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未夏忍受着心口磨人的刺痛，几乎是痛到直不起身的感觉，她蹙眉用手指捂着心口，眸光里清冷而明确。


    灵力低微的修士在这里受到的影响是普通修士的双倍，就连疼痛也是放大过的。柳未夏的面色却像是看到不忍直视的东西，眉心皱在一起。


    腰腹上的灵力源源不断，有效缓解了胃里的绞痛。


    柳未夏摁了一下有些缓解的胃，觉得舒服了不少。


    她闷着嗓音：“好了。”


    陈林照虚虚挨着她的腹部，中间空格出一点空间，足足能再塞下一只手，掌心的灵力源源不断输出。


    他的灵力颇为特殊，哪怕在这种地方也不会受到影响。


    传输的方法也与寻常人大不相同，寻常需要两人相对而坐，刨除外界杂念，共通心神才能使灵力完美传输。


    而他更偏向单向传输，只要双方都不排斥，且可以随时中断。


    陈林照中断散发出的灵力，溢出的力量转换为灵气，消散于天地之间。


    “这一点灵力能保护你不被侵蚀，但也只能保你不被魔气侵蚀，要做别的是不够用的。”陈林照见她眼珠子一转，就知道她没想什么好事，干洗出口打破她的念想：


    “不可以用来打架。”


    柳未夏一顿，若无其事地转了过去：“你刚才说埋骨地在哪里？”


    在他们走后，有什么变化悄然发生。


    原本贫瘠的土地顶起一个土包，底下生出一个新嫩的草叶，犹如初见世事的孩子，叶子欢快地摇摆了起来。


    荒芜之地生出了一点新绿。


    “这座山体原本生机勃勃，山林里时常落下鸟雀，从山顶往下可以看到喧闹的闹市，夏天的时候躺在摇椅上躲在林间乘凉最好。”陈林照带着她绕近路，从山体的小路上一路直通向埋骨地深处，没有任何阻碍。


    为什么知道是小路呢，柳未夏觉得陈林照拨开周围荆棘的动作非常熟练。


    像极了再这条路上被荆棘丛刮过很多次。


    “树枝繁多的地方夏天乘凉不错，冬日却显得有些多余，岂不是要一人一个火炉子捧着。”柳未夏想着那个场面，不知道为什么笑了一下。


    她对这山的印象停留在还是葱郁的时候，鸟雀与鱼虾共舞，那时候山里还有多到可以看花眼的动物，单是种类就如同百花。


    那时候这里还不叫埋骨地，似乎只是一个常规山林的名字，算不上特别好听，她记得打理的人细心地将山林打理的很好。


    现在却变成了一片几乎萎靡的荒原。


    这么一对比，就显得这里更加荒凉。


    空荡，寂寥。


    是真的寂寥。


    从来的时候听不到一点其余声音，像是处于世界之外的地方，没有被活物包围的人间。


    只有陈林照近乎忧伤的哀悼：“隆冬的时候会升起一盆碳火，最常用的小铜盆，周围坐着一圈人。大雪封山的时候行路不便，开了灵智的雀儿会帮忙送东西上来，一来一去两三个月，冬天也就过去了。”


    或者提前备好用的棉衣炭火，还有需要，这样不用麻烦灵兽，下不了山的时候也能


    柳未夏似乎真的看见了一个葱郁的山上，一群人围着棉衣坐在一起，有雪飘落在额心处。


    “为什么不下山，明明御剑下山买东西更方便。”她情不自禁开口问。


    陈林照不假思索地说：“因为狐狸不允许，山上的狐狸见不得有人投机取巧，要所有人都务实一点，用劳动换取成果。”


    “比如从山上一步步走下去？”


    陈林照对她这个说法表示赞同：“回答对了。”


    直到走到小道深处，陈林照才慢悠悠地像是刚想起来，笑眯眯补充说：“不过没有奖励。”


