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儿愈发不懂为何非要自己来这一趟了。


    老太太明显不是很在乎他们，从进门开始，她看她们的眼神都是淡淡的。


    不像看人，倒像看物件儿，还是感觉平平的那种物件。


    她不喜欢这种眼神。


    彩金自出了门倒是有意无意打量着燕儿。


    她也不解，说是老太太关心六少爷所以想见新进的丫鬟，可能是怕二太太寻了什么不好的进来。


    可这一答一问，也看不出来什么。她对燕儿的来历倒是更加好奇了，怎么感觉这事，老太太似乎是知晓的，只是没有见过燕儿。


    “燕儿，既然你不是家生子，那你是如何进府的呢。”彩金表情一如往常。


    燕儿大眼睛左右提溜，她在想，怎么说。


    她无意隐瞒，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去说。


    她想了想，还是打算全盘托出，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终究有一天大家会知道的。


    “其实，是二老爷让我进府的。”燕儿强压情绪，她每次听见这件事，心里都不是很舒服：“六年前，二老爷在庄子上跑马，不知怎么马就发狂了，要把二老爷甩下来。我爹是当时的庄头，上去去拦。”


    燕儿的声音颤-抖起来：“被马踢中心口，就死了。”


    彩金神情惊讶，她没想过居然是这样。而后换上怜悯，燕儿竟然是幼年丧父啊。


    “然后，二老爷就说等我长大一些，就让我进府做丫鬟，让我有份糊口的工作。”


    彩金摸-摸燕儿的头，连声道歉：“对不起燕儿，我不该提起这事的。我实在是没有想到……”


    燕儿笑起来，她早就释然了：“没关系，我知道的，其实大家对我的来历都很好奇。只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去说。”


    “我再不提了。”彩金承诺。


    她的眼神如此坚定，燕儿感受到了她的认真，心里泛起阵阵暖意，燕儿为自己有被认真对待感到开心。


    回到静竹院，燕儿忙的脚不沾地。幸好彩金确实是记得自己的承诺，吃午饭的时候，让银杏和碧玺下午来帮帮忙。


    碧玺皱眉，为难地看着彩金，试图改变她的想法。


    “可是，刘妈妈今日让我们晒书，这会还有一些没有晒呢。”


    她又看看银杏，意思是你快说话啊。


    银杏自然也是不想分担的，但她跟彩金和燕儿的关系都还不错，有些犹豫要不要做。


    “只帮忙一会就好，上午燕儿陪我去拜见老太太耽误了时间。”


    见碧玺还是扭捏不应，彩金挑眉：“大家都是一个院里的，其实哪有什么你做我做。难道要等到少爷回来，让少爷评评我们五个丫鬟居然都不能保持内屋整洁吗？”她话语是难得的严厉，她平日是从不耍大丫鬟的威风的。一严肃，倒让大家都无话可说了。


    银杏碧玺只能低头，谁叫彩金是大丫鬟。刘妈妈那里虽然也要紧，但也不会准许她们以这个理由耽误少爷这边的事情。


    燕儿倒是没有去管她们怎么帮她，总之，如果彩金姐姐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做不完不是她一个人的错。


    其实徐府的丫鬟，特别是她们这种贴身伺-候主子的丫鬟，其实是相对体面轻松的。


    如果是按照外面店铺小厮或者丫鬟的干法，燕儿觉得，少爷身边其实两三个人就很够了。


    她闷头干活，累自然是累的，但是拿了月例就好好干吧。到现在为止，其实她在徐府适应的还是蛮好。


    在银杏碧玺的帮助下，燕儿两个多时辰就打扫完了书房、正厅、内室。


    等到黄昏时分，没有邀约的徐允洄准时在二门外出现。


    燕儿等在门口，见了少爷，自然的流露出欣喜，可算是单独碰上面了。


    “今日怎么是你来接？”徐允洄本想习惯性的将课本递给丫鬟，见是燕儿又收了回去。


    “刘妈妈叫朱砂姐姐去帮忙收书了。”


    本来确实应该是朱砂来的，但碧玺银杏那边还没弄完，正巧朱砂那边全部都洗完晾完了，就去帮忙了。


    燕儿提出她去收书，朱砂按照原计划去等少爷，但碧玺说燕儿不知道怎么分门别类的归置，她们现在比较急，等以后教了她之后再让她帮忙。


    朱砂觉得也是，如果不熟练的话，说不定还帮倒忙。反正接少爷又不需要什么技巧，燕儿本来也接过了。


    燕儿见徐允洄抱着书，提出她来拿。


    “少爷，书给我吧，燕儿能拿。”


    徐允洄摇摇头：“算了，怕你给我摔了。”


    燕儿心里狂翻白眼，怎么可能，她觉得她比细皮嫩肉的六少爷有力气多了。


    “但是，之前两回都是少爷你拿着的。但其他姐姐在的时候，都是她们拿的。”燕儿不是非要拿，她是怕其他人对她有意见。


    徐允洄懒得理她，他拿东西她还不高兴了，真跟那只叫妙妙的猫一样是非不分。


    但见燕儿闷闷不乐的，他还是解释了：“她们也八岁的话，我也不要她们拿。”


