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怎么会这样？”路青掩面哭泣，她两个月前正式通过言昭离的考核，进入她梦寐以求的军队。有实力，有机会，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她，很快就荣升为队长，手底下管着一排的兵。


    如此短的时间晋升，谁见到她不道一句前途无量。


    她不愿接受这样的现实：“元帅那么好的人……怎么会……”


    想到了什么，她的声音变得坚定起来：“元帅的死有蹊跷，我要去大将军那为元帅讨个公道。”


    她欲夺门而出，被人拦住：“你不要冲动，事情还没有任何定夺，冲动只会坏事。”


    “我冷静不下来，你我都知道元帅的身手不凡，甚至在我看来，军中没几个能打的过元帅，可现在这事发生的那么突然，我不相信，我要为元帅讨个公道。”路青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众人同样气愤填膺。


    “对，我们要为元帅讨一个公道。”


    “元帅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加我一个，我也去。”


    一呼百应，那人拦不住，于是众人浩浩汤汤的去了霍高若的军帐前。


    霍高若自安排好言昭离的后事后便昏了过去，如今才醒过来，正靠在床边吃药。


    听到这动静，她循声望去：“外面这是发生了什么？”


    庄天荷伺候着她喝药：“军中有人认为元帅死的有蹊跷，请求让您彻查此事。”


    霍高若眼中隐约有泪水划过：“她们有心了。”她长久生活在军中，自然知道那些士兵能做到这份上，是真的爱戴言昭离，敬重她，可以说，言昭离获得了她们的认可。


    她作为前辈，一开始并不看好言昭离，可她的谋略，智慧，她都看在眼里，甚至隐隐有了栽培她的心思。


    可如今……她只得惋惜一声又一声。


    庄天荷接道：“将心比心，元帅对她们好，她们也是知道的。”


    “我出去看看。”她挣扎着起身，庄天荷搀扶着她。


    帘子一挑开，众人见她出来，心中甚是激动，她们整齐划一跪地，上千上万的人齐声高喊：“求将军彻查此事。”


    这她们的声音震耳欲聋，场面看上去也甚是震撼。


    霍高若咳嗽了几声，众人也止住了声音，她们侧着耳朵，认真聆听霍高若对此事的安排。


    “诸位的不舍本将都看在眼里，此事确实突然，这其中的蹊跷我定会一一勘察，我在这发誓，此事绝不会姑息任何心有不轨之人。”


    得了她的应允，众人心稍安了些，她们是相信霍高若的为人的。


    “将军即如此有决心，我等自然相信。”


    “还望将军抓到真凶后，告知姐妹们一声。”


    “一定。”


    众人散去，转而去了训练场，她们要把所有的悲愤发泄在战场上，元帅是死在那齐国二皇女的手上的，她们不会忘了报仇。


    至于所说的真凶，自然是……


    霍高若眼中划过一丝狠厉：“将所有身居要位之人叫到我帐中，本将要好好问话。”


    言昭离死前的最后一次是想去突防齐国的防卫线，她想先断了齐国的粮草，在士气上打压她们，结果途中遇到早就蛰伏起来的齐国大皇女，双方互相交战，言昭离先是杀了齐国大皇女，后被赶来支援的齐国二皇女一箭射穿心脏，气息几乎全完，诊治无效后身亡。


    了解整件事情的经过，似乎没什么问题，可再一深究，就会发现处处是漏洞，首先，言昭离此次行动甚是隐蔽，除了军中的几位高官，几乎无人知晓，又怎会走漏了风声。更何况还被人提前蛰伏，这一看，就是对方早已得了消息。


    其二，言昭离的武功一向高强，常能以一敌十，哪怕是在战场上与齐国二皇女交手，也是稳占上方，怎么……怎么会被一箭穿心。她始终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总之，最后只会指向一个结果——军中出现了内鬼。


    而军中，最不容忍的就是内鬼，霍高若对此也痛恨至极，内鬼的一次消息泄露，就能轻易的让上前上万人失去性命，甚至导致最后的战败。


    她凝望着风云变幻的天空，冷笑道：“那些小人，当本将军是死的吗？”


    “本将军定会把你揪出来。”


    *


    庄天荷叫人的时候迅速，众人集合的也很快。她们坐在椅子上交头接耳的时候，霍高若还没有出来。


    “你猜将军叫我们来是为了什么？”


    “很好猜，抓内鬼。”


    问话的人是个榆木脑袋，她表示很震惊：“什么？”


