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


    连续两次没得到回应的计忠海佯装生气。


    “老领导，泠儿气性现在这么大的吗？好歹我也是她叔，遇见也不说来打声招呼。”


    唐外公没好气道，“没瞧见她身边有人，不方便。”


    计忠海哈哈一笑，“我当您老还在生她气，想当个中间人说和说和，不过小泠怎么会在这？”


    他转头，看向身旁跟的秘书。


    杨秘书一早就拿到会议名单，之前还以为是同名同姓。


    “会议组新增了两名速记员，宋同志是人员之一。”


    计忠海恍然，“那应该是宋家走的路子，给孩子沾光。”


    也叫镀金。


    唐外公的反感直接浮于表面，宋泠才回去几天，就学了宋家一副功利心，大冷天当摆设一样跟着，能得几分好。


    荒唐！


    偏偏之前的事发生，他理亏。


    就算现在上去说为她好，没准还会被误会是他见不得好。


    越想越糟心。


    唐外公索性侧过身子不看，“其他人什么时候到？”


    计忠海抬起手看眼时间，“我们和厂长前后脚出发，现在还没到，可能被什么人耽误了。”


    杨秘书：“来了。”


    几人转身，就瞧见厂长姜云带着唐志平坐着三蹦子来了。


    计忠海讶异，“怎么回事？”


    姜云跳下车，叹气道，“运气不好，车走到半路爆胎，怕耽误时间，我和志平先来，小苗留在后面处理事情，要晚点到。”


    “要糟糕。”计忠海看向他身边的杨秘书，“这次会议为保密，是不是截至四点就禁止人员出入？”


    杨秘书为难地点点头，“是，刚刚我去登记时，会议组最新宣布的消息，对了。”


    他低头打开包，掏出一串钥匙，“会议组安排了宿舍，会议结束前大家都同吃同住。”


    “现在怎么办？”计忠海接过钥匙，“不然借用一下会议组的电话，催催后面的人，陈工和孙工都还没到。”


    姜云眉头紧皱，“他们还没到！”


    他扭头想叮嘱秘书，看着身边空空无人，才想起来林秘书被他留在现场处理车子。


    “小杨，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杨秘书立马去找会议组商量。


    姜云环顾四周，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入内，大冷天的硬是急出一头冷汗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


    没能成功交涉的杨秘书，还额外带来一个糟糕的消息。


    “唐老厂长，不好了，有人找您，说是您孙子得罪人，当场被委会带走！”


    “什么！”计忠海大惊，“来报信的人呢？”


    “那边。”


    身穿军便装的两个小子，胳膊上还戴着袖箍，顿时几位领导的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


    姜云问，“唐老，你家还有委会关系？”


    “可能是误会。”计忠海反驳，“没准是通知的人，还是先叫过来问清楚事情大不大。”


    姜云不信这话，“那也该去家里通知，而不是找到这里！”


    他看唐外公的眼神变得犀利，“唐老，您该知道这次机会对厂里多重要。”


    唐志平听着不对劲，“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想厂里好，厂子再承受不起一次打击，唐老，现在当着大家的面，你做个保证，这次不会再有意外。”


    唐志平脸色瞬间铁青，“上次也不是他想缺席……”


    “结果是唐老缺席，我们丢掉了十拿九稳的项目。”


    “……！”


    唐志平喘着粗气，愤愤不平地挡在父亲面前，忽然，肩膀被拍了拍。


    他回头，对上父亲平静的眼睛。


    “急什么。”唐外公拨开他，向姜云保证，“你实在不放心，我可以放弃，单纯做个小组成员辅助大家。”


    计忠海惊了，“这不行！”


    他着急地抓住姜云，“厂长，你难道忘记上次临阵换人的结果？大不了我代替老领导去解决问题，反正我也只是个负责后勤的，但他这个定海神针不能走！”


    “你凑什么热闹，没你的事。”


    “我认真的！”


    “不用。”


    “可是……”


    争执声渐大，连远处送人的宋泠都听到了。


    她疑惑地看去，收回目光时被三伯抓个正着。


    宋南征早就发现石钢队伍的不对劲，一直在偷偷观察宋泠。


    见她担心地看向那边，还是忍不住心软。


    只是好奇的宋泠：？


    宋南征捏捏她毛线帽后的揪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顾忌我。”


    宋泠：……你又在脑补什么？


    目送三伯离开，转身时视线经过石钢队伍，看到边缘站着的两位青年，不由得停下脚步。


    隐约听见有人问，“还挺急的，人还见不见？”


    见谁？


    宋泠看着石钢大部队直直盯着中间的一个人看。


    她在钢厂家属院见过，那是钢厂现如今的厂长。


    只见姜云板着脸，神情焦躁地盯着手腕上的表。


    宋泠微微挑眉，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表，针靠近3。


    下午3:14


    正看着，听见外公低沉的声音响起，打破压抑的气氛。


    “我退出。”


