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
作品:《妻主她罪名昭著(女尊)》 只要是蛊虫发病期间,姬怜的每一天,都始于喝药。
室内窗户紧闭,帷幕覆在上,不曾让一点光透进来,只留三两盏小灯点着,一片昏暗朦胧。
姬怜发作时,见不得一点光,受不得一点风。
他未束玉冠,亦未带玉簪,鸦羽般的长发柔顺地披在他身后,身穿一件天水碧色交领宽袖衫。
斜倚着一具凭几,他手持一卷缥青缣帛,借着小案上的烛灯,垂眸看着,只是力不从心,稍看了一会便觉得字有重影,甚至是直接飘在了半空中。
他疲惫地闭上眼,双指用力按压太阳穴。这仅仅是发病期会如此,平常倒是能正常行动。
“咔嗒——”
是门被人推开的轻响,有非常非常轻的脚步声从屏风后洇开来,在跳跃烛火的照映下,人影落在地上,又因此人的步伐挪动,逐渐收拢在屏风后。
“来了?”
动的那人脚步声一顿,并不发出声。
姬怜以为是绛珠,道:“进来,替我按一下肩背,王医师可是回来了?”
那人不动,依然是站在那儿。
“嗯……怎么不过来?”
姬怜回头,看见来人,瞳孔骤缩,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抽气,手中的缣帛掉落在地上,一副青天白日里见了鬼的模样。
谢廷玉眼睁睁看着姬怜先是错愕,过渡到惊悚,再然后是暴怒,心里暗自点头,美人的神情变化确实和她来前想的如出一辙。
“咻——”
茶杯破空而来,谢廷玉抬手稳稳接住。紧接着,一只绣着金线的软枕直扑面门,她侧身一捞,顺势将其接住。
“我说我是奉命前来的,殿下你信吗?”
话音未落,又是三样物件接连飞来。
看着姬怜把榻上能扔的都扔过来之后,谢廷玉手上拿着,怀里抱着,踱到榻前,一并放在案上。
姬怜抓起失而复得的软枕又是往前一扔,不料膝头在榻沿一磕,人直直地往前栽去。
不,又是不偏不倚地扑进了谢廷玉的怀中。
失去重心的姬怜下意识地收紧双臂,紧紧地拽着谢廷玉的腰后衣衫。
昨日那股酥麻感卷土重来,蓦地自姬怜的指尖炸开,迅速缠绕上他的臂弯,漫上胸腔,但凡与谢廷玉相触之处都泛起细密的战栗,体内的蛊虫隐有发作的趋势。
衣柜里的场景再一次重现了。
姬怜身上的衣衫是经绛珠特地熏香过,用的是青莲香,有令人安神静气之效,闻起来清爽沁人。
温香软玉在怀,谢廷玉觉得要是再来几遍,她也是很乐意的。只是怀中的殿下怕是要气得大动肝火,她只得颇为惋惜地扣着姬怜的肩膀,将人按回榻上。
“奉命?奉谁的命?你姓谢,莫不是奉谢贵君的命?你个巧言令色的登徒女,定是你蒙骗贵君。”
一番动作下来,姬怜衣襟散乱,露出如玉的锁骨。他一想到今日之现状皆由眼前此人引起,心中就升腾起一股闷火。
“奉的乃是当今圣上的命。”
谢廷玉手腕一伸,圣旨自她袖中滑出,在姬怜面前转一下,却不给他看,直接收回。
“承蒙圣上厚爱,授我祈禳使一职。王医师回禀时,圣上听闻殿下邪祟入侵,很是关心,特命我前来驱邪镇祟。”
“邪祟?我看你就是。”姬怜恼怒道,“你这个十恶不赦的坏女人,有你在,我的病是不会好了。”
谢廷玉不回话,只是一脸温和地笑着。
那番话并不能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姬怜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太气,姬怜的双颊晕上红霞,胸腔剧烈起伏,一阵刺痒窜上喉间。
“咳咳咳咳咳……”
谢廷玉抬手,斟了杯温茶,递过去。姬怜冷哼一声别过脸去,手却诚实地接过茶盏,以衣袖掩脸,等衣袖放下,茶盏已空。
恰在此时,绛珠端着一盅热气腾腾的莲子汤进来,一看塌前的女郎,再一看姬怜铁青的面容,好像懂了什么,又好像没懂。
绛珠先喊了一句“殿下”,又迟疑着朝谢廷玉屈膝:"这位大人是......?"
“一个混账玩意。”
“新任祈禳使。”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姬怜看着绛珠的困惑神情,心里头大概明了人并不是他放进来的。
又有三人进来。
是王叔和,一名跟着其身后端着药盅的宫侍,另一名则手持小香炉和一本上写着《抱朴子》的书。
姬怜眼神直刺向最后那名宫侍,声音冷冽,“跪下。”
宫侍明所以却不敢迟疑,立即伏地叩首,“还请殿下责罚。”
姬怜斥责,“本宫歇息时,未经传召,何人准你放外人入内?”
宫侍瑟瑟发抖,“谢大人手持皇上圣旨,又有口谕在身...奴实在不敢阻拦。”他仓皇抬眼瞥向谢廷玉,又急忙补充道:“王太医当时亦在场作证,奴这才...”
