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新丧(7)
作品:《身为人夫的我》 玩家是虚情假意,管家也不是什么真心郎。
挂在别人身上,满桥一点也没有自己在麻烦别人的自觉,他只顾着自己姿势能舒服一点,至于这个新姿势会摩擦到顾淼哪里,会让这位管家先生心里怎样发麻,那都不是满桥需要思考的事。
“你怎么会想到来伺候我?”
满桥小小打了个哈欠,这个时间已经远远晚于他往常在副本中需要睡觉的时候。
顾淼:“我是孟家长子救回来的人,我当然应该……”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怀里像水一样的人又在乱动。
满桥毫不在意:“是吗,他怎么救的?”
顾淼:“……大少爷行商路过我家乡……满老师,您……”
满桥的小腿擦过顾淼最敏感危险的地带。
“放松点,如果不是你身上绷得硬邦邦的,我也不会不舒服到处乱蹭。”
顾淼:“我……”
满桥:“继续啊,家乡怎么了?”
顾淼呼吸频率乱了,他终于忍无可忍,一个用力,满桥像一只兔子一样被他轻松调换了姿势。
双臂垂下,顾淼的手臂卡在满桥的脊背和腿弯,是一个经典的公主抱姿势,这个姿势也并不轻松,但总比满桥在他怀里四处惹火来的简单。
满桥笑了,伸手揽住顾淼的肩膀。
顾淼:“我家乡前些年闹瘟疫,是他救了我。”
满桥:“他治好了你?”
顾淼:“我没有染病,只是家里都染病死了,大少爷愿意给我一口饭吃,资助我学习。”
满桥之前没有了解过这些内容,大概是因为他也不喜欢探究自己身边这个总是板着沉稳面具的管家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
就好像,就算他知道这位管家先生根本不是什么NPC,他也从不拆穿不是吗?
满桥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好说话的NPC,因为螺旋所谓只要“NPC觉得奇怪”机会被抹杀的规则在他这里根本就不存在。
他早就知道自己是恐怖游戏的组成部分,拥有副本每次重启的记忆,对玩家的身份了如指掌。
所以他怎样都不会觉得奇怪的。
玩家们应该好好感恩自己。
“那你今天在做什么,你因为大少爷照顾我,照顾到……硬了?”
顾淼更加僵硬了,从满桥屋头到大姐房子的路,他走的艰难又缓慢。
顾淼:“满老师,我错了,但是我……”
满桥:“行了。”
天上又聚起乌云,几滴雨水作为预兆掉落,顾淼没有带伞,两人只好暂时躲在屋檐下,顾淼终于能把满桥放在长椅上。
满桥:“现在做了老宅的管家,你没有什么规划?”
顾淼低声下气:“伺候好主人家,就是我最大的规划。”
满桥笑了。
老宅是一座非常奇怪的建筑,它每个屋子都是类似北方四合院的的结构,这种屋子一旦采光差点,就会昏暗的像个牢笼,再多精致漂亮的器具摆在屋内,也只会平添阴郁恐怖,而不能显得贵气。
但是链接屋子与屋子的,却好像南方的园林,廊坊拱门一个不少。
可是老宅院子里偏没有池塘柳树,唯一能看到的一点绿色还是门口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树,长得太高把一点陈旧的生机透进。
这样古板无趣的风光,白白叫南方的错落建筑横陈,像被切开了随便丢过来的尸体。
顾淼捧起了满桥的脚,原本就被地板冷透了的脚吹了风,现在更冷。
但满桥没什么反应,似乎这种寒冷对他而言是在不算什么。
“……今天是我冒犯了。”
顾淼垂下眼睛。
院子里湿漉漉的,月亮看不见,只有一点昏暗的灯笼挂在两人头顶,朦胧光线,雾里看花,顾淼解开了自己的褂子,盖在满桥膝盖上。
“不冷吗?”
满桥审视面前不抬头的人。
“不冷。”
顾淼依旧没有抬头。
“您应该照顾好自己。”
满桥:“我?”
顾淼:“您体寒,手脚容易凉,每天晚上都该泡脚。”
满桥:“可惜了,每天晚上给我泡脚的人已经死了。”
顾淼:“那我来代大少爷给您……”
满桥:“顾淼。”
哗啦啦,雨水一直下。
满桥:“顾淼,你到底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顾淼抬起头。
“……满老师,日子要是一直过的一样,的确很没意思。”
“你想说什么?”
顾淼:“我说的是我的真心话,如果您觉得您的日子有点无聊,顾淼说不定能带来什么难得的新奇事呢?”
