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蘅被吴照子重新关了起来。这次为了防止她跑出去搞事情，吴照子还在门外多加了一道禁制。


    李青蘅假装不死心地锤了两下，换来的是门外的讥讽之声：“道友还是莫乱跑了，否则......”语气中是浓浓的嘲讽威胁之意，她也不气馁。


    她的目标已经达到了。


    吴照子这次将她关进了安置“祭品”的地方。这是一座类似监狱的房屋，李青蘅被关到了最里面那一间。昏暗的亮光透过高高的铁栏窗撞进来。


    方才吴照子把她拎进来的时候，李青蘅闻到这座监牢中散发着淡淡的腐败气息，与腥臭的血腥气混杂交织在一起，有些令人作呕。


    除了关着她的这一间，斜对面的监牢也有人在。有细微的交谈声从那里传出来：“怎么办啊？王姐姐好像快不行了......”是今天逃出来的那几人。


    李青蘅爬起来，握住冰凉的铁栏杆：“道友，你们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她在想，能救一个是一个。


    交谈声慢慢停下了。两座牢房中间隔着一条石板走道。借着昏暗的一点天光，李青蘅看到有个女孩子凑到她这边。


    那个女孩子带着些哭腔，断断续续问道：“请问有没有疗伤的药？王姐姐、流了好多血……”


    说到最后，她有些泣不成声：自己是这些人里最小的那个。自从她们被那妖道抓来，王岁岁为了照顾好大家，不知挨了多少苦。今日，王岁岁更是为了救她，被毒打伤成这样。


    剩下的人围在重伤的王岁岁旁边，小声啜泣着。


    李青蘅从怀里摸出两个瓷瓶，比划了一下两座牢房的距离：“接好了。”她对那个女孩子说。


    那个女孩下意识把掌心一摊，就接住了从对面扔来的东西：“恩人，这是……”她知道对面就是今天那个想要救她们的修士。


    李青蘅轻声解释道：“带标记的瓷瓶是疗伤药，你快拿去用。另一个的作用，我待会再说。”这是她从蔺雪沉那里找到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那个女孩点了点头，来不及说感谢的话，赶紧回身照顾王岁岁。几个少女手忙脚乱地给昏迷的伤员吃了药。


    李青蘅就在一旁静静地等着。一天之内，她经历了斗法被擒、重拾前世记忆、还见到了原定会杀了自己的反派。


    现在突然松懈下来，她的身体一时之间难免有些疲惫，可意识却很清醒。


    她在想，如果早一些觉醒记忆，自己会不会避开既定的剧情线。也许这样，她就不用身陷囹圄，就能逃过必死的结局。


    “恩人，”那个少女在王岁岁的情况有些好转之后，重新靠近铁栏杆，“我叫张殊，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她颠三倒四反复说着感谢的话。其他人也凑了过来，一起感谢她。


    李青蘅觉得有些受之有愧：“我也没做什么，你们不用这样的。”她心中反复想着刚刚那个问题：如果重来一次，她会不会救她们。


    李青蘅将纷乱的思绪压下去：“大家听我说。”


    监牢里，所有声音都安静下来，只剩下一个声音：“明日之时，吴照子可能会拿大家做祭品。另一个瓷瓶里装的是乌瘴丸，服下之后，人会很快表现出时症发作的样子。


    吴照子不会用患病的人炼丹，这样就可以拖延几日时间。大家听明白了吗？”


    她想救面前这些人，无论是否知晓剧情。


    张殊有些惊喜与不敢置信：“恩人，你有办法带我们出去吗？”


    李青蘅说道：“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会尽力一试。”她兀自握了握拳。


    少女们有些犹豫不定。李青蘅能理解她们的反应。即使她为了她们出手，即使她救了王岁岁，可她现在也一样是阶下囚。


    要是得了时症，吴照子仍不打算放过这些人，她们到时就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最终，还是一道微弱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思绪：“恩人，我信你。”是王岁岁。


    她吃了疗伤药，此时悠悠转醒。王岁岁费力支起身子：“我第一个来。”


    周围那些女孩子见她想要服药，争先恐后想拦下来。


    李青蘅愣了愣，随后轻笑起来：“不用，你不用。”王岁岁本来就受了伤，吴照子不会对她下手的。


    “乌瘴丸对于一个伤患来说，还是有些太苦了。”


