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多月前，贾珀玉和同窗四人结伴，约好一道去城外三清观拜拜三清。


    贾珀玉虽然对拜三清不是很热衷，但当时放榜在即，大家待在家中干等着也实在焦虑难熬，正该出门走走排解一下烦忧。


    于是他们清晨出门，爬山途中走走停停，正午时分才到了观外。


    当时天朗气清，他们在观内院子里坐着喝了会儿茶，贾珀玉想要解手，便独自离席去找茅房，在去茅房的路上他看到旁边观房里有小孩儿爬上了神像案台，竟然在偷吃贡品！


    不知怎得，当时周围竟然一个人也没有，贾珀玉当时就上前喝止，那小孩儿见人来了，匆匆瞥了他一眼，爬起来跑到了神像后面躲着了。


    贾珀玉见了就绕到案边吓唬：“你这小孩儿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还不赶紧下来，等一会儿观主来了，便要去找你家父母亲管教你！”


    小孩儿探头，贾珀玉猝不及防的被一只橘子砸了脑袋。


    这可把他气坏了，他捡起来橘子，眼睛冒火：“这贡品你吃就吃了，怎么还拿来砸人呢？你快给我从案上下来！”


    那小孩仍然不为所动，贾珀玉见此便脱了鞋袜，要爬神案，他心想自己这是在管教小孩子，想来神仙大度，不会怪罪。


    他一边爬一边喊：“你且等着我爬上去，我今日便要把你从这案上……”


    只是还没等他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震惊的喊声：“你在做什么？”


    贾珀玉回头看去，就见一位道长带着几位香客，正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他慌忙解释说案上有个小孩子躲着，但当众人绕过去看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好在大家都是好说话的人，也就姑且相信了他的解释，没有过多纠结。


    只是后来贾珀玉这离奇怀孕的事情一出，在道观发生的这件事，也就被传了出来，传来传去就传成了这样。


    所以贾珀玉一听谢裴绶这话，语言便有些慌张：“我之前确实是去过三清观拜三清，但我没有对祖师爷他们不敬过啊，这我突然就这样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他看着谢裴绶的神色突然就变得疯癫：“你既不是妖精，又听命土地神，那肯定是道士了？”


    “道长你救救我，我这肚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打都打不掉，这才多久的功夫就长这么大了，这一定是个妖怪。”


    “道长你一定要帮帮我，不能让它从我身上生出来，不然我一定会被它吃掉的……”


    谢裴绶眼见其神色逐渐惊恐，身体也开始不自觉的颤抖，便伸手一拍贾珀玉的脑门，一股清气便自上而下将贾珀玉全身冲刷了一遍。


    见其恢复清醒，谢裴绶一本正经的问道：“你怀孕之前可有见过人身蛇尾的妖精么？”


    贾珀玉想了一会儿，看着谢裴绶迟疑了一下后又摇了摇头。


    谢裴绶皱眉，说：“我适才看了你的肚子，你腹中胎儿是人身蛇尾的模样，你若不和我说清楚，我怎么帮你？”


    贾珀玉闻言大惊失色，语无伦次起来：“这，这，好像是我有一次做梦，就是做梦，梦到一个长着蛇尾巴的男人，怎么就…我这…”


    他们当日从三清观下来，晚上找山下村民借柴房宿了一晚，当时一大早起来全身疼痛，还以为是稻草垫的少了，地板太硬膈的疼，一直都没在意，未料那天晚上做梦梦到的都是真的。


    其实贾珀玉自从怀孕之后是隐隐有所察觉，只是一直自欺欺人，不想承认。


    谢裴绶就问：“你可记得那个妖精长的什么样子，又有什么样的特征？”


    贾珀玉神色羞耻的想了下，便摇头说：“我不记得了，我就记得他穿的衣服上好像长了白羽毛。”


    白羽毛？谢裴绶若有所思的看着贾珀玉：“你可曾听过羽衣人的传说？”


    贾珀玉一脸茫然。


    谢裴绶就讲：“世间有一种精怪，其人身蛇尾均为雄性，为繁衍后代，时常奸污男子致其怀孕，而后失踪，待胎儿足月时便又出现将婴儿带走，又因其身披羽衣，故世人皆称他们为羽衣人。”


    贾珀玉闻言心慌的说：“你的意思是，这妖怪他还会到这里来？”


    “有很大可能，不然土地神干嘛时隔这许久还要派我来看你呢？”谢裴绶一边胡说八道，一边又将解下的棉绳重新绑上了贾珀玉的嘴。


    躺在床上的贾珀玉眼神不解又带着点脆弱无助和慌张惊惶，他看着谢裴绶的动作，内心还充斥着浓浓的茫然。


    谢裴绶起身不再看贾珀玉，而是来到贾老爷身边，撤销了障眼法，将贾珀玉离生产还需三四个时辰的事情告知了他。


    贾老爷闻言叹了口气，面上也带了丝郁色，谢裴绶回头看了一眼如同被囚禁的贾珀玉，疑惑的问道：“贾老爷为何要将贾少爷这样缚在床上？”


