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兄弟你再考虑一下，或是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出来。”


    田松起身将方知行的茶杯蓄满，态度十分客气。


    方知行心中冷笑，心想这私盐的买卖估计也有田松参与，不然他也不会这么着急。


    事实正如他猜想的一样，田松确实也参与其中，虽然只有一成，但报酬也相当丰厚。


    往常护送私盐的差事，都是由田松带队前往，只是当前战事一天比一天焦灼，城门外聚集了上万难民，随时都有可能破关而入。


    望洲城内同样不太平，民心动荡，谣言四起，清河县更是接连发生了数起命案，他实在抽不开身，这才举荐方知行。


    可万没想到方知行居然会坐地起价。


    “方老弟莫不是嫌五十两太少？”


    张县令咬了咬牙道：“一百两如何？”


    方知行笑而不语，如今主动权在自己手里，他准备看看贪婪的张县令究竟舍得付出多大代价。


    见方知行依旧不为所动，张县令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后才开口说道：“方老弟上次带兵剿匪，可是立了大功，本官一直打算为你上报军功，可眼下边疆战事不断，兵部精力全在御敌上，军功就算报上去，恐怕也会石沉大海。”


    顿了顿说，张县令继续道：“而本县县尉一职长期空缺，不如这样，方老弟你继续代理县尉一职，捕盗缉匪。本官也会择时向朝廷上书，等到吏部审核通过，下发正式批文后，你便是本县的县尉，你看如何？”


    按照大商朝的制度，县尉空缺三个月以上，县令就可以重新委任，只需上报朝廷备案即可，根本不需要吏部审核和下发批文。


    张县令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在故意画大饼，想以此引诱方知行为自己效力。


    田松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心里暗暗钦佩为张县令的老谋深算。


    方知行虽然不知道这些，但他深知张县令绝没这么好心，肯定是挖好了坑等自己往里跳。


    可就在他要开口说话时，抬头看见了张县令那张满是阴霾的面容，心里清楚这已经是张县令的底线了，自然若是再拒绝，势必会惹恼对方，到时候自己能不能平安走出这县衙都是个问题。


    权衡利弊后，方知行只得点头道：“好吧，感谢两位大人的抬爱，再不答应，便是草民不识抬举了。”


    “请问大人，货物现在何处？何时出发？”


    张县令大喜，指着身后说道：“马车已经备好，越快出发越好。”


    方知行想了想，道：“那好，草民这就回去准备人手，即刻出发！”


    “好，我让田捕头派人护送你出城！”


    ……


    回到庄子后，方知行简单说明了情况后，便带上铁牛等十名好手准备出发上路。


    “姐夫，一路小心。”


    沈清秋带着几个小姨子，在后面依依不舍。


    “放心。”


    方知行挥了挥手，策马而去。


    一路风驰电掣来到城门外，田松早已等候多时。


    “方老弟，货物全在这儿，沿途一定要注意安全，万不可丢失半点货物。”


    田松指了指身后的五辆马车。


    “嗯，知道了。”


    方知行心中隐隐不快，低声了说一句后，带上队伍出了县城。


    风萧萧，秋意正浓。


    当马车驶出望州城七八里后，眼前的景象，却越发让人心惊。


    官道之上，到处都是逃难乞讨的流民，饿殍遍地，千里赤土之上，随时随地都能看见饿昏死过去的老人和孩童。


    “铁牛，拿些食物出来。”


    方知行让人从马背上取出干粮，看见老弱病残，就随手丢一些过去。


    虽然这些只是杯水车薪，但至少能让他的心里没那么难受。


    “方哥，需走快些了，不然今晚只能在路边过夜了。”铁牛瓮声瓮气道。


    “嗯，通知兄弟们，加快速度，务必赶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村庄。”


    方知行抬头看了看逐渐西落的太阳，挥动了手中马鞭。


    车队一路风风火火，在天空还没有完全黑掉之前，终于看见了村子的轮廓。


    “铁牛，你带人先去问问这是什么村？是否有客栈？”


    方知行转头说道：“记住，千万注意安全，若是发现不对，立刻撤出来。”


    世道不平，他担心前面村子会有歹人埋伏，便让铁牛带人先行探查。


    “我知道了，方哥。”


    铁牛点头，带了几名汉子率先进了村子。


    “所有人熄灭马灯，原地等候。”


    方知行示意车队停下，在距离村子七八里的空地上原地休整。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铁牛等人就骑马回来，如实汇报道：“方哥，打听清楚了，村子叫十里坡，里面并没有客栈，但村子里空房子很多，村长也同意让咱们暂住。”


    “而且，我们也没发现什么异常。”钟五适时补充了一句。


    “嗯，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


    方知行点点头，带队进了村子。


    十里坡地处两城交界处，紧邻官道，若是放在后世，这种靠路吃路的便利村子，早该富起来了。


    可不曾想，方知行刚走入村口，眼前的景象，几乎让他惊得合不拢嘴。


    全是妇孺老弱，并无青壮男丁，偶尔有一两个年轻些的，要么瘸着腿，要么疯疯傻傻是个痴儿。


    整个村子一眼望去，都是破烂不堪的茅房，连着铺瓦顶的都不见几户，大多是用木桩压了草泥，便草草了事。


    方知行的心不禁一凉，和这地方比起来，小河村简直就是天堂。


    “村长家在前面。”


    铁牛指了指前方道。


    方知行点点头，跟着来到了所谓的村长家。


    和村里大多数房子一样，村长家同样破败不堪，唯一不同的是，院子外多了扇木门，风一吹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你就是过路的官人吧？”


    昏暗的房间里，老村长佝偻着身子，眯着眼打量了方知行一眼后，嘶哑着嗓子说道：“村里空房子多得是，你们选几间干净的凑活住吧。”


    “多谢老丈，这些算是我们的住宿费。”


    方知行抱拳，然后从怀里掏出些铜板递上去。


    看见铜板，老村长眯着的眼睛瞬间睁大，急忙接过，笑嘻嘻道：“哎呦，多谢大人施舍……祝大人财源滚滚，官运亨通……”


    老村长喋喋不休的说着好听话，显然是经常这么说。


    方知行听得心烦，转身出来房子，在村子转悠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找了两间还算干净的茅屋。


    将满载货物的马车锁好，又安排了负责值夜的人手。


    这村子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危险，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人一旦饿极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