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

作品:《分手也得一起回家

    从八岁到二十八岁,齐眉和江问舟认识了二十年,尽管这几年分开后他们断了联系,但人的性格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变得截然不同。


    她太了解他了,熟知他每一个表情和小动作背后代表的情绪,就像现在,皱着眉抿起唇,就表示他在不悦。


    可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悦,是等了很久,觉得不耐烦?


    但也不是她让他来的啊?总不能是碰巧路过,所以顺便来接她的吧?


    她心里犯嘀咕,脚步便不由自主地放慢。


    江问舟看着她那磨蹭的动作,越看越像是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但又不得不面对他,充满了抗拒和纠结。


    心里的火气一时猛涨,高高往上蹿了一大截,烧得他心头一阵钝痛,连眼底都变得酸涩。


    对着别人她可以温声细语,怎么对他就避如蛇蝎?江问舟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深吸一口气,忍了忍,发觉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


    索性脸一拉,声一沉,有些不耐烦地催了声:“过来!”


    齐眉听到这句话,猛地一激灵,下意识就加快脚步,她恍惚间回到了小学考试考砸以后不想回家,江问舟奉命出来找她的时候。


    被找到了会发生什么呢?会被戳着脑袋骂是傻子,考试成绩能跟肚子比么,不好好吃饭以后长成个矮子,哭都没地方哭。


    这种数落终止在江问舟去上大学那一年,他离开家后,没有人再会这样出来找她了,大概是她已经懂事,不愿意再让干爸干妈操心。


    又或者她已经知道,避免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永远不要考砸。


    更甚者,是她潜意识里明白,除了江问舟,再没有人会这样亲昵地骂她。


    她在江问舟面前站定,抬头看他一眼,见他面色冷峻地盯着自己,目光黑沉沉的,似乎藏着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的复杂情绪,形成一个黑洞似的漩涡,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囫囵吞噬。


    当即心头一颤,立刻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那句本来想没话找话打破尴尬的你怎么来了,也根本说不出口,在舌尖转了两圈,又悠悠的回到肚子里。


    她垂下眼睑,看着自己的鞋尖,黑色的工作皮鞋,普普通通,一点装饰或者花纹都没有,胜在舒服好穿。


    可是和她曾经喜欢的精致毫不沾边。


    江问舟顺着她的视线,也低头看到了她的鞋子,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她说的那双白色的五公分高的鞋子。


    那其实是一双颜色准确说来是练杏色的玛丽珍鞋,小羊皮材质的鞋面是一层有很精致的玫瑰花纹的织物,系带上还点缀着一大一小两颗淡水珍珠,看上去漂亮又温柔。


    她买的时候就说一见钟情,买回来后也真的经常穿,搭配裙子和牛仔裤都适合,他还开过玩笑,问她要不要多买几双囤着,万一到时候这双坏了,厂家又不生产了,岂不是没鞋穿?


    被她嗔怪着骂了一句神经,“你以为是家里的米吗?这个牌子的好吃,趁有优惠多囤点?”


    “人们可能忘记多年前某一天发生的事情,但如果这一天被赋予了感情色彩,这一天的很多细节就会被铭刻在长时程记忆中。”[1]


    所以,和她有关的一切,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即便只是一句最寻常不过的玩笑。


    “你怎么没穿那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陡然变得有些沙哑,忍不住皱了皱眉,强忍着不适将话说完,“有玫瑰花的那双鞋?”


    还说生气呢,一开口却是这样的话。


    江问舟突然就对自己觉得恼怒起来。


    齐眉一愣,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眼神一颤,半晌才摇摇头:“没有了……”


    她顿了顿,小声解释道:“回来的时候……没带回来。”


    江问舟想问你不是很喜欢那双鞋的吗,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必问。


    换了是他,既然决定与对方,甚至是那一段不太美好的生活回忆划清界限,就会将所有和他们有关的东西都扔了,省得哪天见了又触景生情。


    他点点头,觉得心里很多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沉默半晌,抬手递给她一个纸袋。


    齐眉低垂着的视线往旁边一挪,就看到纸袋上的商标,是家门口那家早餐店的牛肉酥饼,她很喜欢吃,上学的时候天天吃都不腻。


    她有些错愕地抬头,还没等问,就听江问舟解释道:“家里今天搬家,估计回去住的时候不多,想再吃到就更难了。”


    齐眉哦了声,伸手接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然觉得袋子还有点余温。


    之前想问他怎么来了,现在看来也是不用再问。


    不是路过,就是从家里来接她的,但是……


    “干妈让你来的?”她咬咬嘴唇问道,低着头扒拉酥饼袋子,装作是不经意地询问,努力维持淡然和随意。


    江问舟看一眼她光洁的额头,呼吸顿了一下,半晌才嗯了声。


    齐眉心说果然如此,也是,谁会分手之后还巴巴地跑来接前女友下班呢,又不是贱得慌。


    她心里弥漫起一点淡淡的酸涩,捧着酥饼低声说了句:“麻烦你了。”


    语气听起来客气又礼貌,堵得江问舟心里一闷。


    他沉默下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上一次跟他这么客气是什么时候来着?


    八岁刚到他家那会儿?那会儿还不熟,爸妈让他带妹妹出去玩,天气热,他给她买了雪糕,她接过后乖巧地跟他说谢谢哥哥。


    后来他们熟了,她慢慢融入这个家,终于变得胆大起来,又仗着爸妈疼爱,对他就再也没这么客气过了。


    再后来,她对他都是直呼其名的,叫哥哥都不愿意。


    江问舟侧头,从咖啡店的玻璃门上看到自己的倒影,脸色难看得厉害,像是被人欠了八百万。


    他屏住呼吸缓了缓,才嗯了声应道:“走吧。”


    齐眉胡乱点点头,啃着烧饼就往前走,单肩包挂在她的肘弯,随着她的脚步晃晃荡荡。


    江问舟想帮她拿一下,可抬起手刚碰到包的肩带,又突然停住,默默收回手。


    她都不是他女朋友了,他还这么积极做什么。


    在他们身后,陈羽丹正满脸好奇地看着齐眉走向一个陌生男人,接过对方给的东西,说话时肩膀似是下意识地往对方那边偏,不由得纳罕,这男的到底是谁啊?


