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西·韦斯莱坐在魔法部后勤魔法物品登记办公室那间狭小、布满灰尘的隔间里，手里捏着一份最新的《预言家日报》。报纸头版通栏标题是“英雄家族：韦斯莱家的荣光”，下面配着一张巨大的、动态的合影——他的父亲亚瑟·韦斯莱穿着崭新的傲罗指挥部主管长袍，意气风发；母亲莫丽站在中间，笑得无比自豪，左右簇拥着她的孩子们。


    比尔和查理面色庄重，弗雷德和乔治勾肩搭背地做着鬼脸，罗恩和金妮……所有人的胸前都别着闪闪发光的魔法部奖章，对着镜头挥手。照片旁边列出了每一个家庭成员的名字和他们的“卓越功绩”——弗雷德和乔治的“韦斯莱魔法把戏坊”在战争中起到的关键作用，亚瑟、莫丽、比尔、查理、罗恩、金妮作为最终决战的参与者……


    每一个名字都像一根针，扎在珀西的心上。


    没有他。


    这份官方表彰里，韦斯莱家“除了他”的所有人，都获得了荣誉。仿佛他珀西·韦斯莱，这个曾经被认为是家里最有可能在魔法部出人头地的孩子，根本不存在。


    一股混杂着屈辱、愤怒和巨大失落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腾。他猛地将报纸揉成一团，狠狠扔进角落的废纸篓。废纸篓里已经堆了好几份类似的报纸，都是关于战后表彰和人事任命的。


    “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再次冒了出来，带着尖锐的自我怀疑。


    他试图用过去的逻辑来安抚自己——


    老巴蒂·克劳奇状态异常？那时他正沉浸在成为克劳奇先生私人助理的喜悦中，满心以为那是上司的赏识与重用，又怎会联想到夺魂咒这种事？这怎能全怪他？


    欣赏乌姆里奇？乌姆里奇女士至少强调秩序与规范，这难道有错？比起邓布利多把学校管理得松散混乱，她的做法才是对年轻巫师负责！


    维护福吉部长？作为下属，在部长处境艰难时保持忠诚，难道不是一种职业美德？谁又能预料到后来局势会急转直下？


    追随辛克尼斯？在阿米莉亚·博恩斯那样强势的女上司手下，像他这样的男性巫师能有多大发展空间？毕竟，如果换作自己是部长，也自然会倾向于重用男性下属。更何况，辛克尼斯先生所代表的纯血家族稳健势力，显然是更明智的选择！至于辛克尼斯后来被查出中了夺魂咒……这种事又有谁能未卜先知？他甚至该庆幸自己及时调离了那个岗位，否则必然受到牵连！


    家人对抗伏地魔？他觉得他们简直是疯了，以卵击石！维护魔法部的权威和传统秩序有什么不好？至少，遵循传统和秩序的纯血统理念在当时被认为是稳定的基石……他选择明哲保身，留在魔法部，哪怕坐冷板凳，至少保住了性命和职位，这难道不是为韦斯莱家留下了“最后的希望”？


    至于最后没去霍格沃茨……他当时想，如果家人都……不幸遇难，那么他这个在魔法部有正式职位的人，就是韦斯莱家族延续和复兴的希望。他不能去冒险。这个决定在当时看来是多么的理性和富有远见！


    可是……结果呢？


    伏地魔死了，邓布利多和那些“不自量力”的人赢了。他的父亲，那个曾经在禁止滥用麻瓜物品办公室被人嘲笑、被认为没什么出息的亚瑟·韦斯莱，最终竟然成为了傲罗指挥部的主管，真正意义上的手握实权！而他那些“不务正业”的兄弟，尤其是那对活蹦乱跳的双胞胎，竟然成了战争英雄，受到了魔法部的公开表彰！就连他最看不起的、脑子似乎不太灵光的罗恩，也成了名人！


    整个世界都颠倒了。他过去所信奉的、所追求的规则、秩序、向上爬的路径，仿佛一夜之间全部失效。他精心的算计、谨慎的选择，最终却让他成了家族的局外人，魔法部里一个边缘化的透明人。


    “不，我没有错！”珀西在心里对自己嘶吼，“是这个世界错了！是他们太幸运，或者说……太愚蠢，恰好撞上了狗屎运！”


