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争执
作品:《死遁后高岭之花火葬场了》 燕宁被这没来由的锥痛扰得莫名心烦,漫不经心抬了一眼便见一方梳妆台,方方正正的檀香木桌子勾着艳色的牡丹纹样,一张透亮的铜镜立在那儿,映着对面幽兰香,什么都没有变动,只是不见旧时人罢。
初成亲时,顾及燕家的面子,两人有段时间是住在这燕家主宅的,李蕴如就经常在坐那儿描眉点妆。
她对自己的面容尤为在意,那眉,那眼,稍有一点描不好,不是发脾气摔东西,便是一天都提不上来兴致做事,要在那里赌气坐一日的。
所以过往,不论是他清晨初醒,或出外回来,见到的,总是艳丽张扬的李蕴如。
她会提着裙裾过来,扑进你的怀里,仰着下巴又娇又傲的问:“燕长君,本宫好看吗?”
人总是喜欢这般连名带姓的唤他。
不过他未曾与她说过,是好看的,自她后,他再未见过比她更加好看的女郎了。
艳如春日牡丹,娇如雨后海棠,尤其床笫之间……那一声声“郎君”更是叫得酥到人骨子里去。
他自认品性端方,自持有礼,可在她面前,才清楚,其实自己,也同世间那些男子无异,贪恋温柔乡罢。
见了人,便什么君子守礼,统统全忘了。
“李蕴如……”
他轻声呢喃着这个名字,不由嘴角上扬了些许,心中烦闷稍解些。
有好几日未曾见她了。
那日分别的景象历历在目,她苍白着一张脸,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红红的,里边噙着泪,可人倔强得紧,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叫它落下来,在他面前太失态去,哽着声音哑语道:“你们,太贪了!”
他想见她。
在这一刻!
“备马车,我要入宫!”
“可是您的腿?”
“无妨!”
燕宁摆手,态度坚决,道:“照做即可!”
“是。”
见劝不动,陈敬生也没再劝,出门去安排,踩着绵柔的秋雨,巳时方过,燕宁便进了宫。
如今的宫里一片缟素,泛着沉重的死气,马车行过去,除了伴着雨势变得闷闷的车辕声响,不见一点动静。
他入宫的次数少,不过对于李蕴如未出宫立府的宫室还是清楚的。
人直奔朝阳殿,在门外见了同样来自燕家的马车,不由蹙了蹙眉,问:“怎还有一辆燕家马车在此?”
陈敬生答:“是夫人,听院里的姑娘说,今个儿一大早,夫人便入宫了。”
燕宁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忙下了马车,撑着伞往殿内走。
方跪了一夜,未做任何处理的腿遇上雨天,更是难受,是刺拉的疼,好似从骨子里生出来的痛感,尽管他努力保持着公子皎皎的端庄体面,亦是不能。
走姿艰难,并不是十分好看,可此时人也顾及不了这般多,依旧步履不停继续往前。
……
听到舒云的回禀,李蕴如不禁双眉微蹙起来,视线不经意的抬过去,扫了眼面前的崔氏。
已谈定,她并不多作停留,正收拾着要走,李蕴如也不虚情假意的挽留,只是提了一嘴,道:“这事如今虽你知我知,但还望母亲上些心,叫它尘埃落定,免得徒生出其它事端来。”
她这话中带着威胁,崔氏心中也清楚,她应了一声:“嗯”便抬步出去,在门口瞧见了自己的儿子,面上一下子又阴沉了几分。
方才陈敬生提醒过,此时见到,燕宁并不觉意外,他规规矩矩的给崔氏拜了一礼,“见过母亲。”
崔氏本想骂他几句,可看到他那沾着水的衣角,再见人一夜未睡,那青黑的眼,瞬间又没了心思。
罢了!
李氏生得容绝,他这个年纪,为女郎美色所迷,偶尔失智,也在情理之中,左右这事也快定下了。
没了李氏在旁蛊惑,再寻个可心儿的贵女在身边伺候着,只待不多时,他便能恢复成此前叫她骄傲的光风霁月公子。
这般想,人只是淡淡然的应声,便关切的嘱咐道:“这秋雨生寒,不宜在外久留,早些回府。”
燕宁拱手作揖拜谢,“谢母亲关怀。”
“嗯。”
崔氏没再多言,拔步离开,燕宁叫住人。
“何事?”
燕宁道:“公主与宣帝感情犹笃,人离世,又朝局生变,内忧不断,她定一时半会儿想不开,若有什么言语冲撞之处,还望母亲多加包涵,勿要与她太过计较。”
“你说什么!”
