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章]

作品:《灰墙之下

    舞会散场,头等舱的乘客们携着醉意各自回房休息。


    赵景昀在房中等待走廊彻底安静了,再度打开门,看了一眼正对面紧闭的房门,悄无声息地走向杨小山的舱房。


    门是虚掩着的,他伸手推开,方禹、林娜、杨小山三人各占据了沙发一角,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见他到了,纷纷坐直身子。


    “怎么样,行动顺利吗?”赵景昀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当然,一切顺利!”


    被酒泼湿了衣服的霍维宁回房后,必定是要去浴室清洗一番的,等候在附近的杨小山就趁此时机,拿一根铁丝撬开了门锁,试着一推,白橡木房门缓缓敞开,匆忙回房的霍维宁果然没顾得上挂防盗链,而浴室里传来的哗啦水声更是绝佳的掩护。


    杨小山说:“时间紧张,我大概观察了一下霍维宁的房间,非常整齐干净,感觉他跟老大一样,都有点儿洁癖……”


    “我跟他哪儿一样了?”赵景昀忍不住插话。


    杨小山莫名其妙:“老大,你以前自己承认有轻度洁癖的啊?”


    “我那是——算了,”赵景昀反应过来,没必要纠结这个问题,“发现什么了吗?”


    “就像咱们预料的,他从行李箱里拿了干净衣服,一时半会儿还没把箱子合上,里面装着几套西装,几本书,护照和钱包,看起来都很平常,但是——”杨小山故意卖了个关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我从衣服底下找到了这个!”


    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黄铜盒子,正好托在他掌心的大小,黄铜小盒四角装饰有浮雕花纹,正中镶着三个彼此嵌套的机械齿轮,十分精巧。


    赵景昀接过黄铜小盒,入手很轻,几乎感觉不到里面是否装了东西,他晃了晃,盒子内传来轻轻摇动碰撞的声响,他随手拨动齿轮,咔咔声响,盒子却没有丝毫变化。


    赵景昀端详着,问:“这上面应该是一个机械锁?”


    “对,”杨小山说,“我猜是一个微缩的保险柜,做工非常精密,应该是西大陆的玩意。”


    “能打开吗?”


    “很难,你们回来前我一直在研究,没法进行强行拆解,倒可以尝试破解,但需要时间,起码要半个月。”


    林娜说:“用不了半个月,这两天霍维宁就会发现丢了东西。”


    “如果明早不能把这个盒子还回霍维宁的房间,大概率就会惊动了他。”方禹说,“老板,你看怎么办?”


    “那就不还回去。”赵景昀毫不犹豫,“不怕他被惊动,就怕他不行动。”


    方禹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有行动,就意味着有突破口。”


    赵景昀将黄铜小盒放到小桌中央,双目仍注视着:“我想,盒子里面的东西会告诉我们,他究竟是谁。”


    .


    次日一早,柳依依抱着她的宝贝首饰匣,带了一名男仆直接去敲开了时秋的房门。在房中梳妆打扮完毕后,时秋牵着小姑娘的手一起走入了餐厅。


    柳依依挨着时秋入座,拿过一片面包放在餐盘里,用勺子蘸着不同颜色的果酱,画了一只卷尾巴的小猫,正是她今天头发上的珍珠发饰的造型。


    “叔叔你看,我也给你一只小猫!”柳依依献宝似地将餐盘捧给时秋。


    时秋忍俊不禁,接过涂鸦面包片:“谢谢,我可以把小猫吃掉吗?”


    “可以的!”


    柳志杰坐在她的对面,故意问道:“没有爸爸的吗?”


    “有,大家都有!”柳依依十分慷慨,数着餐桌上的人,“三、四、五……咦,霍叔叔怎么不在?”


    霍维宁没有跟着时秋一同出现在餐厅,的确少见。


    方禹顺势问道:“是啊,霍博士今早有什么事吗?”


