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第 72 章
作品:《女帝失忆以后》 姬弘半躺在榻上,面色因失血而苍白不堪。
塌前跪了一地的宫人,前头站着姬盈和谢衍臻。
姬弘朝旁边瞥了几眼,虚弱地喘一口气,挥手让宫人下去。宫人们告退带上房门,姬盈四下一望,见屋中窗子未关,便向窗前去,抬手将窗户关上。
姬弘咳嗽一声道:“开着。”
姬盈手下顿了顿,又将窗户重新半开。
见姬盈重新回到塌前,姬弘才又道:“说。”
姬盈望一眼谢衍臻,果然仍从老师面上看出不赞同的神色。可她依旧咬了咬牙,对着脸色灰暗的姬弘道:“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姬弘缓慢地闭上眼,像是失望地道一句:“驳。”
五日前,骁勇善战的建光帝姬弘,在太医院全体太医的诊治,以及姬盈日夜守护之下,终是在这场突如其来的辛申宫变中熬过一劫。太医们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将姬弘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也保住了龙骧宫上上下下的性命。
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姬弘虽从刺杀中得了一条命,却时日无多。
尽管没人见过姬煊下手的那一瞬——即使姬弘自己也未曾料想,那个一贯为自己忽略的窝囊太子,居然也有朝父亲亮出兵刃的一天。可尽管没人见过,姬煊留在姬弘身上的伤口也完全诉说了这位太子对于父皇的恨意——伤口虽偏,但入内极深,只差一点便能令姬弘当场毙命。不仅如此,姬煊像是考虑到自己失手的可能,竟还在凶器上涂了毒药,如此一来,就算刺杀不中,毒药也能使得姬弘丧命。
毒药隐蔽,深入五脏。若要清尽余毒,必得用下促进更新代谢的猛药。姬弘失血严重,身体经不起清毒的折腾,太医们不得不先让姬弘带毒吊着命,先将伤口养好。
这毒本就顽固难解,又要在姬弘身体中停留这么久,造成的结果可想而知。
太医们唯唯诺诺,还是将实情告知姬盈和醒来的姬弘。
两年。
这位战功赫赫、以武著称的盛年帝王,现时已最多只剩两年寿命。
太医们表情惶恐,姬弘倒是神色淡淡:“知道了。”
姬盈侍奉榻前,也常被姬弘轰走做事:“你既已经代君理政,就接着做下去。”
如此几日,姬弘状态平稳后,终于召集几名朝官入宫,并向众人宣布了皇帝风寒实为被刺,且刺客正是身处天牢之中的太子姬煊之事。一众朝官因而大惊,可他们还没将圣人被刺之事琢磨清楚,姬弘就宣布了一件更令人吃惊的事——即,姬弘已经决定,即日起废除姬煊的太子之位,并在旬月内对其处以极刑。
朝官们听至此处,个个成了不会说话的哑巴。平日叱咤风云的高官世家们,如今一个个跪在姬弘榻前,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太子姬煊将被处死。
或许如今该称一句,废太子,将被处死。
姬煊长久以来都是大黎的唯一皇子,出生即被封为太子,在储君之位上坐了二十二年。他是如今耀宸宫中的唯一正统血脉,若是直接处死,未来大黎的皇位,该由谁来继承?
姬焕吗?这位因姬弘遇刺而逃过一劫的、从未被承认过的落魄皇子,难道竟能因此事而幸运地成为次任储君?
