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韫浓把冰袋从眼睛上拿下来，微微侧着脸，看向楼铮。


    “我从小六亲缘浅，只有一个妈，关系还一般。”


    楼铮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人，她一开口，马上明白了什么意思。


    “我不想你受苦。”他说。


    沈韫浓盯着他，眼神郑重：“听我说完。”


    楼铮只好抿唇不语。


    沈韫浓缓缓说下去：“在遇到你之前，我没想过自己也能遇到爱情，能有一个人把我当至宝，永远放在第一位。这些都是我可遇不可求的。所以，我从来没有对婚姻有过太多期待。


    但我想过生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身体里流淌着我身上一半的血液，我会全心全意对TA好，把我在我妈身上求而不得的那些爱，都给TA。


    最好是个女儿，如果是儿子，也不是不行，只要是我的孩子就好。”


    楼铮捉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中攥紧。


    沈韫浓依然看着他，神情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感觉。


    “这种对孩子的渴望，在遇到你之后，变得更强烈了，强烈到我根本无法忽视。


    楼铮，你要是心疼我，就答应我去复通，答应我以后会陪着我做试管。


    只要你答应，我们就结婚，这辈子都不分开。


    我至少会尝试三次，如果三年内，三次还是失败，就是上天不愿意给我们孩子，我也认了。好不好？”


    楼铮说不出话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从嗓子里挤出一句：“会非常疼，严重的话会有生命危险。”


    沈韫浓用另一只手覆在他握着自己的手上。


    “那为了我，你愿意陪我，让我不要独自去忍受这种疼吗？”


    “孩子不是人生的必须品。”


    “可是我想要。”


    两人固执地看着彼此，谁也不肯退让。


    又过了好一会儿，沈韫浓用大招。


    “你自己选，反正，你不复通的话，我是不会嫁给你的。我不嫁给你，以后就有几率去跟别人做试管，是别人让我疼，还是你让我疼，你选一样。”


    这话说的，怎么听怎么像个渣男。


    好像渣男对女人说，你不给我生孩子，有的是人给我生。


    楼铮又心疼又生气，生气到无语又想笑。


    这下换了他沉默。


    几分钟后，楼铮咬牙：“行，我答应你。”


    沈韫浓捧着他的脸，亲一下他的唇。


    “那我们各自准备一下，20分钟后出发。”


    一切来得太突然。


    楼铮先是看沈韫浓哭得梨花带雨，很是心疼，后来听她说领证又很惊喜。


    到后来，又被沈韫浓逼到角落进退两难，他已经很难定义自己是什么心情。


    楼铮去洗澡换衣服，沈韫浓去化了个淡妆。


    等出来时，在客厅里看见彼此，沈韫浓才发现楼铮的眼眶也是红的。


    他也哭过了。


    沈韫浓心口又疼又软，走过去抱紧他。


    楼铮亲自开车去民政局。


    路上，沈韫浓坐在副驾驶看楼铮下颌紧绷的侧脸，故意逗他。


    “这位哥哥，你笑一下。知道的，是你自愿跟我结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什么把柄落在我手里，不得不跟我去民政局了呢。”


    楼铮想笑，硬扯了一下嘴角，笑不出来。


    “我心里难受。”他没有看沈韫浓，眼睛依然看着前方的路况，实话实说，“本来结扎是想让你更有安全感，结果做了无用功，最终牺牲的人还是你。”


    沈韫浓翻白眼，“啧”了一声。


    “你要是这么说，我一个有缺陷的人，让你一个功能健全的人去结扎，不是更自私？”


    楼铮嗓子发紧：“是我自己愿意。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一辈子，这点付出是值得的，是我的诚意。”


    “那只许你有诚意，我就不能表达自己的心意了？你怎么这么自私？”沈韫浓瞟他，“对我的过度保护，也是矮化我，瞧不起的我表现。”


    “我没有。”


    “你只许自己为爱牺牲，不许我牺牲，就是看不起我。更何况，我是自己想要个宝宝，你内疚什么？”


    沈韫浓平时不爱说话，真跟人争辩起来，很少有人是她的对手。


    显然楼铮也被她说服了。


    她看楼铮神情有松动，故意道：“你知不知道，试管可以选择胎儿性别？我准备直接做个龙凤胎出来，一次性把该受的苦都受了，以后只享福。”


    楼铮撇嘴：“怀一个的苦我都不想让你受。”


    沈韫浓：“你说这话，不仅对我没信心，对你自己也没信心。你楼铮是谁，要能力有能力，要钱有钱，我就不信你照顾不好我。”


    她已经开始胡搅蛮缠。<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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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恰逢红灯，楼铮停车，沈韫浓凑过去扳过他的脸面向自己。


    “笑一下嘛。”她扯着楼铮两边的唇角，让他做微笑表情。


    楼铮在她的温柔攻势下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沈韫浓高兴，又凑过去亲他，满意地看着他的脸色缓和。


    他们一路向前，等终于到民政局的时候，沈韫浓已经把楼铮哄好了。


    两人牵着手，往大厅走去。


    起初还不觉得怎样，等到了办证窗口，突然对这一切有了实感。


    楼铮的手突然收紧，攥得沈韫浓骨节发疼，都浑然不知。


    两人除了身份证什么都没带，证件照也是现场拍的。


    摄影师一边给两人拍照，一边笑：“现在像你们这种直接过来拍照的老式年轻人不多了，大家都是去拍那种海马体精修照片带过来。”


    沈韫浓笑：“主要是我们也没准备，今天突然想结婚，就来了。”


    楼铮也笑，脸有点僵：“麻烦您给我们拍好看些，以后要给我们的小孩看的。”


    摄影师：“放心，就您二位这颜值，随便怎么拍都好看。”


    说完，摄影师“咔嚓”“咔嚓”定格了几张。


    他把相机拿过来给两人看。


    照片中，两人穿了同色的风衣，里面一个是白衬衫，一个是白色针织裙，在红色背景映衬下，显得气色格外好，的确怎么拍都好看。


    美中不足的是，因为都哭过，两人的眼皮都有点红。


    楼铮从里面选了一张沈韫浓笑得最灿烂的，说：“用这张，另外几张也洗出来给我。”


    摄影师答应了一声，坐在电脑前准备给两人修图。


    “不用修了。”沈韫浓阻止他。


    “你二位底子好，别的不需要，眼皮这里还是要修一下。”


    “不用，就这样吧。”沈韫浓说。


    她希望若干年后再看到自己结婚证时，还能记得为什么哭。


    因为跟她结婚的这个男人，愿意为了她付出一切。


    她和楼铮已经不只有爱情那么简单。


    “那就听她的，别修了。”楼铮说。


    两人取了照片，又回窗口。


    工作人员很快把两个小红本制出来交到两人手里，问：“有个宣誓环节，是自愿选择，不强制，您二位需要吗？”


    两人异口同声：“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