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胜的喜悦没有过太久就冷却了下来，于立海大本来的七个人来说，这个冠军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比起冠军本身，他们所守护的和幸村的约定才是一切的症结。于不二来说，他经历过一次奇迹一般的得偿所愿，这次甚至没有出场的机会，事件就按照本来的强度趋势得到了结果。


    刚刚还被所有人注视着的冠军立海大，现在挤在傍晚的公交车内，让人看起来像是周末在学校进行社团活动的一群平凡国中生。赤也抱着奖杯坐着，其他几个人分散地站在车厢内。不二站在赤也的旁边，看着自己的学弟随地大小睡，眼睛完全闭着，双臂紧紧地抱着奖杯，脸马上就埋进了奖杯里面，一只手拉着拉环，另一只手轻轻地扶住。


    puri~


    不二听到仁王的信号转过脸去，就看见对方拿着手机记录下了这一刻美好又有些好笑的场面，画面里是搭在奖杯口扶着切原一点一点的下巴的不二的手，一个睡得昏天黑地，一个无奈地笑着。切原睡得很香，甚至还说着前言不搭后语的梦话，前面还在夺冠呢，后面就挥拍向三巨头了，在安静的公交车厢里莫名的清晰，被点名的真田和柳，一个理了一下刘海遮了一下嘴角的笑意，另一个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去对着窗外。而此刻旁边的胡狼有些发散地想着这小子别把口水流进去就好。


    赶到住院部时那个熟悉的护士姐姐似乎正在等他们一般，看到他们眼睛亮了亮，“恭喜夺冠哦，他在病房里等你们。”


    推开门，幸村一如往常地靠在床头看着窗外，身上披着校服外套，听到开门的声音回过头来，看到他们脸上流露出比平日里的温柔更多了几分笑意的表情，让不二的心里涌起一种别样的甘甜。


    “这么快就过来啦。”


    赤也抱着奖杯先窜上前去，把东西塞到了幸村怀里，像是摇尾巴的小狗叼回了扔出去的小球那样，急不可耐还求表扬。幸村颠了颠奖杯，又摸了摸奖杯的表面，“好像变重了，是换材质了吗？”


    “从光面的变成磨砂的了吧，不像是换了材质。”


    柳上前一步接过了他手里的奖杯，放在了床头的矢车菊旁边。


    好凡尔赛的讨论话题，只有立海大才有可能把这三年的奖杯放在一起找不同吧，不二如是想着。他站在靠近窗的位置，看着幸村被丸井和胡狼一人拉着一只手，两个人像打双打一般默契地跟幸村谈天说地想让他放松一点。


    心里回想着那天在天台幸村对自己的袒露，自己如此相信着命运的齿轮不会出现如此巨大的偏移，幸村的手术一定会像上一次一样成功，他会回到全国大赛，顺理成章地和自己一起经历之后的一切。直到此刻关东大赛终于尘埃落定，不二才敢去设想某个没有幸村精市的位面，上一世的全国大赛没有那个俊美又高傲的同龄人站在对面的教练席，201的宿舍里没有那个和自己一起讨论植物的好舍友，这都让他无法想象。


    两人的命运的细绳好像在前一秒还毫无交集，后一秒就被紧紧地缠绕在了一起，连穿越时空这种奇异的事情都好像变成了一个死结。现在告诉自己这跟细绳有断掉的风险，告诉自己死结会解扣，那根绳会被牵引向另一个方向，让自己怎么能接受。


    曾经经历过的这条线上完满的发展，这个时候并没有给到不二更多的支撑，反而让他更为惶恐于命运的残酷。某一个足以影响之后所有的结点，可能就在一个平常的午后被打下或者被崩开，上一次于一个人是爆裂，于一个人却无声。而现在自己则和这时候的幸村一起面对着这扇门，站在命运面前，好像无论是甘霖还是苦雨都要统统接住。


    他不要。


    幸村脸上是有些尴尬又受用的表情，极其偶尔呈现出来的弟弟姿态，他一边左耳进右耳出地点头回应着，一边看向了不二，对方的表情竟然是出奇地凝重，他只在那天不二在天台蹲在他面前的时候看到过，对方认真或者担忧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眯眼，与平常笑盈盈的样子不一样，是一条直缝。


    这让幸村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从小到大都处于比较强势的地位，也是这半年生了病，变成了其他几个人过度关心的对象，这样的身份转变他最开始也并不适应，后来是为了能让这几位好受一点才坦然接受。不二这也刚来两个月，似乎本来就对队友身体上的事情格外关心，落到自己头上就有些过量了，对方总是笑盈盈地在放学后顺路溜达到自己的病房，又机缘巧合的成为了和自己分享过心事的朋友，自己不想传染给真田和柳的情绪，被这位异常敏感地全部吸收。