王叔和虽然没搞清楚状况,但依然尽责地将当时在蓬莱殿的情形复述一遍。
谢廷玉神色坦然:“我身上的冤枉终于是在此刻洗清了。原只打算候于屏风外为殿下驱邪,是殿下亲口唤我进……”
最后一个“来”字还没说出口,姬怜出声打断,“你闭嘴。”他一脸窘色,瞪了谢廷玉一眼,转而向宫侍道:“放下东西,退下。”
谢廷玉将香炉,和《抱朴子》接过来,一脸信誓旦旦,“我这就为殿下驱邪。”
“谢大人且慢。”
王叔和走来,取过香炉,指尖轻捻炉中香灰,又置于鼻端细嗅,察觉这只是有助眠镇静效用的安息香,便将香炉放回谢廷玉手中。
姬怜见谢廷玉将香炉往小案上一摆,以为是要做大法事,只见她只是草草地往里插上三炷香,双手合十,对其一拜,嘴里念念有词道:“天地玄黄,律令九章,邪祟速退,正道永昌。”
语罢,谢廷玉拿着书,跪坐到屏风后,“邪祟已离,我这就为殿下诵静心篇,以安神魂。”
一阵刻意压低的翻书声从屏风后传来。
……这样就能祛除所谓的邪祟吗?
众人疑惑不解,又心下觉得此人极为敷衍。
姬怜无暇再去管这个假道士的所作所为,方才一番折腾已耗费他许多力气。他微不可闻地叹口气,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王叔和道:“请殿下移步床榻,该施针了。”
姬怜站起身,由绛珠扶着,往床塌走去。几层帷幔覆盖下来,将内间遮得严严实实。
这次施针比昨夜轻松许多,姬怜只需将手腕搭在脉枕上任其行针。
不知是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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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处的低沉诵经声,还是香炉袅袅传来的熏香,亦是药发挥了效用,姬怜只觉得脑袋昏沉,没一会便睡过去。
“……热……好热……”
姬怜躺在床榻上无意识地呢喃,只觉得有一股燥热如同蛇一样在体内乱窜,额间已布满细密汗珠,不安地在锦被间辗转。
绛珠将帷幔撩开,往里一瞧,正打算往外出走去寻王叔和。
“这位宫侍可是要找王医师?”
绛珠点点头。
“我方才见王太医匆匆往太医署去了。”谢廷玉立在朱漆柱旁,手中书卷卷成简状,正若有所思地轻敲掌心,一脸关切地问,“可是殿下出了什么异状?”
绛珠又点点头。
“我虽不通岐黄之术,却擅驱邪镇魂,殿下此刻定是被邪祟上身,我去看看。”谢廷玉一脸笃定,抬步就要往里走。
……欸?
绛珠张开双臂拦住去路,面上涨得通红,急道:“男帏不涉外臣,大人身为女子,怎可入内?不如等王医师来再做商议。”
“我不会看见你家殿下的安寝姿容。你只需要把他的手给我就好。”
……啊?
手什么的好像确实听起来比直接看到睡颜要得体得多……不对,那也不行!
绛珠眼睁睁地看着谢廷玉先是拨开最外面的一层珠帘,然后是一层又一层的帷幔,直至最后一层。
帷幔薄如蝉翼却密不透光,虽仅是一层,并不能瞧见里头的情形。
好巧不巧,姬怜的一只手就垂落帐外。
因身体的主人体内燥热难耐,那只手的骨节处都泛着不正常的绯色,指骨紧绷,指节颤抖。
“殿下,你身体不舒服吗?”谢廷玉低声问。
“热……我好热……不……”帐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呢喃。
“我有法子能让殿下好受些。”谢廷玉刻意一顿,带有一丝蛊惑地问:“殿下,你需要吗?”
帐内无应答,但是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能让谢廷玉感受到里头人的煎熬。
绛珠屏住呼吸,万分震惊地看着谢廷玉伸出手,轻轻地握住姬怜的手。两相交叠,两人的脉搏紧紧相贴。
绛珠瞳孔骤缩。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见殿下主动地张开五指,与谢大人的手五指扣紧,像溺水时抓住浮木那般死死不肯松开。
绛珠强制敛住心神,手死死地捂住嘴巴,吃惊得节节后退。
谢廷玉的手很冰凉。
姬怜在混沌中只觉抓住了一泓清泉,如薄雪消融,继而化作潺潺溪流,顺着脉搏缓缓流淌。虽然只是掌心相贴,那凉意却似蜘蛛网般蔓延开来,全身的燥热抚平三四分。
他无意识地发出满足的喟叹,想将那只手贴得更紧…更紧…
帐内逐步趋于无声。
待姬怜转醒,已至黄昏。他从帐内坐起,将帷幔撩开,只见唯有绛珠候在一旁。
他坐在梳妆台前,绛珠拿起一柄玉梳,为其篦发。
玉梳滑过绸缎般的长发,一梳到底。
绛珠问:“殿下今日下午睡得可好?”
姬怜慵懒托腮:“倒是难得清凉...比昨日舒坦许多。”
绛珠看着铜镜里殿下眼尾还未退消的薄红,开始思考,他到底是要说出下午的事,还是不说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