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地对视好片刻。


    是夏芷歆先出声打破沉寂：“这是在做什么？”


    一家人等在这里明明是有许多话想问夏芷歆，真见着了人却又半晌找不到话头，不知该问点什么好。


    “……等你回来一起用早膳。”


    这话是夏政年说的。


    没给夏芷歆拒绝的机会，夏政年紧接着道：“你回来了便一道用早膳吧，正好为父有些话想与你们说。”


    夏芷歆确实是打算拒绝。


    她和萧旭尧用过早膳萧旭尧才送她回来，而她如今又不知该用何等态度去对待侯府的人。


    时至今日，她已然没了去与他们争辩从而换得他们对她后悔万分对她满怀愧疚想要给予她弥补的想法。或许刚重生那会儿她内心深处是有过这样的想法，尽管她从未承认。


    但现在没必要了。


    他们后悔对她有愧疚又如何呢？


    怎么都改变不了她受过的苦遭过的罪。


    诚然他们有愧了想要弥补她，她能得到一定的好处，能让她的复仇大计加快进程。但想要得到这些东西并不是只有这一个方式，她完全可以换个让她更舒适的方式。


    比如，以利换之。


    她想要三十万夏家军的支持，勇诚侯府又何尝不想寻一个新出路。她与太子是同盟，能允诺勇诚侯府荣耀依旧，他们没道理拒绝合作。


    只有承王一党彻底瓦解，她的大仇才算得报，才能开始新的人生。


    原本没这么急，但出现了一些上辈子没有的变故，她得快些。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针对，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鬼医燕姝对她的针对瞧着可不像是只因太子殿下；沐昉一众本事了得的暗卫要谋生多的是好去处，却偏来她手底下，且对她忠心得也有些过了。


    不日南渊国的使团就要到达盛京……


    为免生变故，她得在那之前得到夏家军的全力支持。


    “歆歆，昨晚有没有受伤？”


    一众人落座，丫鬟们端着早膳鱼贯而入。


    以往勇诚侯府的早膳也很丰盛，可今日似乎格外丰盛。


    像是特地准备。


    “今日的早膳怎么这么丰盛？”被迫跟着大家一道早起来迎接夏芷歆的冯柔嘉说话有点阴阳怪气。


    没人搭理她。


    夏芷歆回答夏长风：“一点轻伤，无大碍。”


    她没有反问夏长风伤得重不重，这让夏长风不由怔愣住。放在平常，她定是会问的，现在却没问……


    心头泛起苦涩。


    轻轻呼出一口气，夏长风尽量不让自己心底的情绪泄露：“轻伤也是伤，有好好上药吗？”


    “如简帮我上过药了，二哥不必忧心。”


    “说到如简姐姐，姑姑，怎么没见她跟你一道回来？”休整一晚，夏维则精神头依旧不见多好，在脸上那几处伤的衬托下显得更憔悴。


    “裴相的一位友人昨夜受了伤，请了如简去看伤，如简还需在裴府多住几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对夏维则这个侄子，夏芷歆态度倒是与以往没有多大差别。


    语气都柔了几分。


    夏维则年纪小，却不蠢，当即就觉察到了夏芷歆对他的差别对待。欣喜是必然的，只是欣喜过后，夏维则情绪很快又低落下来。


    明明以前他们一家人那么亲密，现在却……


    还有昨夜，竟因他让姑姑和两位叔叔都陷入险境差点丢掉性命，这让他非常自责。


    且先不论那些刺客的目的是什么是冲着谁来，若是他武功再高些人再机敏些没有被那些人掳去用以作诱饵将姑姑和叔叔们引去，那些人的计划根本无法施展。


    他还是太弱了。


    他不想一直做一个拖后腿的弱者。


    “这样啊，如简姐姐真厉害，都得裴相请过府看诊了，不愧是姑姑身边的人。姑姑厉害，耳濡目染，姑姑身边的人也跟着厉害。”


    “你倒是嘴甜。”夏芷歆被他这无脑的夸逗笑了。


    尽管只是轻轻勾唇浅笑。


    却也让屋中压抑的气氛有了些许松缓。


    其他人总算能开口说话。


    申氏道：“别顾着说话，先用早膳，不然待会儿要凉了。”


    她顺手往夏芷歆碗里夹了个小肉包。


    这在以往是很寻常的事，此时却让所有人手中动作都顿住。


    时间仿佛静止。


    都很紧张，小心去看夏芷歆的反应，像是生怕她会直接放下筷子不领情甩袖离去或是直接沉下脸。


    但都没有。


    只见夏芷歆微敛下眼帘看了看落在自己碗里的小肉包便抬起眸子，情绪不见任何变化，平静道：“多谢母亲。”


    似是接受了，似是一切都回归当初。


    然而事实是，从头到尾，夏芷歆都没有动过那个小肉包。早膳吃完，那个小肉包都还留在碗里。


    因着申氏这自欺欺人故作寻常的举动，这顿早膳吃得尤为安静，好不容易缓下去些许的压抑气氛又回来了。


    早膳吃完，夏政年将所有人留下说话。


    “你何时与大长公主关系这般亲近了，竟得她邀你过府做客还让你在她府上留宿？”夏礼盯着夏芷歆问。


    分明伤得极重，现在该回去好好养伤，却坚持留下。


    夏芷歆举目朝他看去。


    还不等她接话，夏长风就狠瞪夏礼一眼：“这是歆歆的私事，你问那许多做什么？”


    明知歆歆昨夜是跟太子殿下在一处，所谓的被大长公主请去做客不过是托辞，偏要提起。


    诚然他也很不赞同歆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与外男共处一夜，可如今不似以往，他们都没了对歆歆说教的资格。


    只恐歆歆不耐烦了直接将所有事挑明。


    待到那时就真无法挽回了。


    夏礼其实话出口就后悔了，又被夏长风警告，不会再犯蠢。


    偏偏夏芷歆就是回答了他。


    只见夏芷歆视线从众人脸上逐一扫过，然后落在夏礼脸上，缓缓扬起浅浅的笑容：“我与大长公主关系并不亲近，甚至可以说我与大长公主没有任何私交，昨夜我也不是留宿大长公主府，那不过是太子殿下顾及我的声誉对外的说法。昨夜太子殿下并未回宫，我是留宿在太子殿下购置的私宅，今早大长公主送我回来的车架也是太子殿下着了人去大长公主府请来。”


    “你——”


    夏礼脸色变了又变。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么不要脸直接就承认了。


    “三哥做什么如此气怒，你心知我与大长公主并无交情不可能真被她请过府留宿，却仍这般问我，不就是想听我这么回答吗？”


    “我……”


    夏礼表情精彩。


    夏芷歆却没打算与他多耗费心神，目光转向夏政年：“不知父亲将我们都叫来，是有何事要说？”


    夏政年凝视着她好半晌，才沉声开口：“你到底要做什么？”


    瞧着应该也是有些被夏芷歆方才那番“直言不讳”、“视闺誉或者说视勇诚侯府颜面如无物”的话给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