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东京。


    在飞机起降的背景音中，A109挽着贝尔摩德的胳膊走出了羽田机场。


    与周围背着大包小包拖着各色行李箱的旅客相比，一身轻装上阵，手上连个手提包都没有的她们多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墨镜下的眼睛四下一扫，接着贝尔摩德便径直带着A109朝着一辆停在路边的黄色轿车走去。


    这是组织为两人准备的代步工具。


    走到车前，看清车里情况的A109小声“咦”了一下。


    “怎么没有司机？”


    只见驾驶座上空无一人，倒是车钥匙已经提前插在车上了。


    贝尔摩德像是早有预料，神情自然地走向驾驶座，对着A109稍微解释了一下：“我只叫他们送来了车。”


    “上来吧。”


    闻言A109也抓紧时间绕过车头，来到另一侧的副驾驶上坐好。


    确认A109已经系好了安全带，贝尔摩德这才一脚踩下油门，将小轿车驶进车道。


    没有多余的司机这个第三者存在，也就意味着这会儿是自己和贝尔摩德的二人独处时光，这个现状让A109的心情十分美好。


    她一边侧过脑袋欣赏贝尔摩德专注开车时的侧脸，一边好心情地哼着不知名的调子。


    快乐的情绪是会感染人的，听着耳边那悠然愉悦的哼吟声，贝尔摩德也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不过这样轻松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一想到等会儿可能会面对的事，贝尔摩德嘴角的弧度落了下来。


    用余光瞥了眼目前还不知道自己待会儿会经历什么，此时正傻乐着的A109，贝尔摩德开口道：“A，等会儿见到雪莉记得对她装可怜，最好是一副很害怕她的样子。”


    贝尔摩德特意没让组织给她配备司机，为的就是能在只有两人独处的时候能提点一下A109。


    虽然她向来觉得那个女人和她的女儿对着自己手下实验体不忍心的惺惺作态让人作呕，但不得不说有时候这是个很好的突破点。


    “好哦。”A109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雪莉面前装可怜，但这既然是来自贝尔摩德的指示，那必然是对的，只是对这个要求她有些苦手：“但是装可怜装害怕……这个要怎么做呀？”


    以往的任务里她只需要负责杀杀杀就行，从来没遇到过要考验演技的时候。


    而且害怕？


    从来只有别人害怕她的时候，难道要学他们？


    想到那些人在面对自己时一副涕泗横流的模样，A109的内心就一阵嫌弃。


    噫，好丑啊！


    她才不要在贝尔摩德大人面前露出那种表情！


    甚至有些人还尿过裤子！


    难道她也要这样？！


    看到A109皱起张小脸，露出苦巴巴的表情，贝尔摩德就知道她大概想岔了，于是伸出一只手用力戳了一下此刻装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画面的脑袋：“想什么呢，到时候你就躲在我身后，低着头，别跟雪莉对视，在她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缩一缩肩膀，紧紧捏着自己的手就行了。”


    贝尔摩德抽空看了A109一眼，只见A109小小一只缩在座位上，及臀的黑发散在身周，巴掌大的小脸上圆溜溜的杏眼睁得大大的，看起来可爱又无辜。


    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外表看似天使般的女孩儿其实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呢。


    想到A109外表和本性的强烈反差，贝尔摩德收回目光感叹道：“其实光是凭着你这张脸，只要忍住别对人放杀气，很难不让人心生怜悯。”


    就连她一开始都被这无辜可怜的外表给骗过去了呢。


    在贝尔摩德这位拥有影后级演技的专业人士的指点下，A109一点点调整自己的神态，努力往自己身上贴上“可怜”“胆怯”“害怕”等示人以弱的标签。


    等贝尔摩德将车开到研究所的时候，A109也顺利披上了一个无辜可怜人的伪装。


    看到车停好了，A109正背对着贝尔摩德打算打开车门下车，她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抓住，一个力道拉着她转了回去。


    趁着这最后只有两人的独处时光，贝尔摩德握着A109的肩膀说着最后的叮嘱：“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乖乖听话。”


    边说着，贝尔摩德边把左手食指和大拇指圈起来给A109看：“到时候看到我做出这个手势，你就立刻假装晕倒，记住了吗？”


    A109的目光落在贝尔摩德的手上，努力将这个手势印入脑海里，虽然不是很明白缘由，但还是用力点下头，对着贝尔摩德甜甜道：“记住啦！”


