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找到妹妹时，她正盘腿坐在地上，以长椅为桌，身旁还有个男生，他们一起趴在椅子上认真研究高考指南。


    这是学习学魔怔了啊，再怎么时间紧迫，也不至于这样争分夺秒吧？


    他摇了摇头，却没有过去打扰他们，转身往回走。


    回去路上也觉得奇怪，他对接近妹妹的男生都会有所警惕，可是刚才为什么就放心那个人？现在可是三更半夜，两人还那么亲密地肩并肩坐在一起。


    明明完全不认识，却好似共同经历过很多事情，莫名对那个男生充满了信任感。


    后来，他才模模糊糊回忆起来，那天在医院看到的男生应该就是妹妹一直在找的黄厄辰。


    相处半年的经历像是被打碎的拼图般，凌乱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某些片段格外清晰，却始终无法串联成完整的记忆，渐渐再度沉寂下去。


    不过多少有些在意，于是旁敲侧击和妹妹询问这个人，妹妹却说，黄厄辰已经转学了。


    是的，反派少年只和白棠做了一学期同桌，又转学了。


    这是那天他们在医院长椅上共同讨论的计划，既然决定留在这个世界，像普通人那样生活，就必须面对生活的难题，眼下急需解决的就是高考。


    他们选定了各自的目标院校和专业，黄厄辰将目标定的很高，他想和白棠一起考到全国最顶级的大学。


    这并非易事，哪怕他拥有仙骨，相当于这个世界的天才，但他的基础太薄弱了，仅靠努力考上本科已是极限，想要在高考拿高分，就得进行更针对性的学习。


    因此他主动提出，高三这一年要去读封闭的私立院校。


    他没有和白棠说离开的另个原因，黄厄辰的家庭背景复杂，如果有天他的家人知道他还活在世上，肯定会作妖，他不想白棠因此被牵连。


    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更好地相聚。


    高三生活节奏紧张，每个人都活成了机器人，偶尔白棠埋头写卷子累了，伸个懒腰，想起那个人，忍不住转头看向最后一排。


    转学的事情没有引起同学们的注意，很少有人回忆起他，现在看着空荡荡的座位，她自己都产生了疑惑，怀疑他是否真的存在过。


    微信联系方式算是其中一个作证，他已经换回黄厄辰的微信了，所以聊天对话框没有多少内容。


    他们很少发信息，他就读的封闭式学校管理异常严格，简直可以算得上是监狱，在校期间不允许使用手机。


    偶尔白棠给他发了信息，往往隔了好几天才会收到回复，而且就简短的几个字，像是被关押起来的革命党偷偷传回来的秘信。


    而他，也就主动联系过两次，一次是白棠18岁生日那天，接到了他的电话。


    “白糖，生日快乐。”


    已经快半年没听到他的声音，原本属于少年的清亮嗓音夹杂在滋滋的电流音中，多了份沙哑，让白棠感到熟悉又陌生。


    “谢谢你，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生日的？”她的声音干巴巴的，说完这些就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之前我和奶奶问的。”他倒是自然许多，“你们不在家吗？我派人送生日礼物给你，但司机打电话过来说没人在。”


    他说的“家”指的是白棠的老家，临近过年，她和哥哥都会回去。


    但今年他们一家被娜娜姐请去外地度假，所以都不在老家这边。


    黄厄辰知道后有些失落，但很快语调又轻快起来，“那礼物等高考后我当面给你。”


    于是白棠对高考后的日子又多了一份期待。


    那天电话他们也没聊几句，黄厄辰还在学校，电话时间只有十分钟，而白棠则是因为过于羞涩，有许多想要说的，但支支吾吾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再后来的一次联系，就是高考前夕了。


    黄厄辰：[要是我没考上目标院校，你不会不理我吧？]


    微信显示发送时间是凌晨两点，白棠脑补他抱着手机、蜷缩着身体忧虑到睡不着的模样，顿时整颗心快要融化。


    强大的反派偶尔流露出柔弱的一面，实在是招人怜爱。


    白棠：[当然不会！之前不是说过了嘛，我才不会因为你的考试成绩决定要不要和你交往呢。]


    信息刚发出去，立即就收到了回复，看来他一直守着手机。


    黄厄辰：[那就好。]


    黄厄辰：[我就知道白糖超喜欢我。]


    白棠的脸瞬间发烫，连忙打出“不是”两个字，但又觉得他说的没错，全部删掉，却又不知道发些什么才能缓解这种尴尬的气氛，盯着对话框看了许久才想出来。


    白棠：[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嘛。微笑.gif]


    黄厄辰：[什么好朋友？！我现在已经很懂了，你别想哄骗我，我才不要做什么好朋友，我想要和你成为仙侣！恋人！夫妻！反正就是可以随便亲亲的那种关系！]


    又忘了，反派少年现在完全继承了黄厄辰的记忆与认知，没以前那么好哄了，顿时被他直白的话语弄得心脏咚咚直跳，抿着唇，像是做出什么很大的决心，打出一行话。


    白棠：[高考后我等你来找我。]


