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泪失禁2

作品:《三日病症标本

    外面的风小了,雨还在淅沥沥地下。


    贺秋停把工地的监控拷到平板里,回到停放尸体的那间屋子,找了个椅子坐下,一帧一帧地看。


    整整半个小时,没跟陆瞬说一句话。


    陆瞬在屋里来回徘徊,离那尸体远远的,时不时捏捏鼻子,烦躁和嫌弃都写在脸上。


    半晌后走到贺秋停旁边,贱兮兮地用肩膀撞了一下他,低声调侃道:“怎么还不理人了,不就是哭了么,哭一下又怎么了,又不丢人。”


    贺秋停好不容易才释怀了一些,不说还好,这一说又让他尴尬得头皮发麻。


    贺秋停不悦地“嘶”了一声,皱着眉同陆瞬分开些距离,“走开,现在看见你就烦。”


    这话听在陆瞬耳朵里,不像是生气,倒像是在别扭着撒娇,非常之亲昵。


    “别烦我啊。”陆瞬扬眉一笑,又死皮赖脸地贴过去,假装跟贺秋停一起看监控录像,几乎是要脸挨着脸,嘴里念念有词着,“我还得给贺总擦小珍珠呢~”


    贺秋停黑着脸握紧了拳头,忍住想给他一巴掌的冲动。


    “贺秋停,跟我说说呗,刚才是哪个点戳到你了?”


    陆瞬刨根问底的,十分想要掌握这个把人惹哭的技巧,“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哭,吓死我了。”


    贺秋停被自己给说哭了?


    多稀奇啊。


    贺秋停一向是铁石心肠,能在有生之年看见他在自己面前哭,就好像是什么呢…


    铁树开花?冰山着火?总之是难以置信,极其吓人!


    吓人是真的,但还想看,也是真的。


    陆瞬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阴暗的心理,反正格外喜欢看贺秋停在自己面前流露出脆弱。


    在此之前,陆瞬唯一一次见到贺秋停哭,还是在他奶奶的葬礼上。


    现在回想起来,那应该也算不上是哭,顶多算是红了眼眶,眼泪还没等涌出来就被贺秋停抬手擦去了。


    那天的贺秋停穿了一身素气的黑西装,头发没抓任何造型,顺毛的齐耳短发在风中轻轻掠动,带过几缕凌乱的碎发,拂过眉骨,半遮住那双清冷破碎的眉眼,憔悴得让他陆瞬心颤,却又好看得令他屏息。


    陆瞬当时站得很远,看不清泪水,只能看见一个侧脸,看见贺秋停隐忍滚动的喉结,和眼睫上泛动的那一抹水光。


    只是那一抹,就让他回味了好久好久。


    …


    “贺秋停,你怎么又不说话了?你倒是说话呀。”


    陆瞬有时候是真挺烦人的,平日里西装革履像个人似的,话唠起来不是一般的聒噪。


    贺秋停偏过头,目光在陆瞬那张玩味的脸上停顿了数秒钟之后,几不可闻地轻叹了口气。


    他感到了一丝悲哀。


    他终于发现,原来他和陆瞬之间最大的距离感,不是商业上的立场不同、时机不对,也不是源于地下恋情的聚少离多,而是因为他是一个不善表达的人,而陆瞬从来都不善于发现。


    与其说他不善于发现,不如说是他活得太过于自我,因此从来不会感同身受别人的痛苦和焦灼,不会看任何人的眼色,也不屑于去感知。


    即便是在当下这种紧张严峻的局势下,即便屋里还堆着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隔壁还乌泱乌泱着聚集着几十号抗议的工人,即便贺秋停浑身上下的神经都紧绷如弦,肉眼可见的呈现出紧张和焦虑…


    陆瞬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他依旧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乐趣里。


    贺秋停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可能是等着明天早上开盘,等云际股价大跳水之后赚个盆满钵满,然后再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向自己伸出援助之手,逼迫自己示弱低头?


    用陆瞬的话来说,感情是感情,生意是生意,感情上可以迁就,生意上必须压他一头。


    这种角逐于陆瞬而言是乐趣,但是对此时此刻的贺秋停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那种背后空无一人的孤独感,突然变得无比强烈。


    胃疼就是情绪病,贺秋停的胃一经思虑很快便抽痛痉挛起来,他抬手抵住,低下头微闭双眼,缓缓地喘出一口气。


    “胃又疼了?”陆瞬的面色沉下几分,伸手扶住他的胳膊,“疼的厉害吗,我车里有药我去给你拿。”


    贺秋停没作声,但也没摇头,陆瞬行动力极强,立马撑着伞出去了,没过一会儿,端着杯热气腾腾的水进来。


    他把纸杯递到贺秋停手里,捏着药直接塞进后者唇缝之间,差点连手指头都伸进去,却还理直气壮道了一句,“瞪我干嘛,赶快吃药。”


    贺秋停慢条斯理地把胃药吃了,捧着那盛着热水的纸杯暖了暖手,眼眸安静地垂着,忍着疼等药生效。


    陆瞬在一边看得直心疼,终于忍不住开口,“贺秋停,你是不是上火了啊?”