    “不清楚,我今早也还没见到他。”时秋说。


    柳依依还在掰着手指头,一算在场的人就有五只小猫需要画,顿时觉得工作繁重,眉头认真地皱了起来。


    柳志杰笑了,劝道:“先吃饭吧,你可以每天画一个。不然等你画完,我们的早饭也都吃完了。”


    柳依依一听,的确是个好主意,立时眉开眼笑,拿起奶酪夹心的餐包大口咬了起来。


    时秋也慢条斯理地将那片面包吃下了,胃里的不适感在慢慢消退,甚至能够吃些肉类补充能量,他的睡眠仍旧糟糕,但也能在惊醒的间隙勉强休息一会儿了。有时他觉得身体正在逐渐恢复正常,可那股毫无道理的、突然袭来的强烈呕吐反应总会把他拖回到审讯室中,仿佛永远也无法摆脱的阴霾。


    用餐过半的时候,霍维宁才匆匆进入餐厅,他虽然努力像平常一样和众人问好,但眉宇间萦绕着一股掩饰不住的焦虑。


    “霍博士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赵景昀开口问道。


    霍维宁连忙说:“没有,一点儿小事,在房里耽误了点儿时间。”


    “那就好,如果需要帮忙,你尽管开口,不要客气。”


    “好的,多谢赵老板。”霍维宁笑笑,低头赶紧用餐。


    柳志杰先吃完了早餐,提议说:“今天天气不错,几位要不要一起去甲板上散散步?”


    “实在不好意思,”霍维宁又带着尴尬开口,“我还有些私事需要处理,不能和你们一起散步了。”


    时秋侧眸看了他一眼,霍维宁瞬间紧张起来,生怕对方追问,好在时秋一瞥之后,便收回了视线,神情并无波澜。


    柳志杰宽慰说:“正事要紧,霍博士不用觉得抱歉。”


    其他人陆续用完早餐,一同离开餐厅去主甲板上了,霍维宁这才彻底放松下来,他也没什么胃口,简单塞了几口饭,抽出餐巾就站起身,擦着嘴角往遮蔽甲板赶去。


    问讯处前台的女侍者看到他快步走来,露出礼貌的笑容:“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先生?”


    “你好,我想查询一下失物招领。”霍维宁说,“请帮我看看,有没有人捡到一只黄铜盒子?”


    “请稍等。”女侍者找出登记簿,从后往前仔细翻看着,“请问您大概是在什么时候丢失的呢?”


    “就在昨天。”


    女侍者抬起头来:“很抱歉,先生,没有您丢失的物品。”


    “确定吗?你再仔细看看,说不定有遗漏呢?”


    女侍者将登记簿摊开,转到霍维宁面前:“您可以自己找一找。”


    霍维宁接过登记簿,手指一行行地搜寻着,一直翻到首页,才终于不甘心地确认没有。


    他合上登记簿还给女侍者,想了想,又问:“请问头等舱的客房乘务员要去哪里找?”


    “后勤部门在上甲板船舯的船员区,先生。”


    霍维宁道了声谢,连忙从大楼梯奔下,一路问到后勤部门负责人的门前,办公桌前的负责人彬彬有礼地站起身:“先生,您有什么事情吗?”


    霍维宁说:“麻烦你帮我问一问负责打扫头等舱客房的乘务员,有没有人见过一个黄铜方盒,如果有人能提供线索的话,我一定重谢!”


    “好的,不过现在正是工作时间,等中午集合之后,我再给您答复可以吗?”


    “可以,那午餐后我在房间等你。”


    “好,请您在这里留一下房间号。”


    霍维宁接过钢笔,在便签纸上写下自己的舱房号码,临走时忍不住又叮嘱:“那个黄铜盒子对我很重要,只要能找回来,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麻烦你一定要重视起来!”