崔氏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可燕宁没半分避讳,那双眼睛这么迎上她的目光,重复道:“公主有错,儿子会教导的,若今日她有任何言语冲撞的地方,还请母亲看在儿子的份上,不要同她计较。”
“在你眼中,母亲便是这般不讲理的恶妇吗?”
崔氏气极,抬手一巴掌过去,身体都是止不住的在颤。
老嬷嬷扶住人,为崔氏说话:“郎君怎可如此说夫人,你可知道她今日……”
“不用跟他说这些!”
崔氏打断老嬷嬷的话,“他如今心中便只有那个女人了,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她疾言厉色的瞪着燕宁,道:“你认为母亲欺她辱她,认为家族对不住她,可又清楚,她是什么秉性纯良的好人吗,你终有一日会后悔的!”
燕宁僵在那里,被打的半边脸火辣辣的,风吹过来,勉强才好受些。
人也清楚这话是过了些。
但并不后悔,便只恭顺有礼的说道:“儿子未曾这般想,不过如若有那一日,也当是儿子的因果,我自担着。”
崔氏看着眼前的人。
他站在风中,身形挺拔如松,是名流风骨的模样,这是他们自小细心教导给养出来的端方佳君子气度。
人没有忘,可如今,这样一个人,他竟然为了一女郎,如此怀疑自己的母亲……
太荒唐了!
太荒唐了!
崔氏急促往外走,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看来这李氏,是万万留不得了!
……
殿外的动静自是逃不过宫中人的眼,须臾便传到了李蕴如耳中。
“当初我需要他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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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维护之时,人却总是有各种道理,不疼不痒说两句便糊弄过去,如今不需要了,又这般,真有意思。”
她将一颗酸果脯放下,对舒云道:“去请人进来罢。”
“是。”
舒云出去,不多时,领着人进了内室。
几日不见,恍若三秋,李蕴如是念着燕宁的,但又想到自己同崔氏做下的交易,便待人冷了几分。
她故作无情,不去看他,只是不冷不淡道:“郎君不在燕家好好待着,来这做什么?”
燕宁倒是坦然,人答道:“我来看看公主。”
“本宫有什么好看的,左右不过就这样罢,又死不了。”
“蕴如。”
燕宁颇不喜欢这个词,可她总是频繁的提起,实叫他烦心得紧。
人凝着眉,不等她允许,便兀自坐了过去,从身后抱住她,将她圈进怀里,含糊嗫喏的嗓子说道:“莫说这种要人命的话。”
每次提及此,他反应都甚大,他不喜欢听,不想她死,但此外呢……
如若她真出事,人又当如何?
她忽然想知道,如果她真的死,人又是否会像她骗崔氏所言的……
李蕴如这般想,便也这般问了,她没松手,任人抱着,却道:“要命,要谁的命?”
她转过身,捧起他的脸,神色严肃的问:“燕长君,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如何?”
燕宁不想回答,不过李蕴如没给他这个机会,她继续追问:“你会同我一道去吗?我俩在阴曹地府,再续前缘,继续做一对恩爱夫妻。”
答应吧,说你愿意!
她想。
如果燕宁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她就留下来。
安置好家中,不论如何都跟他在一起,哪怕是毁了契,要被崔氏耻笑,也无所谓。
她是他的母亲,她亦可以放下些身段来去哄着崔氏,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他答应,坚定的选择自己。
李蕴如思绪百转千回,给自己暗暗作气下决心,然而……她等了许久许久,始终没有得到燕宁正面的答复。
他好半晌才出声,语气却是带着浓重的埋怨,“你为何总是要说这些没用的丧气话,死不死的,这有何意思,难不成只有我跟你一起死,你才肯相信我,才肯回燕家是吧!”
“是!”
失望至极的人脱口而出。
燕宁抱着她的手顿住,须臾慢慢从她腰间拿开,他站起来,指责她道:“你太过偏激了!”
“你说我们贪,说我们世家如何,可难道你们皇室就清白无辜吗,你父皇靠着世家的扶持坐上这个位置,表面对我们曲意逢迎,实际却转头暗中提携寒门,做了那么多事,侵害我们的权益,这又算什么,背信弃义!”
“李蕴如,这世间之事,并不是非黑即白,每个人都有他的身份,他的立场,不可能事事都尽如人意的,如果你想要的是我叛出家族,抛弃我的父母亲族,与你同生共死,对不起,那不可能,我的身份,我的亲族,我的出身,都是我的荣耀,不可能为你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