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去苍梧镇(中)

作品:《卑劣者被推上神坛

    他本不能告诉江逸清河发生了什么,但妘澈已经派军队围了城,他此去清河不过是锦上添花。若能得江逸相助,参加六城围攻,甚至独自领军打下一城来,才能在妘家军中彻底占据一席之地。


    他桑扬,本就天资聪慧,怎能甘心蒙尘一辈子?


    可师门愚昧,武功心法不俗,宁愿备受欺辱,也不肯离开破山头,去江湖中替自己正名。


    那他便自己开宗立派,广收弟子,三教九流,皆有他一席之地。


    可不论他再怎么努力,以游侠身份结交权贵,也只能被看做门客。什么兄弟相争、暗杀外室的小事都来找他。


    堂堂男儿立于天地,自当要建功立业,干一番事业,才不枉此生。


    “大和复国,训练军队不过三年,为防止被发现将军队分散在了多地,江某要是算的没错,应当不足六万兵力,这六万比周边蕞尔小国强上不少,可与大越抗衡,杯水车薪。兵力之珍贵,不可滥用,不能错用。”


    桑扬目光灼灼,他果然没有看错,江逸只给妘繇管了半月的账,就能凭借账本上的蛛丝马迹推测出妘氏的全部实力,甚至与他推测的数相当。


    这样的人,才配做盟友。


    “我要是你,便会进言,把那群叛军的亲眷,押在城门下,每隔一炷香,便杀十分之一,城内必乱。”


    桑扬压了压唇角,缓步走到江逸身边,他果然没有看错,他们,才是同类。


    同类,相食。


    “江公子,就此别过,”桑扬仰头,这是他头一次和人这么近,近到需要他仰视。


    而他还是那副温和的神情,淡淡一笑,温文尔雅,像一块散发着柔和光泽的璞玉,玉质温润不伤人。


    运粮的辎车在冬日干硬的土地上未能留下深重的车辙印,两道辎车分开后,往东的这边如神龙摆尾,绵延不绝,往西的这边如枯树老枝,一眼便能望到头。


    妘墨站在队首,眼巴巴的伸出指头数经过的粮车,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待两队彻底分开后,奉壹瞄了一眼落在队尾的妘墨,又看了一眼早已远去的桑扬,揉着心口,“公子,我看那桑扬一直努力压抑,但还是一脸狰狞,临走前还笑,比以往我们见到的贪官歹吏渗人多了....”


    “公子,他是不是嫌弃咱们对他太冷淡了?”


    江逸还是一副温和神态,并不作答。


    他眉眼温润,无悲喜,无遐思,心思澄澈,每当这时,奉壹便觉得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自家公子定然胸有成竹,他这点小心思公子早就看破了。


    凑巧的是,那桑扬也是一样的想法。


    他甚至通过那波澜不惊的笑意,坚信他们是一类人。


    妘墨从队尾走向队首,又数了一遍粮车,认命地叹了口气,大费周折就弄了这么点粮来,还不够大军塞牙缝的,送完粮还是溜之大吉,省的被沈阿乔捏死。


    这一路,他使劲了浑身解数,拼了老命的把江逸往小道上引,还危言耸听的不让休整,大家的水囊不大,加之临行前他潜入厨房往干粮里加了不少盐,果不其然,抱怨声四起。


    他此时提议稍微绕路去找水源,一听有水,这群兵油子立马明白,遇水休整乃是军营里心照不宣的规矩,对此提议他们就差鼓掌欢迎,连带着对妘墨也和煦不少,而那江氏公子,犯不着在这种小事上得罪人,也任由他们去了。


