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滞在此刻，店员佝偻着背，丛南星脸色惨白，我站在一旁，像参与又像围观。


    我不知道我的心中期盼丛南星做出的选择是什么。


    收下吗，那自尊心要怎么办？


    拒绝吗，那5000块要怎么办？


    我当然觉得还是5000块更重要一点，可这是我的想法，不是她的。


    我想到这，似乎已在肯定她会做出后一种选择，然则，她却伸出了手。


    丛南星接过信封，颤抖着手指将它拆开，抽出300还我，把剩余的收进包里。


    然后，她背对店员，面向我们。


    “耿晚，这是你的朋友吗？


    “啊，我知道了，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你喜欢的人！”


    我看出丛南星是感到尴尬，想要另找话题来打破氛围。


    可她找的这个话题也太糟糕了。


    我已然感觉到某人冰凉、锁住我后颈的目光。


    洛琛，你猜到了，对吧？


    我对丛南星说的那个人不是你，是时念。


    丛南星亦从我们的沉默里悟出了这件事。


    她聪慧地亮起眼睛，说：“不是他，是另一个人？”


    我刚要说“对”，洛琛抢先道：“我怎么会和她这种女人有牵扯？”


    我转头，难以置信地看洛琛，心想：你和我有牵扯难道不一直是你的问题吗？


    你要是早点放开时念，你我早就一点关系都没了。


    洛琛语毕，敛回的目光突然朝向我，我埋怨的眼神猝不及防被他抓住。


    “耿晚。”


    他低着嗓音叫我。


    “呃、嗯？”


    我有点心虚，而他没有马上说话，凭我对他的了解，他是在思考措辞。


    思考如何让词汇发挥最大的效力。


    羞辱我的效力。


    他向来以此为乐，以达到告诫我远离他使魔的目的。


    于是，我早早做好承受攻击的准备，却不想听见他说：


    “耿晚，你该和你的朋友学学怎么打扮自己。”


    “咦？！”


    我惊讶洛琛说出了一个合理的建议。


    我认可地点头。


    洛琛看见，脸色阴沉得像暴雨来临前的乌云。


    “耿晚！”


    他又一次叫我的名字，气势汹汹，没有目的，全是情绪。


    我觉得烦了。


    我不想再继续应付他。


    我想离开，和丛南星一起，可我又想起来，他才刚帮丛南星付了鞋子的钱。


    说来，他为什么要给她买鞋呢？


    我想不通。


    丛南星好像也为此困惑。


    她踌躇着，好一会，她终于主动迈向洛琛。


    我看见他们两人走到旁边，悄声交谈。


    他们的聊天过程似乎愉快，我在他们的脸上都发现了笑容。


    看来，她的困惑已经解开。


    我这么想着，听见她靠向我的脚步声，我转身，面向她。


    ‘我们回去吧，丛南星。’


    我就要这么说，听见她先一步开口。


    “耿晚，洛琛少爷说要带我们去买新衣服，你高兴吗？”


    “……”


    我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我以为这是一句幻听。


    我以为丛南星不会说这样的话。


    还是我误会了？


    她的价值观里，接受他人赠予，这样的事并不会伤害到她的自尊心呢？


    我不知道……


    可毕竟，于我而言，这个问题没有难度。


    我既没有那么强的自尊，也早就蒙受过贵公子的款待。


    所以，我说：“你可以就好，南星。”


    我不确定我的话有没有传达给她，我说完，抬眼就只见到她匆匆离开、奔向洛琛的背影。


    我停顿了一会，才抬步，走向他们。


    一路上，我听见丛南星笑声不断，她仿佛沉浸在一片前所未有的快乐之中。


    -


    我想象中被赠予衣服，就像被赠予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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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请客一顿自助餐般不痛不痒。


    实际的过程却远比这要折磨人。


    我每换完一套衣服，从更衣室里走出，都要受到洛琛的打量和评价。


    “耿晚，这套好丑。”


    “这套更丑。”


    “耿晚，你有没有想过，不是衣服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我在暴走的边缘。


    我第四次从更衣室里出来，换回了我自己的衣服。


    洛琛蹙眉，“衣服呢？”


    我说：“我不要了，我感觉我现在这套就很好看。”


    洛琛说：“你不要，你还拉着我来这里浪费时间？”


    我觉得莫名其妙，“不是你和丛南星想来的吗？”


    洛琛顿住，“什么？明明就是——”


    他话说到一半，不说了，他沉默一阵，看向我，摇了摇头。


    “耿晚，你是个笨蛋。”


    “你才是。”


    “我比不过你，你连你的朋友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


    我想了一会，反应过来他在说丛南星。


    我摇头，“她不是我的朋友。”


    洛琛点头，“不是就好，和她保持距离吧，耿晚。”


    他说完这句，起身，朝店门口走去，我吓坏了，追上前，拉他的袖子。


    他停步，回头，蓝眼睛不耐地看我。


    “你还有什么事？”


    “你再等会，你等她挑完，把钱付了，再走。”


    “我欠你的吗？”


    “你欠她的，你不是答应好她的吗？”


    “这是因为她和我说——”


    “嗯？”


    “……”


    洛琛的话第二次没有说完，他呼吸几次，望向我，嘴唇闭到一起。


    半晌，他皱眉，神情严肃地对我说：“耿晚，你再换最后一件，我就答应你。”


    他的手指向沙发。


    我这才发现那里躺了一条货架上没有的裙子。


    蓝色的，像我的发卡一样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