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骧盛会的最后一日，张之蘅躲在了曲崖中的一处隐匿之地，这是垂云宗举办珑骧盛会他时无意找到的，是一处山壁夹缝，应该也是人为开凿的，他确实很珍惜自己。但他要看看燕椿和是在做什么，但很快，天空中开始打雷，落起灵雨，这里没有遮挡，灵雨最先落到他的身上，那雨是带着庞大灵气的，散发草木香气的油润雨滴。


    他以为燕椿和不想让他占这个便宜，反而迅速打坐吸收灵雨，下一瞬，他有意识的时候，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发现自己回到了他刚拜入垂云宗的时候。


    那时，他还是外门的洒扫弟子，他以为他重生了，但这次，他可以做得更好，于是，在师父找到他，要认领他为内门弟子之前，他下了山，垂云宗的功法也好，剑势也好，他都会，甚至他能做得更好。


    他可以创建一个，属于自己的，之蘅宗。


    这时候张垂云刚死没多久，他的徒弟也都离开了垂云宗，各路势力野心勃勃，欲均分天下，张之蘅想了想，找到了要闭关的燕宫音，他自荐帮她占领胥州。


    ……可能是燕宫音看他年纪小，他被赶走后，重新被张连山抓回了垂云宗。


    然后，他发现了一个秘密，张垂云没死。


    不过这也没什么用，他不关心张垂云为何没死，他只关心他手中的剑，和他酿的酒。


    燕椿和说得对，张连山是不打算动他，张连山……有别的目的。


    但他也不关心，他只信手中的剑。


    很快，又到了珑骧盛会那一日，没有燕椿和，没有赵元青，都是一些俗世庸碌之人，他感觉身体一痛，一股巨力拽出了他的神魂后，他莫名其妙地就死了。


    再睁眼时，他来到了四海五年牧野的一处偏僻院落，他和他的师弟在打坐。


    师弟是师叔的弟子，他那位师叔是负责历法和一些神神叨叨的神怪之事，主要打理三元观，每年接受信众膜拜，不过他后来好像练错功法仙去了。


    他听到院中有动静，微微一笑，制止正要穿鞋的师弟，自己走到柴堆后，发现了她。


    他踹了踹她，站在院内许久，决定还是不管，他不光不管，还点了她的穴，斩了她一臂，把她交给慕容庭。


    做完这些后，他才满意地长舒一口气。


    那时，若不是他心善，赵元青根本就活不下来，可她还不知感激，甚至还觉得他不是最好的。他就是要报复她，让她苦思冥想，惦记他一辈子，到死都不知道是谁害了她。


    这才是最大的报复。


    然后，到了珑骧盛会时，他的神魂又莫名其妙离体，他死了。


    但很快，他每次活着时都能碰见赵元青，各处都有她，很烦。


    甚至最后什么也没有，只剩了赵元青，他杀了她许多次，这里的赵元青不厉害，他也打得过。


    杀得多了，他觉得她也不过如此。


    从前也不知为何，心中会惦记她。


    可能是她不强了，他就觉得也不过如此。张之蘅的眼中，只能看见强者，这样，他才能让自己一直强下去。


    赵元青不强，就没有了价值。


    他杀了太多次她，心中逐渐厌烦，干脆躲了起来，躲进胥州的天绝山附近，在那日夜苦修。但有一日，天绝山塌了，山上飘下来八个人，有男有女，有个女人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下一瞬，他身首分离。


    这次，他醒来时，是在驱离幽州的马车上，身旁，赵元青面无表情伸出手。


    阳光和煦，他不知为何突然想笑，低头从包袱里掏出一本话本，递给她。她收走后无趣撇了眼，扔进马车内。


    她驾马车，他抱剑而眠，马车内没人，走到半途，她朝他要水囊，她说她渴了。他回我也久未饮水。


    赵元青抿抿嘴，停下马车，递水给他，嘱咐他慢些喝。


    他饮尽后，挑衅地倒悬空水囊，朝她笑了笑。她也不计较，回身自己去取旁的水饮下，重新上路时，马车颠簸，他佯装熟睡跌到她身上，她也没说什么，只挪了挪身体，单手扶稳让他更舒服些，尽量选些平整路，又放慢马速。


    到了那间客栈，吃得饭后，她扯东扯西，好像很紧张似的，邀他去上月，他点头应允，想看看她要做什么。反正是假的，没关系。


    四周草地凝夜露，月似弓弦，她铺好油布殷勤地邀他坐下，摆出许多干果，开始给他剥，她也不说话，只有些紧张似的，一个劲在剥，然后悄悄推在他那侧。


    他抱剑坐定，拨散那些花生瓜子瓤，挑衅道：“我要吃白果。”


    她一愣，抿嘴低声道：“那你在此地等我，我……我去问问客栈老板。”