    清溪两旁河道宽阔,倾斜的河道犹自诉说着丰水期时的盛况。


    一条银带淙淙淌过,却比女子的腰肢还要纤细。


    妘墨借口小解,提早溜了,此刻正蹲在上游,将藏在胸口鼓囊囊的包袱的拿了出来,拍了拍,满眼慈悲甚至还带着一些自我感动。


    妘氏懦弱,葛氏贪婪,就算没有新帝的政令,任何一个野心家都不会放过大和皇帝这么好的棋子,螳螂和蝉已登场,总有人想当那只黄雀,赢家通吃。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想我妘墨,千辛万苦救下两千妘氏子弟,也算不辱母姓了。”


    说罢,他掀开包袱,近一斤重的浅粉色的粉末被一股脑倒进溪里,撸起袖子伸手搅拌,冰水刺骨,好在粉末入水即化,无色无味,冻的失去知觉前做完了一切。


    接下来他需要耐心等待。


    为了防止有人立即晕倒引起怀疑,迷药里特意加了几味药材,延缓了药效发作的时间,可等啊等,手上的水珠都被风吹干了,却等来了冰刃相接的铮鸣声。


    妘墨:???


    而百里之外的苍梧镇,刚经历完相似的刀兵相交,一行行拖拽形成的血道,从城门口蔓延至城内巷子深处。


    这场血光之灾本不止如此,是一个头发花白接近伛偻的守城老兵,看清杨家军的军旗后,满眼含泪,默不作声的突然拔刀,砍翻了几个妘氏弓箭手,又带一众下属快速控制住城内局势,行动麻利,大开城门,迎宋钰入城。


    可惜终究老了,去县衙拿名册时,被躲在桌子底下的妘贼偷袭,当场殒命,而那偷袭的人也在奋力搏斗中被他一刀刺入心脏,跟着他前后脚离开。


    打斗动静不小,很快,门被撞开,老人浑浊失焦的双眼看到的最后画面,是一个缠着绷带的少年,在替他流泪。


    可他手臂很重,嘴唇也不听使唤,他想告诉少年,他老马这辈子值了,真的值了……


    自从家乡沦陷,这救人的场面和路线他幻想了无数次!


    反贼缺人,他就主动谋了个守城的职缺,背着骂名,日日夜夜的盼啊盼,终于盼到了大越的军旗……


    值了,值……


    阿乔为老者合上双目,拿起被血浸染的名册,问刘生:“这位老人,姓甚名谁?家乡何在?”


    “头儿,这位老者无名,乡亲都喊他老马,但没人知道他叫什么,老家在哪儿,”刘生说到姓名时鼻中酸涩,“听说以前从过军,所以认得杨家军的军旗。”


    阿乔闭了闭眼,大声喊道:“刘生!”


    “在!”刘生接的气势十足。


    就在前天,所有人都只喊他绰号,漏缝漏缝,亲切好记。


    可大嗓的死让他感到害怕,他怕不能魂归故里,更害怕墓碑上没有名字,他就会变成一只孤魂野鬼,孤零零游荡天地入不得轮回。


    阿乔声线更加喑哑:“厚葬!”


    “是!”


    ……


    城门口的血痕很快被慌乱密集的脚印踩乱,一群穿着单薄的妇孺携着孩子往城外跑去,十个、五十、一百....


    为避免踩踏,城中百姓被分成了几组,一组百人快速出城。


    苍梧镇地处偏僻,城墙矮小,直面北方草原,早年山匪猖獗时都不会光顾的地界,称得上穷山恶水,就算是太平盛世,这里也是最易被遗忘的地方。


    就算他们兵不血刃的夺回城池,今天妘氏来劫掠,明天北戎来打秋风,杨玥手上的十七万大军忙着四处灭火,也顾不上这偏远小城。


    这座城早就没什么人了,被关着的基本是义军的家眷。


    数到六百人时,宋钰喊来旗下的营长,带着这批人先往南走。


    宛江是大越南北的分界线,江面浩荡千里,水流湍急,暗流纵横,汛期船不得入。


    从未有人见过宛江温和的样子,只要守住入海口附近的三座城池,宛江便是大越抵御北方诸国的最后屏障。


    北境四乱,流民盈野,自然不可能全都送到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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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流民都被杨玥安置在了宛江沿岸诸城。


    一车车的救济粮源源不断送往江边,倒让本有些不满的官员无话可说,更有甚者投机倒把中饱私囊,接流民接的欢天喜地,胆子大的更是私造民册,毕竟杨玥依照人头数送粮。


    就在阿乔和红缨夺清河城的这天,宛江沿岸十六座小城里,数十颗脑袋在刑场呱呱落地的瞬间,便被百姓扔的腌臜物淹没,浓厚的血腥混杂着臭气,闻之作呕。


    斩杀官员!