    一般长老对弟子勤奋的奖励要么是灵石，可以下山买一些有用的器械回来，要么是天灵地宝，补身体的和最常见。


    不过陈林照口中的奖励，柳未夏持以怀疑状态，并不是怀疑陈林照手中没有好的灵气宝物，而是怀疑他做长辈的人品。


    她更相信陈林照会弄来些稀奇古怪，但没什么用处的东西，充做奖励。


    想到这里，柳未夏喉咙似是发痒，突兀地笑出了声。


    笑声溢出喉咙的一瞬间，柳未夏在关键时刻止住声音，最终还是晚了一步，掰断树枝的陈林照手上停滞片刻。


    咔嚓，树枝断开。


    柳未夏满脑子都是奖励，心思集中在一处，分不出其他注意别的自然看不到陈林照笑意满满的眼睛。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陈林照将分枝繁多的树枝削成光溜溜的木棍，松嗒嗒握在手心里：“从未见你心思这样活络地时刻，怕不是在想我什么坏话？”


    柳未夏意识到自己高兴过了头，她和陈林照原本不该这么亲近，潜意识渗透身体，不自觉离远了些。


    见柳未夏离自己越来越远，柳未夏伸出手在手腕上一点，一条红绳若隐若现绑着。


    “这是什么？”柳未夏晃着细长的手绳，满脸的惊讶：“这种小法术你也会。”


    “想学么。”


    “你会教我？”


    陈林照瞥了人一眼，老神神在在开口：“那你拜我为师，我只教徒弟。”


    可惜柳未夏早先拜了沈随尘，不能再多一个师傅，只能摇头叹气：“我师傅不会同意的。”


    忘了她还有个师傅。


    陈林照牵着她的手，啧了一声。


    “牵着我，别走丢了。”


    交织错乱地枝丫拦腰截断，空出二人足以同行的距离。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并行与枯枝败叶的土地上。


    陈林照带着人绕近道的好处就是时间短速度快，横跨过整座山涯，深入山谷里，到达不见人烟的埋骨地，也只用了一盏茶。


    埋骨地四周空寂，长年累月的魔气侵蚀周围的生灵，整片山崖底部被夷为平地。


    比起之外还有阳光照射，只是荒凉的土壤，这里的空气都是阴森的，透着要将人的血肉融化的可怖。


    柳未夏在坚硬的石头上摸了一手粉末，不是灰尘，而是成片的白色混合着斑驳的石头。


    石头并不坚硬，反而有点脆弱。


    陈林照伸手佛掉之间的白色，又顺便掐了一个净手诀，凭空冒出的水珠包裹手指，又缓缓消失。


    手指上干干净净，尤奇指尖处洗的有些泛粉。


    “别摸这些东西，脏。”陈林照拿手帕一点点细细擦着。


    柳未夏回答：“哦。”


    因为身高差距，他低头垂眸时正巧让柳未夏看到卷翘的睫毛，还有染上颜色的耳尖。


    穿过发丝的手指压上耳尖薄红，柳未夏好奇般捏了一下。


    陈林照一个抬眸过来：“做什么？”


    “你的耳朵很红，但这里的空气是黏湿的，你很冷么？”柳未夏实话实说。


    陈林照顿了一下，掌心压着她的手背，在脸颊上蹭了一下，嗓音微哑：“是啊。”


    崖顶刮进一阵清爽的春日凉风，幅度极其微小地撩开二人身上的衣裳。


    很暖和的温度，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觉得热。


    柳未夏掏出一个还暖着的小炉子，很大方地塞进他怀里，拍他肩膀飒爽道：“早说你热呀，我这里有暖炉暖玉和大氅，都可以避寒。”


    说着，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她伸手往芥子囊里。


    陈林照摁住她的手，眼睛含着笑，低低柔声说：“谢谢柳大小姐，不过我用不了这么多，我可没这么脆弱。反倒是埋骨地一点响动就会引起大麻烦，不可妄动。”


    柳未夏连道几声知道了，目光从他苍白的脸上扫过去。


    他说这句话的可信度着实不高。


    “你之前对埋骨地很有兴趣？那就到处看看。”他说。


    陈林照披着大氅抱着小炉子，幽深色衣裳几乎要化为夜色，冷静双眸一瞥，打消她的疑虑。


    埋骨地再怎么不同，终归只是一片埋葬尸骨的坟场，除了遍布满地的银白冷骨，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有趣的东西。


    关心完同伴，柳未夏理所当然开始在埋骨地乱转悠。


    陈林照捧着热腾腾的火炉子，如影随形，跟在她身后。


    宽大的身形带来一种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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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的安全感，柳未夏将之归类于体型差异。


