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这几天过得……怎么说呢，跌宕起伏。


    主要是“跌”得有点多。


    他以前走路虽说不快，但好歹还能靠着自己慢慢挪，现在拄着肘拐，难度直线上升。尤其是楼梯，他住在四楼，每次上下楼都像闯关游戏，一路磕磕绊绊，连门口卖烧烤的老板都注意到了，昨天还特地提醒他：“小伙子，摔得再多也不能放弃人生啊！”


    沈煜：“……”他只是想上楼，怎么就放弃人生了？


    然而今天，他又摔了。


    这回是因为上楼梯时没掌握好平衡，肘拐磕到台阶，整个人直接往后一倒，还好反应得快，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但也足够让他脑袋嗡嗡的。他坐在那儿喘了两口气，正准备慢慢爬起来，就听到身后有人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沈煜，你是不是每天都摔？”


    沈煜浑身一僵，缓缓回头，果然看见桑渺站在楼梯口，双手环胸，眉头微皱地盯着他，眼神里透着一股“你完了”的气息。


    他咽了咽口水，试图装作镇定：“……偶尔，偶尔而已。


    沈煜坐在楼梯台阶上，低头看着自己膝盖上那几块青紫的淤痕，沉默了一瞬，努力想找个能说服桑渺的借口，但实在没什么好理由。于是他干巴巴地开口：“额……可能是上次摔的？”


    桑渺盯着他，眼神里的愤怒肉眼可见，仿佛下一秒就要对他动手。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直接给他脑袋来一拳，然后冷冷地道：“你就不会找人帮忙？非得自己上？”


    沈煜被她盯得有点发毛，但还是习惯性地笑了笑，语气轻松地打马虎眼：“这不怕麻烦别人嘛。”


    “那麻烦自己就可以？”桑渺没好气地瞪他，像是终于忍无可忍，转身就往楼下走，“等着。”


    沈煜看着她的背影，有点没反应过来：“等什么？”


    不到五分钟，他就知道答案了。


    桑渺直接把宿舍管理员大叔找来了，站在楼梯口，一本正经地给大叔讲述他的悲惨遭遇：“他每天都摔，一天至少三次，膝盖上全是伤，再这么下去可能真要从楼梯上滚下来了。”


    管理员大叔被她的描述吓了一跳，皱眉看向沈煜：“小伙子，你这样不行啊！安全最重要，怎么不早点说呢？”


    沈煜：“……”他说了，问题是没人问啊。


    桑渺见管理员态度上来了，赶紧趁热打铁：“所以，我觉得吧，他住在四楼确实太危险了，要不然……给他安排个一楼的宿舍？”


    管理员大叔思考了一下，点点头：“确实，现在还有空房间，就在一楼，我这就给他调过去。”


    沈煜：“……”他只是摔了几次，怎么就要被迫搬家了？


    等他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桑渺已经站在他面前，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搬不搬？”


    沈煜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自己这几天摔得七零八落的腿，认命地点头：“搬。”


    然后，他就被强制执行了。


    搬家的过程比他想象中要快得多。


    宿舍管理员大叔效率极高，立刻给他安排了新宿舍，还让几个学弟过来帮忙搬行李。沈煜基本没怎么动手，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东西被井然有序地搬下去，颇有一种自己被赶出家门的错觉。


    桑渺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着他的宿舍被清空，语气淡定地道：“以后就住一楼了，少摔几次，省得再被我捡到。”


    沈煜看她一眼，慢吞吞地道：“你这么着急赶我下楼，是不是怕以后再遇到我摔倒，你会忍不住心软？”


    桑渺嗤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我是怕你再摔下去，哪天直接住进医院。”


    沈煜闻言，嘴角微微一勾，没再反驳，低头继续看着学弟们搬东西。


    新宿舍在一楼，虽然比原来的小了一点，但胜在出行方便，不用再每天挑战四层楼梯。等所有东西都搬好，学弟们纷纷拍拍手离开，宿舍门口只剩下沈煜和桑渺。


    沈煜站在门口，看着眼前陌生的房间，忽然有点不习惯：“就这样？”


    “就这样。”桑渺点点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适应一下吧，以后就不用爬楼梯了。”


    沈煜笑了一下，低声道：“这下我可没理由再摔了。”


    “最好别。”桑渺懒懒地看他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但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叮嘱了一句：“有事就找人帮忙，别自己死扛，知道吗？”


