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正和医生询问之后的治疗计划，余光注意到妹妹不知怎么回事，像是魔怔了，听到奶奶有救了，也没有太大反应，而是站起身，朝走廊的另一头跑去。


    他连忙喊住她，“棠棠，你去哪？”


    她没有搭理，反而渐渐加快脚步，拐了个弯，消失在走廊尽头。


    白洛放心不下，和薛莉娜打了声招呼，去追妹妹。


    此时正是深夜，走廊空荡荡的，只有荧光绿色的指示灯亮着，有几处还接触不良，忽明忽暗，辨不清方向。


    白棠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寻他，只是凭着感觉摸索。


    “是你对吧？”她缓缓停下脚步，对着空旷的走廊说话，“是你让奶奶起死回生的。”


    四周的照明灯忽然灭了，走廊彻底暗下来，白棠却看到黑暗中有道身影渐渐清晰。


    她紧张地捏紧了手指，“谢谢，我都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你不用谢我，我又不是因为你才救人的。”


    随着这句话响起，头顶暖白色的照明灯突然亮了，晃得白棠眯起眼睛。


    缓了几秒，视力再次恢复时，反派少年像是凭空出现似地，站在她面前，两人相距不过半米的距离。


    “我受过奶奶的照顾，她真情实意地对我好，我自然希望她能长命百岁，毕竟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


    白棠察觉到他的阴阳怪气，全当没听到，依旧向他道谢，“不管怎么说，你救了奶奶我们都很感激你。”


    又怕他像上次那样逃走，连忙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衣角，“我有些话想要和你说，你先别走。”


    他低头瞄了眼，纤细手指可怜巴巴捏住衣角的样子，默不作声。


    白棠连忙收回手，弱弱地补了句，“可以吗？”


    “你还有什么话要和我说？我都识破你的真面目了，难不成你觉得我是蠢货，会被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哄骗？”


    “不是的。”白棠被他的冷漠刺到，但至少他没有挪动步子，于是壮着胆子继续说下去，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哪知道反派少年根本不想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任凭她叽里咕噜地说，他只贪心地打量她，心思全然不在她说的话上。


    看她讲到心酸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像是珍珠般晶莹透亮，眼尾赤红，真和小兔子似地，鼻尖和脸蛋也泛着粉，嘴唇微微嘟起，唇珠饱满，像是颗待采撷的果实。


    每次哽咽，身体一颤颤的，那些泪水做的珍珠，就顺着柔白的面庞坠下，真是漂亮。


    他不禁看呆了，满脑子都是沾着泪水的白棠尝起来是什么味道呢？


    是不是就像给荔枝浇上酱油，给草莓撒上食盐那样，会更加鲜甜可口？


    忽然就起了坏心思，微微俯下身，侧头要亲她。


    她没有躲开，不知是没发现，还是不敢拒绝。


    他索性凑近了些，唇齿几乎要触碰到，她轻颤的呼吸和湿漉漉的香味就在咫尺之间。


    她这才有所察觉，突然噤声，又不敢动，傻乎乎地愣在原地。


    防备也太低了吧？还是说……她对他从来不设防呢？


    他闭上眼睛，采撷本就属于他的果实。


    就在要触碰交融的那一瞬间，反派少年像是被电到了，猛地往后退开。


    因为白棠之前说过，最讨厌他偷袭了，那样完全不尊重她，会被她讨厌，连朋友都没得做。


    ……都这种时候了，为什么会想到这些？为什么要在意她的感受？为什么要担心会不会被她讨厌？他们已经闹掰了啊。


    心情莫名烦躁，他现在处在巨大的矛盾中，一方面想要复仇，一方面又着实下不去手。


    这段时间他也想了很多。


    他已经不怪她的背叛了，毕竟她也不是自愿的，通过系统的记忆，他看到她被带到修仙世界时是多么被动又无助，除了老老实实执行任务，没有其他选择。


    至于回到这个世界后，她继续隐瞒也很好理解，她就是个普通的凡人啊，学习成绩是这个世界的战力什么的，完全是为了哄他好好上学的谎话，她弱小又胆怯，害怕神降下天罚是理所当然的。


    真正让他怨恨的是她对他的感情居然全是假的，只有他单方面沉溺其中，千百年来头次动心，就遇到个爱情骗子，这怎能让他不记恨？


    也动过干脆将她拐去修仙世界的念头，可他舍不得这个世界的手机、电视、游戏，而且他还有很多想要做的事：


    想要和天台四天王。骑车比赛，想和他们去看电影，想和奶奶挖鱼塘，养很多肥头鱼拿来做各种好吃的，想看看春节过年是什么样子，还想收到生日礼物，想要考试拿高分，被大家围着夸奖，想要嘲讽白洛单身没人要……