若非姬弘遇刺耽搁进程,这位二皇子早已死于冷宫火刑中。可现下风云骤变,姬煊一死,姬焕因兄长之祸患而遇大幸,不止能走出冷宫,还将成为大黎储君。
真是好命。
朝官们神情变幻不定,纷纷称是后告退。
而今只有一个不长眼的永盛公主,试图抚触天子逆鳞。
“请父皇饶皇兄一命。”姬盈低声。
姬弘语气虚弱:“不要让我重复两次。”
姬盈一僵,跪在父亲塌前。
姬弘疲累地闭眼:“出去。”
姬盈咬唇,默默行礼退下。
姬弘开口道:“衍臻留下。”
谢衍臻一顿,道:“是。”
姬盈合上房门时,恍惚听见房内姬弘与谢衍臻的低低交谈。她犹豫地走出龙骧宫,本该向御书房而去,却迟迟迈不动脚步。
到今日这一步,她已经看不出父皇的想法。
朝官们虽不知晓,可姬盈却清楚内情——只因姬弘醒来后不过两日,就即时下达了处死奇丽和姬焕的命令。
冷宫的火刑就该在近日。姬弘先前吃了刺杀的亏,绝不容许此时再出差错,早早调遣羽林军,将昔日的落翎殿堵了个水泄不通。在姬弘的命令下,诸多羽林军于落翎殿周边埋下火药,誓要将当初皇后所受烈火之苦以牙还牙地还在这对母子身上。
姬弘布置如此周全,此番奇丽插翅也难飞,绝无可能有何回天之力。
姬煊被处极刑,姬焕又将在火刑中处死,大黎后代血脉经此一变,一下子死个干净。
姬弘活不长久,仅剩两载寿命。两年后,大黎皇位要传承给谁?
姬盈坐在龙骧宫的台阶上,眼中分外茫然。
她想救人,现时已经不知如何去救。
姬煊死罪难免,姬焕勉强清白。以姬弘不容违逆的个性,姬煊公然行刺,极刑已是板上钉钉。姬焕先前勉强可救,可奇丽的圈套也彻底断绝了姬弘的耐心——奇丽试图以姬煊之死促成姬焕上位,若换了别人或许可行,然而如今这位铁血手段的大黎皇帝,绝不会妥协于任何逼迫。
若奇丽认为自己的儿子可以因长子的死罪而保住性命,进而有望被立为储君——大黎皇帝姬弘以实际行动告知天下,绝无何人能让他陷入一场选择——无论何等情形,背叛永远不会被原谅,即便当朝仅有两位皇子,他也可以将这两位皇子全部处死。
姬盈叹一口气,慢慢起身,朝御书房的方向去。奏折如山海,她沉溺在山海间,也可因此得到片刻喘息。
道道文书从她手中经过,再逐一分发给各大官署。
日复一日,一切好似无事发生。
姬煊、姬焕的刑期越来越近,姬盈每每于案上提起朱笔,时时骤然心中绞痛。
“殿下要不要歇歇。”
侍奉公主的宫人着实再难眼睁睁地看着姬盈这样糟践身体,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
姬盈苍白着一张脸,轻轻摇头:“没事。”
即便隔着两丈远近,姬盈难看的脸色都十分显然。宫人劝慰不得,又不能强拉公主休息,提着一颗心脏焦灼不已。
翻开一封新折,姬盈思虑片刻,提笔又写。
姬盈督办的办字还未下笔,门外忽然传来宫人的叩门声:“公主殿下!”
姬盈命人开门:“何事?”
“奴婢奉圣上之命,特来向殿下传旨。陛下嘱托,此番需叫殿下知晓的事情有三件,三件事都得请殿下亲自办理。”
姬盈半跪在地面:“儿臣听旨。”
宫人清清嗓子,开始述说姬弘口谕。
“其一,因京中胡人肆乱,妖邪惑众,即日起清剿一切京内胡人,一旦查明西燎血统,格杀勿论。”
“其二,大黎储君之位空悬,为保大黎国祚,即日起,敕封永盛公主姬盈为大黎储君,相关礼仪礼部督办。”
姬盈瞳孔一缩。
“……什么?”
大黎储君?
自己?
