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恋爱小屋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不幸的是，正如我们当初没有道别就狼狈地分手一样，即使是节目强迫我们处于同一屋檐下，我们仍然没有单独约会的机会。


    第一次约会是女嘉宾们发起邀约。


    我们会准备不同的约会，将约会的特点通过绘画的形式表现在卡片上，让男嘉宾选择，而男嘉宾的选择方式则是通过抽签决定。


    郑志勋是抽签选中的第一个，他在四张卡片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一张——明显不是我的那一张。因为我给的画面是樱桃，是我们彼此都心照不宣有着共同默契的樱桃。


    那是在格里芬的时候，有段时间我和王浩哥的关系很好，他有一次送了我一篮樱桃，而郑志勋和我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悄悄把韩王浩的心意分食。现在想想也是挺讽刺的，错付真心的人现在和我仍然保持着好友关系，而我当初想要回避又想要靠近的人已经彻底变成了只属于记忆的人，变成了我心口上的一个疮疤。


    而朴志晟——有着节目组直播镜头的我观看着心动小屋的男生现场。朴志晟似乎一直都是运气很背的人，从以前练习生时期的岌岌无名到后来舞台上摔伤胳膊留下隐疾，可他直到现在仍然活跃在舞台上，仍然将每一次出演当作是自己最后一次站在舞台上。他是如此珍重自己的爱豆生涯，和我，那个自恃天赋甚高就眼高于顶，最后以一种赌气的方式不明不白地结束自己的职业生涯的人截然不同。他看起来并不算聪明，至少在竞技类恋综打直球是这样的。但我不能否认的是，这样的笨蛋总会吸引其他人的目光。


    我开始好奇朴志晟了。


    这一次也是一样，我的目光在郑志勋出发前往属于别人的约会场所之后就落在了朴志晟身上。正如我说的，他运气不好，抽签抽到了最末尾的“4”，和我的卡片一样被其他男嘉宾遗落在了最后。我的内心不可避免地有些沮丧，小小的人儿轻声叹了口气。


    对于我来说，不是郑志勋，其他人都没有意义了，约会场景也是这样，包括我的内心也是这样。


    我就那样看着朴志晟最后拿起那张卡片，被所有人遗忘在原地的卡片，属于我的卡片，看着他用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鲜红的樱桃，而我的心也仿佛被他的手指抚摸了似的，感到一阵毛茸茸的抽搐。我知道那种抽搐不属于痛苦，那是一种比痛苦更加让我厌恶的感觉——迷茫。我的心在因为朴志晟而迷茫，因为他孩子气的动作。


    收音很好，所以我听见了他那句自说自话：“真幸运啊，我喜欢吃樱桃，还好这张卡片没有被其他嘉宾选走。”


    幸运？


    我的泪水不知不觉就从面颊上滑落，我的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我的存在对于其他人来说也会是幸运吗？


    在我自己都没有发现的角落，我的内心居然开始对别人有了期待，这种期待一直持续到那个穿着宽松格子衫，看起来像一只仓鼠在原地徘徊的人出现在我的视野的时候。


    我看见了他，而他在匿名的对话框里和另一头的嘉宾发消息：“我到了，你在哪里？”


    所以我终于丢掉了进入节目的忐忑，以一种尽量自然和松弛的状态走到朴志晟的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我喊了一句：“我在这里！”


    他被我洪亮的嗓音惊住，很大只的身体明显地哆嗦了一下，在看到阴影处的人是我时，他一只手牵着挎包的背带，另一只手挡在额头遮挡太阳，跨过马路朝我跑过来。我的心因为他的姿态而颤抖了一下，那种莫名的酸涩从我心脏的裂隙里流出甜蜜又苦涩的糖汁，带给我蚂蚁爬一样的抽痛。


    我遵循着自己的本心，对着来人扬起一个笑脸，而朴志晟来到我的身边，低下头看着我，说：“哇……真的，太晒了吧。”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刺眼的天空，点点头：“是的，看来我们的计划得调整一下了。”


    原先我的计划是带着男嘉宾去果园摘樱桃，但是如果男嘉宾是朴志晟——我侧过头去偷偷看他目不斜视的脸，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一抹笑意。


    “跟我去另一个地方可以吗？”


    他没有意见：“当然，今天听你的约会安排。”


    所以，当他坐在我的副驾驶上，眼睛平视着前方被太阳晒得反光的柏油马路时，我的内心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阵恍惚的荡漾。至少我从来没有想象过除了郑志勋以外的人坐在我的副驾驶上。


