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对峙
作品:《公主她把指挥使毒哑了》 顾渚瞪大了眼,这般幼稚无能的报复手段是他生平仅见。
暮色已浓,二人又来回争辩几句才缓和下受惊的心情。
她看向顾渚被马匹拖拽时擦破的衣袖,才后知后觉记起这人是极其畏寒,即使是盛夏时节大氅也从不离身的。
如今月上梢头,山中寒意如潮水涌动漫涨,向澄打了个寒战,她犹豫半晌,解下身上的披风递过去,撇过头,不想看那人的神色。
菱纹绮制成的披风重在精美华丽,不算厚实,顾渚怔愣片刻,面前向澄的面容与年幼时赠他狐皮小裘的女童逐渐重合,时过多年,他心中还是不由得触动。
顾渚没有多言,低笑伸手接过,衣料上少女的体温还未被山风完全吹散,带着温柔的暖意驱散他身边的寒风。
顾渚低咳一声:“谢殿下赏。”
碎石受鹿皮小履的磨碾,发出咯吱声响,向澄转身道:“我去寻些枯枝生火,来时路上好似途径个山洞。劳指挥使先去探路。”
“一起,莫分开。”顾渚手持剑柄,连声咳嗽,还是拦住她的去路,“山中危险,殿下不要单独行事。”
“指挥使柔弱,便该好生歇着!”向澄颇有些恼意,若不是看在顾渚受伤体弱的份上,她堂堂公主自然不会自讨苦吃。
她伸手拍开顾渚的手臂,没好气道:“顾指挥使应多担心自己,万一失血失温晕过去,难不成还要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拖着你走出这片山林?”
“殿下安全为上……”顾渚凝视她侧脸眼角因羞恼而泛起的红晕,又意有所指地扫过她的手臂,忽然将手中剑柄塞入向澄手中,笑得意味不明,“若是顾某昏迷,殿下也不必非带着顾某上路,尽管自行离开便是……”
向澄手握二人唯一可以用来防身的武器,不觉得感动,真觉得此人脑子有病——此刻不该说些“平安”“万全”之类的话鼓舞人心?他非要牵扯这些晦气话作甚!真不知这般不会讲话,是如何在她那敏感挑剔的父皇面前步步高升的。
“你!你胡说!”向澄斥道。
“你休想陷本宫于不义!”他是为了救自己才上马闯入山林的,若要让向澄一人回去,是将她当成什么忘恩负义之徒了!
顾渚怔愣,唇色透明得仿佛水鬼,含笑弯腰行礼,扯到了背后伤口也笑意不改:“是某不对,讲错话了,请殿下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向澄见他这幅快要冻死还嬉皮笑脸的模样更加来气,狠狠扯过剑,命令道:“快去找山洞!别冻死在此处!”
夜色已深,幸好还有月光明亮。向澄履底柔软踩在石子上膈得脚心发疼,她一手抱着捡来的枯枝,一手弯腰去捡另一根树枝,心中算着也快到山洞的位置了。
周围空气突然变得冰冷,草丛发出窸窣声响。
向澄心感不妙,警惕得站直身体,想要去摸腰间的剑。
那只斑斓巨虎去而又返,正伏在草间,一双泛着幽光的眼睛从山雾中浮现。
向澄僵在原地,此刻顾渚不在身侧,她首次正面与这山君对峙,才感觉到恐怖蔓延全身。
捡来的枯枝重重砸在地上,散落开来,几枝的倒刺狠狠插入她的手中,手指连心,带着刺痛,而手中的剑更是重如千斤。
剑光映着月辉,向澄咬牙举剑,她绝不能死在此处。
时间长得仿佛万年,又像是只过了一瞬。向澄冷静下来,猛地用力挥出一道凌厉剑弧,剑锋堪堪略过虎鼻。
那山君向后跃退,喉咙中发出呜咽般的低吼声。
向澄见它退却,心中勇气大增,不免自吹自擂一番——不愧是将星后人,没给大父和母妃丢人!
老虎暗金色的皮毛在月色中似绸缎般光滑,它怔怔瞪视向澄,低头在半人高的草丛中拱动几下,在向澄警惕的目光中从阴影中缓步走出。
那虎口中竟叼着只未睁眼的虎崽!
老虎走至向澄面前,“当”得一声将虎仔丢在她的脚边,才又走到五步外的草中,竖瞳中泛着暖色的光彩,它低吼一声“呜——”
“嗷呜……”
那小虎崽似是回应般,用湿漉漉地鼻子蹭着向澄的鹿皮小履,发出虚弱的轻喘,浅金色的绒毛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不像山君,倒像只落汤鸡。
向澄有点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这是、给我的?”向澄喉咙发紧,轻声问那母虎。
万物有灵,那老虎或许是真听懂了向澄的问话,又长啸一声,像是在命令。
“让人替你奶孩子,脾气还挺大!”孩子在手,向澄也不怕那虎了,俯下身将那只一直在打哆嗦的虎崽抱在怀中。虎崽好似感觉到温暖,本能地向她怀中靠近。
向澄有些嫌弃地撇嘴:“你往哪里钻呐!我是人,你不要认人作母!”
