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赵铁胆惶然无措,沈知微却不急不躁,素手轻抬,取过另一茶几上的青瓷茶壶。


    “赵帮主,且吃盏茶定定神。”


    她皓腕微倾,琥珀色的茶汤徐徐注入杯中,水汽氤氲间,雪芽的清香幽幽散开来,一盏递与赵铁胆,一盏自持,广袖垂落如云,竟将这剑拔弩张的场面衬出几分闲庭看花的雅致来。


    赵铁胆双手颤抖的接过,茶盏磕碰牙关咯咯作响,差点拿不住这小小一碗茶了。


    却见沈知微不急着言语,只垂眸浅啜,待茶香浸透唇齿,方才抬眸温言道。


    “古木参天,难免虫蠹,去腐存真,方见栋梁之材。”


    她声若清泉击玉,偏生每个字都如重锤敲击在赵铁胆心间,那莽汉瞪着铜铃般的眼睛,顿觉手中茶汤温热直透天灵,一瞬间原本混沌的脑子也清明起来了。


    赵铁胆猛然拍案,大声称是。


    “是极!是极!来人!把那蛀虫押上……”


    赵铁胆刚想命令下人将赵钱拉上来施展家法,可是在命令话儿刚到嘴边时,他尽情不自禁的看了沈知微一眼,冥冥中他自己都没发觉,好像自己更想等眼前这玉观音一般的人发号施令一般。


    总觉得她是正确的……


    赵铁胆心中一瞬间闪过这念想,连带着自己的话儿也戛然而止。


    但见一旁沈知微却没察觉赵铁胆的异样,她轻捏指尖摩擦着杯沿,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道。


    “还是说个分明好些,莽撞行事,赵师爷也是多年漕帮兄弟,以后问起……”


    沈知微话只说一半,剩下的含义就让给他人自己悟了,对于赵铁胆这般聪明人,往往效果更要好些。


    “对对对!姑娘说的极是,看老子这一慌,就忘了分寸,那厮也算帮内多年弟兄,不清不楚处置了他,以后落人话柄!来人,先将那厮押到忠义堂中,当着关老爷的面,老子要让他说个明白去了!”


    满堂弟子轰然应喏,却无人察觉,他们应得这般整齐,倒像是真等着这道命令似的!


    ——


    “你好大胆子!”


    赵钱刚被押到忠义堂中,赵铁胆黑着脸立刻发作了,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赵钱面前,提起赵钱的领口,碗大的拳头就要落将在赵钱脸上去了。


    “哎!赵帮主,动手之前先说事,咱们不是说好要注意分寸了么?”


    沈知微举起茶盏拨了拨茶叶,微微抬起眼皮劝了一句,才将眼前这怒如猛虎的莽汉劝了下来。


    一听沈知微如此说道,那赵铁胆咬咬牙立刻将沈知微今日所说的事情一五一十吐在了赵钱面上去,要不是看在沈知微的面子上,他说着说着说不定大耳刮子也跟着上前了。


    “大爷!大爷!我……我冤枉啊!”


    那赵钱赵管家,到底也是多年老江湖,向来机敏,听的这话虽然脸色顿时大变,但也没立刻认下,反而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顿要开口狡辩起来。


    “大爷!大爷!这沈小姐无凭无据的,就靠方家小子两句话污蔑我对帮中的贡献!我……我可是比窦娥还怨啊!”


    说着这话间,赵钱怨毒阴鸷的眼神里透着一股狠劲,向沈知微射了过去,他自持自己做事滴水不漏,齐王主子势大,料定沈知微必然没啥过硬物件能指他定罪,赵钱脑筋一转,张口尽要反咬回去,让沈知微等人尝尝他的唇枪舌剑!


    可,他千算万算,却绝想不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才及笄的小女娃子,内里早就是见惯了朝堂厮杀的真正狠人了,赵钱这般伎俩,如是放在前世怕是还没进奉天殿就被沈知微格杀在外面了!


    “啪”!


    只听一声声响破空而来!


    大堂里众人循声望过去,是那沈知微广袖一甩,一卷账册直直摔在赵钱将将要张开嘴的颜面上去!


    但见纸页哗啦散开,如雪片般散落一地。


    沈知微举起雪白似藕尖的指尖厉声问道。


    “那这些也是污蔑!?”


    大堂内众人,赵铁胆、漕帮弟子、甚至连那方家大公子都忍不住好奇围了上前,但见了雪白的账册纸业上一桩桩写着漕帮私运盐铁,被官兵截获、盗匪强盗劫道发生的血案,很多连赵铁胆这个漕帮帮主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只听赵铁胆牙齿咬的咯吱咯吱的响了起来,这么多漕帮弟子居然死的这般不明不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回头通红着眼看向沈知微问道。


    “姑娘,但请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这般多,我我我居然不知道!”


    沈知微举起茶盏,再抿了一口清茶,清了清嗓子淡然道。


    “运河漕规,逆水北上,行舟本就多耗三成纤夫人力,沿途盗匪官兵又是凶险,一般漕运人家都是不愿意干的!


    但漕帮儿郎到底忠心,见的赵帮主您的手令,就是顶着湍流夜里行船,冒险过关隘峡口他们也是干的——可惜可惜,看看这一页,这是去年腊月冻毙再北地的七个纤夫,这是三月死在潼关乱箭里的五哥押货郎呢……”


    “不,我、我没有下过这种手令,等等……莫非是……”


    赵帮主眼珠子突然瞪圆,他的笔迹龙腾虎跃本就很难模仿,而且漕帮手令都是特殊制造的纸页,常人根本就很难模仿,这世间只有一人!唯有一人能轻松模仿他的手令,下达这么多伪造的令箭!


