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导游小五脚踝上的翅膀纹身，虞绛沉下脸来没说话，目光不善地直视着他。


    小五却毫无察觉，随意地拉下裤腿，笑着说：“这不是‘天使金控’的logo吗？在心跳之城随处可见啊。”


    他注意到虞绛略显迷茫的神情，顿了一下，试探着问：“您不会……不知道这家集团吧？”


    虞绛被问得一愣，略显迟疑地摇了摇头。这跟她想象中的反应不一样，怎么听他的意思，这个翅膀标志代表的像是一家有名的正规公司……


    难道她猜错了，这不是什么邪恶组织？


    小五满脸不可思议：“连天使金控旗下的王牌护肤品‘回春露’您都没用过？包装上就印着这logo啊！”


    虞绛拧眉，当然没有……她一个肤如凝脂的蜡像人用什么护肤品。


    “那它旗下的家具机器人呢？也没买过？”


    虞绛提了口气想反驳，话到嘴边却又憋了回去。


    算了，跟一个陌生人解释自家几个蜡像员工有多么能干倒也不合适。


    小五继续追问：“那贷款、找工作、租房什么的，总接触过天使金控吧？”


    “没有！”虞绛终于忍无可忍，差点炸毛，“我天天宅家上网不行吗？”


    小五缩了缩脖子，小声辩解：“天使金控可是心跳之城最大的集团，各个领域都有涉猎，当然也是经济新闻的常客……”


    然而，在虞绛越来越犀利的注视下，小五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尴尬地笑。


    “哈哈……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天使金控也是我们小红帽旅行社的控股股东，连这间美术馆和我们即将前往的迷失动物园、尖叫购物城都是它旗下的产业。”


    “集团的产品都印有这样的logo，您觉得眼熟再正常不过了。”


    虞绛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解决了这个心头的困惑，她便抬脚跟上大部队朝着面包车走去。


    然而，她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虞绛没空多想，迅速踏上面包车。车上少了那位邋遢男，可小五和司机都默契地避而不谈，仿佛对游客的失踪已经习以为常。


    虞绛照例朝后排走去，只是经过前排的时候，注意到阿铃的气色好了不少，眼神不自觉地往小五身上瞟。


    而小男孩反倒有些心事重重，也不再好奇地打量她。西装男则依旧面色沉稳，让人看不透底细。


    车子缓缓启动，虞绛和刘茵茵并坐后排，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渐渐染上夜色。忽然，虞绛拍了拍前排的裴翎。


    “干嘛？”裴翎和陆骁并坐，转过头来。


    然而虞绛嘴巴动了动，却欲言又止，眼里有些黯然。


    而裴翎看着她，似乎明白了她没能吐露的想法。


    “别多想了，副本的幻境会骗人，谁知道入画后经历的那些是真是假。”


    “就是嘛！”刘茵茵立刻附和，似乎也在掩饰内心的动摇，“我在画里都成了个勇猛无敌的战士，怎么可能呢！那样的人和我这种普通大学生一点都不沾边！”


    陆骁没有出声附和，只是偏头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尽管面上说了几句宽慰话，可几人很快都沉默了下来，陷入了各自未解的迷思中。


    虞绛低头，看着自己蜡制的身体，轻轻抚上左胸膛的位置。那里，确如另一个自己所说，没有心脏，更没有心跳。


    耳边回响着那副半成品画像的叫嚣，虞绛陷入思索。


    难道……自己是靠吸食人类玩家才“活过来”的死物吗？她吸食的会不会正是那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神秘女人？


    虞绛回想起自己逃离画布的那一幕，当时的自己仅剩一只手和一颗头颅。而最后关头，虞绛操控右手朝那伪装成夜空的画布射出了蛛丝，戳开了逃离的出口。


    可虞绛看得分明，在蛛丝射出的刹那，神秘女人其实察觉到了自己的小动作。


    可就在她打算故技重施，操控那团燃烧的火球截断蛛丝之时，神秘女人却骤然捂住胸口，痛苦地颤抖起来。


    仿佛她的心脏正传来剧烈的绞痛。


    不知为何，明明是那个可恶的女人将她打倒，还把她的身体烧得七零八落。可当虞绛看到对方痛苦地捂住心口时，她那空空如也的胸腔竟也猛地抽痛了一下。


    直到她勾住破损的画布遁走出画后，那剧烈的心绞痛仿佛也顺势传导进了她的身体。


    捂着胸口的她怅然若失地回到了走廊，却正撞见同样捂着右臂、神色怅然的裴翎。


    两人眼神交汇，隐隐猜到了对方画中的际遇。


    裴翎，所以在你的画里，你也见到了另一个失去手臂的自己吗？


    胡思乱想间时间飞逝，前排的裴翎也闭上眼，不知道在小憩还是冥想。他旁边的陆骁头一点一点地垂下来，整辆车都陷入了寂静的沉眠。


    刘茵茵也早就撑不住，脑袋一歪倒在虞绛肩头呼呼大睡。


    感受着肩上传来的暖意和重量，虞绛却出奇地安下心来。


    既有同行者，那便一同摸索前路吧。


    不知不觉，她也陷入了梦乡。


    ***


    当虞绛被小五的麦克风吵醒时，天色已经蒙蒙亮。早上8点钟，旅行团的大巴车便已经停在一座市郊的动物园门口，赶着做开园后的第一拨游客。


    “旅客们，欢迎大家来到本次旅程的第二个站点，西四区的迷失动物园。”小五清了清嗓子，从副驾驶站了起来。


    “这是心跳之城唯一的动物园，深受各位玩家和NPC的喜爱。迷失动物园历史悠久，在十年前翻新重建后新增了不少园区和游览路线。本景点也安排了充足的参观时间，共计三小时，我会在南门出口等待大家。”