    杨玥此举震动朝野,一时间弹劾的折子雪花般飞向宋珩的书案,死的人里谁是谁的门生、或是谁门生的亲戚,关系盘根错节,但指向的对象却很固定,和杨家有旧怨的家族,也不管不顾扑咬了上来。


    圆滑了一辈子的杨太尉,这次破天荒的站在了女儿这边,借机拉了几个家族下马,诏狱人满为患,刑场成了血海,水井旁打水用的摇杆一刻也没闲过,霎时间京中人人自危。


    这些都是后话了。


    何老十、全熙等人的亲眷都在城中,这群汉子在城门处排成两排,瞪大双眼,寻着自己家人。


    出发前夕,不少探得消息的人都来塞了东西,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交给他们家里人。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北境危矣,这群汉子嘴上不说,心里却透亮的很,他们早做好了骨埋沙场的准备,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亲人,有了这番交代,也算安了心。


    而宋钰最看不惯这种不服从命令的举动,这群妇孺中不乏年老体衰者,脚程慢,这么下去第二天天亮都不能撤走一城的人。


    宋钰雾着脸去找阿乔理论,阿乔却道:“宋校尉,我的这些兄弟并非不识大体的人,他们站在城门口,就算看见了家人也不过遥遥相望一眼,可曾有谁的亲眷出列引发混乱?”


    “送物件也是拜托走在外围的人传进去,可有谁乱了阵型私自混入女眷当中?人伦亲情天道也。”


    宋钰被怼的哑口无言,她自然不会承认从过鼠道后,她处处想压这少年一头。


    从戎七年,她在校尉的位置上坐了整整三年,一直渴望立功的机会。


    此次平乱,那李少红在杨玥微末时便伴随左右,战功赫赫,被擢升为将军她无话可说,可副将之位……


    她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多说无益,她索性去城外进一步部署撤退路线。


    副将之位,非她莫属!


    “刘生,”看着宋钰远去的背影,阿乔朝屋外喊道,“你腿脚麻利,要是宋钰派出斥候,你悄悄跟在后面,别被发现了。”


    刘生鼓着腮帮子,嘴角周围一圈馒头屑,小跑着走到屋门口,扶着吱呀乱晃的木门,瞪大眼睛努力咽下最后一口馒头,艰难回应道:“头儿,你是不是也看她不爽?一口一个贱民,真当自己多高贵似的。头儿这么厉害,别说校尉了,副将都当得。”


    阿乔嘴角一抽,“你莫不是忘了,我喊的可是‘宋’校尉?”


    宋乃皇姓。


    刘生立马捂嘴,转身前还是问了一句“是否觉得哪里不妥?”


    阿乔摇摇头:“直觉。这个人,不可信。”


    ……


    百里开外的地方,黄沙漫扬,一匹黑亮骏马在宽广大地肆意奔驰,与身后的队伍越拉越远,前方苍梧镇的城池轮廓若隐若现。


    桑扬拍了拍坐骑,黑马一个响鼻,前蹄踏空,又原地落下。


    宋钰镇守边境七年,从底层步兵一步步走到今日的位置,自认为对于战场的敏锐嗅觉非这群堪比草台班子的义军可比。


    不仅妥善安排好了撤退路线,还根据阿乔描述的叛贼老巢的方位,提前安排了斥候,在桑扬到达的第一时间,斥候就将消息传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