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金笼与飞鸟

作品:《她还在歌唱

    (一)


    绵密的月光倾泻在古老的橡树林里。


    夜莺如往日般站在最高的枝头,羽毛边缘泛着微光,仿佛落着星子。


    她的歌声不是人类熟悉的婉转曲调,而是一种属于自然的语言。


    当林间的风吹过,她的音调会变得温柔,当雨点落在树叶上,她的旋律便转为轻快。


    “她在和森林说话。”过路的采药人在灌木丛中低语。


    她粗糙的手指抚过腿上被荆棘划破的伤口,夜莺的歌声传来时,伤口竟奇迹般地停止了流血。


    不远处,一只母狼腿部插着猎人的箭矢,痛苦地蜷缩在岩石后。


    夜莺飞到她身边,歌声如泉水流淌。


    母狼的呼吸渐渐平稳,她抬起头,灿金色的眼睛与夜莺对视,发出感激的低嚎。


    “陛下会喜欢这个奇观的。”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采药人差点惊叫——她看见两个身着华贵猎装的男人站在林间小径上,腰间佩剑的宝石在月光下闪烁冷光。


    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他们的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


    当夜,皇宫大殿灯火通明。


    “一只会治病的鸟?”皇帝醉醺醺地拍打着黄金扶手,镶嵌的宝石在他的力道下咯咯作响。


    “是,我们亲眼所见。”森林中的二人俯着身子,声音因激动带着颤意。


    一旁的大臣转了转眼珠,提议道:“若陛下感兴趣,不如命令工匠打造一只……”


    皇帝打断了他的话。


    “不过是只鸟罢了,抓来给我解解闷,”他看向底下的人们,目光扫过每一个低垂的头颅,“三日内,我要见到她站在我的金笼里。”


    角落里,年迈的宫人老苏菲攥紧了手中的扫帚。


    “她的歌声不该属于任何人。”


    当人群散去,她佝偻着背,对身边同样沉默的女工们低语。


    夜风穿过高窗,吹熄了一支蜡烛,却吹不灭她眼底那簇未熄的火光。


    (二)


    金笼子在阳光下刺眼得令人流泪。


    夜莺的翅膀被强行塞进这个精致的囚笼时,一片羽毛缓缓飘落,最终落在王后悄悄伸出的裙裾上。


    “这是由世界最华贵的珠饰打造,”皇帝得意地宣布,“连我的妻子都没有如此殊荣。”


    帘幕后,王后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手指紧紧攥着束腰的丝绸带子,那些绣着花朵的繁复纹样在她指腹下扭曲变形。


    夜莺抬起头,黑色的眼珠映出皇帝扭曲的倒影。


    “你听见风声了吗?它在呼唤我回去。”


    皇帝大笑起来。


    ”不需要!在这里,你只需为我歌唱,”他得意地摩挲着笼门上的锁具,那精巧的机关被做成权杖形状,“你看——连你的影子都属于我。”


    “笼子的金丝压不住风声,你的皇宫亦装不下整片森林。”


    说完她便合上眼睑,任凭皇帝如何拍打笼子也不再回应。


    次日,皇室机械师呈上了一只镶满宝石的假夜莺。


    它的歌声精准得可怕,每个音符都被精心调试过。


    皇帝着迷地数着它尾羽上镶嵌的翡翠,欣喜若狂道:“这才叫完美!从今天起,所有人都要学习这种优雅!”


    年迈的乐师长第一个跪下亲吻机械鸟的翅膀,他浑浊的泪水在翡翠羽毛上留下难看的水渍。


    年轻的宫人们被迫排着队,一个接一个地模仿机械鸟转头的角度,连睫毛颤动的次数都被严格要求。


    深夜,老苏菲拖着扫帚来到金笼前。


    她佝偻的身影完美地融入柱廊的阴影,只有锁孔里传来细微的金属摩擦声——那是她用藏在舌下的发钗在试探锁芯。


    月光突然穿过云层,照亮她颤抖的手指,也照亮了笼中夜莺突然睁开的眼睛。


    那里面盛着一整个没有星光的黑夜。


    (三)


    满月之夜,皇宫正在举行盛大的宴会,机械夜莺在皇帝肩头唱着空洞的赞歌。


    就在最后一个机械音消散的刹那,一声清啼如利剑劈开盛宴。


    所有的水晶灯同时暗了一瞬。


    敞开的雕花窗前,真正的夜莺立在月光下,她的羽毛边缘泛着银色的光晕,像是把整个星河披在身上。


    皇帝手中的金杯突然炸裂,红酒像鲜血般顺着他的指缝滴落。


    “抓住她!”他朝卫兵怒吼。


    但卫兵们刚迈出一步,机械夜莺突然发出尖锐的啸叫,那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啃噬金属。