那虎崽不知自己处境艰难,细细呜咽一声,颤动透过她的掌心将一颗幼小的心脏传到她的心中,好似傲雪奴新到向澄身边那天。
想起那只贪吃粘人的胖狸奴,向澄用手指轻点虎崽的额头,很快说服了自己:养一只是养,养两只也是,就当自己多了个冬日的足炉罢了!
她还未想好日后的舒坦日子,便听有一男声传来:“向澄!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母虎听见有人来,见虎崽伸爪子抱住向澄的指尖,又低吼一声,转身窜入树丛,消失在山野间。
顾渚手持长棍赶来,正瞧见了那母虎的身影匆匆离去,他高声道:“向澄!”
向澄抱住虎崽转身,见他赶来,甚是惊喜,将虎崽递到他眼下:“你瞧!”
向来胸有成竹的顾指挥使被那几声虎啸吓得面色惨白,不断懊悔自己竟然真的让这位御园里精养的柔美百合在这山野中独行,如今见她言笑晏晏地显摆手中的虎崽,第一次气得失态:“惊喜?你当这是御花园逗猫?”
他颤抖着唇,狠狠攥住向澄手腕:“方才我每跑一步,都在想着若是……”
向澄被他拽得猛然一偏,她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闻言也有些气恼:“你该信我的!”
“信你?你要我如何信你!”顾渚眼眶泛红,倒是有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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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冠少年的鲜活气了,“那是虎!就算是我,也不敢说能与它针锋相对还毫发无伤,你呢!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吗?”
向澄原先见他担忧自己的得意也在这般疾言厉色中褪去大半,她袖口滑动,举出一瓶药丸来:“就凭我有毒,若它敢撕咬,只要一张嘴我便能让它毙命!顾鹤鸣,我不是莽撞无能之人!更不是只要他人保护才能存活的废物!”
二人争执几回合,才安静下来,喘着粗气,平复心情。
向澄双眸通红,心中不知从何涌起一股巨大的委屈:“母虎将它托付给我,是信我能够救它性命,一只见过一面的动物尚且信我,可你不信我……”
顾渚简直要被她气笑,那虎崽弱得怕是吃奶的力气都不剩,如何能在深山中存活下去?母虎交给眼前这位公主殿下怕也是存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可他能这样对待她吗?
可再想她本是金枝玉叶,偏偏挨了杖刑,又被发配到这荒郊野岭,心中定是恐慌,自己是她在此唯一信任之人,实在不该同她置气。
说到底还是未及笄的小女娘呢……
他泄气几分,伸手接过虎崽,看着向澄警惕的眸子,心中有些失落:“回去吧,既然是你想养的,留着便是。”
火堆温暖,二人在山洞中席地而坐,火影跳动,二人的影子照在壁上交织成一处,竟也显得亲密。
向澄倒是不饿,只是累得心情低落,她实在不想在这种阴湿环境中睡去,她将小虎崽往怀中塞了塞,轻声问道:“长宁县的情形如何?”
“长宁公一家皆以下狱,拒不承认以私铸竹箭之事,只称砍竹是用于制作竹矢。”顾渚侧脸看她,答,“绣衣卫已在长宁公府上搜出与颛孙蒨来往简帛,确定此事颛孙蒨为主谋,长宁公也是知情……”
向澄皱眉,抚了虎崽打起小呼噜的背:“如今证据确凿,长宁公还是不肯认吗?”
“正是如此。长宁公扬言,简帛皆为伪造,是有心之人暗算,犹喊着回安都找圣上伸冤呢。”山洞中阴湿,顾渚捂着胸口咳得面色惨白。
“那依指挥使来看,此案可真另有隐情?”刚吵一架,向澄对他难有怜悯,继续追问,“若不算上父皇的权衡之道……”
“隐情是有,可冤情却不一定。”顾渚简直要被她幽怨的补充逗笑,“圣上剑指李家并非是惧怕区区前朝皇室,更多是为了威慑催着立梁王为储的老臣,和逼迫殿下您去和亲的大臣……”
“指挥使莫要将此事说得与本宫有多大的利益!”向澄嗤笑一声,“圣上多疑,不愿立梁王为储并非是有意秦王,不让本宫和亲也并非是疼爱我这位皇女,不过是怕有损自己的威名和身下那把皇椅罢了!”
她上面的两位皇姐,不也嫁到了偏远之地,轻易不得回安都吗?
见她油盐不进,顾渚也不愿与她再说皇帝好话:“此事应是长宁公与匈奴勾结,将旧箭私自再铸,却被罪妇颛孙蒨挪用,借沈家之势,截杀殿下!”
平地惊雷!
“此事竟然还与匈奴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