    柳未夏比他要矮半截，又低着脑袋，看到脚下的地方同样比他要更多，蹲下身体在的尸骨堆前显得渺小。


    她土拨鼠刨地式的找东西很快扒出一堆骨头，两边各积累了一堆，拽出一面寿字八卦幡出来。


    陈林照双眸像是含着雪，盯着八卦幡幡的眼睛异常冰冷：“别动了。”


    柳未夏从他神色中观察出一些东西，就着他的净手诀再次洗了个手：“看你的模样似乎认识八卦幡的主人？”


    “嗯。”陈林照点点头，“你也见过他。”


    柳未夏隐约觉得不妙，因为陈林照的脸色比刚才更白了一些。


    陈林照接着说：“是贺询承，他最喜爱在身上挂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装作老道出去‘招摇撞骗’，这八卦翻是他最爱的一个，居然会……流落至此。”


    寿字八卦幡除了落了些灰，其余地方都完好无损，能看出主人对它的喜爱程度，平常定然好好护理。


    就在此时。


    远方轰隆巨响，初听在遥远的距离，再听就好像出现在面前一样，石破天惊般地惊人。


    柳未夏猝不及防抬起脑袋，远远望向被山崖分割成一半的天空，空中一团黑色东西快速移动，看不清形状。


    翱翔天空的鹰向下俯冲，楚轻薇垂在两侧的发丝让强劲地风掀飞，屈膝从半空中稳稳当当跳下，落在白骨最顶端。


    俯视着他们。


    柳未夏仰起头，注视着白骨之上单薄的女人，目光中隐隐有些许……悲伤？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轻轻开口。


    楚轻薇换了一副打扮，身上的金器银饰挂在一起叮铃作响，罩着里衣的布料又单薄，轻纱般清透，颜色又重又深。


    低眉循声望去，六只眼睛三道目光撞在一起。


    “我也想问。”无视周围浓郁缠绕的魔气，视线定在她身上，楚轻薇脚步轻快的宛若脚下是青苔石砖：“为什么你在这里？”


    她安抚好仰天长啸的鹰隼，准备问些别的什么，视线下移，就看到陈林照手中的寿字八卦图。


    失去原本颜色的八卦图东缺一块西缺一块。


    “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回去吧。”楚轻薇劝道。


    她受魔族几个将领的嘱托来带一些东西回去，乘着舌战群儒来的鹰隼到此，远远就看到站在一起的两人，肩膀挨着肩膀，看起来好不亲密。


    尤其是……


    陈林照肩上的大氅太过熟悉，几乎一眼就辨认出是她送出去的东西。


    再次与她对视，陈林照挑衅般挑眉回望。


    柳未夏没注意到他们之间摩擦的刀光剑影，只觉得她的穿着打扮奇特：“你怎么这幅装扮？”


    “那群丑八怪说非要这样才算魔界中人，拿出来的衣服像是买不起布料，我什么时候穿过这么劣质的衣服。”楚轻薇


    丑八怪？


    柳未夏想了想当初跟在楚轻薇身后的魔族，又想到其他魔族。


    确实很丑。


    陈林照深表赞同：“确实不美观。”


    不知道说的是魔，还是衣服。


    眼瞅着楚轻薇的脸色掉下去，张口不知道要说什么怼回来，柳未夏兴致冲冲拉着人到白骨堆：“八卦阵就是在里面找到的，这里全都是魔族的骸骨，却不知道为何会有贺询承的东西。”


    埋骨地埋葬着魔族的领导者魔尊，后来又有无数魔族殉葬于此，或者死后被扔进这里。


    奇怪的是这种地方，道苍宗长老都不一定来过几次，为什么会出现贺询承的八卦图，还夹杂在一堆骸骨中间。


    她说完莫名觉得口干舌燥，一杯漂浮的净水到面前，柳未夏诧异转头。


    陈林照示意她喝口水润润嗓子。


    一杯净水容易得到，但此处是寸草不生的埋骨之地，任何生灵都不会出现，这杯水就显得格外珍贵。


    柳未夏也不含糊，抓起杯子喝了下去。


    这边，对着一堆骨头楚轻薇只是轻微蹙眉，嘴上说话并不客气：“别查了。”


    柳未夏一杯水撒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