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旭尧依言上前。


    在距离大长公主三步处站定，由着大长公主打量。


    “五年不见，长高了些，就是清瘦了许多。我原以为你还是不愿见我，今早听到下人传话说你要找我帮忙，我还以为是下人骗我呢。”


    萧旭尧微垂着眼睑没说话。


    大长公主见此，轻叹一声：“坐下说话吧，别站着了。”


    “允川，对不住你的是旁人，你这样连坐我对我也生了怨，五年不愿见我，实在是没有道理。”


    “并未怨您，只是不想您瞧见我的样子徒增担忧。”


    所以这五年，不管大长公主去东宫多少次，萧旭尧都拒不见她。最开始那两年大长公主还坚持，后来大概是清楚了萧旭尧的决心，大长公主便再未去过东宫。只常常让人送些补品药材过去。


    萧旭尧只是不见人，大长公主送去的东西他都会收下，且每次都会让下面的人准备相应的回礼。


    “姑母有所不知，我此前的样子确实不太好，是近来身子渐有好转才敢来见您。”


    “我没有亲眼看到你病时是什么样，却听到过不少议论。每每听人说起都挂心不已，好在现下你的身子好转了，我也能稍微放下心了。最近听到一些有关你的传言，才知你终于舍得出东宫，允川，你……”


    萧旭尧抬头看她，大长公主顿了顿便止住了话头，没有再说下去。


    知道他不爱听。


    “罢了，不说这些，说说勇诚侯府那个小姑娘吧。我记得你们好像没什么交集，怎地凑到一块儿去了？”


    “缘分吧。”萧旭尧轻轻道。


    就那么刚好，他忧心她退婚受到打击的时候，她主动找上了他。


    “难得见你会拿缘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来说事，你可从来都是讲实的，只信实际可见之物。”大长公主略带调侃。


    “你既将她带到我面前来露了脸，想必应该是认真的。”


    萧旭尧看向她，眼神坚定语气无比认真：“是，我是认真的。”


    “姑母，我要娶她做我的太子妃。”


    难得见他有这样略显孩子气的模样，大长公主都愣了愣。


    反应过来眼眶竟不自觉有些泛红：“极好极好，朝阳那孩子我瞧着就是极好的，从前我便很喜欢她。”


    “只是她的身世……我也听说了，还有她此前和老五有过婚约，眼下两人婚约虽已解除，可你是大燕朝的储君，你们想要成婚怕是不会容易。”


    “也不难。”萧旭尧道：“我要娶她，谁也拦不得。”


    “陛下此前就想给我二人赐婚。”


    这个大长公主也听说了。


    “可你们都拒了不是，想来你们并不想用这样的方式促成婚事。这一点你们做得很对，真此时就由陛下给你们赐婚，于你倒是无甚大碍，于朝阳的名声却极为不利，怕是随处可见别人议论她配不上你嫁你是高攀。你既对她有心，应是不愿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嗯。”


    “想好要怎么做了吗？可需要姑母帮忙？”


    “已有打算，暂不用姑母为我们劳心。”


    大长公主也不强求：“你自来就是个有主意的，既是已有打算，姑母就等你们的好消息。”


    从始至终，大长公主都没有问萧旭尧怎么就看上了夏芷歆。一则，夏芷歆是盛京闺秀之首，美名在外，她对夏芷歆印象本就不错；二则，她对萧旭尧足够了解，相信他看人的眼光，能入得他眼入得他心的人，肯定错不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大长公主就将人打发走：“昨夜折腾了一夜，想必你也累了，你这身子现下还需好生将养着，回去休息吧。改日得了空带朝阳来我这里坐坐，我方才只是使了人架车去送她，还未正式与她见过面。”


    “好。”


    “此前听说朝阳遇刺，昨夜又……如今你身子好转，往后像这样的麻烦怕是不会少，你既在意朝阳就好生将人护好。”


    “允川知晓。”


    “过几日就是你母后的寿诞……”


    萧旭尧起身准备离开的动作一顿。


    抬眸看她。


    “你知我与你母后的交情，自从……我便再未去坤宁宫为她庆贺寿辰，今年我想与你和你父皇一道去坤宁宫为她过寿，你……”


    “还是算了吧，姑母。那天陛下不会允许除他和我以外的人踏足坤宁宫，您这些年难得日子过得安稳些，便莫要去招惹他了。陛下这个人狠起心来是不念旧情的。”


    大长公主张了张嘴似是想说点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难为你了。”她说。


    萧旭尧离开了大长公主府。


    倒是没有立即回东宫，而是转道去了裴府。


    “今日早朝我已经当场定下新的京兆府尹人选，是我们自己的人，以后可放心用。我们早些年安排在朝中各处的人也会慢慢摆到明面上来。”裴誉给萧旭尧倒了杯茶。


    “嗯。”


