞秉着说谎不能露怯的信念感回复他:“是的。”


    齐思衍:“行。”


    也不说是信还是没信。


    话毕,叶青莞又想到,她之前主持的是沪市民生版块。


    完全和国外扯不上丝毫关系。


    不过齐思衍……


    他应该不知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