    我从驾驶上方的遮阳挡板上取下墨镜，挂在鼻梁上，汽车启动，平稳地向前。


    驾驶的过程中安静但并不无聊，朴志晟独处的时候总是很安静，他轻而易举地沉浸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而不同于李承勇（这个名字连带着我的职业生涯已经离我遥远到像是上辈子经历的了）封闭的、安静的、让我看不懂的心，朴志晟从来不介意和其他人分享自己的内心世界。天空的颜色、有关于外星人的幻想、还有车上的摆件都可以成为他思绪的栖息地。我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车上摆了一盆植物一样，让人连呼吸都是干净的，不需要过多思考的。


    路线越来越偏远，直到在一块待拆的地盘停下，我下了车，领着他走下坡路。低洼地依旧阴湿。这些年我从来都不敢回到格里芬基地旧址，这里伴随着我青涩的、抽筋剥骨般泛着疼痛的职业生涯一起，在我的世界里上了一把锁。可是，就好像我退役以后也依然热爱英雄联盟一样，就好像我仍然会装作粉丝坐在LOL Park的观众席一样，冥冥之中，我知道自己一定会重新回到这里。


    作为带着格里芬杀进LCK又和格里芬一起骄傲地走向终焉的选手，作为格里芬坚守到最后也没有离开的那个人，我始终保有重回基地的权利。现在我回来了，可惜这里已经没有别人了。


    我站在这扇上了锁的大门面前，看着锈蚀的痕迹，眼神里充满怀念。朴志晟没有打扰我，而是任由我的情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进来吧，我有钥匙。”


    朴志晟很默契地没有询问我有关这里的一切，而他就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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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影子一样安静地站在我的身后。


    我说：“这里是我的……以前的家。”


    灰尘散去。


    格里芬解散的时候财务状况很不好，能卖的东西全部卖光了，只留下了空荡荡的房间和垂落下来的电线。我走上前，说：“这根电线还是我拆下来卖掉的。”


    我带着他一直向上走，走到了二楼的尽头，那里是我曾经的卧室，也是我住了整整两年半的地方。


    “进来吧，这里是我以前住的地方。”


    室内的陈设没有变化。无论外面被搬成什么样子，这里面仍然和格里芬解散时一模一样，时钟居然还在坚强地慢慢走动，发出咔哒咔哒的清脆声响。


    “哇，时间被封印在这里了。”朴志晟看向电竞桌上的电脑，感叹道。


    是啊，这里封印的不止是时间，还有我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格里芬陷入丑闻，后来又被迫降级，投资商要解散队伍，即使是和我并肩走到最后的Viper、Lehends也相继离开队伍。而失去了他们，我似乎再也没有坚持下去的理由了。内心的声音告诉我，放弃吧。所以我，Canine，这个曾经在次级联赛光辉过一段时间，随后彻底消失在大众视野的ID，就和格里芬一起光荣地退役了。直到我离开职业赛场，我还是连一场LCK正赛也没打过。


    我怀念地握了一下鼠标，熟悉的触感带给我一阵可怕的战栗，我恐惧这种感觉，所以像碰到烙铁一样迅速地松开手。


    “这里的电脑已经很旧了……我以前很喜欢Iphone8的home键，用了很久都没有换新的。”朴志晟看到了我的动作，说。


    我知道他是想要阻止我吐露沉重的，我接受了这份慷慨的、不计回报的好意，说：“我也是。”


    我掏出自己的手机展示给朴志晟看，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就好像找到了知己。


    说起来，我的手机还是用2018年CK次级联赛冠军的奖金买的，当时很流行的Iphone8，现在也不过是个过时的、应该被时代淘汰的手机。


    “谢谢你愿意陪我来无聊的地方，”我感慨道：“以前生活得浑浑噩噩的，几年时间就那样过去了，现在想要找一个能和我一起来到这里的人都没有。”


    朴志晟摇了摇头：“不无聊。对于我来说，这里很有趣。”


    我只觉得他是在客套，故意问：“哪里有趣了？”


    他不假思索地说：“故事。这里给我一种很沉重又很温馨的气氛，我喜欢这种可以发散自己想象和感知的地方。”


    是啊，想象。


    我苦笑：现在对于我来说，想象力真是稀缺的存在。


    我还能幻想什么呢？幻想自己一次次被现实击溃，幻想自己想要抓住的东西全部都从指尖飞快地流逝，幻想身边所有人都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只剩下我一个人原地踏步？


    我看向飘窗处陈旧的毛绒熊玩偶，曾经有一只猫总喜欢半夜趴在这里睡觉，赶也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