“……”
几秒钟安静,潮气在鼻腔蔓延。
满桥垂下头,“骗子。”
胸膛暖意蒸腾,寒冷慢慢褪去,顾淼对上满桥审视的黄金瞳。
“至少此刻我对您的爱慕都是真的。”
……
满桥挪开了视线。
管家不是NPC,满桥一开始就发现了。
作为一个玩家,顾淼的确很有本领,他伪装的很好,如果不是满桥一开始太了解所有NPC的运行模式,大概也会相信管家的。
新丧是一个变异了的低级副本,在这个副本当中,NPC本来应该毫无自我意识,按照流程完成副本的故事,这样玩家也不会太为难。
可是偏偏不是这样。
大姐、兰花、北安……满桥不知道这个副本到底掺入了多少个像自己一样运行出了问题的NPC。
他们虽然没有像满桥一样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记忆也会随着每次游戏重启被清空启动,但他们早就不顺着低级副本应该走的方向行进了。
就比如说,NPC们都能意识到——玩家们和自己不一样。
这个副本的NPC清楚知道有人介入了他们的世界,哪怕不知道这只是一个游戏副本。
在这里,NPC针对玩家的猎杀本来就是一种排异行为,所以大家清楚知道有哪个玩家死了,是怎么死的。
而不是像自己问顾淼的时候——顾淼说,李裁缝根本没有徒弟。
李裁缝当然有徒弟。
只是死了。
是大家一起杀死的。
曾经的顾淼不知道这件事。
满桥:“别忘了你满老师是怎么对你的。”
雨还是不停,规律的声音成为最好的助眠利器,满桥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顾淼:“您困了吗?”
满桥:“我不像你们这样年轻,总要考虑到我的作息习惯吧?”
顾淼:“您看起来很年轻。”
满桥:“从美人的外貌判断年龄,你也是个俗人。”
顾淼不知道被戳到了什么笑点,肩膀随着他的笑声抖动起来。
“……我是个俗人吗?”
满桥真的困了,他不再理会满腔心思的玩家,两支手臂柳条一样倒在高大的人身上,顾淼耳边很快传来满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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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一下,像在吹一朵轻飘飘的柳絮。
“……满老师?”
雨还在下。
“哗啦啦。”
孟鸠一屁股坐在满桥房间的地板上。
孟鸠自己给自己配音:“哗啦啦啦啦啦——”
地面上散落一堆东西,孟鸠从满桥床头柜翻出来的日记本,从衣柜翻出来的菜谱和早死的孟家长子的西装外套,甚至还有满桥屋头小隔间供奉用的香烛。
“……真难搞。”
孟鸠舌头顶了顶腮帮子,“本来搜线索就烦,这破雨也没完没了。”
……满桥。
嘴唇上下碰撞一次,舌尖和上颚一触即分,孟鸠默念。
“……满桥?”
说起来有点荒谬,虽然某位大胆的玩家直接将自己的真名告诉了NPC,但他却不清楚这个自己招惹的NPC到底叫什么名字。
反正大家都是满老师的叫,他也只会叫这位红发美人嫂子。
……他是怎么想的呢?
孟鸠翻阅日记本的动作顿了顿。
他以为自己想起满桥最先想起的会是那头鲜艳的头发,或者那种让他无法摸清的香气。
他一直是这样以为的。
可是比视觉和嗅觉先在大脑留下刻痕的是触觉。
那双手是怎么触碰自己的呢?
像对待一个真正的弟弟那样?
温柔的?恨铁不成钢的?
……纵容的?
孟鸠的虎口有一道刀疤,从大拇指根部向下蔓延到脉搏。
如果。
只是说如果。
满桥看到这个,会做什么?
会摸摸看吗。
“……真是疯了。”
孟鸠收回手。
真是疯了。
他居然有一瞬间觉得,满桥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螺旋的存在。
都怪这位NPC离开前的话太语焉不详。
什么叫“你不是有事要做”,什么叫“我们是家人”。
简直就是在说——
“我知道你是什么身份,我允许你在我的房间放肆。”
不可能。
……不可能吗?
为什么。
孟鸠烦得要死,一巴掌合上面前的本子。
“神经病,正经人谁写日记啊……还写他爸这么厚。”
这么厚就算了,十句里面八句离不开自己早死的老公。
“死都死了还要守活寡吗,古板。”
孟鸠的指腹擦过日记本封皮上满桥的名字。
“……长那么好看凭什么守活寡啊。”
只给看不给吃。
谁来了也受不了啊。
没有心情看房间里的其他线索,孟鸠干脆起身,他面前花瓶里还有他一早送过来的紫罗兰,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神秘,比早晨的生命力多了一些温婉的气质。
……紫罗兰。
丧期还有人给满桥送花,自己的嫂子真是魅力无边。
说起来,孟家大姐只说过让自己帮忙送花,但从来没说过这束花是谁送来的。
孟鸠看向窗外。
紫罗兰的话语是什么来着。
……永恒的爱?
孟鸠忽然意识到什么,他忍不住笑出来。
“……草。”
他转头,重新翻开那本厚厚的日记。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
自己的“大哥”和“大嫂”,不会把自己当套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