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再度入城(四)

作品:《卑劣者被推上神坛

    他想要回家....


    回家两个字反反复复敲击在她心头。他们努力了那么久,在贼军的军营拼命的训练,在战场上奋力厮杀,冒险出城,不就是为了回家?


    为了回到那个屋檐完整,可以遮风避雨,有亲人灯火,灶中烧着热乎的饭菜,裹挟了整整一天的劳累与浸透在世情社会里的铠甲,都在此刻彻底卸下,回家,回到那个心之所安的归处。


    不用装,不用演,放心大胆的回归最真实的自己,等着全身心的接纳。


    桑扬低头看了一眼插在右肩的断刃,他整个人身体的比例极不协调,接近诡异,整条右臂和五六岁的稚童差不多大小,其余部位维持着少年的身量。


    “沈姑娘,”桑扬唤回她的注意力,“漏缝方才是这么喊的吧?”阿乔未答,恨意凛然,桑扬压根不在意,“看你的反应,我没喊错了。原来你姓沈。”


    他一边说话一边转动右肩,陡然运气,将拧在一起的筋骨错开,断刃弹出,多年习武让他本能避开要害,伤的很轻,没了刀刃的桎梏,他愉悦的转了转肩头,“我没打算杀他的,漏缝讲义气,以前帮过我不少。可我生平最讨厌被人当傻子,我问他和你是否相识,他却一口一个‘沈姑娘’的喊着,刺在他胸口上三寸,要不了命,略施惩戒而已,但你说,他怎么就急了呢?”


    “桑扬,我要你偿命。”


    桑扬摊开双手,打开怀抱,似乎在等着她索命:“你来啊,我等着。”


    桑扬身后火光熊熊,大有连成一片火海的趋势,山兽惧火,冬山等人和白虎拼了命的突围,不给敌人包抄的机会。似乎感受到了她情绪的剧烈波动,三只白虎不约而同的停下攻势回望着她,评估着她的实力,厚实的虎掌烦躁地拍击地面,尘沙飞扬,在火焰中隐隐反射出一闪一闪的光亮。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白虎的异常,一方兴奋异常,一方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阿乔清楚的看到,桑扬唇角牵起一丝讥讽的笑意,用唇语无声说道:“不死不休。”


    兵刃相接的声音愈发刺耳,“啪”的一声,冬山手中的刀被砍断,贼军利用人数优势,将她们逼向火墙,白虎却不为所动。


    桑扬这是在报复。


    桑扬擅谋略指挥,半个月内统领了一群最不服管束的江湖草莽,素日在营中无往不利,直到那次,被她逼迫的狼狈不堪,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用了功法,被猜出背叛师门的底细.....


    阿乔闭了闭眼,奋力按捺下心中所有的委屈不甘与愤恨,再度挺直腰背,对桑扬回以沉默,神色清冷,亭亭玉立在月光之下,如同定海神针,白虎收起异心,露出獠牙,快速加入战局。


    “原来如此。”确认了心中猜测,桑扬弯腰捡起断刃,运功舒缓右肩伤口的疼痛,缓步走向奋力维持着表面从容的女子。


    他志得意满,胜券在握。她早已力竭,却不能退让半步,甚至连害怕的情绪都要拼命压制在心底,不能泄露半点端倪。


    “沈姑娘,明年的今日,我会奉酒一杯祭奠,”对上她的波澜不惊,他有些不满,刻意举起断刃,指腹摩挲着钝掉的边缘,啧啧叹气,“钝了,可能有些疼,你忍忍。”


    阿乔袖中拢拳,所有的不甘、屈辱、无力、愤怒,在此刻汇聚成浓烈的杀意,这无解的绝境面前,她突然不再惧怕死亡,所期所念,都是要把眼前这人一同带走。


    她可以死,但不能死的窝囊,她要他陪葬!


    她整个人放松了下来,眼底依旧波澜不惊,笑容如鬼魅,正如在南梧的斗兽场里,数次命悬一线,她这一生,像极了生长在黄泉沿岸的彼岸花,与死亡相依,又盛开的红火热烈。


    就在桑扬脚尖离地的瞬间,她的杀意抵达顶峰,一支冷箭从西侧暗林中射来,箭来的时机太过巧妙,桑扬在空中无论怎么挪动,都躲不开这一击。


    噗哧——


    箭头穿过大腿,他狼狈地滚落在地,心脏被极大的拳劲贯穿,与此同时,西边暗林中一拨人杀了出来,桑扬心知不妙,抬手间四五个亲信涌来,他们不知这女子的底细,断刃刺进她的腹部,未敢补刀,扛起桑扬就跑。


    她力竭地躺在地上,温热的血液从体内流走,她眼前一片模糊,人快死的时候,看见的场景,当真是奇妙。


    “阿乔!”