    黄厄辰：[好。]


    就单单一个字，却蕴含着无限可能，心里甜腻腻的，不敢再看手机，怕他又发什么过来，匆忙关机换衣服去上学了。


    高考结束，白棠去寄存处取了书包和手机，不急不慢地朝教学楼外走去。


    刚开机，就弹出一条微信信息：


    黄厄辰：[我现在去找你，先别走。]


    白棠之前是承诺过高考后等他来找，她设想的是他们各自休整几天，然后正儿八经地约会谈恋爱，没想到他这么着急，估计刚拿到手机，就发了这条信息过来。


    不过这样确实是他的行事风格。


    他简直就像跋涉几千公里终于找到主人的猫咪，在玻璃门外不时转着圈喵喵叫，或者抬起前爪扒拉门，欣喜又兴奋。


    白棠越想越喜欢，给他回信息，约定去学校旁边的小花园见面。


    刚结束高考放松沉寂下来的心，又因为即将见到阔别许久的心上人激动雀跃不已。


    路过仪容镜时，她停下脚步，看向镜中的自己。


    这段时间压力大、频繁熬夜失眠，黑眼圈明显，头发也随便绑了个马尾，现在像是炸毛了，被斜晒进教学楼里的阳光抹上金色的光晕。


    她随手整理了下，从包里翻出黄厄辰之前送她的兔子发卡，别上。


    可是根本补救不了多少，她发现她的衣服也皱巴巴的，要是现在能回家好好洗个澡，然后画上淡妆，再换身衣服就好了。


    可是她同样等不及，恨不得他现在就能瞬移到面前。


    算了，就这样狼狈地去见他吧。


    她对着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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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的自己笑了笑，大步流星地朝校门口走去。


    校门外围满了陪孩子来考试的家长，大家挤作密集的一团团。


    白棠吃力地从人群中左突右挤，勉强开辟出一条出路，却被怼上来的鲜花拦住。


    “白棠，恭喜你高考结束！”


    那束鲜花实在太巨大了，将送花的人整个藏了起来。


    但还能是谁呢？


    白棠的心咚咚直跳，接下花束，“谢谢你。”


    “喜欢吗？”白洛出现在花束后，“特地给你准备的惊喜。”


    “啊……是哥哥啊。”都怪这里太过嘈杂，她竟然没听出来哥哥的声音，有那么一瞬以为是黄厄辰，但又想怎么可能是他。


    先不说他会不会送花，他们的考点不算很近，应该没那么快赶过来吧。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啊！居然已经这么晚了！


    “怎么感觉你看到我不是很高兴？”白洛嘀咕了一句，拉着妹妹往停车场的方向走，“终于考完了，晚上请你吃大餐。”


    白棠被哥哥拉着，不停朝学校附近的小花园望去，隔着人海和绿植，根本看不出来那里有没有人。


    不行，万一黄厄辰已经到了，以为她不在怎么办？


    刚从人堆里挤出来，白棠甩开哥哥的手。


    “哥，谢谢你来接我，但我今晚没法和你一起吃饭了，我还有事。”她随口胡扯道，“班上的同学早就约好了，要高考当晚聚餐，我们很早就说好的，不好拒绝。”


    “能推迟吗？”


    看着哥哥脸上失落的表情，白棠连忙低头，支支吾吾，“不太好吧，难得聚在一起，都很久没见了。”


    “那我给娜娜打个电话。”白洛拿出手机，“其实今晚是你娜娜姐请客，她想帮你庆祝，没想到你已经有安排了，也怪我没提前和你确认。”


    什么？是娜娜姐要请她？


    白棠的眼睛瞬间亮了，她可以拂哥哥的面子，但娜娜姐的不可以。


    虽然他们还只是男女朋友，但在她看来，娜娜姐就是祖传的亲嫂子啊，之前被她哥弄丢了一回，好不容易追回来了，她能不珍惜吗？


    而且冰山美人样的嫂子难得主动，专门给她准备了惊喜，她怎么能错过？


    她眼疾手快，在电话接通之前帮哥哥按掉了。


    “你干嘛？”


    “哥，我想了下，你们都提前准备好了，我现在不去不太礼貌，我去和同学当面说一下，你等等我，我半小时内回来。”


    说完，都不给白洛反应的时间，她已经撒腿朝花园的方向奔过去了。


    现在是下午五点多，花园只有斜阳树影，却没有少年的身影。


    白棠跑得气喘吁吁，一边四处寻他，一边“黄厄辰”“仙尊”换着呼唤，然而根本听不到回应。


    她走到树荫下，拿出手机打电话，这时头顶落下几片树叶，她没有在意。


    电话无人接听，她继续打，树叶继续落；


    再打，再落。


    这棵树远处看着树干结实，枝叶繁茂，怎么到近处才发现大夏天就开始掉落叶啊？


    哗啦啦——


    头顶像是下了场树叶雨，白棠连忙退了一步，仰头往上看。


    果然是反派少年。


    他猫在树枝中，正往下撒树叶，这场景就和之前在修仙世界时，他无数次捉弄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