    “你这畜生!老子当你是手足,你拿漕帮儿郎当牲口使?!”


    沈知微还想开口拦着怒极宛如猛虎的赵铁胆,可是赵铁胆看见这些早就听不见任何话语了,他冲了过去,一脚窝心脚直直踹到赵钱心间,只见那赵钱宛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砸在门柱上。


    其余在场的漕帮儿郎顿时也明了了是怎么回事,立刻有两个青壮儿郎冲了上前提起那赵钱的臂膀把他架成个大字型又押到赵帮主面前。


    赵帮主还想动手,沈知微开口了,她看的明白,赵帮主再来两拳这赵钱怕是没气活到明天了。


    “赵帮主住手,还得留他命审问呢……呵,你怕是也没想到那些被你伪造令箭的儿郎还有人侥幸逃生把这些消息送到我的面前吧……”


    听的这话,赵钱咳着血面若死灰,这下人证物证都有了,他是逃不过这死劫了……等等,等等!还有救!还有希望!


    赵钱这般贪财的人,求生意志是非一般的强烈,加上他多年老江湖,向来机敏,为今之计只有……


    赵钱突然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赵铁胆!你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漕帮再大……咳咳……也不过是条看运河的野狗!可老子攀上的,是将来要坐龙庭的主子!到时候,你!你们!统统都得跪着舔老子的靴底!还不快把老子放了!”


    听着这话,赵铁胆眯着血红的眼,要不是沈知微盯着他示意他克制,他早两巴掌扇到赵钱脸上去了。


    沈知微站起身来,走近赵钱,广袖翻飞,一枚玉牌“当啷”落在赵钱面前。


    “从龙之功?野蛟也配称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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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沈知微芊芊玉指轻点玉牌上的自己的徽号姓名,在阳光下衬的更是光华一片。


    在场突然一片死寂。


    赵铁胆等一众漕帮弟子瞬间瞪圆了眼,他们或是识字、或是不识字,此刻都无妨了,因为他们看的真切那玉牌上沈知微名字下面分明錾着五爪蟠龙纹!那是只有当朝陛下嫡出子女才能用的尊荣花纹啊!


    “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方承襄最是机敏,直接跪倒,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其余漕帮弟子一个接着一个随着方承襄的动作跪倒在地面上去,就如同夏天伏到的稻苗一般。


    刚才还嚎叫着的赵钱立刻面若死会,他知道,自己做的事只是对这些江湖草莽还有点震慑里,可是要是传到朝堂上去……以他对自己主子的了解,对方只会以最快速度和赵钱切割,然后把所有罪责载到他头上去!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最后一批盐船,几时发的?走哪条水道?”


    沈知微绣鞋尖挑起赵钱下巴,冷漠的撇了一眼,小人畏威不畏德当若是也!和他们说话,只能用更大的威势去震慑!


    “卯、卯时三刻……走的汜水岔道,这会儿怕是已经过了黑石滩了,长公主……长公主,小人有眼无珠有眼无珠,您、您说什么,小人就交代什么!求求您放过小人!放过小人啊!”


    赵钱不愧是老江湖,机敏非常,他回过神来立刻抱住沈知微的绣鞋忙不迭的求饶,因为他知道只有眼前人的一句话就能定夺他的生死!


    “什么!”


    沈知微脸色一变,黑石滩往下就是九曲急流,一旦入江……就算她现在跑去找父皇借京郊附近最优良的水师也未必追得上啊,人力到底是胜不了水力,更胜不了天的啊!


    可……可她现在最是需要那些盐和精铁,这是为沈昭临洗清冤屈的关键啊!


    就在此时!


    突然漕帮门口跌跌撞撞的冲进来一个弟子。


    “报!帮主,咱们那批‘大生意’被……被截获了!”


    “什么?”


    沈知微和赵铁胆齐齐回头,两人都大惑不解,因为他们都知晓,离京城最近的水道关隘还有多远,这船就是会飞今天也到不了啊!


    “不、不是官军也……也不是江面上的其他团伙……


    是、是玄甲铁骑,开着蒙艟巨舰,在鹰嘴崖……”


    说着这话,那报信的人也是一脸不解,虽然他们也知道玄甲军虽是以铁骑出名,可也有步战水师,但……但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


    鹰嘴崖,萧景珩站在甲板上,居高临下俯视着被战舰截获的漕帮货船,一脸阴恻恻。


    他回头望向李峰道。


    “都在这儿了?


    ”是,少帅都在这里了!一艘都没跑掉!我们要不要给长……”


    李峰当然知道萧景珩这么做的含义,立刻提出意见,想拍一下萧景珩的马屁呢!


    但,没想到的是,一向猜得中主子心思的他,这次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面了……


    “送过去?人家公主大人,不是不要和本帅见面么?呵!好,不要本帅跟,本帅就不跟,不要本帅陪她去漕帮,本帅也不去!


    可!今天她要这些船上的盐铁,她、必须,亲自来找本帅见面!”


    萧景珩说着这些话,冷峻的脸上忽地露出咬牙切齿的狠色来!


    他今天就是要让沈知微知道知道,他、萧景珩!也是有脾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