    她看见月白色的衣衫,闻见了高山之上晒了一整天太阳的松木的味道,她看不清这人的脸,下意识的喃喃道:“先生,我想回家。”


    热量从她身体里,随着血液一同流逝,她开始害怕,费劲力气弯曲手指,想要抓住什么。


    “阿乔,不要睡!”


    她想,这声音真好听,她冰冷的双手被包裹进宽厚的手掌里,暖暖的,无比心安。


    她三岁被卖进皇宫,不知身生父母姓名,十二岁来到沈家,一晃七年.....她想回家....


    亲生父母的面容霎时清晰,走马灯一般闪过,直到最后,定格在沈府侧门的院墙,红枫金杏,秋色醉人。


    那日他送来刀鞘,为了见他一面,她威胁要烧掉沈清云的限量话本,沈清云无奈,只能把平日溜出府用的梯子,借给了她。


    却在墙头,恰好见他与兄长辞行。


    曾有人对她说,心安的地方便算回家了。


    她不再与意识相抗,沉沉睡去。


    ......


    桑扬重伤,贼军败局已定,在激烈的战场上侥幸存活下来的人,面容疲惫的打扫着战场,烈烈火焰,丝毫没有熄灭的势头,将人烘烤的发热,眼睛干的一滴眼泪也挤不出,空余麻木。


    她们一次次俯身,合上同伴的双眼,敬重地从衣领里拿出印有姓名、籍贯地木牌,再起身,走到下一个人身旁,重复着这般动作。


    冬山若有所思的望向远处的白色帐篷,打得仗多了,便知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若非今晚的白虎和援军,她们当真葬身此地。


    她本想亲自去道谢,顺道提醒这位公子,此地不宜久留,可被一个名叫恕己的少年拦在了帐外,帐内的公子淡淡嘱咐了几句撤退的事宜,冬山听闻暗自心惊,这位公子不过弱冠,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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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挥调度以及对局面的判断,竟不逊于行军多年的人。


    “火把给我。”江逸从奉壹手中接过火把,紧了紧用毡布临时搭建起来帐篷,确保一丝寒风也溜不进来。


    他举着火把,火光恰好能清晰地照到伤口,那张因火焰炙烤而皱起的小脸,眉眼缓缓舒展,媚骨天成的五官,即便是再让人难以忽略的美貌,没了生机,徒留空洞皮囊。


    薛望的脸膛因火把高温和紧张而涨红,片刻的功夫,额间汗珠密布,对着半截刀刃比划了半天,也无从下手。


    “薛大夫,怎么给护卫治刀伤,就怎么给她医治。”


    “族长....这....”薛望一脸讶异,月余的“甥舅”的情谊,他早把沈阿乔当成了自家孩子看待,想到断刃会留疤,就会心疼。


    “到底是姑娘家,万一挨不住,一口气没顺下来....”


    “她挺得住。”江逸打断,语气无比冷静,“奉壹,拿一根山参来。”


    阿乔的意识本已陷入黑暗,她仿佛睡了很久,睡得很沉很舒服。


    刹那间的疼痛,她的神识还未清明,就下意识的猛然睁眼,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但她的脑海还处于混沌之中,她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疼痛袭来,以前没少受过伤,唯独这次,没来由得想大声哭出来,她真的好痛。


    眼泪溢满,但还不够,她要像孩童那般,放声的哭。她刚张口,就下意识的嚼了两下,清苦的味道充斥味蕾,嚼着嚼着,还嚼出了一丝甜味。


    阿乔:?


    薛望取出断刃,早已大汗淋漓,再被火把这么烤下去,老身子骨可就扛不住了,便以外头那群娘子军伤者不少为由,小心地掀起帐篷,钻了出去。


    “你怎么在这儿?”


    “忍不住疼,就哭出来吧。”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阿乔刚一开口,就因牵动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凉气入肺,直达腹部,激得她打了个激灵。


    江逸连忙蹲下,仔仔细细地掖好披风,调整了火把的角度,让她整个人被烘烤地暖洋洋的。


    “公子,”帐外一护卫来报,“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用火箭袭击了他们的粮草,不多不少,刚好命中了十支箭,余下的箭,都被他们拦下了。”


    江逸淡淡应了一声,接着,帐外又来了一人影,抱拳说道:“公子,战场已打扫完毕,七条撤退的路线全都安排妥当,每一条都布置好了痕迹。”


    禀报声一个接一个的响起,他逐一回应,事无巨细,有条不紊。


    阿乔愣了半晌,眼神从迷茫变得清醒,打量四周,火烧枯木的刺鼻苦味和血的腥味浓烈,她很确信,她们还在原地。


    此地距离清河郡不过半日路程,难保不会有其他贼军或者前往西边攻城的北戎军,不宜久留,但这么多事,真的是一炷香的功夫能做完的.....?


    在最后一人领着满满的任务离开时,阿乔歪着脑袋,缓缓提出二人见面后的第一个问题:“先生,我到底昏迷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