    说完，小五便第一个走下了车。他们停靠在动物园东门，只见东门售票处飞奔过来一个头戴熊猫头套的工作人员，手里捧着一把动物发箍，凑到小五耳边低语几句。


    虞绛跟着队伍一起下了车，却见小五挠了挠头，有些抱歉地向大家解释：


    “这位工作人员说，因为园区较多，为避免拥堵、节省时间，建议大家分成三组，从北门、东门、西门分别入园参观。对了，这里刚好有7个不同的动物发箍，大家可以挑选喜欢的一款戴上，作为游客身份的证明。”


    “那么，大家自行分组吧。”


    虞绛几人不必说，很快决定好由虞绛和刘茵茵一组，裴翎和陆骁一组，那么剩下三个不认识的旅客自然成为一组。


    这时，一只软绵绵的小手轻轻捏住了虞绛的掌心。


    一个天真稚嫩的声音响起：“姐姐，我想和你一起。”


    虞绛低头，果然又是那个小男孩，大眼睛无辜又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喂，小鬼头，你还赖上我了？”虞绛挑眉蹲下，和他平视，“你叫什么名字？”


    这孩子身上的谜团实在不少。年纪不过五六岁，却能独自上路不哭不闹，还能在美术馆中第一个安然通关，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我叫小书。”小男孩乖乖说道。


    “虞老板，这孩子太小了。剩下那两人看着也不靠谱，要是真出了事恐怕连自己都顾不上，还怎么照看小孩。不如就让他跟我们一组吧。”刘茵茵看着小男孩团子似的脸蛋，有些心软。


    虞绛上下打量了小书一番，终于伸出手捏住他肉唧唧的脸蛋，手感不错。


    “既然你茵茵姐姐开口了，我就大发慈悲让你跟着。”她嘴角微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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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你可记好了，我最讨厌吵闹调皮的熊孩子，一路上你可必须乖乖听话！”


    小书连连点头，开心地笑了。


    就这样，三组游客分头行动。虞绛、刘茵茵、小书一组，从北门进入；裴翎、陆骁一组，从东门进入；剩下的阿铃和西装男一组，从西门进入。


    大家很快挑好了发箍，刘茵茵选了个帅气的狼头发箍。戴上的那一刻，她竟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和母一起去动物园的美好时光。


    而不是现在……困在这场没有尽头的死亡游戏里……


    想到这里，她鼻子一酸，转过脸去。


    陆骁敏锐地察觉出好友的情绪波动，戴着大象头箍走了过来，一边扶正她的狼发箍一边打趣：“咦？你不是最喜欢兔子吗？怎么选了狼？”


    感受到陆骁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刘茵茵瓮声瓮气地吸了吸鼻子：“你眼瞎啊，这里又没有兔子！”


    “哈哈，看我这眼神。”陆骁憨憨一笑，“不过也好，兔子也能变成狼嘛。”


    一旁的虞绛则挑了个猎豹头箍，一低头就发现小书戴着老鼠头箍，正望着她头顶发呆。


    “喂，小鬼又你偷看我干嘛？”


    “不是啦，这跟我的猫咪朋友一模一样诶！”小书指着她头箍中央的猎豹玩偶，认真道。


    “哈？”虞绛睁大眼睛，十分不服气，“小朋友，这趟动物园你可真来对了！等会姐姐就好好教你分清猫和猎豹！”


    说着，她便扛着背上的牌匾，一手牵着小书，一手揽住伤感的刘茵茵，轻快地迈步朝北门走去。


    “出发出发。”她经过戴着狮子头箍的裴翎，嚷嚷道，“出口见。”


    剩下的是戴着老虎头箍的西装男，和戴着小狗头箍的阿铃，两人神色疏离地走向了西门。


    来到北门入口，门口也有一个戴着熊猫头套的工作人员驻守。他扫了一眼三人头上的发箍后，便默然放行。


    虞绛从未逛过动物园，相比刘茵茵触景生情的落寞，她心中反而升起些许隐秘的期待。


    然而当她从那工作人员身边擦肩而过时，仍敏锐地注意到了熊猫头套上那枚天使翅膀状的刺绣。


    不过，如小五所说，这家动物园也是天使金控集团旗下的产业，员工头套上印有集团logo也不奇怪。


    也许自己之前的确反应过度，小题大做了。


    等等，虞绛突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


    小五的原话怎么说的来着？


    “集团的产品都印有这样的logo，所以您觉得眼熟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美术馆的画框、半成品人像、动物头套都能算作集团旗下的产品，但司机和小五身上同样印有logo纹身……


    这两个活生生的人，也是这家天使金控的“产品”吗？


    正想着，小书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循着他的目光，虞绛看到了正前方的第一个展区——狼园。


    那是一块被铁丝网围起的空地，几只瘦骨嶙峋的狼蜷缩在阴影下，黄褐色的瞳孔死死盯着他们。


    察觉到小书的害怕，虞绛拍拍他的手：“没事，他们都被关起来了。”


    可小书却愁眉紧锁，摇了摇头，什么话也不说。


    刘茵茵也觉得这些静静盯着他们的狼群有些瘆人，不过北门进来后便是一条植被茂密、狭窄弯曲的羊肠小道。


    想要前进，便只能穿过狼园一侧。


    于是她大着胆子向前走去，靠近狼园铁丝网时，她注意到挂在围栏上的园区介绍牌。


    可奇怪的是，牌子上并没有对狼的常规科普，反倒写着一段莫名其妙的内容。


    “请注意，狼可以吃狗和鼠，但请避开象、狮、虎、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