宫人没有回答,只是歉然地望姬盈一眼,继续说道:“其三,废太子姬煊背宗逆伦,刺杀圣人,行刑时刻定于三日后午时。宗室受刑,按例该赐鸩酒,介于废太子行径极恶,此番特赐剜心之刑。”
宫人看着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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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惨白如雪的脸色,面带不忍地继续道:“此三件事,陛下钦点永盛公主亲自办理。”
“而最后一件的废太子之死,”宫人停顿片刻,低头望着姬盈道,“也需由永盛公主亲手执刑。”
寒意凉彻姬盈骨髓。
亲手执刑。
自然是新上任的大黎储君姬盈,需在三日后执剑,亲手杀死前任储君。
龙骧宫中,那日的画面仍近在眼前——彼时姬弘端坐于御座之上,对前来为姬焕求情的姬盈说着,“若有下次,得要盈盈亲手杀了那人才行”。
大黎皇帝果然金口玉言,寥寥数日,一语成谶。
他要逆天下而行地送姬盈上位,而姬盈上位的第一刃,以废太子姬煊血祭。
姬盈满额虚汗,脸色白得像纸。她的嘴唇颤抖地动了动,逸出的“遵旨”二字轻得听不出声。
君命下,烈火焚。不及三日,京城中已经血光四溅,胡人远逃,人人自危。昔日繁华的东西两市,如今已经萧索得不见半个人影,街上满是胡人残余肢体,有时甚至破肚肠开,惹一片腥臭。
行刑人是御史台下的大理寺。大理寺行事惯常狠辣,宁错杀十人,不肯放过一名。除却籍在西燎者,凡是身带西燎血脉之人,即便是大黎与西燎的混血,也在大理寺格杀勿论的范围中。
“窝藏西燎罪人,视同抗命!”
“如有西燎罪人线索,大理寺验明属实,赐赏五十文!”
西市坊内,一名极端瘦弱的女孩浑身肮脏,头上罩着一张破烂的草席,无声地躲在牌坊的石头后。
女孩已经五天没有吃过任何食物,胃里燃烧的灼痛感如影随形,肚子也咕咕地叫起来。
听见腹中传来的叫声,女孩突然狠力地戳向自己的肚子,表情极度紧张惶恐,像是十分害怕这微弱的声音被人听到。
远处大理寺官员的脚步声渐近,女孩呼吸一窒。她四下张望,见周围避无可避,只得半倒在石头上,试图假作死尸。
再最后确认一眼——女孩微微掀开草席,向外张望。
草席缝隙忽地露出一双净透明澈、亮如琉璃的眼睛。
这双眼睛是如此美丽,让人无法相信,它竟长在这样一个脏兮兮的瘦弱女孩身上。
可若要被大理寺官员看见这双眼睛,女孩必定活不过半刻——那眼睛的颜色正是她身带西燎血统的证明。
“谁在那儿!?”
女孩被呵得一抖。
远处脚步声忽然加快,竟有逐渐向牌坊而来的趋势。
女孩在草席下瑟瑟发抖,脸色绝望,心中已经默念起阿斯塔纳的祷文。
她的胳膊忽然被强力拉起。
女孩惊叫一声,被从草席中拖拽起来。
“快躲在我身后!”一个沙哑的女声向她道。
入眼大片红粉绸缎,女孩晕头转向地躲在突然出现的女子背后。
待女孩藏好身形,那声音沙哑的女子语调忽然柔媚,高声向着正朝此处走来的大理寺官员道:“大人们近日怎不来万花楼赏脸?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现下已经十几秋过去,奴家着实想念得紧。”
顷刻赶来的大理寺官员停住脚步,听着像是在女子面前站定。
众人纷纷笑起来。
“原是娘子,”有人在笑声中起头道,“娘子身负鲜罗血统,近日还是少在外四处走动的好。”
“哦?”那女子疑惑一声。
“如娘子所见,我等奉永盛公主之命,正在四处追查西燎人,”又一名官员慷慨地解释道,“娘子的鲜罗血脉与西燎十分相似,哥哥们害怕错抓了人,还请娘子在万花楼中安坐。”
“等到永盛公主进为大黎储君,我等再去万花楼中,给娘子赔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