    宋泠抬起头，不经意间看到外公头顶悬挂的小问号。


    啊，还有任务要做。


    宋泠没再犹豫，上前喊了声外公，问道，“大哥的伤好点没？”


    “？”


    唐外公一头雾水，“什么伤。”


    “就脸上。”宋泠在自己脸上大概比了两个位置，“上次我去学校撞见的，好多人欺负大哥一个，他回家没说吗？”


    杨秘书尬笑，“宋同学，现在不是话家常的时候，我们这里……”


    “就是他们。”


    宋泠忽略杨秘书，指着边缘来报信的两个人，“我记得这两张脸，当时就跟在戴长城身边。”


    青年：“胡说八道！不是我们动的手。”


    唐外公：“戴长城？”


    姜云也后知后觉，“你什么时候见到的？”


    计忠海瞪大眼睛，“难不成是有人故意设计！”


    宋泠无辜地迎着众人目光，“什么？”


    计忠海简单解释一下情况，宋泠听完无语地笑出声。


    她委婉地提醒，“大哥真被委会的人带走，最先找的应该是三舅吧。”


    众人：“……”


    气氛略微有点尴尬。


    唐外公也习惯了为小辈解决问题，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报信的青年着急，“不是，我们真没撒谎……”


    回神的姜云松口气，瞪着两个小年轻，“够了。”


    青年还想解释，杨秘书有颜色地拦住两人，呵斥道，“你们还不走！”


    赶在领导发飙前将人带走。


    计忠海也不由得怀疑，“厂长，你觉不觉得今天事太多？真都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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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云顿住，很快沉下脸色。


    队伍出厂时分了三辆车。


    先是他这边爆胎。


    然后是还没到陈工、孙工他们。


    唯一到的计副厂长这，又闹出唐老孙子被抓这一出，这……


    唐外公察觉气氛不对，拍了拍手拉回大家思绪。


    “打起精神，留个人在外面接应，其他人先进去吧。”


    姜云稳住，“对，先进去，我刚刚已经看到沪钢和玉钢的人进去。”


    计忠海环顾一周，“让我秘书留在外面接应。”


    杨秘书连连应好。


    唐外公则看向宋泠，“你跟我一起进去？”


    宋泠摇头，指了指门口避风那处角落，已经支起画架，摆好板凳。


    “我要准备工作了，外公再见。”


    “……嗯。”


    唐外公没留，跟大部队一块入内。


    期间计忠海忍不住多看宋泠两眼，“我怎么觉得，小泠变了好多。”


    “有吗？”


    “没有吗？”


    “快走。”


    “……”


    一一领取身份牌，由会议组的接待人员领着离开。


    杨秘书四周看看，都是陌生人，好奇地靠在宋泠背后的墙壁上，窥探她落笔后打造的画面。


    “真厉害，画得好像。”


    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幅现场。


    他看看画，再看看现景，由衷佩服。


    不过，“你难道一直要坐在这里画到四点吗？太冷了吧，我看你带了水壶，我去帮你打点热水暖暖手吧。”


    “不……”


    “要的要的，你一个小孩，我照顾你是应该的，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就多在唐主任面前给我美言几句。”


    “？”


    “我们仓库、后勤，不少和生产部打交道的。”


    杨秘书点到为止，笑着拿起水壶离开，也不知道是要去哪里借热水。


    宋泠揉揉手，拿起画笔继续。


    再抬头，看到前方角落里匆匆赶到的杨工和孙工，还有及时出现的杨秘书。


    杨秘书哭丧着脸说：“你们二位迟到了，现在没办法再进去。”


    说完，小心地看向角落，高大的画架遮住小小的人儿，他不由得松口气，赶紧把人给哄回厂里。


    拎着水壶跑回宋泠身边，瞄一眼画纸。


    是最后三钢人多势众的场面。


    杨秘书松口气，将水壶塞到宋泠手里，建议道，“几大厂已经全到，后面也没人，要不要提前进去，外面冷，反正只剩下十几分钟。”


    宋泠点点头，“也好。”


    杨秘书帮忙收起画架，厂里都知道老领导有个早产体弱的外孙女，为了维持形象，他还找门卫帮忙，把宋泠的东西送进去。


    宋泠回头问他，“你不进去？”


    杨秘书无奈地摇摇头，“厂里还有人没到，没关系，我卡着最后的点就行，我已经登记过了，来，包拿好。”


    “谢谢。”


    宋泠伸头将包挂在身上，看了眼他身后，转身离去。


    杨秘书也是转身才发现路边到来的人，是前段时间厂里新上任的苗副厂长。


    他心一紧，不由得回头看宋泠。


    她没看见？


    肯定没有，不然不会这么直接离开的。


    幸好，幸好。


    杨秘书打起精神迎上苗副厂长，态度就没对杨工，孙工那么好，趾高气昂地通知他。


    “你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