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沈煜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学校食堂。


    可能是在实验室做实验做了一天的原因，腰上的痛感更加明显，走路的时候肌肉都会被牵引着发出哀鸣。


    他平时很少来食堂吃饭，一是因为实验室有微波炉，方便自带饭菜，可以省钱，二是因为化学系博士生的课业繁重，实验室的研究一做起来就是一整天，根本没时间出来吃饭。


    但今天，他破天荒地决定来食堂一趟。


    因为他调查过，桑渺中午大概率会出现在这里，虽然她身家富裕，但平时吃穿用度并不十分奢侈，和正常大学生没什么两样。


    事实证明，他的情报没错。


    远远地，他就看到桑渺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摆着一盘香喷喷的糖醋排骨，还有一杯冰柠檬茶。


    想起昨天那杯导致他被拆穿的柠檬茶的酸味，沈煜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桑渺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熟练地捏起一块排骨，咬了一口，脸上浮现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他微微勾唇，装作没看到她的样子，路过她后径直走向了打餐窗口。


    但这时候，命运的转折点来了。


    “学长？”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回头，就看到桑渺按着桌上的着餐盘站在自己身后，眼神上下扫视了他一遍。


    “你怎么也来食堂吃饭？”


    清脆的声音在嘈杂的人群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意味。


    沈煜正端着刚打好的饭，听到熟悉的声音，他脚步微顿，抬眼望去。


    桑渺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只手随意地插在牛仔裤口袋里，神态轻松，眉眼间带着点笑意。她的目光扫过他手里的饭盘，带着点调侃意味地挑了挑眉：“不是都说你们博士生都喜欢窝在实验室里吗？”


    沈煜握着饭盘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这个话题……


    其实，还真让她给说中了。


    如果不是为了接近她，他确实不会出现在这里。研究生的日常大多数时间都在实验室里度过，很多人嫌走大远路来食堂吃饭麻烦，干脆连饭都直接点外卖或者带饭盒解决，像他今天这样来食堂吃饭的，确实不算常见。


    但他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依旧保持着一贯的沉稳，微微一笑，语气淡然：“偶尔换个环境。”


    说完，他看向她，目光微深，状似随意地补了一句：“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是博士生？”


    他其实很好奇。


    从他们第一次正式“认识”到现在，也不过短短一天，按理说，他在学校并不算出名，甚至刻意保持低调。按常理推测，桑渺不应该会对他的身份有这么明确的认知。


    桑渺抿了一口柠檬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尾微微扬起，带着点狡黠的味道：“这还不简单，查了一下就知道了。”


    沈煜：“……”


    她竟然真的去查了？


    他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坦然地承认。


    沈煜眨了眨眼，目光微闪，忽然有些不确定，到底是他在主动接近她，还是她对他本身也有些兴趣？


    桑渺看他不说话，轻哼了一声，单手撑着桌沿，语气轻快：“别误会啊，我只是好奇你是哪个专业的，毕竟，咱们学校的博士生里，像你这样天天跑出来闲逛的，还真不多。”


    沈煜低头笑了笑，没有反驳，语气不疾不徐：“那现在你知道了，我是化学系的。”


    “化学系？”桑渺微微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怪不得。”


    沈煜抬眸：“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你看起来……”她顿了顿，歪着头想了想，嘴角微微勾起，“有点……化学实验室的那种禁欲系冷漠感？”


    沈煜：“……”


    他轻笑了一声，端起饭碗，不置可否地喝了一口汤。


    如果她这么觉得，那他也不介意继续维持这种形象。


    不过，他更想知道，她的这份“好奇”会持续多久。


    他的声音温和淡定，表情自然，仿佛真的只是顺路来吃个饭，完全没有任何蓄意制造偶遇的成分。


    但桑渺明显不信，眼神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忽然盯着他走路的姿势看了一会儿，问道：“你腰还疼吗？”


    “嗯。”沈煜微微皱眉，“坐久了会有点僵。”


    “啧。”桑渺砸了砸嘴，“那你这次是真的伤到了？”


    沈煜低笑一声，“怎么，你以为昨天我是装的？”


    “你不也承认了吗？”她毫不留情地拆穿他，“而且你自己站起来的时候那么利索，像是腰伤严重的样子么？”


    沈煜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带着点狡黠的意味，“那你刚刚为什么还主动问我？”


    桑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瞪了他一眼：“得了，你这人挺能绕啊。”


    沈煜笑而不语。


    这时，食堂师傅把他的餐盘递了过来，他接过，正准备找个地方坐下，结果桑渺忽然指了指自己旁边的空位：“一起？”


    他愣了一下。


    ……这进展，比他预想中快了些。


    但他没有犹豫，嘴角微微勾起，顺势点头：“好啊。”


    两人坐在窗边，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桌面上，显得格外温暖。


    桑渺吃饭的样子很认真，咬排骨的动作尤其熟练，完全没有在意沈煜是不是会对她毫无形象的吃相产生不好的印象。


    沈煜则吃得很慢，一边吃，一边观察她的表情和动作。


    “你怎么不吃？”桑渺发现他盯着自己，扬了扬眉，“还是说，你化学系的吃饭也讲究个分子排列？”


