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月心里清楚，她的丈夫从未爱过她。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日复一日地在她心上划着口子。夜深人静时，那些被刻意忽视的细节便如潮水般涌来，淹没了她所有的自欺欺人。


    她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楼上传来的脚步声。张营长又要出门了，这个点出门能去哪？不用问也知道。


    “你要去哪？”她还是忍不住开口。


    楼梯间传来脚步声停顿的声响，随后是张营长不耐烦的声音：“工作。”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工作？”苏晓月攥紧了手中的抹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你懂什么？”张营长的语气愈发不耐，“赶紧回去睡觉，一天到晚闹腾什么。”


    苏晓月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工作的事你可得记着帮我问。我非得去那个厂里上班不可。”


    张营长的脚步声顿了顿，没有回应，径直下了楼。


    客厅里只剩下挂钟滴答的声响。苏晓月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没有父母可以依靠，她只能找沈巧云倾诉。


    第二天一早，她就去了沈巧云家。一见到沈巧云，她就像决了堤的河水，把所有委屈都倒了出来。


    “你也别太着急。”沈巧云给她倒了杯水，“工作的事急不来，你先管好家里的钱。”


    苏晓月接过水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我就是心里难受。我没想到老张是这种人，当初要是知道......”她哽咽了一下，“这下半辈子，我看还是得靠孩子和单位。”


    沈巧云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这么一闹，他以后也不敢乱来了。再说了，他现在好歹是个营长，总不能不要脸面。”


    “可不是。”苏晓月抹了把眼泪，“他要是不怕我和孩子，也得怕自己的前程。”


    孙雨南坐在一旁，听着她们的对话，心里五味杂陈。从前在网上看到这种事，她总会义愤填膺地劝人离婚。可如今身处这个年代，她却说不出那些话了。


    没有工作，苏晓月一旦离婚就得回老家。种地的苦，孙雨南自己尝过。更何况，农村的再婚生活只会更艰难。这个时代，离婚率是低，可农村妇女的自杀率却高得吓人。


    和张营长将就过日子，反倒成了最好的选择。这个认知让孙雨南心里发堵，连带着看韩震宇的眼神都变得警惕起来。


    晚上回到家，韩震宇被她盯得发毛，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上床：“看什么？我刚洗过澡。”


    孙雨南不说话，凑过去闻了闻他的脖子。是熟悉的香皂味道，混合着沐浴后的水汽，让她稍稍安心。


    韩震宇搂住她，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想我了？”


    孙雨南顺势摸上他的腹肌，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这才满意地钻进他怀里说晚安。她的动作看似随意，实则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


    连着几天，两人都这样黏糊着。韩震宇还没腻，孙雨南却先撑不住了。工作上的事情让她焦头烂额，晚上还要应付韩震宇的温存，她感觉自己快要精疲力竭了。


    看到他洗完澡又要凑过来，她赶紧举起手里的笔记本：“我得加会儿班。”


    “加班？”韩震宇眼神幽怨，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大狗，“你以前从来不晚上加班。”


    “快到最后关头了嘛。”孙雨南放软语气解释道，“早点忙完早点轻松。钱厂长要厂里尽快出结果。”


    “那你下班怎么不做？非得等晚上？”韩震宇不依不饶。


    “下午要陪孩子玩啊。”孙雨南笑着递给他一本书，“你要是睡不着，就在这陪我。”


    韩震宇接过书，却只是握在手里，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孙雨南被他看得心虚，只好埋头专注于工作。


    这一个小时的加班，让孙雨南更清楚地认识到吴总工他们的辛苦。


    几十个人忙活了大半年，终于在年底把直升机造了出来。每一个零件，每一道工序，都凝聚着无数人的心血。


    她戳了戳身边的钱勇：“这真能飞起来吗？”


    钱勇推了推眼镜：“理论上没问题。”


    “废话，我当然知道理论上没问题。”孙雨南翻了个白眼，“我是说实际操作。”


    试飞那天，天气出奇的好。孙雨南坐在驾驶室里，透过玻璃看着外面忙碌的人群。阳光透过舱门洒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出来吧，钱厂长和首长来了。”钱勇在外面喊道。孙雨南探出头，看到钱勇的样子不觉感到无奈，从驾驶室跳下来。


    “我紧张死了。”钱勇站在一旁，咽了口唾沫，“怎么这么多团长营长来看热闹。”孙雨南被他紧张的样子逗笑了。


    一五六厂第一次造直升机，整个厂区的气氛都紧张到了极点。看着这个庞然大物从图纸变成实物，孙雨南既骄傲又忐忑。


    她站在直升机前，望着这架凝聚了大家半年心血的庞然大物，心中难免有些忐忑。初春的风裹挟着些许寒意，吹得她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身上的工装外套。


    试飞前的准备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孙雨南站在人群中，看着技术人员来来回回地检查每个细节。她的心跳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快，手心也渐渐沁出汗来。


    这架直升机凝聚了多少人的心血？又承载了多少人的期望？她不敢细想，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一切顺利。


    孙雨南站在试飞场地边缘，抬头望着天空，故意避开吴总工投来的目光。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昨晚连续工作到凌晨的疲惫还未完全消散。


    她知道吴总工想问什么，但她给不了任何保证。这段时间，整个研发团队都在为这次试飞做准备，每个零件、每个环节都反复检查了无数遍，可真到了这一刻，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