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Chapter·肉干

作品:《离轨[网游]

    客厅接连响起木架挪动的沉闷声和桌上摆件滚落在地的破碎声。


    时和感觉自己整个灵魂都随着脖颈和耳边的热气烧成灰了。他成了失去灵魂、任人摆弄的布偶,任凭宴云川把他压在沙发上,不断攫取他的呼吸。


    由于出门急,他身上还是出院前随便套的T恤。T恤太宽松,禁不起这样热烈的吻,三两下就缩了一截,黑与黑之间裸露出一抹刺眼的白。


    沙发的布料和宴云川长裤的布料在腰间摩擦,一下又一下,每每引起颤栗又微微抽离。


    时和对亲密的认知还停留在一些不该有的网页上,这些理论知识在实践面前不堪重用。可他还是感受到了,宴云川在害怕。


    他不知道宴云川的这股害怕从何而来,只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带着安抚伸进宴云川头发里,尾指轻轻刮过宴云川后颈。结果就是换来了更猛烈的狂风暴雨。


    地上的手机一直亮着来电提醒,微信消息跟灯光下的喘息声一样此起彼伏,喘息声和一句句“时和”、“对不起”一起落入耳蜗里。很快,时和发现自己有点不对劲。


    “宴——唔——”


    他不是三岁小孩,知道人会有生理反应。但这样的反应却让他恐慌。


    他在高压的学习里遨游太久,又在濯清的监控下活了太久。在他看来,生理反应是一件需要清晨躲在厕所才能完成的事,是不能见光的。所以,当他察觉了自己的情动,立马推开了宴云川。


    客厅安静了一瞬。


    “对——”时和本能想道歉。


    道歉声被门外剧烈的敲门声打断,敲门中还混杂着沈停的声音:“学长……在吗……”


    一时间,时和不知道自己是该先为自己的失礼而告罪,还是先为这满地狼藉的找个解释。


    他跟傻眼似的看着宴云川,看见宴云川胸口微微起伏,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又上来了,连忙瞥开眼睛。瞥见游戏手柄墙中央突兀的空白,他愣了愣。愣神间,腰间划过酥麻感。


    宴云川本想把时和的衣服整好,手指还没用上力,沙发上的人就跟泥鳅似的往旁边溜开了。指尖扑了个空。


    时和低垂着眼睛,像是做错了什么事。宴云川目光从腰间一路往下,落在其中一个点上,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闷闷咳了咳。


    “衣服。”他提醒着。


    过了几秒,时和开始手忙脚乱。


    他又很轻地笑了一声。


    笑到时和耳垂滴血,他才说:“我去开门。”


    **


    门打开,林朔野和沈停一副要破门而入的模样扑了进来。两人没收住力,险些被地上一个支架绊倒。眼看要往沙发上撞,两人看见沙发上冷冷坐着的时和,又活生生给冻了回去。


    “我日……”沈停国粹破口而出。


    “我草……”林朔野也没憋住。


    瞥见时和搭在沙发上的手踡了一下,宴云川踢过来两张椅子:“日够了草够了就坐着。”


    客厅所有的声音都突然短路了。


    两人是跟着宴云川的车尾灯残影来的。这会还没从“120拉走的人突然活了还坐在自家哥哥/学长家的沙发上”这件事里缓过神来,就看见宴云川从冰箱里拿出几罐饮料,跟选妃似的排开一排给时和选,又自然地坐在时和身边,自然地捏了捏时和后颈。沈停刚开一罐可乐,差点喷。


    “操——”沈停好奇心实在压不下去,都忘了匆忙跑过来是为了什么,张口就问:“学长!什么情况?你俩大晚上在家打仗呢?”说完,林朔野捏变形了可乐瓶,还踹了他一脚。


    沈停瞥一眼林朔野:“踹我干嘛?别跟我说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朔野咬着牙:“不想。”


    然而,这声咬牙切齿的抗议非但没有让沈停收敛,还加重了他的好奇。


    大概是人生大悲大喜发生得太快,上一秒他还觉得自己要被濯清分尸了下一秒又可以了,以至于他有点收不住那跟蹦迪的三叉神经。


    他又求知地望向宴云川。


    就见宴云川抿了口可乐,两腿一搭,说:“如果时和愿意多一个男朋友,我们就在交往。如果时和不愿意,我就在追。就这情况。”


    时和差一点把肺咳出来。


    客厅呛声的呛声,扶凳的扶凳,也算热闹。宴云川大概是觉得这样的热闹还不够,添油加火地拿起一杯水,边拍时和后背边问:“愿意吗?”