    “朝阳还好吧？”


    “受了点伤，无大碍，孤已将她送回侯府。”


    裴誉闻言，难掩感慨：“昨夜那样的情况她竟都没有回侯府。除却此前她到庄子上小住那三个月，她可从没有单独在外留过宿。以往就算需要在外留宿，她身边也至少有一个勇诚侯府的亲长相陪，如今当真是……”


    “可见勇诚侯府那些人确实是伤了她的心。”


    萧旭尧没接话。


    是默认了裴誉的话。


    裴誉继续道：“若是朝阳真正的亲人还在就好了，这样她心里尚能有些慰藉。”


    却听萧旭尧说：“人未必就不在了。”


    “什么？”裴誉没太听清。


    萧旭尧却不欲再多言，只道：“没什么，你那位叶姑娘可还好？”


    提起叶琇，裴誉脸上难得露出类似羞涩的神情：“请太医来看过，昨夜朝阳身边那个如简姑娘又一直守着，毒解了大半，好生休养等身上的毒素清干净便无碍了。”


    话说完，想到昨晚惊心动魄的场景，想到如果不是夏芷歆及时赶，叶琇可能就会将命丢在那里，裴誉又是一阵心有余悸。


    “昨夜的事代我谢谢朝阳，若非她，琇琇怕是……琇琇若是出事，我怕是也活不成了。”


    萧旭尧有点意外。


    他对裴誉是了解的，曾以为没有人真能入裴誉的心，没曾想不仅有人入了他的心，还短短时间就这般深入骨髓。


    裴誉说叶琇出事他怕是也活不成，萧旭尧是信的。


    裴誉不屑在这种事上说谎。


    “孤也要谢你。”


    裴誉疑惑抬头。


    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谢我做什么，昨夜我也没帮上什么忙。真要谢也该是我谢朝阳那种时候能想到找我帮忙。若非她主动派人来找我帮忙，我根本不能及时出现在那里，也就不能及时见到琇琇将她带回府救治。我很庆幸结识了朝阳并与她成为朋友。”


    若非与他有交情，昨夜那样紧急的情况，朝阳压根不会停下来奋力去搭救琇琇，要知道每耽搁一会儿夏长风和夏维则就多有一分危险。


    朝阳和琇琇并不熟悉，会不顾情况紧急愿意耽搁去救琇琇，只能是因为他。


    “总之朝阳这份人情我记下了。倒是有一事有些叫我意外，朝阳身边竟有那样几个身手出众的侍卫，我竟丝毫不知，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养了这么些能人。”


    “那几人并非一直养在她身边，是不久前才从启阳过来。”


    这些萧旭尧都知道，并非有意打探，而是他身为大燕朝令皇帝都忌惮至此的太子殿下，在这盛京城很少有事情能瞒过他的眼睛。


    “启阳？朝阳的封地？那个据说很荒凉的小地方？”裴誉眼睛一亮，“朝阳早就在那里养了人手？这么有先见之明？”


    得知此事，裴誉最先想到的不是夏芷歆私下培养人手令人疑心忌惮。真正有实力的人是不会在意这点小打小闹的。


    裴誉和萧旭尧都属于这样的人。


    他们有什么好忌惮的？大燕朝的国库可养不了百万雄兵，这些年军队有半数以上都是靠太子的私产在养。


    而太子的私产一直由裴誉经营。


    太子在军中的声望又极高，在民间还极得人心。只要萧旭尧这个太子还在一日，任何人都对他们造不成威胁。


    “应当不是。”


    什么不是？


    不是什么？


    裴誉听不太明白。


    连蒙带猜：“你是说，朝阳身边那几个身手厉害的侍卫应当不是她早早就在启阳培养的，只是打启阳而来，有人送她的？”


    萧旭尧没有回答，裴誉却已经得到答案。


    裴誉深吸口气：“谁送她的？特地培养出这样趁手的侍卫送给她又有何目的？我与朝阳相识多年，从未听说她认识这样的人。”


    “太子表哥，需要我派人去查吗？”


    “不用，孤自会寻时机亲自问朝阳。是何人有何目的，其实孤并不在意，孤只怕有人会对她不利。”


    想了想，裴誉点头：“这样也好，以朝阳的性子，比起私下去查，她应该更愿意直接去问她。”


    真私下去查，怕是会引起误会。


    没有必要。—


    勇诚侯府。


    夏芷歆刚踏进府门就有一群人迎上来。


    入眼看去，竟是连重伤行动不便的夏礼也在。


    正坐在轮椅上由小厮推着。


    一群人是从前院正厅迎出来的。


    瞧着像是聚在这里等了她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