    “贝尔摩德大人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只是示弱和装晕而已，小意思啦！


    见到A109应下，贝尔摩德捧起她的脸，怜爱地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放心，不会有事的。”


    既然当初她在实验室中选中了A109，那A109就是她的人了。


    区区一个雪莉而已。


    除了那位先生，她不会让任何人从她手里将A109夺走！


    如果此刻A109能听到贝尔摩德的心声的话，肯定会陷入狂喜之中。


    不过此刻A109猝不及防地被贝尔摩德亲了一下，也得到了差不多的效果就是了。


    对于A109而言，每一次和贝尔摩德的亲密接触，都能让她心潮澎湃许久。


    喜欢喜欢最喜欢贝尔摩大人了！


    看着A109高兴不已的样子，贝尔摩德无奈地叹口气，伸手给了她一个钢镚：“回神啦。”


    “按照我之前教你的样子准备好，我要带你过去了。”


    “嗨！”


    *


    牢记贝尔摩德的教导，A109一路上都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捏着贝尔摩德的衣角，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虽然看不到周围的景象，但这光洁的地板，金属制的墙壁，就算没有抬头直视也能感觉到刺目光线的照灯，以及萦绕在鼻尖那似有若无的消毒水的味道，唤醒了A109脑中一些久远的、模糊不清的记忆。


    她……以前好像在类似的地方待过？


    回溯记忆时，一双带着审视意味的水蓝色眼睛猛然闪现在脑海中。


    A109恍然。


    对了！她第一次睁眼看到贝尔摩德大人时就是在类似的房间里！


    虽然随后她好像立马晕过去了，但这不妨碍她从此往后就将贝尔摩德大人彻底放进了心底！


    这就是所谓的一眼万年吧！


    回忆起了与贝尔摩德的初见，A109心里美滋滋，接着她便一不小心一头撞上了突然停住了的贝尔摩德。


    低垂的目光微微往前移，一双黑色的女士皮鞋进入了A109的视野里。


    然后A109便听见贝尔摩德对着这双鞋子的主人打招呼，语气淡淡：“雪莉。”


    原来在她刚刚走神的时候，她们已经到了。


    老实说，虽然宫野志保本人已经取得了雪莉这个代号，但如果可以的话，她不想和组织里的任何一个代号成员见面。


    特别是琴酒和贝尔摩德这两个人。


    所有代号成员都是由尸山血海堆出来的，其中琴酒尤盛。


    每一次和琴酒见面，宫野志保总感觉自己身处冰窖，小动物的直觉让她无论是身理与心理上都不由得瑟瑟发抖。


    她丝毫不怀疑哪天琴酒会一个不高兴就掏枪崩了自己。


    至于贝尔摩德，宫野志保能清晰地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针对自己的不喜与恶意。


    没人会想跟一个对自己抱有恶意的人共处一室。


    于是面对贝尔摩德这淡漠的态度，宫野志保也不想与她寒暄，直直将视线投向躲在她身后的那个看起来瑟缩不已的少女：“你就是A109？”


    刚说完，宫野志保就看见A109仿佛听到了什么令人害怕的东西似的，整个人剧烈地抖了一下，然后才以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对着她点了点头。


    看见只是因为自己一句话就吓成这样的A109，宫野志保只觉得一阵疲惫。


    其实在A109之前，她的实验室里还曾有过一个编号为A21和一个编号为A156的实验体。


    A，其实是APTX的简称。


    根据她得到的资料，这些编号以A开头的实验体，是组织为了配合开发APTX-4869这一药物，而同步进行的以A系列为代称的人体实验。


    早在十八年前，组织的研究人员就发现银色子弹的效果太强，按照一般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在药物产生正向作用之前，人体细胞就已经先一步承受不了药物的改造而崩溃死亡。


    整个进程过于迅速，能观察到的实验现象有限，银色子弹的研究陷入了瓶颈。


    于是就有研究人员提出在银色子弹的基础上研发“毒性”更弱一点的衍生药物APTX-4869，并同步开发出拥有高强度肉|体的同系列实验体，以此来适应匹配药物的强烈反应，从而更好的对药物进行针对性的改良。