    负责人再三保证一定尽快给他答复,霍维宁这才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整个上午,霍维宁始终笼罩在焦虑之中,什么事也做不下去,好不容易熬到中午,用餐时他几乎食不知味,席间其他人在聊什么也没注意,更不知道他这副模样已经被黑石公司的四个人尽收眼底。


    方禹还想趁机再敲打几句,却被赵景昀暗中阻止了,于是一顿午饭平静无事地过去。


    午餐一结束,霍维宁立即回房等待消息,他坐也坐不住,来来回回地绕着圈子踱步,终于,房门被轻轻叩响了。


    霍维宁立即打开了门,一看清后勤负责人充满歉意的表情,他的心登时凉了半截。


    “很抱歉,先生,我问过了所有乘务人员,她们都没有见到过类似的黄铜盒子。不过我已经交代下去了,如果后续发现线索,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


    “……好的,谢谢你。”


    霍维宁勉强应了一声,负责人告辞离去,他将门关上,无力地坐在了地上。


    怎么办?他绞尽脑汁,怎么也想不出保险盒究竟是丢在了哪里。每天早晨,他都会整理一遍行李箱,同时检查保险盒,今早保险盒凭空消失,他脑中瞬时一片空白,直接将箱子里的衣物全倒了出来,仔细翻找,才意识到是真的不见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来想去,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昨晚被酒水泼身后,拿了衣服进浴室洗澡时不小心把盒子卷带了出来,于是他把房间内所有角落找了个遍,仍然没有。


    一定还在这艘船上。


    难道失窃了吗?一想到保险盒可能落入别人手中,霍维宁就感到一阵恐怖的绝望。他已经束手无策,或许可以去寻求时秋的帮助,然而他更不敢让时秋知道这件东西的存在。


    纠结半晌,霍维宁撑着地站了起来,环视着房中摆设,决定再把每一条缝隙认认真真地搜寻一遍。


    正要行动,身后的房门又被轻轻叩响了。


    霍维宁心中升起一线希望,以为是后勤负责人去而复返,连忙拉开了门,却见赵景昀站在门外,冲他礼貌地一笑:“霍博士。”


    “赵老板有什么事吗?”霍维宁疑问道。


    “一点小事,你下午有空吗?”


    “有的。”


    霍维宁不明所以,但还是压下心头的忧虑,关上房门,跟着对方出来了。


    赵景昀又走到了时秋的房门前,莫名顿了一顿,才抬手叩门。


    房门打开,时秋看到赵景昀有些意外,待发现他身后还站着霍维宁,更觉得这组合新奇:“怎么了?”


    “昨晚我提的那个交易,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时秋说:“距离靠岸还有几天,没必要这么着急吧?”


    “不着急。”赵景昀说,“我和方禹商量了一下,他建议你们先看过我们携带的装备再谈。现在他们已经把行李集中到小山的房间了,你有空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时秋看了一眼霍维宁,“霍博士也去吗?”


    霍维宁对他们谈论的话题半懂不懂,但觉出十分重要,点头道:“是的。”


    时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那走吧。”


    赵景昀领着他们走到杨小山的房间,一推开门,房中的方禹、林娜、杨小山三人一齐站起问好。


    霍维宁顾不上应答,一进门,他的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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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线立刻被圆桌上的一个黄铜小方盒吸引住了。他赶忙冲到桌边,抓起方盒摇晃打量,确认了正是自己丢失的那个,而且并未被开启过。


    霍维宁堵在胸口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惊魂未定地抬头张望众人:“这是怎么回事?这个盒子怎么会在这里?”


    “我昨天晚上在走廊捡到的。”杨小山说,“霍博士,这是你的吗?”


    “是,我找了一天,还好被你捡到了,真是太感谢你了!”


    “别客气,不过我不能直接还给你。”杨小山拦住他的手臂,“见谅啊,虽然我愿意相信你的人品,但这个盒子一看就很贵重,你得证明了是你的,我才能让你拿走。”


    霍维宁迟疑:“……我要怎么证明?”


    “简单啊!你看,这上面有个机械锁,你打开了,不就证明是你的东西了?”


    “……”这保险盒一下化成了烫手山芋,霍维宁拿在手里,迟迟不动,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景昀问:“霍博士,这里面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没有,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卷胶卷。”霍维宁说得有些没底气。


    “胶卷上什么内容?”时秋忽然开口。


    霍维宁浑身一紧,不由得张口结舌:“就只是一些照片……”


    “跟我有关,是吗?”时秋打断他。


    霍维宁震惊地看向他,说不出话来,只抓紧了黄铜盒子,让尖锐的棱角扎进手掌。


    赵景昀忍无可忍:“你们两个到底……”


    “是与你有关,我过后一定向你解释清楚!”霍维宁一咬牙抢先对时秋说道,“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拿回保险盒,请你不要多问!”