    *


    蔺雪沉将那支琉璃钗拿了回来。烛光下，琉璃片折射出碎晶般的流动彩光。


    方才李青蘅被抓走的时候，嘴上虽然吵得很，眼睛却一直朝着那棵树下看。她相信蔺雪沉作为最终反派，必定能读懂自己的暗示。


    事实也的确如此。


    推开钗头暗扣，一小片绢纱从里面掉出来。蔺雪沉铺展开，细细读着上面的信息。准确来说，李青蘅留给他的是吴照子邪修残卷的破解之法。


    道观这段剧情，在原书只有寥寥两章。从吴照子出场到被杀，也不过是数千字的内容。


    但这段很平常的剧情，却是引出了后来鬼庄这一重要情节。在这个副本里，男主沈无咎得到了阴雷火这一金手指，原主李青蘅领了便当。而反派蔺雪沉，则觉醒了怨力。


    吴照子伏诛后，沈无咎在他身上得到了功法残卷，并在残卷中得到了魔修血河道君的遗迹线索。


    寻宝剧情在修仙文中也并不稀奇。吴照子对着残卷研究了一辈子，仍然一无所获。可沈无咎只是随便翻看了几下，就得到了宝藏指南。人比人气死人。


    李青蘅就是从这段剧情中得到的灵感。她留给蔺雪沉的琉璃钗中，就藏着如今的破局关键。现在就看蔺雪沉如何应对了。


    翌日清晨。蔺雪沉乖顺地站在吴照子的房门之外，等他“师父”出来。他早就习惯了这幅姿态。十四年以来，无论吴照子怎么打他骂他，说他是个不中用的废物，他都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反抗的意思。


    这也是为什么吴照子如此轻视他的原因。一个可怜的、懦弱的、连养气功法都练得不好的废物，能掀起什么风浪？


    房门打开了，吴照子今日要去捉人炼丹。他接过蔺雪沉递来的拂尘，见到对方平日阴郁沉闷的面孔中竟然带着一丝欢喜。


    “师父，您传授的那本功法，我突破到第三层了。”蔺雪沉眼中闪烁着迫不及待的光，乌沉沉的瞳丸像是镀上一层银彩。


    吴照子本欲先走，听到这句话又止住脚步：“你说的可是真的？”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向蔺雪沉的手腕抓过去。对方不闪不避。


    气入泥丸，元气充盈，果真是养气经第三层的脉象，吴照子大喜过望。


    他的语气和缓了不少：“不错，有所进益......你且随我来。”


    吴照子踏入牢房之时，李青蘅刚刚睡醒。她揉了揉眼睛，就见走廊上站着那师徒二人。少年今日穿了一身宽袍窄袖的浅白长衫，乌黑长发用发带随意束在脑后，飘摇衣摆像是这座监牢中供养出来的一抹白骨花。


    吴照子拧眉：“一个晚上，怎么就都病了？”他阴沉沉地扫过这些少女，脸色阴晴变换。


    方才他想的很好：蔺雪沉已经可以用作进阶的祭品，这些人也能当作稳定境界的炼丹材料。这样一来，他离梦寐以求的飞光境就更近了。


    可这些人不过被他打了几下，就吓的吓病的病。


    不中用的牲口。


    “喂，”开口的是李青蘅，“这里又潮又冷，怎么住人？还有，我饿了，辟谷丹在哪里？”


    吴照子本就心烦不已，狠狠剜了一眼：“没有！不想死的太难看就闭上你的嘴！”他怎么抓回来个这么蠢的东西，聒噪。


    蔺雪沉开口：“师父，不用理会这些人。再养几日，待师父功行大进，再把她们统统嚼用了岂不更好？”


    吴照子仰头大笑，拍了拍他肩膀：“还是徒儿懂事！”


    监牢里，众人看他二人的目光似是要喷出火来。蔺雪沉目光淡淡，仿佛毫不在意。


    待吴照子走后，众人愁云惨淡。李青蘅为了转移大家注意力，开口问道：“你们是怎么被抓进来的？”


    王岁岁的精神比昨日看起来好了许多。她是这些人中的主心骨，此时也是她率先开口：“让我来说吧。”