    贾老爷闻言忍不住红了眼眶：“他自幼顽劣，从小便不知天高地厚，又心气高傲，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他受不住，此前几番想要自尽，我身为他的父亲，我不能就这样看着他寻死啊！”


    话落，贾老爷不禁伏着桌子潸然泪下。


    谢裴绶站着贾老爷身后恍然，想着适才贾珀玉那惊惶的样子，眯了眯眼睛。


    贾老爷流了一会儿泪，整理了下思绪，才终于努力平复下悲怅的心情，恢复到平常的模样和谢裴绶出了贾珀玉的房门。


    这时，门房见贾老爷出来了，赶忙上前说：“老爷，门外头又有一个男人来敲门，他自称姓霍叫雨集，也说是世代行医，可给少爷接生。”


    贾老爷皱了皱眉，侧头看了看谢裴绶，思索了下说：“谢郎中，眼下男儿产子世所未见，如今多一人看就多一份保障，不知郎中可愿意与我一起去看看现在来的那人？也好请郎中替我把把关。”


    谢裴绶点头，于是三人又走到贾家厅堂。


    只见厅堂里坐着一位风神俊朗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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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身上披着由白色细密羽毛编织的外衫，头上戴着插了两只粉色山茶花的小帽，看起来极为风骚。


    可惜这个风骚青年的下半身却明晃晃的拖着一条泛着森森寒意的银白蛇尾。


    然而除了谢裴绶，在场众人却像是并未没有看到这条蛇尾一般，处事依旧一如往常，贾老爷甚至还稍有闲心的让侍女给他倒了碗茶。


    显然，这全然符合羽衣人特征，名叫霍雨集的风骚精怪身上必然罩了一层蒙蔽凡人感官的障眼法。


    而霍雨集此时一双桃花眼看着谢裴绶，脸上表情也稍显诧异，还带点疑惑，似乎事先并未想到在这贾家还能看到一个同道中人（同为修炼之人）。


    随后，霍雨集提议要去看看贾珀玉，由于贾老爷适才刚去过，这会儿并不想再去看自己儿子的凄惨模样，就遣了门房带着他和谢裴绶一起去。


    路上谢裴绶和霍雨集并排走。


    就在快要到贾珀玉院里的时候，一直低头猛盯着霍雨集下半身瞧的谢裴绶忽然就听到有人对自己说：“谢郎中不是普通人族吧？”


    “……”谢裴绶一怔。


    “你看你自己身上的阴气都要溢出来了。”头顶戴着山茶花的霍雨集轻笑一声，说：“我还以为土地老儿醉死过去之后，这中楼镇就没人管了，没想到竟突然冒出了你这么个死鬼，倒也真是稀奇。”


    谢裴绶无言了一会儿，而后问道：“土地神的酒是你送的？”


    他先前还奇怪，这妖精怎么敢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贾家，却原来是知道这片地方没人能压得住他了，故而才这么嚣张。


    霍雨集闻言却瞥了谢裴绶一眼，说：“我可舍不得将我珍藏的好酒送人。”


    这时，贾珀玉的屋子到了。


    门房打开大门，谢裴绶掀开珠帘与霍雨集一起往里屋走去，没走两步就闻见了一股熟悉的香味，那是逐魂香的味道。


    谢裴绶抬眸一看，原来是一个下人穿戴的秀气青年正在给贾珀玉喂面吃。


    一旁身穿白色羽衣的霍雨集也瞥了秀气青年一眼，而后便自顾自的走到屋内的圆桌前坐下，身下蛇尾自然而然的缠绕上凳子四角，滑动之间将凳子裹挟的格外紧密。


    他伸手倒了两杯茶，又将其中一杯推到谢裴绶这边，说道：“谢郎中，反正此时离这贾大少爷生产还有些时间，不若我们坐下来聊聊天如何？”


    谢裴绶侧头淡淡瞟了眼被贾大老爷派过来监视他们的门房，只见他正低着脑袋老老实实的呆站在门口，便知这屋里的人都已然被霍雨集使了障眼法。


    “聊天？”谢裴绶口中重复了一番，随即坐到霍雨集对面，兴趣盎然的问：“你想聊什么？”


    “我想知道堂堂鬼王为何会出现在这小小的贾家？”霍雨集看着谢裴绶桃花眼一弯，笑着说：“总不至于是好奇贾大少爷为什么会怀孕吧？”


    谢裴绶闻言无奈笑道：“我确实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