    时和咳的说不上话。


    宴云川自顾自说:“看来我得想想怎么追。”


    “……”


    时和觉得自己今晚高低得死在这。


    眼瞅宴云川还准备发表感言,时和抓着宴云川胳膊就说:“可、可以!”


    宴云川装作没听懂:“是可以追还是——”


    时和小声抢话:“不用追!”


    其实一直都不用追……


    从他喜欢上宴云川那一刻,就不用追了。


    他看向宴云川,突然看见宴云川口形开开合合,在灯光之下无声说着:“我喜欢你。”


    至此,长达半月青涩又笨拙的赌气宣告落幕。


    **


    有了沈停和林朔野在,很多话题都不好问。比如两年前发生了什么,比如为什么那面游戏墙的中间是空的。


    濯清又连打了三个电话过来要人,时和接了一个,隔着电话都感受到了濯清压抑的怒火。


    在这样天时地利人和三不沾的情况下,宴云川把人送了回去,临走前还塞了一个键盘。因为宴云川对濯清说,是他半个月前给时和订的键盘到货了,让时和来拿的。把所有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濯清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忍着责备语气,牢骚说着:“你这孩子!非赶着大晚上拿!小和一个人跑出去多危险啊?万一出什么事……”


    宴云川一边下楼一边认错。瞥见时和目光一直看着地面,睫毛在声控灯下微颤,他抬手在时和虎口捏了一下,又对濯清说:“是我考虑不周。伯母,我现在送时和回家,十五分钟到。”电话那头这才结束了控诉。


    挂电话前,濯清场面性的对自己儿子也表达了不满:“小和也是!键盘家里不缺他的,用腻了可以跟我说,我给他买新的,犯得着急这一时半会……”


    宴云川只是听着,插着空档说抱歉。


    挂断电话,时和开口就说:“对不起。”


    宴云川在他头发上揉了一下:“伯母担心是正常的,总不能让你挨骂,我得担着点儿。”


    很正常的一句话,却让时和回味了一路。


    其实,濯清是个体面人,她不会让外人下不来台,也不会丢了自己面子。哪怕濯清在家跟时熵吵得天翻地覆,在外边,她对纪帆也不过是皱了眉,夹着牢骚责备两句:“你们这些孩子”、“这地方学生能来吗”、“多乱啊”。


    包括后面纪帆写检讨的直接原因也不在濯清。是有人看见了,举报到了教务处,濯清只是作为家长和目击者被叫过来确认而已。


    可纪帆说是他的问题,舍友说是因为他。所有人都在说,“就是因为你”、“就是你妈”、“你全责”,说久了,他也觉得他是那个罪魁祸首。


    甚至在宴云川接了濯清电话的那一刻,他是慌乱的。担心濯清也对宴云川“不客气”,担心宴云川会因为濯清而后悔说出“我喜欢你”。


    车开到小区楼下,宴云川下车看见时和倚在后座上不知道想些什么。他不自觉地想把人扶下来,余光瞥见过往行人,忽然想到这是濯清的“地盘”,又收了手,柔声说道:“时和,到了。”


    时和被声音拉回了思绪。他下了车,像迷了路一样站在原地,眼神一直锁着宴云川,怕人跑了一样一动不动。


    宴云川被着眼神看得心揪,他又抬了抬手,最后只是插进兜里,摸了几圈火机。


    “我不会跑。”宴云川说,“我还答应了濯阿姨,等她空下来带着礼品去看她。”


    时和依旧望着他。


    他继续说:“我知道你今晚想问什么……”


    时和眼神这才动了一下。


    宴云川终于没忍住,趁着周围没人的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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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了一下时和额头:“再给我一点时间,不会太久。我会把所有发生的事都告诉你。好吗?”