    王岁岁一行人是附近山中的村民。大约一个月前，她们约定上山采药。最开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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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只是在山林外围活动。但不知道是常去的采药点被光顾太多次，还是运气不够好，她们的收获很少。


    半篓药材，根本不够几个少女分。


    她们之中，有个人的娘亲大病初愈，她想用这些药材换钱买些补品。


    几个人商量了一番，最终决定向山林更深处去看看。她们的运气似乎不错，这次找到了几株云芝和山参。


    可就在这时，吴照子出现了。几个少女根本不是断尘境修士的对手，都被抓了去。


    这些人被关在这里，惶惶不可终日。这个地方……根本就不是什么道观，而是一个修罗场。


    她们看到之前被抓来的人，被凄惨地练成丹药，又被吴照子吃下去。这个妖道胁迫她们修炼什么《养气经》，不听话的就被毒打。


    王岁岁是她们之中反抗的最厉害的那个。


    就在这时，蔺雪沉出现了。他在送饭时，问她们想不想逃出去。


    蔺雪沉生得好看，言语又充满了蛊惑意味。在他的指引下，几个人好不容易逃出了道观。


    可没想到，蔺雪沉居然骗了大家。他之所以这样做，只不过是想看她们被作弄一番，再被暴怒的吴照子残杀。


    再之后，就是李青蘅亲身经历的事情了。


    李青蘅听完这番经历，心情有些复杂。这种混乱邪恶的反派，根本不是三言两语能打动的。


    如果不是知道原作里蔺雪沉的执念，她或许不会做这个决定。


    鬼庄中，觉醒了怨力的蔺雪沉在恍惚之下把原主当作了幻觉中的吴照子。


    那时，他们两人掉队，与主角沈无咎恰好分开。原主猝不及防，被身后平日里不言不语的队友一剑穿心。


    一连三日，吴照子都没有再过来。他在准备献祭所需要的器具和丹药。至于蔺雪沉，则被他拴在身边，轻易不得离开。


    期间，吴照子收拢的几个手下汇报了一些他想知道的情报：青莲剑庄最近没什么动作，仿佛并不知晓有弟子失踪一事。他略微放下心来


    而那个“周玥”，则吵闹着要东要西。吴照子听过两次，就不耐烦地让对方不要再汇报这些琐事。


    第四日正午，献祭开始了。蔺雪沉被吴照子用铁链锁起来，跪在血色纹路的法阵中央。


    吴照子面朝他趺坐，五心朝天。他左手掐诀，右手咬破中指，在蔺雪沉额头快速画了一道咒文。


    咒文隐去，四周气机在法阵的牵引之下快速流转起来。吴照子连吞下三枚补形丹，长喝一声，左掌作爪，掐向蔺雪沉的天灵。


    就在此时，蔺雪沉蓦地睁开双眼，手中施展的正是逆转阵术的法诀！


    本应被吸纳走的灵机，从吴照子掌心流向了对方。他暗道一声不妙，赶忙想撤回左掌。谁知真气逆转，势不可挡，吴照子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你竟然是引气境？”吴照子不可置信，“我倒是小看了你。”他恨恨的说。


    放在平时，一个引气境修士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可蔺雪沉这小子不止从哪里得知了这门法诀，竟让他施法中断，以至于被反噬！


    蔺雪沉法诀再度变换，引动的却是方才吴照子吃下去的补形丹中的怨气。日当正午，这间静室内却鬼气森腾。


    几张人脸模样的黑雾从吴照子七窍中冒出来。然后是十道、百道。吴照子顾不得报复蔺雪沉，惨叫着在地上不断滚动。


    在意识模糊之前，吴照子想的是：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来救他！那些手下呢？


    蔺雪沉嘴角含笑：“师父不知道的事情，又何止这一桩？”他手里握着那枚琉璃钗。其他的凶器，要么不趁手，要么容易被发现。


    只有李青蘅送他的这件礼物，兼具残酷与美丽，倒是很合他的心意。


    蔺雪沉朝着对方的心口狠狠扎了下去，一下、两下。暗红的血妖冶地在他脸上盛开。


    房门被推开，李青蘅走进来时，吴照子已经没了气息。少年静静坐在地上，仿佛一座玉色雕像。


    直到她蹲下来靠近他，鲜血污了她衣角，蔺雪沉才抬起眼。


    “我们一起杀了他。


    这个游戏，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