    两人对视，眼里面都是复杂的情绪，不二的表情从担忧转换成了微笑，他走到幸村身边握紧他的手。


    好像是幸村的手更温暖一点，不二感受着对方纤细的手指和常年握球拍留下的薄茧，是温暖的，反而自己的手凉得有点异常。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紧张得过头了，甚至不知道这种情绪是什么时候开始蔓延的，进入到病房看到幸村的时候，还是拿到奖杯精神不再紧绷的时刻，或者更早，从幸村告诉自己手术风险的事情，自己在观看决赛的时候就开始不自觉地被影响了？


    他本来组织好的语言卡壳了一下，想要先抽回手，不想让这种情绪再影响到对方，却被幸村反手勾住指尖，握在手里。对方抬头看着他，神情温和，还有一种微妙的愉悦，那一刻他感觉自己被看透了，从未体验过被灭五感的不二就这么小小的体验了一下。


    “没事的。”幸村倒是反过来安抚他的。


    “我知道，但还是有些担心。”他轻叹了一口气，不再纠结于是否会将忧虑传染给对方。


    “因为有大家的决心和关切，我才能勇敢地进手术室。”幸村说着，手又勾了勾他的手指，擦过他的掌心。不二确定对方没有将手术风险这件事更新给其他人，两个人在言语中都无法提及，看他的表情也是带着几分歉意和几分请求，倒是有点撒娇且有用的感觉了。


    “我相信你。”不二点了点头，轻轻地捏了捏对方的指尖，好像那份温度传递给了自己，没有那么冰了。


    “部长，我们会在外面守着你的。”切原拍了拍胸脯。


    “你不要吵就好了，医院好不容易允许我们这么多人在外面等的。”柳轻轻损了他一句，切原也只是嘟囔了一声，“我们就在外面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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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好，大家实现了我们约定的第一步，后面我也会加入进来的，我们会一起拿下约定好的全国冠军。”幸村笑了笑，说话的语气坚定又温柔，几个人围成一圈，手覆在一起，没有人说话，将自己那份力量传递给了他。


    护士小姐进来，笑着看着他们几个，柔声地告知要做最后的检查，准备进手术室了。几个人出了病房，贴墙站在通向手术室的过道，幸村躺在病床上，看到他们几个人各异的表情轻笑着，被推进了手术室。


    那盏“手术中”的灯亮了起来，几个人陷入了沉默。站在门口的，站着靠在墙边的，坐在凳子上低着头的，都才是国中生，人生的几分之一还没有走到，就要被迫面对这样无助的时刻。正是经历过这样无能为力的时刻，关于网球的那些好像能抓住的一切，才会拼尽全力吧。


    不二坐在凳子上，出神地来回翻着手机，从短信翻到相册。直到感觉有谁站在自己面前，投下了一阵阴影。他抬头看，是仁王，对方地指尖捏着绑头发的皮筋，狐狸眼睛审视着他。


    “你和幸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现在他没办法听到，我想着还是告诉我们会比较好。”


    不二没觉得自己和幸村瞒得有多自然，尤其自己好像在这方面还可以精进一下，但是其他所有人都处在过度关心的状况之下，幸村打个喷嚏就够让其他几个人关窗拉被子一气呵成了，所以他本来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的。被仁王发现自己的不自然好像也是在情理之中，对方在生活中的观察力并不比网球场里钝感，不安时候的习惯性动作是什么，总感觉已经被对方摸透了。


    “决赛前我知道了精市他的手术风险要比预期的大，但他不想让你们太担心，所以没有告诉你们。”


    不二身上集结了所有人的目光，在他如实告知之后，除了切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其他人的神态都有些统一，似乎意外，又有所预料，皆是轻叹了口气，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走廊里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很久之后，真田才说话。


    “大家不要这样垂头丧气了，既然他相信我们能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延续胜利，那我们也应该相信他能克服病魔，无论任何时候我们大家都是一体的。”


    “嗯对。”


    “明白。”


    “知道了，副部长。”


    “相信他就好了。”


    一群人在走廊里安安静静地等到了外面天色慢慢黑下来，那盏灯熄灭，医生走了出来。


    “你们……”那位中年女性脸上还带着薄汗，松了松手套，本来想问谁是家属，结果一出门看到一群穿着校服的国中生一下都站了起来，心下一软，“手术很成功，后续复健的事情我会和他沟通的，辛苦你们了。”


    “辛苦您了。”


    医生看着几个人齐齐地向她鞠了一躬，好像也回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一般，笑眼弯弯的让他们不必如此。看着眼前这些国中生，感慨着青春对于他们如此的慷慨又丰沛，充满了飞驰和摔跤的余裕，“有你们陪伴，我相信他会很快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