    但A系列实验进行没多久，实验室就发生了大火，她的父母宫野艾莲娜和宫野厚司葬身火海，大部分的资料被烧毁，APTX-4869的研发停滞了。


    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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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系列的实验体在苦撑了四年，但始终没有相关的药物进行实验后也被封存了。


    直到四年前她从美国学成归来，重新启动APTX-4869的研究，A系列的实验体才得以重见天日，但这时在营养液罐里存活着的实验体也只剩下两个了。


    一开始宫野志保对用活人进行药物实验十分抗拒，但组织的命令无法违背，于是她只能狠下心来催眠自己，说那两个实验体只是更高级的小白鼠罢了。


    也不知是因为经过了肉|体强化实验的副作用，还是长时间被封存在罐子里，这两个实验体的脑电波基本没有，除了一些基础的生理反应外，完全可以说得上是活着的肉块。


    如果把维持他们生命体征的仪器与营养液撤走的话，这两个实验体根本就“活”不下去。


    虽然很虚伪，但这多少让宫野志保少了一些心理负担。


    不过不得不说，这两个实验体不愧是为了配合A系列的药物研发所专门制造出来的，经过在他们身上的多轮实验，几年下来宫野志保终于把APTX-4869在大火中丢失的那一部分资料补齐了。


    药物的研发进度，来到了从未涉及过的陌生领域。


    但宫野志保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在试用新药的时候，第一个实验体死亡了。


    接着是第二个。


    药物研发一下就卡住了。


    事实证明，当年A系列的肉|体强化设想根本不足以支持后续的研究。


    在度过了两个实验体在自己手下先后死亡的萎靡状态后，宫野志保将自己的报告交了上去，然后狠狠松了口气。


    这下总可以让她以正常的实验流程，从小白鼠开始循序渐进地做实验了吧。


    结果没想到接到了一个让她匪夷所思的命令：


    再试一次。


    这时宫野志保才知道，当年A系列除了那两个脑死亡的实验体外，其实还有一个实验体活着。


    也就是眼前这个被贝尔摩德亲自带到她面前的A109。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和之前的两个实验体不一样，但A109确确实实是个能动能思考的大活人。


    已经从资料上知道A109比自己大一岁，但看着她那比自己还矮一点的个子，尖尖的下巴，始终低垂着头不敢与自己对视，甚至还时不时发着微微颤抖的姿态，宫野志保心生不忍。


    这是之前与面对那两个无声无息待在营养液里的实验体截然不同的感受。


    宫野志保没有哪一刻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等下要对一个活生生的人做实验。


    并且这个实验极大可能会造成A109的死亡。


    宫野志保开始思索等会儿要不要在药物里做手脚，先让A109活下来。


    但不能太明显，毕竟实验室里不止她一个人，要是A109对药物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就太假了。


    但这次把A109保下来之后呢？


    他们会不会认为A109扛过了新药的实验就干脆把她留在实验室继续当小白鼠？


    就在宫野志保思索着后续该怎么办的时候，她听到贝尔摩德开口了。


    “A109她跟你之前手里的那两个实验体不一样，她是组织珍贵的财产，不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宫野志保面无表情地听着贝尔摩德的话，脑子却在飞速转动。


    珍贵的财产？不是一次性的？


    也就是说如果发现A109对自己这边的研究毫无用处的话，她就可以回到原来的地方待着？


    先不说她之前待着的地方怎么样，总归她好好活到了现在，怎么看都比留在自己这边做实验强。


    宫野志保到底还年轻，不能很好地掩饰自己，贝尔摩德看出了她脸上的松动，继续暗示道：“雪莉，这只是一次暂时的出借，可不要一下就把A109弄坏了，组织里还等着她继续贡献自己的力量呢。”


    “我知道了。”宫野志保起身走到药品柜前挑出了一份药剂：“那就先测试一下A109的耐药性吧。”


    她晃了晃手里的试管对着贝尔摩德展示道：“放心，这个阶段的药物已经经过测试，不会致命的。”


    等会儿再往里加点麻醉剂，一针下去就晕倒，之后的解释权就都在自己手上了。雪莉心想。


    太好了，不用自己偷偷换药了。贝尔摩德心下一松。等会儿就打手势让A109装晕，然后她再佯装生气把A109带走。


    完全不知道现场两个人正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保下自己性命的A109悄悄挪动脚尖，努力和贝尔摩德贴贴。


    唔，贝尔摩德大人今天喷的香水是柑橘味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