    每次，她取来东西后，他都折腾她去取新的东西，最后他觉得无甚意思，草草起身朝客栈走去，她在身后赶上后，讨好一笑，递给他一个完整的，蒹葭编的小狗。


    看到那东西时，他就觉得不对，有什么东西在飞速地脱轨。他盯着她问，不是不想给我吗？不是说不是给我的吗？


    可她古怪而困惑，羞涩又包容地对他说就是给他的，只有他，没有别人。


    他动心了，接过那只狗，吻住了她。


    很快，他们在一起了，他们一起习剑，互相喂招，她把他的剑法用的很好看，隐居于山野间，床笫间她喜欢拱着他，她勤勤恳恳，他只要躺好就行，不过他觉得其实没什么乐趣。


    一般般。


    每日她几乎从早晨忙到子夜，餐食，洒扫，她都在做，她不肯让他帮手。


    直到……一个叫白远的人抓走了她，他把她救出后，她突然就不记得他，她找了许多男人，他想杀了她，可他又不舍得，最后在珑骧山上，他去寻了君长生，他和君长生说，只要他能把赵元青换回来，他可以把身体给他。


    君长生同意了，可君长生骗了他。


    最后他又重新回到了那辆驱离幽州的马车上，赵元青朝他面无表情地伸出手，突然反手给了他一巴掌。之后跳下马车把他也拽下来，揍了一顿。


    赵元青也是服了，张之蘅是有什么病吗？啊？恶心死她了，她做人一辈子清清白白，全毁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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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之蘅这个脑子里！


    狗东西，敢意淫她！


    他顶着鼻青脸肿的脸，痴痴一笑，拿出话本子递给她问道：“阿青，不要这个了吗？”


    “……”她倒吸口凉气。


    “张之蘅，你的剑意呢？你的剑呢？”赵元青又踹了他一脚。


    张之蘅摸向身侧，低头愣愣地想，是啊，我的剑呢？不过剑好像也不重要。


    “我嫁人了，你记得吗？我嫁给燕椿和了。”她胡乱捏了个虚假的燕椿和搂着道。


    “那你为何，为何要送我小狗？”他举起那个本不应该存在的蒹葭小狗。


    “……等我一下。”不行，她现在不能跟张之蘅说话，这狗东西在乱叫！


    赵元青迅速回去拉着燕椿和道：“茂茂，张之蘅要死在境劫中了，他不能死。你去帮我看看他，我现在得出去，还有，这境劫狗屁不是，你待会帮我看看。让镜子帮你。”


    燕椿和点头还来不及，下一瞬赵元青不见了，他盯着地上伏着的张之蘅一呆，忍不住问道：“元青打的？”


    他警惕起身，把那草编小狗放到身后。


    但燕椿和已经瞧见了，他抿嘴一笑。


    “这是她给我编的，在胥州时送给我的，这个样式。我玩了两日，她说再给我做，我便扔了。赵元青给我做过许多东西，第一次见面，她就送给我一个羊毛扎的狐狸。这种草编的小狗是最寻常的东西，太多了，我数不清，她送过我许多东西。”


    “每次，她出门，再回我们的家时，都会给我带东西。你臆想中的赵元青，会给你带吗？”燕椿和是真的好奇，因为他在此处时，那个赵元青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她，长相，性格，都不像。可能第一眼会认错，但第二眼就知道不是。


    张之蘅攥紧那只草编小狗，低头不言，他此时显得有些可怜，像雨天无家可归，被淋湿的野狗，面对着有主人疼爱，皮毛都被打理的油光水滑的矜贵狐狸。


    “张之蘅，别这样，好像你很可怜似的，她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这不过是你的一场意淫的美梦罢了。你的剑都没了。我看到了，你甚至都没经验，你体会不到乐趣。”燕椿和弯着眼睛嘲笑道。


    张之蘅缓缓抬眼，他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杀意和怒不可遏的怒火，可他的剑……他伸手望向那只潦草编出的小狗，那已经不再是蒹葭编的完整小狗了，而是胡乱用草编的，半只的小狗。


    他把它捏碎了。他的脸变得冷漠。


    下一瞬，他的手上重新出现了剑，那剑的剑芒像月光一样美丽，幽冷，疯狂，也嗜杀。


    他提剑一剑斩向燕椿和，那剑利得让人心惊，裹挟雷霆之势的锋芒袭来，四周瞬间碎为粉末，下一瞬，张之蘅消失，燕椿和出现在江州青园的暖阁中，沉思半晌。


    暗自可惜想：九州第一人……突破虚归境的第一人，竟然是张之蘅。这水镜中，他去过，没舍，是元青把他捞出来的，陈小圆不行，只有张之蘅，心无旁骛练剑两百多载，一怒之下斩尽尘缘，正式成为了虚归境的上境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