    然而，这份摇摇欲坠的自我辩护，在他被父亲亚瑟几乎是在魔法部走廊里堵住、近乎恳求地让他“看在莫丽的份上”回家吃一顿饭时，被彻底击碎了。那是大战结束后好几个月来，他第一次踏进陋居的门。


    餐桌上，那种熟悉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温暖和喧闹，此刻却像针一样扎着他。每个人都在这场他缺席的战争中拥有了新的身份。弗雷德和乔治一左一右地夹住他，仿佛他还是那个容易捉弄的“老学究”哥哥。


    弗雷德大声说：“嘿，珀西，快看！报纸上说咱们家是‘英雄家族’！”他抖开一份《预言家日报》。


    乔治立刻接话，用夸张的语调念道：“‘韦斯莱家，除了那个在后勤部登记坩埚的，都做出了杰出贡献！’梅林的胡子啊，他们怎么把你漏了？”


    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有尴尬，有无奈，也有双胞胎那种毫不掩饰的讥诮。金妮直接笑出了声，罗恩憋着笑低头吃东西，比尔和查理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亚瑟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只有莫丽，眼眶瞬间红了，呵斥了双胞胎一句：“弗雷德！乔治！不许这么说你们哥哥！”


    但珀西知道，双胞胎说出了这个家大多数人潜意识里的想法——他珀西，对于韦斯莱家来说，已经像个透明人了。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我吃饱了。”他生硬地说完，几乎是逃离了那个充满欢声笑语、却让他无比窒息的家。他甚至能听到身后乔治压低声音（但足以让他听见）说：“看来‘最后的希望’胃口不好。”


    回到他那间冷清、整洁得过分的宿舍，珀西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熨帖的长袍、头发一丝不苟、脸色苍白的年轻男巫。他曾经以为自己是韦斯莱家的骄傲，是打破那个“纯血叛徒”家庭窠臼的希望。可现在，他成了家里最失败、最不被需要、甚至几乎被遗忘的那一个。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一次，疑问不再是愤怒的反驳，而是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细微的裂纹。


    他环顾四周，墙壁上挂着他霍格沃茨男生学生会主席的证书，他在魔法部获得过的几次“优秀员工”表彰……这些曾经是他全部的骄傲。而现在，它们像一个个沉默的讽刺，提醒着他如今的落魄和孤立。


    或许……或许从最开始，他选择背弃家人，去追求那些他以为更重要的东西时，他就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歧路。而他所有的“精明”和“理智”，最终都成了将他推向深渊的推手。


    这个认知如同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了他。他瘫坐在椅子上，用手捂住了脸，第一次，没有愤怒，没有辩解，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茫然和悔恨。他曾以为时间是站在他这边的，他可以用未来的成就来弥补过去的裂痕。但现在他明白了，时间早已将他抛弃在家人共同铸造的荣光之外。


    可是，现在醒悟，还来得及吗？韦斯莱家那扇温暖、喧闹的大门，对他而言，似乎已经关上了。而他，亲手拧上了最后一道锁。


    同样在懊悔的，还有罗恩·韦斯莱。不过，他的懊悔和珀西那种深入骨髓的迷茫与自我否定不同，他的懊悔更加直白、更加肉痛——他为什么要选择当傲罗？！而且还是和哈利一起？！


    傲罗培训，长达三年！


    这才刚刚开始几个月，罗恩就已经感觉自己快要被训得散架了。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进行体能训练，负重跑、障碍穿越、抗击打练习……接着是没完没了的魔咒实战，攻击、防御、躲避，要求精准、迅速、狠辣，稍有失误就会被对面那些经验丰富的教官（或是训练假人）毫不留情地击倒。下午则是理论学习，黑魔法识别、毒药与解药、潜行与追踪技巧、法律法规……厚厚的教材堆起来比霍格沃茨七年级时的还要高。


    他现在终于明白，当年他们表示想成为傲罗时，唐克斯为什么会露出那种混合着同情和“你们自求多福”的微妙表情了。这根本就是地狱般的磨练！而如今，唐克斯本人，作为已经从训练中熬出头、并且在战争中证明了自己是个优秀傲罗，竟然成了他和哈利的教官之一！


    看着唐克斯顶着她那头最近偏爱——据说是为了显得威严——的深紫色头发，穿着利落的傲罗制服，用她那特有的、偶尔还是会把自己绊一下的活泼步伐走过来，然后用毫不留情的语气指出他们动作中的破绽时，罗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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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复杂极了。


