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最后一战(二)
作品:《卑劣者被推上神坛》 天边灰云密布,若隐若现的鱼肚白翻上天空。
两方的叫阵极为热闹,可没有一方想提前开战。
刚开始还能过过嘴瘾,但持续一个时辰的输出,再有名的地痞无赖也是车轱辘话来回说,没新意了。
安排完诸项事宜,阿乔揉着太阳穴,几绺碎发贴在额间,一个晚上,涔涔细汗出了又干干了又出。
她疲惫道:“还好有你在一旁提点,一些琐碎的事情才能得以周全。”
一条温热的帕子递到她眼前,微微腾起的热气熏的眼睛舒服极了,指尖贴上帕子,残留的水分滋润了有些皲裂的指腹,还有淡淡的冬日雪松清冽的味道。
“连这样琐碎的事都包揽过去,可当真是大材小用了。”
“江某当幕僚,自然要做到最好,差事不分大小高低。”
“是是是,先生做什么都很厉害,就连再度白手起家也不在话下。”
“自然。”江逸唇角牵起,难掩得意之色,可几个念头的功夫,他突然咂摸出不对劲进来。
怎么像在哄小孩....?
他刚欲辩驳几句,就见她眼角含笑,举起摊开的掌心,不紧不慢地擦拭起来。
从指尖的血迹到掌心被碎石割开的细小伤口,贪婪地享受着限时的安宁。
第二只帕子被递来,她愣了愣,低头看见手里这只白色的娟帕早就变得脏兮兮的,她还准备往脸上抹,尴尬一闪而过,极不自然地皓腕翻转,接过新帕子,又翘起尾指,以一个自我感觉优雅地拭过额间细汗,出水芙蓉般的曼妙柔软。
可某人眼底浓厚的乌青和照在她好看下颌的幽暗灯火,让这副画面看起来很是诡异。
江逸忍住笑意,一扭头,看见铜镜上的自己同样眼底发黑,俩人站在一块活像一对半夜骗人吃的孤魂野鬼.....
他笑不出来了。
阿乔还沉浸在她的优雅中,她要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杀不死敌人的时候,能气死他们也是一种战术。
然而不论她再怎么慢,太阳依旧会走出地平线,新的一天会准时到来,天空的鱼肚白开始扩大,熹微的光亮洒向人间。
血迹尚未干涸的城墙之下,敌我两方的尸首尚未来得及清扫完全,浓烈的血腥味和兵临城下的压迫感,让人呼吸滞涩。
城墙之上,密密麻麻的箭镞看得人头皮发麻,满弓而待,就连秃鹫都避其锋芒,绕着道走。
半蹲着身子的弩手像被冻住的雕塑,一个晚上一动也不动。
一抹暗红色浮动在箭镞中间,一个清浅的白影紧随其后,箭镞朝两边挤去,丝丝缕缕的天光从云层中透出,飘扬的尘埃让光线变得朦胧,暗红色的倩影被笼罩,在这满是亡灵与仇恨的战场上,像一朵冲出石缝的野花,是绝望的旅人对于蓬勃生命最后的一点念想。
桑扬搓了搓冻的僵硬的手指,喊道:“等了整整一个晚上,还以为你们被杀怕了,龟缩在壳里不敢出来了。”
阿乔身披软甲,目光锐利地望向城下,瞧见李少红的遗体虽被绑在木桩上,但没有任何被羞辱过的痕迹,不由得一惊,两边军队早已结下血海深仇,肯定不会放过任何羞辱敌方的机会,她有些紧张,生怕桑扬对李少红的尸体做什么。
站在一旁的桑扬捧着双手哈气,野狼般的双眼却死死盯住城墙上的红影,幽森阴恻。
她心思一动:“大越的军队有三不,不欺弱小,不追穷兵,不坑杀战俘。”说到最后两个字,她刻意拉长了调子,好教桑扬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妘贼,你们的贼首和他那不孝子都死了!这不是得给你们留些时间,处理这个烂摊子?”
桑扬听出她的意有所指,嘲弄地嗤笑道:“阿乔啊阿乔,我还真期待你带着那般不成气候的叛徒,捧着城守印跪在妘家军的脚下的样子。吴壮!”
“在!”黑影如一座大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桑扬:“把大越狗皇帝最新的召令念给他们听!声音大些,好教他们都听清楚了。”
“得令!”黑影气沉丹田,刚准备开嗓,突然发觉大脑空空,他讪讪地揉了揉被冻出清涕的鼻头,“头儿,那话太文绉绉了,我....没记住。”
桑扬闭了闭眼,嫌弃道:“那就告诉他们内容,把气势给我喊出来!”
“得令!”黑影双手叉腰,气沉丹田,开嗓喊道:“城楼上的小美人你给我听好了,你们..”