    “军中什么时候出现了内鬼，本将怎么都不知道。”她以为今日来是为了悼念言昭离，甚至特地穿了素衣，胸口处还挂了一朵白花。


    有人细细为她分析，那人听后，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那内鬼真是可恶，到底是谁，可别让本将逮出来。”


    有人愤恨不拼：“呜呜呜，元帅那么好的人，怎么被这内鬼害了。”


    有人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军中很快就要变天了。”有人倒台，就会有人上台，这内鬼知道消息，必是个官职不低的，她想升官好久了，眼下马上就会有官职空缺，她定要好好表现。


    “咦，你不在床上多休息，怎么现在过来了？”


    来人被搀扶进来，她笑道：“将君等会问话，我肯定是要来的。”葛思枫是这次事件中唯一跟着言昭离的人，自那次后，她便被重伤，一直在床上修养，现在堪堪能下床。


    问话的人了然：“也是，说不定能从你这问出点什么。”


    “嗯。”不知是不是经历了这次的事情，葛思枫的脸上也不怎么出现了笑容，她垂眸回道，“希望能为元帅讨个公道。”


    庄天荷站在旁边，审视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将众人的反应记在心里，眼睛多看了一眼戚宛海。在场的众人神色各异，唯有她，面上如往常一样，看着颇为平淡，像是来例行公事的，言昭离身死的事对她似无多大影响。


    “见过将军。”有人对着来人起身行礼。


    霍高若的面色已经完全不像刚在的病弱，她身穿陪伴她多年的盔甲，右手握着一柄还未出柄的剑，板着一张脸，让众人落座。


    众人见到那剑，心中不由得发憷，这剑唤斩邪，是先皇赐给霍高若的，陪她大大小小经过二十多年的战争，陪伴的时间甚至比霍高若身上的盔甲多。剑如其名，斩杀一切邪祟小人。


    还未出鞘，众人就能感受到剑上的煞气，这剑不知斩杀过多少敌人的项上人头，浸染过多少的鲜血。


    霍高若：“诸位也知道今天来的目的，本将军就不便多说些客套话了，本将军今日来，只问一件事，谁是内奸？”


    “当然，内奸肯定不会自己承认，本将军会亲自揪出来，就地斩杀。”她冷冽话语更是让众人身形一颤，更让众人明白，将军对此事很是认真。


    她们不由得神色凝重起来，霍高若对着葛思枫道：“说吧，事情的经过。”


    葛思枫沉声说道：“元帅和我是子时出发，刚经过那片树林时，就被一根细绳绊倒，不少人没反应过来，当即就受了伤，元帅身形迅速，一个翻身落马，此刻还没有受到什么伤，接着，她意识到了中埋伏，也明白此刻不是突击的最好时间，叫人撤退，可那齐国大皇女实在可恶，不肯让元帅离开，元帅没法子，只好持剑迎敌。


    两人的实力不分伯仲，最后还是元帅占了上风，一剑斩杀了敌人的头，她自己也有些精疲力尽了，恰巧此时，齐国二皇女赶来，见皇姐性命没了，勃然大怒，与元帅打斗，后又趁元帅不注意，……”


    说到这，她有些不忍，闭上了双眼，将话补充了完整：“一箭击穿了元帅的心脏。”


    霍高若深吸了一口气：“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线索，你再想想，那齐国大皇女和二皇女可曾说了什么，提到了什么人？”她想问具体些，看看是否能从中得到那内奸的线索。


    葛思枫沉思片刻，眼神无意识瞥了一眼某处，斟酌着开头：“那齐国大皇女最开始见到元帅时，嘲讽元帅，被身边人暗算了都不知……然后齐国二皇女杀了元帅后，跟身边人隐隐约约说了什么，我那时快陷入了昏迷……让我想想。”


    旁人面上急促，迫切想知道说了什么，可这时越急越不能催，直到葛思枫拍了下额头：“我想到了，那齐国二皇女说的是定好好好酬谢那人，要不是她报信……齐国二皇女身边人也说了句，什么这都是她应该做的，想借主子的手报父母的血海深仇，如今大仇得报，她想必会更加忠心。”


    报仇？报父母的血海深仇？想必这个内奸这是与言国有仇的。


    思索的范围一下子缩小，脑子转的快的人更是将眼神锁定在一人身上，那人眉头紧皱，不知是身份暴露的哀愁还是一口大锅被扣在身上的冤枉。


    直到霍高若将疑惑的目光放在了那人的身上，她才出声：“我不是。”