    沈煜失笑：“没有。”


    他顿了一下，像是随口提起：“只是觉得你吃饭的样子挺可爱。”


    桑渺手上的筷子微微一顿，随即嘴角上扬，带着点调侃意味地看着他：“学长，你这是在撩我吗？”


    “没有。”沈煜微微一笑，眼神坦然，“只是实话实说。”


    桑渺盯着他看了两秒，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但沈煜的表情平静，眼神也很真诚，让她一时竟分不清他是不是在刻意撩拨。


    她挑了挑眉，低头继续啃排骨，“行吧，随你。”


    沈煜微微一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漫不经心地问：“你下午有课吗？”


    “有。”


    桑渺咬了一口饭，含糊地应了一声，一边嚼着一边用筷子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盘子里的菜，“不过是理论课，不太想去。”


    沈煜挑了下眉：“逃课？”


    “哪能呢，”她耸耸肩，嘴角噙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我可是个好学生。”


    沈煜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语调拖长：“是吗？”


    桑渺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再接话，专心解决面前的饭。


    沈煜低头喝了口汤，余光却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


    她没真的对他产生戒备情绪，也没表现出刻意的疏远，说明他的出现对她而言，至少是个无害的存在。


    而他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有机会就会有下一次接触，有接触就会有更多的交集。


    两人沉默地吃了一会儿饭，食堂里依旧嘈杂，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坐着，讨论着课业、社团、八卦，或者单纯地聊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沈煜的注意力却始终落在面前的女孩身上。


    她吃饭的速度不算快，偶尔会停下来，用筷子敲敲碗沿，像是在思考些什么。她喜欢把饭菜搅一搅再吃，喝汤的时候会先吹两下，就算不烫也习惯性地这样做。


    他发现自己对这些细节格外的敏感，甚至有点过于关注了，这样不好。


    “你吃这么慢？”沈煜随口问了一句。


    “习惯。”桑渺理所当然地回答，“吃饭就该慢慢吃，这样才有味道，总要享受生活的嘛。”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几乎空了的盘子上停顿了一下，啧了一声：“你们博士生都这么狼吞虎咽吗？”


    “也不是。”沈煜放下筷子，语气轻松地接话，“只是实验室里待久了，时间都被压缩了，吃饭自然就快了。”


    “啧，学长的生活还真是……充实。”桑渺撑着下巴，拖长语气调侃道，“天天待实验室里，不腻吗？”


    “习惯了。”沈煜语气平静，“而且，习惯这种东西，慢慢就成自然了。”


    “听着怎么这么惨。”桑渺撇撇嘴，“不过你今天倒是难得出来透透气。”


    “偶尔换个环境。”沈煜微微一笑，视线落在她身上，意味深长地说，“比如，来看看有趣的人。”


    桑渺咬着筷子，眨了眨眼，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随即扬起一抹懒洋洋的笑：“哦，那学长可得多出来透透气，看看这个世界有多精彩。”


    沈煜笑了笑，没有接话，心里却莫名地轻松了一些。


    她没有排斥他的接近，也没有对他的存在感到不适，甚至还会主动和他开玩笑。


    这说明什么？


    至少，她对他已经有了一点点兴趣。


    这就够了。


    饭吃到一半，桑渺接了个电话。


    她低头扫了一眼来电显示，皱了皱眉，接起：“喂？有事？”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她单手拿着筷子，声音听起来有点不耐烦：“不是说了下次再约吗？我下午有课，不去。”


    顿了几秒，她又补了一句：“嗯，下次吧。”


    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扔回桌上。


    沈煜看着她的动作，状似随意地问：“朋友？”


    “嗯。”她低头戳了戳饭，“一个之前认识的人。”


    沈煜没有追问，但他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她大一的时候谈过一次恋爱，持续了一年，后来分了手，至于具体原因，他没有刻意去打听。但听说对方好像还挺不甘心的，分手后时不时还想重新联系她。


    刚才那个电话，大概就是那个前任打来的。


    沈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发现她并没有因为这个电话有太多的情绪波动，没有喜悦，也没有被纠缠的愤怒，依旧淡定地吃着饭，好像刚才那通电话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这让他有些欣慰，也有些微妙的满足感。


    她已经彻底放下过去了。


    那他，是不是可以趁机填补那个空缺了？


    饭后，桑渺拿着柠檬水起身，随口道：“走了，下午还得去教室占个好位置。”


    沈煜抬眸看着她，嘴角微微勾起：“不是说不太想去？”


    “嗯。”她漫不经心地晃了晃杯子，朝他眨了下眼，“但我不是好学生吗？”


    说完，她就轻快地转身离开，背影洒脱又自在。


    沈煜坐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唇边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桑渺真的太有趣了。


    而他，越来越有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