    “为什么?”机械鸟的宝石眼睛迸出红光,它疯狂拍打着镶满钻石的翅膀,“我的音准误差不超过千分之一!我的羽毛永远不会脱落——”


    它猛地冲向穹顶,却在半空僵住,发条发出濒死的咔嗒声。


    轻盈地掠过卫兵的长矛,夜莺停在破碎的窗棂上,她的声音让大厅里所有镜子开始泛起霜花。


    “因为,你未曾让晨露在你的人造羽翼上停留,未曾感受过暴雨打湿羽毛时,风穿过时的战栗。”


    从未为自己歌唱过的人,如何明白真正的自由。


    随着一声脆响,机械鸟的胸甲裂开,露出里面精密的齿轮和刻着“服从”二字的发条。


    它坠落在皇帝脚边,宝石眼睛碎了一地。


    夜莺的翅膀完全舒展,她的歌声不再是温柔的溪流,而是席卷一切的暴风。


    人们看见最守礼的王后扯开束腰,任凭珍珠崩落一地,看见最优雅的舞者踢掉璀璨华丽的水晶鞋,露出里边嵌满的玻璃渣,还看见最温和的医者打碎了国王的“神药”,乌黑的药渣混着汤水在地面上淌开。


    “你们!”皇帝扯下自己的王冠砸向人群,却发现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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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冠像穿过雾气般穿透了侍卫的身体——他们正被宫女们用宴会餐刀抵住咽喉,用烛台别住铠甲,用珍珠塞进枪管。


    整个大殿回荡着丝绸撕裂声、玻璃破碎声、药汁沸腾声,却唯独没有人说话。


    无人再回应他的命令,人们同时选择了沉默。


    这沉默比任何呐喊都可怕——皇帝发现自己的咆哮突然失了声,他的权杖开始生根发芽,黄金藤蔓缠绕住他的四肢。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最后看见的是夜莺飞向月亮的剪影,以及地面上无数个正在挣脱影子束缚的女人。


    (四)


    黎明时分,夜莺停在塔楼最高的尖顶上。


    她的歌声最后一次在皇宫响起,层层玻璃应声碎裂,碎片在空中凝滞成水晶,折射出不同颜色的晨曦。


    几位宫人循声找至跟前。


    “自然的生灵……”最年轻的宫人刚开口,就被一旁老苏菲按住肩膀。


    老人摊开手掌,露出三十年前被火钳烙出的“奴”字。


    一片羽毛旋转着落下,轻触疤痕的瞬间,那个烙痕突然开始抽枝发芽,绽出五朵白花。


    老苏菲的瞳孔微微扩大,她看见每片花瓣上都映着不同时期的自己——十岁被卖入宫的哭脸,二十岁偷偷教小宫女认字时的笑意……


    “这是你们的歌,”夜莺的声音让塔楼砖缝里突然冒出无数花朵,“要自己唱。”


    她说话时,晨光正将某种被囚禁多年的东西释放。


    远方的森林开始摇晃,那不是风,是无数女子同时转身时掀起的波浪。


    (五)


    此后,世间又出现了许多旅行者的传说。


    她们来自各处,唱着同一首歌谣——


    北方的森林里,有医者会用歌声疗愈病人。


    东方的城市内,立着一座无面目的女性雕像,底座刻着“她不必完美,只需完整”。


    南方的运河上,船娘们总在傍晚收帆合唱,她们的歌声能够让两岸的花苞提前开放,花瓣飘落时会在水面拼出夜莺的形状。


    而旧皇宫的废墟早已被杂草吞噬,野蔷薇从议事厅的地砖缝里钻出,攀附着断柱开出血红的花。


    某个春日,一位白发老妪坐在森林边缘的橡树下,膝上摊着本手抄诗集。


    微风拂过时,书页自动翻到夹着的那页——一片靛青色的羽毛正在夕照中泛着灿烂的光泽。


    “婆婆,你的羽毛在发光!”采药的姑娘向她跑来。


    老人微笑着闭眼,她的呼吸渐渐与森林的韵律同步。


    远处传来年轻女子们的笑声,她们正在用夜莺羽毛制成的笔,在地上写下新的诗行。


    当月光取代夕阳时,整片森林再次开始轻轻摇晃——


    那是无数个不愿再沉默的灵魂,正通过泥土的震颤,加入这首永不完结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