    她凭第六感判断齐眉和对方的关系必然匪浅,倒不是他们离得有多近,动作有多亲密,而是那种氛围,很容易让人觉得他俩不清白。


    陈羽丹正琢磨下次上班怎么跟齐眉打听八卦呢,转眼就看见一旁还有一个人跟自己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同一个方向。


    当即眼睛一转,笑嘻嘻地问:“小帅哥,你其实没有肠胃不舒服,是来找我们阿眉姐的,是不是?”


    肖涵回过神,先是一愣,旋即涨红了脸,使劲摇头否认道:“不是不是,没有……我真的是不舒服来开药的。”


    陈羽丹眨眨眼,笑嘻嘻应道:“好吧,你说是就是咯。”


    不过像这样打着身体不适来开药的幌子,实际上是为了接近齐眉的,他也不是第一个了,去年圣诞节那会儿,还有个航空公司的机长追她呢。


    就是离过一次婚,不过大家都说对方年纪也不大,还长得不错,年薪百万,已经可以了,放外头相亲市场上是妥妥的热门人选。


    但齐眉还是拒绝了,开玩笑说是因为家里不让远嫁,但陈羽丹跟她聊过,她说真正的原因倒也不是这个。


    “只是没心思罢了,我现在一个人过得也很不错,工作稳定,有房有车,副业收入也不少,自己过挺好的,家里也没人催,我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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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要自找苦吃。”


    她当时听着很羡慕,家里明里暗里催她赶紧找对象结婚,原因无非是嫂子要进门,紧接着就要生孩子,家里房间不够,住不开,最好就是她搬出去。


    去年第一次意识到父母催婚的真实目的时,她还懵了好久,连上班都打不起精神。


    在给旅客拿错了几次药之后,齐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连忙接过她的工作,等旅客离开,才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待听明白事情始末,齐眉问她:“我记得你说过,你的工作是家里托了人的,是吗?”


    她说是,原本她在医院上班,但赚得少不说,三班倒还辛苦,最重要的是领导不好相处,她总挨欺负,父母和兄长就托了七拐八弯的关系,把她送进了机场工作。


    齐眉说那肯定花了不少人情吧,又问她:“你觉得家里条件怎么样,够不够再买个房子?”


    那肯定是不够的,要是够的话,大哥也不用打算在家结婚了。


    “所以就是没办法。”齐眉安慰她,“他们不是不爱你,只是更爱你大哥,但人的手指有长有短,心本来就是偏的,你以后可能也会有更偏爱的人,比如在孩子和父母之间你也许会选择孩子,认清这个现实,并且接受它,你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她当时问齐眉,那你呢?齐眉说,她的父母只有她一个孩子,她没办法问,但是如果是她的干爸干妈,在她和他们的儿子之间,应该是更偏向他们的孩子的。


    “你这个不一样,亲生的和不是亲生的,当然不一样了。”


    当时齐眉只是笑,请她喝了一杯新品咖啡,还选的全糖,说是甜食能让心情变好。


    陈羽丹想起齐眉通透的眉眼,再看看肖涵被戳破心事后满脸通红的尴尬模样,心里忍不住有点嫌弃。


    你小子配不上我姐哈:)


    江问舟跟在齐眉身后,从员工通道一直走到员工专用停车场,他一路上都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神情严肃到齐眉觉得他更像是来考察准备投资的。


    她心里嘀咕,但又不敢说出来,总觉得这会儿的江问舟心情不太好,不敢惹不敢惹。


    路上倒是碰到几个同事,基本都是下班的,打招呼的时候对方明显对江问舟有些好奇,但齐眉完全没有介绍的意思,简单说一句“你也下班啦”之类的寒暄,就领着江问舟匆匆去找车。


    这种举动被江问舟看在眼里,心里的怒气像俄罗斯方块,先是一层叠一层,接着又在他的自我调理中减少一点,再接着一层叠一层。


    他想起他们的以前,还没真正在一起的时候,因为她对他有心思,所以每次都会主动跟人家介绍,这是我干妈家的哥哥,如果他们聊起家里的事时,旁边恰好有别人,她就会很刻意地更换称呼,说干爸或者干妈如何如何。


    为的是强调他们的关系,不是亲兄妹不是亲兄妹!


    所以后来变成情侣,身边没有一个熟人觉得奇怪,反而觉得理所当然,青梅竹马嘛,最容易感情变质了。


    那时她还好得意,说自己真是深谋远虑,潜移默化的工作做得好。


    可是现在呢?她连对同事和熟人介绍一句他都不肯了。


    他是她无足轻重的无关人士,还是她不堪回首的旧日污点?


    江问舟觉得这停车场好像空气不太流通,他有些呼吸不畅,心口闷得难受。


    齐眉的车停得似乎有点远,江问舟跟着她,沉默经过一辆又一辆车,脚步声在偌大的停车场里响起轻微的回声。


    他们先是并肩而行,走着走着,江问舟的脚步就放慢下来,渐渐落后在齐眉身后,亦步亦趋,同时在心里暗暗判断哪一辆车是她的。


    直到她在一辆灰色的车子前站定,从包里掏出钥匙按了一下,车灯闪动。


    “怎么不是蓝色?”江问舟脱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