    “我没卖过元帅的消息，没与齐国勾搭过，更不是什么内奸。”一声更比一声坚定。


    最开始想表现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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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跳了出来：“你怎么证明你不是，现在人证俱在，你与齐国有勾搭，找到物证也只是时间的关系，我看你还如何狡辩。”


    戚宛海一向不善于应付这种场面，她只得反复重复：“我说了我没有。”


    “那就拿出证据啊，实在不行搜你账中也行。”


    “不行。”戚宛海脸色阴沉，她死死盯着葛思枫，又扭头看向那质问的人，骂道：“蠢货。”被人利用了也不知。


    她算是明白了这是为她精心设的局，既如此，她的帐中定能搜出一些东西到时候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恼羞成怒了吧。”那人用手指指向她，分析的头头是道道，“结合葛总兵所说，那内奸记恨言国，而在场除了你之外，没人能记恨上自己的母国。你的母亲成为了言国高权者斗争的牺牲品，因此你记恨上了言国，选择与齐国进行合作。”


    那人声厉俱色：“是你害死了元帅。”


    有了人出头，盲目者很快被扰了思绪，她们明面上没有那人说的大声，但背地里都在窃窃私语。


    “原来是她，真是意想不到，不过，这么听来，也算是情有可原。”


    “你同情她，别忘了元帅就是她害死的。”


    “再情有可原也不是她叛国的借口。”


    “她啊，我早看出来有鬼。”


    “此话怎么说？”


    “你可还记得元帅刚来那日，咱们都到门口去迎接元帅，唯有她，得知来的不是大将军，扭头就走，那是半点不带犹豫的。后来根据我的观察，她不喜元帅，每次见到元帅面色都不友善，八成早就起了害元帅的心思。”


    “听你这么说，我好像也这么觉得。”


    世间多是附庸者，那些未经大脑思考的语言脱口而出，成为了刺向他人的利剑。


    戚宛海浑身发抖，恍惚间又回到了儿时，母亲战败的消息传到家中，大抵是对母亲的期望太高，是村子里唯一当上官的，以至于落败的时候，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纷纷指责母亲的无能，连一场小小的战斗都未能胜利。


    可只有她知道，是上面的人下达出错误的指令，让母亲犯险，母亲受困后，又没有及时的派出援兵。


    她嘴唇翳动，想去反驳众人的每一句质疑。


    不是的，她母亲虽然死时有因，但她从来没有动过害言国的心思，相反，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言国好，因为这是母亲用性命守护的国家。


    她不是厌恶言昭离，她不高兴的是言昭离一来，便替代了大将军的位置，她是知道大将军的为人的，她也曾受过大将军的恩惠，她不平的是，大将军只是身体有益，为什么陛下能毫不犹豫的换人，让一个毫无经验，甚至可能是一个花瓶的人上位。


    言昭离为什么能这么快收买了人心，为什么这些人能这么快就听从她的命令。


    乃至后面的时间，她都在偷偷观察言昭离，虽然还没过她考察截止的时间，但她内心已经隐隐有一部分钦佩。但为了公平，她又得抑制住这份钦佩，于是就造成了每次都板着脸跟言昭离待在一处。


    “将军，事情已经有了结果，快惩治内奸，还元帅一个公道。”


    “我等请命，请将军即可行刑。”


    霍高若仍在思索，对着戚宛海希翼的目光甚至有点隐隐动容，不知怎的，她内心是不信戚宛海是内奸，毕竟这是她帮助甚多，一手扶持上来的孩子。


    见霍高若面上犹豫，而众人仍在催促，甚至有人想亲自动手，戚宛海道：“将君，把我先抓起来吧，事情的源头指向我，总得给大家一个交代。”


    “不过，我相信您定会还我个公道。”她不想让霍高若为难。


    “死到临头还冥顽不灵，你还不赶紧交代你与齐国的关系。”


    “宛海，我是真没想到能是你。”可能是情绪起伏比较大，葛思枫剧烈咳嗽了几声。


    戚宛海冷着脸：“用不着你假好心。”


    “你怎么能这么说，宛海，你是不是在怪我，我不该说出那些话，可我要是不说，那如何为元帅的死讨回公道。”戚宛海捧着胸口，做出一幅受伤的表情。


    “啪啪。”军账外突然传来几声鼓掌声，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演的真好，你说是吧，葛总兵？”


    那人又对戚宛海说：“受那么大委屈，一声不吭，真是太惨了，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我教你个办法，看不惯直接就一拳头挥下去，保管安静。”


    “当然，一拳不行就两拳，几拳安静就挥几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