    老式小区住的大多是退休的人,还有一些跟父母住一块的夫妻。这个时间老人都睡的差不多了,只有三两放暑假的学生还在路边玩滑板。


    这个吻像是激活了情绪的开关一样。时和喉结滚了一下,脚步下意识上前,微抬着头,脚跟有意无意地踮着,似乎很想离宴云川近一点。


    宴云川捏着火机,忍着冲动退开。


    他正想把时和“叫醒”,濯清忽然从小区门口走出来,喊了声:“小和!”


    那份若即若离的情愫戛然而止。


    **


    一路无言地走回家,关上门,濯清忍了一晚上的担心在看见时和碎屏的手机那一瞬,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她坐在沙发上,也没让时和坐下。


    “没有什么想对妈妈说的吗?”濯清问。


    时和以为濯清看见了他和宴云川那点小动作,脚背紧张地绷紧。直到濯清问他:“为什么关定位?”他才如释重负一样松了气。


    “妈……”时和声音放软。


    结果濯清今天气狠了,不吃他这一套,说着:“知道大晚上跑出去妈妈多担心吗!”


    时和老老实实低头:“妈,我错了。”


    “手机怎么回事?”


    “刹车没收稳,开上了绿化带。”


    手机就飞出去了。


    时和说完,发现濯清脸色更沉了。


    上一次濯清这么生气,还是他骗濯清吃了药,结果把药倒了的那会。精神类药物刚吃药的那段时间会让人大脑混沌,每天像是活在一片雾里,看书看不进,思考也受限。他不想连读书这点优势也被剥夺,就偷偷倒了药。那天濯清也是这样。


    “妈……对不起……”时和又说了一遍。


    濯清冷冷下命令:“知道对不起我以后就别乱跑!明天给你买新手机,定位不能关!”


    如果以前,时和为了让濯清放心,都会一口答应。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不想像个被扒光的宠物一样,毫无保留把一切都展示给濯清看了。


    他发誓道:“妈!我以后保证接电话!”


    哪知这句话触了濯清逆鳞:“你拿什么保证?你能保证下回小川或者小停或者别的谁再像今天这样叫你出门,你不会跑出去吗?你不会再摔了手机吗?要是下一次摔的是你的人你让我怎么办!”


    “妈……”时和自知理亏,但还是说,“我长大了,又不会走丢。”


    濯清没跟他商量:“以后你用我手机ID。”


    许是察觉到时和情绪开始不对劲,濯清又放缓了语气:“宝贝,开个定位而已,这样妈妈才能知道你在哪、安不安全。”


    “妈妈什么时候害过你?你要乖一点,知道吗?”


    濯清一会笑得很温柔,一会又疲惫地按着太阳穴。不知怎的,时和脑海里冒出一个很诡异的想法:他好像不是濯清的儿子,倒像濯清注册的一个游戏账号。


    “妈——”


    他刚开口,还没说结果,濯清像是防止他继续“叛逆”一样,转移话题说:“今天专程跑出去就为了拿这个键盘?”


    桌上摆着还没拆封的键盘,是宴云川三年前参加游戏制作比赛一等奖的奖品,浮雕纸盒的侧面还刻着字母:YAN。


    这个“YAN”像是一剂安慰剂。时和卸了力,机械地回道:“嗯。”


    他头正垂着头,濯清冷不防来了句:“你嘴角又是怎么回事?”给他吓得什么想法也没了。


    “……”时和心虚看看键盘,又看看濯清,最后看向地面,舔了舔嘴角说:“吃牛肉干咬的。”


    “怎么吃的,还能咬破皮?”


    “就……就太硬了。”


    濯清沉默了半分多钟,才开口数落着:“那些都是合成肉,还不知道用什么塑料做的,肯定硬!嚼不动!外边垃圾食品不能吃!想吃肉干妈妈改天让阿姨给你做,知道吗?”


    时和“嗯”了一下,捞着键盘仓皇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