    “可是……”燕儿还是纠结，丫鬟空着手让少爷来拿，她觉得还是不妥。


    “别可是了，我这拿书的人都没意见，你怎么回事。”


    “对了，少爷。我前两天回家，真的去见了刘婆婆哦～”燕儿跳过之前的话题，带着得意的笑。


    清风朗月般的少年沉吟了一声，问燕儿：“然后呢？”


    “然后证明了，少爷，你说的就是不对。”


    “怎么？”


    燕儿于是绘声绘色的讲起她如何去拜见刘婆婆，她们说了哪些话。


    “刘婆婆说，她其实是为儿子儿媳孝顺而高兴的，只是不爱吃药发小孩脾气罢了。”


    “所以，少爷你其实也是在发小孩脾气，哈哈。”燕儿捂嘴偷笑，正大光明的给徐允洄下了结语。


    徐允洄见她笑不可支，脸上的婴儿肥更明显了，于是伸出食指在她脸上一戳，燕儿的笑容就顿住了。


    “有这么好笑吗？”徐允洄有些羞恼，他什么时候是发小孩脾气了。发脾气就是发脾气，什么是小孩脾气！


    “那少爷你说，除了小孩，还有谁明知道生病了还不吃药。”


    徐允洄无言以对，语气弱了三分：“我没说不该吃药。是应不应该逼着别人吃药。”


    “少爷，你在嘴硬什么。”燕儿跟徐允洄接触的越久，就越对他没有滤镜。


    虽然是个漂亮得不得了的小孩，但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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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还是小孩。


    “那小孩不爱读书，也不能逼着去读书啰？小孩不爱吃饭，也不能逼着吃饭啰？”


    “对啊，不愿意读就不读，不愿意吃就不吃呗。”徐允洄是受够了被逼迫的感觉，一切他觉得在逼他做的事情，他都很难从内心李里去接受这件事。


    燕儿叹气，怎么说不通。


    “那少爷，你把课本给我，我不跟你说了。”


    “不给。”


    “给我。”


    “说了不给。”


    燕儿不依不饶：“给我，给我。”


    徐允洄烦了：“我是少爷还是你是少爷，怎么不听话。”


    燕儿摊手，一跳两跳的蹦到徐允洄面前：“看吧，我要拿书，少爷你还不是用身份压我，让我不拿。按少爷你的理论，你也是在逼我嘛。”


    徐允洄几乎气笑了，这能一样吗？他拿书不过是见她这么小一个，怎么好心当成驴肝肺。


    “行行行，算我拿错了。”徐允洄一把塞到燕儿手上，他不拿了，他罢工了。


    本以为燕儿会着急，结果她倒是没什么反应，安之若素的跟在他身边，只是一言不发。


    徐允洄用眼角余光撇燕儿，见她一直木然地走，有另一种烦躁在心底滋生。


    “生气了？”


    燕儿不理他。


    一根手指不甘寂寞的戳戳燕儿后背。


    燕儿当没感觉到。


    再走了一会，衣袖被扯了扯，燕儿站定，斜觑着徐允洄，阴阳怪气的说：“少爷，怎么了？”


    “要不，我继续拿着？”徐允洄还是第一次尝试讨好别人呢，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喜欢跟燕儿说话。


    燕儿没好气的说：“我不想说话，你不会逼着我跟你说话的，对吧。”


    她真的这会烦徐允洄，幼稚小孩。


    徐允洄闭嘴。


    徐允洄暗自心急。


    但想到燕儿的话他还是选择了闭嘴。


    两人肚里都有气，两条腿挥舞的便格外有劲，噔噔噔噔的就冲回了静竹院。


    朱砂见少爷一阵风似的飘进正厅，燕儿紧随其后，头也不回的进了书房。


    她站在门口回了回神，又扭头去看里面，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


    直到碧玺提饭过来，两人依旧没说一句话。


    彩金在徐允洄吃完饭后端上了一碗热腾腾的汤药。


    衣袂翩翩的典雅美人，垂首等着少爷发落，那模样真是楚楚可怜。


    若徐允洄再大一些，到了春心萌动的年纪或许还能有所动容。


    “辛苦你了，吃吧。”徐允洄头也不抬的起身想走。


    彩金平静地坐下，拿出早已备好的筷子，刚吃了一口，便听到燕儿的声音。


    “少爷，你怎么偏心。每次都只赏彩金姐姐，我也要吃。”燕儿忍这事已经许久了，她不知道徐允洄什么毛病，就爱折腾彩金。


    今天跟彩金多聊了一会，她觉得彩金也并没有做什么事情啊。


    不过是少爷不想吃药，又不能反抗长辈，所以作践彩金姐姐罢了。


    徐允洄回身，侧头看她：“你来凑什么热闹？”脾气发的没完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