    更让他心理不平衡的是，有时候在他们□□练得精疲力尽、瘫在地上像两条离水的鱼时，会看到摩金夫人——那位总是笑眯眯、手里拿着软尺的对角巷长袍店老板——出现在训练场边缘。她手里通常会提着一个精致的篮子，里面装着还冒着热气的司康饼、冰镇的南瓜汁或者其他一些看起来就很好吃的点心，专门给唐克斯送来的。


    “哦，亲爱的尼法朵拉，训练辛苦了，快补充点能量。”摩金夫人会温柔地说，把篮子递给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掩不住开心的唐克斯。


    罗恩眼巴巴地看着唐克斯享用着那些看起来美味无比的食物，感觉自己饿得更厉害了。他捅了捅旁边同样瘫着的哈利，有气无力地抱怨：“这不公平，哈利！为什么唐克斯教官训练完还有爱心点心？我们却连口热乎的都没有，只能去食堂啃那些硬得像石头一样的肉馅饼！”


    哈利也是累得连话都不想说，只是羡慕地看了一眼唐克斯的方向，咽了咽口水。


    一开始，罗恩和哈利还私下嘀咕，没想到唐克斯也脱单了，对象居然是摩金夫人！虽然年龄稍微有点差距，但在巫师界这也不算稀奇。


    直到有一次课后，他们累得靠在墙边休息，恰好听到不远处唐克斯和摩金夫人的对话。


    唐克斯接过篮子，语气非常恭敬，甚至带着点拘谨：“真是太感谢您了，又麻烦您跑一趟。”


    摩金夫人笑着摆摆手：“这有什么麻烦的，看你训练这么辛苦。不过尼法朵拉，你对我说话不用总是这么客气，用‘您’什么的，感觉我都成老古董了。”


    “可是您一直很照顾我……”唐克斯连忙说，语气里的尊敬显而易见。


    哈利碰了碰罗恩，压低声音：“你发现没？唐克斯对摩金夫人一直用‘您’来称呼，感觉有点奇怪……她们不是在一起了吗？而且实际年龄应该也没差太多吧？最多五六岁？顶多七八岁？”


    此刻的罗恩正因为饥饿而对点心充满渴望，思维异常活跃，再加上经历了和拉文德那次莫名其妙的亲吻，又近距离观察——甚至可以说是被闪瞎——艾莎和赫敏那种灵魂伴侣般的相处模式，他自觉对“恋爱”这件事已经有了全新而深刻的理解。他摸着下巴，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分析道：“这你就不懂了，哈利。谈恋爱嘛，关键就是平等和亲近。唐克斯老用‘您’，无形中就把对方摆在长辈的位置上，拉开了距离。就算摩金夫人年纪稍大些，可我觉得压根没差多少——但既然决定在一起，总这么客气，对方肯定会觉得有隔阂，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老了，跟你不够相配。”


    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一点：“要我说，唐克斯就该直接点，别用‘您’了，显得生分！”


    他的话音刚好飘到了正准备离开的唐克斯耳朵里。唐克斯猛地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恍然，她看了看手里精致的篮子，又回想了一下自己和西尔维娅相处时那种总是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感觉，似乎……罗恩说的有点道理？她一直很喜欢也很尊重西尔维娅，但这种过分的尊敬，是不是反而让她们的关系停滞不前了？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低声自语：“好像……是这样？”


    几天后，当艾莎和赫敏难得有空一起喝周末下午茶，聊起各自工作中的趣事时，艾莎提到了从金妮那里听来的这个片段。


    “你是说，罗恩和哈利？他们两个？给唐克斯做恋爱指导？”赫敏惊讶地挑了挑眉，差点被红茶呛到，“而且听起来……这次居然没有指点出错？”


    艾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脸上带着一种欣慰和不可思议：“是啊，我也很意外。据金妮说，唐克斯后来真的尝试改变了对摩金夫人的称呼，她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更自然亲密了一些，也许真的要好事将近了？”


    赫敏放下茶杯，眼睛里满是笑意：“看来傲罗的训练虽然艰苦，但似乎能开发某种潜在的情商？或者说，饥饿和疲劳能让人迸发出意想不到的智慧？”


    “不管怎么说，”艾莎挑眉总结道，“这实在是大有进步。值得记下来，等他们训练结束，或许可以拿来好好‘表扬’他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