    原来不止白棠，他遇到的这些人、经历的这些事都如同一根根纤细但坚韧的丝线紧紧连接着他。


    他早已不是孤身一人的厄神了。


    他想要留在这个世界。


    “这些眼泪是真的吗？”他抬手拭去她的泪水，伸出舌尖品尝，咸咸的略带苦涩的味道，无比真实。


    他又开始困惑了。


    她看他的眼神，和他说话时的表情语调，还有对他近乎无底线的纵容，这些都是假的吗？还是有几分真心呢？


    每当夜不能寐，他就将他们的过往翻出来，细细评判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真假参半远比百分百的虚情假意更让他煎熬。


    “我一直想不明白！”他的态度突然变得恶劣起来，“既然你对我的好都是为了完成任务，那天面对上神，为什么还要冒着生命危险挡在我前面？我死了完全不影响你的任务进度吧？”


    “因为我不想你死掉！”白棠说完，又立刻摇头，“……不对，这不是根本原因。”


    她捏紧拳头，鼓足勇气，仰头直直看着他，“因为我喜欢你！”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她一直在逃避。


    她深知学生与恋爱无缘，于是化身残忍的园丁机器人，蹲守在小树苗旁边，感情萌芽刚长出一点，她就挥舞着剪刀咔嚓剪掉。


    将对他的所有好感和爱意都自我洗脑成与爱情无关的感情：


    救他不是因为对他有好感，而是她是完美主义者，谁对她花心思攻略的反派动手她和谁玩命；


    收留照顾他也不是因为放心不下，而是担忧这个世界的安危；


    对他的一次次包容更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他是她养的小喵咪。


    可是现在，她不想再压抑，也不能再逃避了。


    她壮着胆子，用力抓住他的双手，任凭蓬勃生长的爱意，如同枝蔓紧紧缠绕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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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我就是喜欢你喜欢到无视自己的安危，下意识就挡在你前面去了！我知道你还在怨恨我，我这样提要求很不讲道理，但是你不要走，留在我身边！”


    她没再问“好不好”“可不可以”，也没再掉眼泪了，难得强势的模样连反派少年都被镇住了。


    他愣了许久，才哼了声，扭过头说，“你现在说这些，不过是担心我报复你，担心我把这个世界也灭了，我才不会上当。”


    “才不是！”白棠急了，连忙松开他的手，踮起脚，双手捧着他的脸，硬掰过来，迫使他看着自己，“我才不管世界毁不毁灭，我只是想要你留下来，不想和你分开！”


    她终于明白自己根本做不了拯救世界的英雄，她不止弱小还狭隘，能拯救的也只有她的心上人一人。


    对不起人类，对不起地球，对不起世界。


    几十年后，请在她的墓志铭上刻上“人类毁灭原罪”“究极恋爱脑”的字样吧。


    看他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白棠急得找各种理由说服他留下来，小到美食夸夸，大到旅游交友，连送他的生日礼物都涵盖进去了。


    谁知一听到许愿魔方，反派少年来气了，用力将她的手从脸上挪开，“你还好意思说！我拼好魔方了也不见你帮我实现愿望，我看你根本就在给我开空头支票！”


    “我没有。”


    他似乎是不相信，不屑地哼了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彩色便签纸硬塞给她。


    白棠认出来是她塞进去的纸片，已经被揉地皱巴巴的，她接过便签纸展开，上面写着：


    【我们亲亲吧n.n】


    ？？？


    她根本就没写过这样的心愿！


    虽然是她的字，不对，这字体和表情包都是仿她的，仔细看还是能发现微妙的差别。


    “这……这个确实实现不了。”


    反派少年气得跳脚，“你看吧，你果然在骗我，你根本就没打算实现这些愿望！”


    白棠委屈巴巴地说，“可是这个根本不是我放进去的。”


    “那其他的呢？”反派少年追问道，“你会让其他愿望变成现实吗？”


    “当然啊，本来就是送你的生日礼物……”她忽然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眸，眼中闪烁着光彩，雀跃道，“你是不是不走了？”


    “谁说我不走了？”反派少年用手指蹭了蹭鼻尖，“我只是发现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完，比如挖鱼塘啊、过年啊、看电影啊什么的，还有很多很多。”


    他快速地瞄了她一眼，“而且我还没亲到你，所以暂时走不了，不过你可别以为我放过你了，等我把这些事情处理完……”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有个温暖又柔软的躯体猛地撞进他怀里。


    他没有防备，居然被撞得连连后退几步，右脚被走廊边的长椅绊了下，重心不稳，踉跄着朝后栽了下去。


    还好他动作敏捷，单手撑住身体，半坐在地上。


    白棠也从挂着他的脖颈，变成趴卧在他身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处，湿漉漉的液体弄湿了他的衣领，她不住地说着“太好了太好了”。


    不知是被撞的，还是什么原因，他的心跳止不住地加快。


    缓了许久，才抬起另只手，环住她的后背用力压进自己怀里，轻叹，“你怎么又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