一支利箭以迅雷之势从城墙上飞来,黑衣吓得倒退了两步,踩在后边人的脚上,哎呦一声,他重心不稳的向后跌去,压倒一片。
桑扬掷出匕首,匕首的刀刃擦过箭头,噼里啪啦带出一连串的火星子,箭头掉在黑影身前。
“没出息!”桑扬看向黑影的眼神更加嫌弃。
黑影撇撇嘴,狼狈地爬起身,气沉丹田,换了句开场白:“城楼上的,你们给爷爷我听好了,你们的狗皇帝不得民心,欺压百姓,自己天天吃香喝辣的,俺们辛辛苦苦种了一年田连口饱饭都吃不上!还要被逼着卖田!就连你们的护国大将军都反了!”
看得出来,黑影是豪族兼并土地的受害者之一,怨气甚重。
阿乔:“护国大将军是谁....?”
江逸:“没听说过,许是哪个山沟里出来的自封的名号。”
黑影:“连你们狗皇帝的亲弟弟都被逼着造反!杨玥那小妮子正四处忙着平叛救火,根本不会管你们的死活!”
城楼上鸦雀无声,没等来意想之中的大惊失色,黑影诧异地“咦”了一声,以为是自己喊的声音不够大,又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临了,加了好几句抱怨,无非是他家原本有十几亩薄田,被狗官侵占。
他每说上一次,便感觉到身边的人无声的支持,沉迷在替人发声的正义感中,丝毫没留意城楼上过于安静的反应。
城楼上,众人的反应都落在新帝还有兄弟这件事这上。
阿乔:“元和三十五年春,先帝突然薨逝,太子更是死的蹊跷,京中大乱,公主皇子接二连三遇害,那杨国忠本在驻守清河北境,后来秘密潜回京中才稳定住局势。”
“可没了先帝掣肘,各世家早就斗得你死我活,最后竟只剩下两位公主还活着,当今的新帝也是靠着假死才侥幸活了下来.....难不成,还有其他皇子也是假死脱身?”
江逸:“不仅是假死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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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孩子一定从小被养在高门贵胄的家里,年少步入仕途,累积功绩,四处结交对杨国忠不满的家族,以图今日反局。”
阿乔:“那杨国忠回京的时机当真是太巧了,甫一回京,便能快刀斩乱麻结束乱局,对京中诸事可谓了如指掌,一点也不像一个久居边陲的将领,想来雷霆手段和这么多巧合,没少让世家猜忌。”
江逸:“说来可笑,他一手扶持上去的亲外甥,却在羽翼丰满时,对这位亲舅舅越来越疏离戒备。”
黑影越骂越起劲,眼中隐约泛起泪花,声音也略带哽咽,抱怨也从自身扩大到了所有不平之事上,开始有人挥着拳头喊出“推翻暴政,打倒狗皇帝”,一声接一声,连成浩荡一片。
城墙上,冰冷的箭矢始终保持在随时弓满待发的状态,可握着弩箭的人,心却在微微颤抖。
大越的豪门世家,以姻亲门生互相连结互通有无,把持着所有上升的渠道,官官相护,平民纵使受了天大的不公,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含着血泪,潦草一生。
城墙上,那抹暗红色的倩影微微前倾,桑扬有一种莫名的错觉,她似乎想把他们的苦难听的更真切一些。
他冷笑着喟叹,世家大族里出来的人,就连婢女都会仗势欺人,自觉高人一等,怎么会有耐心去听脚边蝼蚁遭受的苦难?
“先生,”她双手撑在冰凉透骨的砖石上,双眉微蹙,眼神中透着一丝淡淡的迷茫,“我站在这里,俯瞰着他们,却没有感受到他们对我的恨意。”
她扭过头,还未去寻他的身影,他一个侧身,从身后走到了她的身侧。
她指着自己说道:“我的直觉素来很准,爱、恨、恐惧、危险。”
他知道,她有着野兽般的直觉。
“身为敌人,他们看向我的眼神没有恨,可方才的话语字字泣血...所以他们恨得到底是什么?”
“以前我不懂朝政,对世家的所作所为亦没有太多感受,这个世界上,活的不如意之人十之八九。”
“那重新丈量田地的政令下来时,父亲书房的灯亮了好几宿。可他所想的不过是如何交差应付,拿到一个中等的政绩考核。对于侵占民田的世家豪族,打一棍子给一颗枣,用葛氏练私兵的证据逼迫他们归还侵占的田地,不用全部归还,够他完成政绩便可。葛氏这一辈虽无子弟入朝为官,但世家大族彼此连结,除了世仇,彼此间不会赶尽杀绝。”
“后来京中局势变化,丞相病弱,沈氏不得不寻找新的靠山,接下杨玥抛出的橄榄枝,投靠新帝。”
“父亲为了保沈氏一族的繁华长荣,打压世家,归还民田。而世家之间,互结姻亲,关系盘根错节,同气连枝。新帝幼年登基,主少国疑,皇权衰弱,他得不到世家的支持,又想脱离杨国忠的掌控,便不得不依赖布衣和寒族,与京中世家抗衡,重掌权柄。以清河郡为试点,重新丈量土地,释放被逼迫贱卖田地的佃户,防止世家豢养私兵,这才逼得世家联手报复,妘氏趁乱谋反。”
她静静地诉说,他就立在一旁,安静地倾听,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二人一般,城下黑压压的敌军与林立在侧的弓箭手都倏而远逝,化作一团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