    “我看没必要等到过后解释。”时秋说,“刚好黑石公司的几位对我们此行的任务很好奇,不如趁此机会一并说个清楚。”


    霍维宁睁大了眼,不知道时秋想要干什么。


    “重新介绍一下,军事情报局行动处,时秋。”时秋依然气定神闲,看向呆住的霍维宁,“那边那位的身份是真实的,他是安全局派遣的……随行人员?”


    “军情局?!”林娜惊道。


    “还有安全局。”方禹审视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徘徊,“这两个部门之间不是死敌吗?”


    杨小山不住嘀咕:“我去,老大这一下全给炸出来了。”


    赵景昀只怀疑地看了霍维宁一眼,便转向时秋:“所以任务是什么?”


    “登船的第一天,我就已经告诉你了。”


    赵景昀脑中迅速过了一遍所有对话,问道:“蒸汽飞艇?”


    “没错,就是两国合作,由我国主要投资,埃兰蒂斯王国负责制造的蒸汽飞艇。”时秋说,“有情报称埃兰蒂斯挪用制造资金投入战争,谎报工程进度,内阁要求我们去确认蒸汽飞艇的实际进展情况。”


    霍维宁闻言微微一怔,回过了神。


    赵景昀问:“行动代号是什么?”


    “纸鸢。”


    说完,时秋转向霍维宁,微笑道:“轮到你了,霍博士,胶卷上是什么?”


    “……”霍维宁不做声。


    “还没有看清局面吗?你不回答的话,是拿不回这个盒子的。”


    霍维宁这才彻底反应过来,惊讶地看向杨小山,杨小山对上他的目光,笑着耸了耸肩。


    霍维宁深深吸了口气,稳定心神,思索再三,选择了坦白:“我需要了解任务对象,所以申请调阅了你和相关人员的档案,拍摄成了胶卷。”


    时秋微微眯起眼眸:“相关人员?”


    霍维宁畏惧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还有你的前夫,宁昭副官的档案。”


    赵景昀眼神一凝,看向那个小小的黄铜盒子。


    “前夫?!”林娜又是一惊,一时间脑袋里冒出了无数问题,被方禹用力拉了一把,只好忍住了。


    “你的功课做得还真是到位,连一个死人的档案也不放过吗?”时秋的声音透出一股冷意。


    霍维宁不敢应声,深埋下头,紧抓着黄铜盒子。


    “打开。”时秋说。


    “不……这是机密文件,没有得到批准我不能交给你。”霍维宁缓慢朝门口后退。


    “我查看自己的档案,还需要谁来批准吗?”


    “时处长,”霍维宁鼓起勇气说,“你是军人,应该知道规矩是不能违反的。”


    时秋笑了:“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此刻霍维宁毫不怀疑这一点,他转身拉开房门就要逃跑,刹那间砰的一声响,他手掌被震得痛麻,掌心倏然空了,黄铜小盒叮啷作响地滚动在地。


    霍维宁惊诧回头,看到赵景昀正握着一把手枪,枪口白烟飘散。


    黄铜小盒被子弹打得歪斜着凹陷进去。


    霍维宁不管不顾地朝保险盒扑了上去,赵景昀重新上膛,正要开第二枪,突然间整个甲板倾倒,所有人不受控制地朝一旁歪倒,小桌上的花瓶滚动,在一声炸响中摔得粉碎。


    众人扶着墙壁或柜子勉强站住,感觉到整个船身都在剧烈地晃动,他们纷纷朝舷窗外望去,只看到浓墨一般深的海水涌动,白光闪灭。


    那声炸响来自船外,是惊雷声,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狂风暴雨声。


    警哨声紧随其后,尖锐地响彻了整艘轮船。


    沧龙号正在驶过幽冥海的雷暴区域,遭遇暴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