    这简直是一句废话。


    贺秋停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陆瞬走到他身后,双手撑在他的椅背上,很自然过渡到肩膀,轻轻捏了捏,“你多学习我,松弛一点,商场嘛,有赢就有输,今天的危机也可能是明天的机遇,别把自己绷得这么紧。”


    “但是有时候,一旦输了,就再也没有办法赢回来了。”贺秋停蓦然想到了他的父亲。


    绑定了泪失禁系统后,他的情绪格外容易泛滥,想到父亲就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哪些难忘又温馨的往事。


    好死不死的,眼眶又不受控制地滚烫起来,他将五指紧握成拳,忍得辛苦,悄无声息地落下一滴泪,又咸又涩。


    还好陆瞬此时站在自己的身后,并未注意到面前的人什么异常。


    陆瞬并不认同他的这句话,他一直认为生意场上没有绝对的输赢,所谓风水轮流转,有人输就会有人赢,无论转多少圈,只要不离开这个轮盘,就能永远做这场角逐游戏中的玩家。


    享受赢的瞬间,和轮盘转动时的瞬息万变,这就够了。


    但他不想跟贺秋停说这么多,思来想去,最后化作了一句实在话,“别想那么多了,做你该做的,真要是有朝一日干不下去了,我养你啊。”


    陆瞬巴不得贺秋停干不下去。


    在他看来,贺秋停就不适合从商,而且他也知道,贺秋停本质上是不喜欢经商的。


    小时候讨论未来的理想,陆瞬思来想去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理想,听见一边的贺秋停说喜欢天文,未来想做一个天文学家或者天文摄影师。


    年仅十岁的贺秋停说:“我觉得宇宙比人浪漫,星星很遥远,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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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单。”


    陆瞬听不懂,只是一味的认同,觉得贺秋停清新脱俗有内涵。


    直到贺继云的房地产公司破产,被逼得跳楼身亡,那之后,贺秋停就没有了天文梦。


    贺秋停聪明,情绪稳定又能吃苦,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一手将云际做到今天这样的规模,这是他的本事。


    但陆瞬还是觉得他不适合。


    因为贺秋停不自私,遇到事情太容易心软,善良起来就像那个圣父一样脑门冒光。


    善良,是生意场上的大忌。


    去年为了保住天街那片老字号的店铺,贺秋停在项目上多花了两亿,还和一些股东产生了分歧。


    情怀哪值两亿?陆瞬百思不得其解。


    他见不得有人放着油水不捞,去做费力不讨好又得罪人的蠢事。


    那几家破店,又不好吃,也不懂得营销,活该被时代淘汰,却硬生生地被贺秋停给留了下来。不过后来被云际打造成了特色网红打卡景区后,生意似乎也不算太赖。


    …


    “贺总!”


    林旭从门外进来,身上沾着雨水,急匆匆地来到贺秋停跟前,“我刚才找了两个工人打听消息,我跟他们说我也是打工的,调查不明白不好交差,他们现在还挺信任我,跟我说了一些事儿。”


    他说着抬头看了一眼陆瞬。


    他也不知道陆瞬为什么会来,即便陆瞬已经解释了,说是因为刚刚和云际签约了合作就听闻出事,所以特地来看看。


    但林旭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本能地有些防备这人。


    “行啊,我回避,正好我想出去透透气。”陆瞬本来就膈应他,当着贺秋停的面不好发作,只得在经过他的时候冲地上的尸体骂了一句,指桑骂槐道:“恶心死了,我想吐。”


    陆瞬摔着门出去了。


    等陆瞬走远了,林旭才开口,说道:“这个吕卫华挺惨的,说是老婆得癌症了,几个月前刚走,他当时问很多人都借了钱,欠了一屁股债。”


    贺秋停暂停了手机上的监控视频,微微抬眼,“缺钱?”


    “对,非常缺钱!”林旭说,“他家里还有一个自闭症的女儿,今年刚满十九岁。”


    “他在这个工地和谁走的比较近?”贺秋停忽然问。


    “吕卫华人缘挺好的,大家都说他人好,但是自从妻子去世就状态不好,除了工作也不和大家讲话。”林旭说着,忽然想到什么,“对了,有人说他最近和袁峰走的很近。”


    “袁峰?”


    “嗯,就是那个大高个,很壮实那个,带头质问咱们的那个。”


    贺秋停的眸光凝了凝,低头指着平板上监控录像中的一个身影,“是他吗?”


    林旭凑近看了看,“好像是他。”


    录像里,吕卫华和另一个张姓工人从高空落地后,不过五秒便有一个大高个跑过去,没有第一时间叫人,而是蹲下来在死者身上摸索着什么东西。


    画面不算清晰,动作也不明显,但是贺秋停下意识地觉得,他就是那个藏起手机的人。


    “给我查一下这个袁峰的职工信息。”贺秋停说到一半,话音还未落,就见司机大哥从外面快步走进来,扬声道:


    “贺总,有记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