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楼内,正是萧鼓喧空。


    一楼堂中正中央是一个池馆水榭,清泉掩映下,四周的花盆藤萝翠竹错落有致,清雅至极。


    中间搭的台子上,悬挂着近几年来,备受赞誉的字画。前方的文人才子们围了一圈,正在欣赏比较这些佳作。


    二楼的紫檀大理石的屏风后面,九方淮序纹丝不动的坐着,手指无意识的在面前的桌案上敲击着。


    他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周围的人见状,便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九方淮序最爱身着胭脂色的锦袍,这让他在人群中总是最为瞩目的那一个,而他头上的金冠非但没有让他有一丝俗气,反而增添了几分凛然不可冒犯的气势。


    身后的曹平和钟修互相看了一眼,眼底都有些不解之色。


    曹平今日依然穿了一身藕粉色,他纳闷的开口道:“这周大公子今日是转性儿了?他不是向来不屑理会这些文会。”


    钟修今日穿得倒是十分像个书生,只是他那微微上挑的眼尾反倒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风流书生。


    他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轻笑一声道:“听说他在一楼二楼四处游走,似乎在找什么人。”


    说着,钟修打量了一眼九方淮序的神色,见他没有任何异色,心下便明白,看来他们这位公子应当是知道那周长济在找谁了。


    九方淮序这时却突然问道:“许安呢?去把他叫上来。”


    许安是九方淮序近日才拉入麾下的一个秀才,此人并非大同县人士,是九方淮序几费周折,才从别的地方找来的一个才子。


    此人诗才不俗,颇有几分才名。依九方淮序来看,也就他作的诗,兴许能压过周长济一头了。


    “公子你说那许秀才?”钟修冲台下抬了抬下巴道:“呐,那许秀才在那锦文台前呢。”


    几人往下看去,便看到那许安正像个斗鸡似的,在楼下与人争辩锦文台上的文章诗作,正争得面红耳赤。


    九方淮序揉了揉眉心,斜飞的眉眼中尽是不耐:


    “去叫他上来做正事,跟那些人在下面争个什么劲。”


    他费心的找来这个许秀才,可不是为了让他来这说文会与人闲扯的。他本想将这人带回书院中,好好的用一用他的诗才。


    不过让九方淮序也没想到的是,周长济被他小小的一首诗一激,竟然破天荒的来了这说文会,让他都有些意外。


    不过这倒甚是有趣......正好叫这许秀才提前派上了用场。


    但这局要布起来,还少了一个不可或缺的人。


    九方淮序眼睛一眯,看向角落里站着的冯言,冯言一接收到他的眼神,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便扭头低声吩咐了一个小厮。


    此次的说文会声势浩大,整个大同县的读书人都慕名而来,便是没有资格前来,也都眼巴巴的在门口瞧着,找个小女郎,应当也不是什么难事。


    果然,过了不到一会儿,那个跑出去找人的小厮,便一脸菜色的跑了回来。


    “那姜姓女郎前脚才刚来过.......还提了您的名讳。”


    面前的小厮支支吾吾,一头的汗水,继续结结巴巴的说道:


    “只是门口的侍从不认识她......又见她没有请帖,所以......就将她......将她轰走了......”


    九方淮序刚刚舒展开的眉头,此时已经面沉如水,整个人似乎已经风雨欲来。


    “姜如初......可是那在咱们书院石碑上题字的那个姜如初?”


    一旁的曹平惊讶出声,九方淮序凌厉的眼神看过来,让他瞬间低头捂住了嘴。


    钟修也十分的意外,那姜如初的名讳在他们书院可是不陌生,她留在那石碑上的几个大字,至今都还在石碑上十分的醒目。


    据说山长大人对此事态度模糊,也不曾提过要如何处置这石碑,因此至今都还无人敢前去擦拭。


    许秀才,姜如初......


    钟修和曹平二人对视一眼,互相眼底都有顿悟之色。


    两人都想到这些日子九方淮序行事神神秘秘,还特地派人找来了这个许安,再想到今日这突然出现的周长济,一切便瞬间明朗了。


    “轰走了......”


    九方淮序面无表情的重复道,他朱唇紧紧的抿着,斜飞的眉眼此时更是倒竖着,更加凌厉了几分。


    感受到一道可怕的视线落到自己的身上,那传话的小厮跪在地上,整个人都抖如筛糠,脸色苍白的说道:


    “小人也是刚知道啊......那两个侍从现在就在公子您的门口跪着,您要打要罚,皆听您示下......”


    “罚?”九方淮序冷笑一声,他根本不屑理会这些低贱的人。


    他冷冷的说道:“别来脏了本公子的眼,跟他们说,若是不把人给我好好的请回来,便让你们飞云楼的主人来跟本公子请罪。”


    飞云楼能百年屹立不倒,其背后的主人,又岂是良善之辈。单看这飞云楼井井有条的模样,便知道其手段高明。


    地上的小厮汗如雨下,听到上方的人提到自家主人,连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的连连回应道:


    “公子息怒,公子息怒......小人们立马派人去请那位姜女郎回来,请不回来小人们便以死谢罪!”


    若是让他们飞云楼的主人出面请罪,他们这些人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倒还不如以死谢罪来得痛快。


    地上的小厮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房间里的气氛也压抑到了极点。


    九方淮序脸色沉沉的端坐着,屋里另外的几人也一声不吭。


    好一会儿,几人对视一眼,曹平小心翼翼的开口提议道:“公子......其实那姜如初也不是非找不可,左右那周长济看的是诗......那许安的字似乎也不差。”


    钟修也附和道:“正是,那日我也瞧了,那许秀才写得一手好字,倒也没有辱没他的诗才,算是拿得出手的。”


    唯有冯言一声不吭,只因他曾亲眼见过那小女郎的字,跟她比起来,这许秀才,便不能算是拿得出手了。


    果然,九方淮序面无表情的沉声开口:


    “都给我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