    沈煜站在门口，望着她，眼里带着点温和的笑意，点点头：“知道了，桑小姐。”


    桑渺这才满意地走了。


    等她的背影彻底消失，沈煜才慢悠悠地进了新宿舍，靠着床沿坐下，手撑着肘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确实不喜欢麻烦别人，但如果是桑渺……好像也不算麻烦。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是坏事。


    至少，以后她再找他，也不用爬四楼了。


    从那天帮沈煜搬完宿舍后，桑渺就下定了决心——以后一定要跟他保持点距离，她可不想被这个心机鬼缠上。


    她是个行动派，决定了就立刻执行，没有一点犹豫。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她刻意绕开了沈煜常出现的地方，连去图书馆都特意挑了另一侧的入口，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撞见他。她甚至连食堂都换了个窗口，连打饭的路线都改了，就差在地图上画个“沈煜禁区”了。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该碰上的，还是会碰上。


    这天她从图书馆出来，正低头翻着手机，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


    沈煜拄着双侧肘拐，正慢吞吞地往前走，看得出来，他还没完全适应肘拐的使用，步伐有些不稳，偶尔走得快了一点，身体就微微往前倾，像是随时可能摔下去。


    桑渺站在原地，心里默念：忍住，忍住，一定要忍住！不要去帮他！他自己能行的！


    然而，下一秒，沈煜的脚尖轻轻一绊，身体猛地晃了一下，差点摔倒，好在他反应速度快，勉强稳住了，但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危机。


    桑渺：“……”真服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骂自己一句——心软是病，她就是没救了。


    虽然她也没想过为什么自己从来不会对别人心软，前任再怎么请求她都没再回头。


    于是，她没忍住，还是走了过去。


    “喂，你还打算摔几次？”


    沈煜抬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像是有点意外又有点高兴，唇角轻轻扬起：“这么巧？”


    “巧个鬼。”桑渺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走路能不能慢点？非得让自己命悬一线是吧？”


    沈煜笑了一下，语气轻描淡写：“这不在练习吗？医生说得习惯拐杖。熟悉了就好了。”


    “习惯个屁。”桑渺忍不住皱眉，“你适应得了吗？用拐还不如之前慢慢走呢。之前也没见你这么费劲。”


    “得适应啊。”沈煜淡淡道，他故意忽略了桑渺眼里的担心，“不然以后更麻烦。”


    桑渺盯着他，视线扫过他握着肘拐的手，发现他手背上有几处泛红的痕迹，明显是长时间用力摩擦的结果。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生生憋了回去。


    算了，她早就知道这家伙倔得很，跟他说这些没用。


    “走吧。”她直接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沈煜明显愣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错愕：“嗯？”


    “我送你回去。”桑渺不容拒绝地说道。


    沈煜看着她，唇角慢慢勾起，似乎对这个发展颇为满意。他没再多说什么，顺势放慢了脚步，让她扶着自己走。


    桑渺一边扶着他，一边在心里骂自己不争气。


    不是说好了少跟他接触的吗？结果每次看到他这样，就忍不住……


    她叹了口气，决定以后一定要再坚决一点。


    ——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


    从那天起，桑渺就像是进入了某种无限循环，每次在学校里撞见沈煜，都能看到他走得费劲的样子。


    有时候是在图书馆门口，有时候是在食堂的过道，甚至连她去操场散个步，都能在长椅旁看到他休息的身影。


    每次看到，他的步伐都不怎么稳，有时候是单纯走得慢，有时候是肘拐磕到了台阶，差点绊倒。桑渺每次都告诉自己：不管不管，这不是我的事。


    但她的身体总是比脑子先行动。


    “走慢点。”她扶住他的手臂，语气不耐烦，“你有必要赶着投胎吗？”


    “……”沈煜没忍住笑了，“你是不是对我心软了？”


    桑渺冷笑：“心软个屁。”


    沈煜歪头看着她，眼里带着点笑意：“那你每次都来扶我？”


    桑渺一噎，瞪了他一眼：“你少废话。”


    然后，她又一次把他送回了宿舍。


    这件事发生的次数一多，她也就彻底放弃挣扎了。


    算了，反正这家伙走路确实不稳，她顺手扶一下，也算是积德行善。就当是……弥补她上辈子欠下的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