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廉钰今日状态不佳，身上来着月事加晚上应酬喝了酒，本不想跟着来商K。


    但今日宴请的是特意从外省过来签合同的大客户，就连行长都亲自到场，她更没有缺席的道理，再带上个会唱歌的蒋晓露，俩人往行长身边一坐，就是行里的排面。


    随时大客户，但廉钰对这远道而来的一帮人没一点好感，几个西装革履年约四五十岁的中年男性，喝了点酒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嘴里喋喋不休吐沫星子横飞，从苏联解体聊到当今国际贸易形势，最后聊到澜城当地哪个地方美女多，雷永成也喝高了，跟他们完全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一拍脑袋就决定带大家来这里。


    廉钰之前也来过几次，都是为了应付雷永成合作的客户，毕竟男人最懂男人的心思，何况行长亲自下令让她跟着，她自然也不敢怠慢。


    这次就连行长都跟着过来，可想而知这几位的重要性。


    果盘小吃几乎未动，酒水已经上了第三轮。


    刘德华，周华健，任贤齐，张学友，郭富城……音量开到最大，几乎要炸穿她的耳膜。


    好在合同在今天下午已经顺利签完，而这行人明天也要返程了，她只需再忍耐几个小时即可。


    然而在封闭的包间里，浓郁的烟酒味和中年男人身上独有的难闻气息已经令她感到呼吸困难。


    这时包厢门被推开，领班带着几个穿着包臀裙小吊带的陪唱小妹进门，几个醉醺醺的男人瞬间看直了眼。


    毫无疑问，这也是雷永成特意为他们安排的惊喜。


    而廉钰忍无可忍，趁着这功夫起身快步走出包间，一路小跑的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水池前，低头哇的一声吐了个痛快。


    邱小通躲在不远处的楼梯间目睹了她的狼狈，心中焦急不已，他很想上前拍拍她的背，或者给她递张纸，倒杯水，而不是让她一个人站在那里，难受到双腿打颤。


    她明明可以不用这么拼命工作的。


    正当他在阴暗处急的跳脚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忽然看到走廊里另一包厢的门打开，从里边走出个身材高挑同样穿着衬衫西装的商务男，男人相貌英俊，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贵气翩然。


    他本来只想出来抽根烟的，可注意到洗手台的动静，下意识看了过来，继而盯着廉钰的背影看的入神，就连噙在唇间的烟也迟迟没有打着火。


    邱小通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他知道嫂子的相貌和身材对男人的吸引力有多强，尤其此刻还穿着职业装，衬衫短裙黑丝，双手扶着洗手台大口喘息，那销魂背影足以令任何一个路过的男人失去神智。


    邱小通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凌厉，如果那男人敢碰廉钰一下，他就直接冲出去狠狠教训他一顿，然后带嫂子走。


    盯着看了有几分钟后，眼镜男竟真的朝她走了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皮鞋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在邱小通准备冲出去的前一秒，廉钰忽然有所察觉，猛地抬起头，直接与镜中男人对视。


    接着诧异转身，盯着他不可思议道：“谢云深？”


    邱小通默不作声后退几步，又将身影藏进黑暗之中。


    相较于廉钰，那男人反倒平静的多，走廊灯光昏暗，但邱小通依稀能辨认出他眼中的心痛与情愫。


    他究竟是……


    “好久不见了……”男人动了动嘴唇，声音轻不可闻：“小钰。”


    邱小通看不见廉钰此刻的神情，只看到她身形微微颤动，整个人都往后撤了两步，扶在洗手台上的手更是下意识收紧。


    在他印象中，嫂子是永远美丽大方，遇事从容不迫，波澜不惊的。


    而不是像现在，如临大敌的慌张模样。


    廉钰几乎站都站不稳了。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与谢云深重逢，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从高一到高三，与谢云深恋爱的三年，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懵懂，美好，情窦初开，他们拥有彼此太多的初体验，如果澜城七中西边的烂尾楼后来有重新修建，或许还有工人发现他们用过的套。


    那时谢云深的父亲是澜城颇具声望的法官，她曾一度以为他们是般配的，二人甚至约定好了高考结束就互相见家长，然后一起出国留学。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高三下班学期谢云深的父亲因给一名□□头目判了重刑，遭到其手下报复，潜伏在归家的必经之路上将其捅伤，并扬言要灭他全家。


    谢云深不敢让她也陷入危险之中，当即决定跟她分手，随母亲前往外地躲避风头，二人从此再无联系。


    廉钰曾为此一蹶不振，高考失利后任凭家里做主将她送去国外读了经济管理系。


    后来从萧晗口中得知当年嚣张跋扈的□□早已被一窝端，重要头目全部吃了枪子，而谢家人却再也没有在澜城出现过。


    谢云深是廉钰的初恋，是她藏在心底，始终无法释怀的存在。


    校服，单车，晚自习，一人一只的耳机，在海边散步拥吻，在沙滩上写下彼此姓名，昔日种种回忆涌上心头，伴随着此刻醉意，令廉钰无故有种想哭的冲动。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轻声问道。


    谢云深始终与她保持着距离，声音稍带沙哑：“两个月前。”


    廉钰实在不知道还能跟他再说点什么，她如今已婚，再跟旧情人叙旧无论如何都不合适。


    于是她笑着点了下头，准备绕过他回包厢。


    然而在经过谢云深时，却猝不及防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


    廉钰一个踉跄勉强站稳，迎上他通红隐忍的目光：“对不起，小钰……我回来晚了。”


    再没什么比风波结束后重返故地，恰好撞见她坐上程宴副驾更能打击到他的事。


    廉钰沉默许久，道：“都过去了。”


    谢云深：“他对你好吗？”


    廉钰：“很好。”


    谢云深眼中不甘，并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反而压低了声音道：“小钰，你听着，不要帮他处理太多麻烦事……锦煜最近官司很多，别给自己惹麻烦。”


    廉钰一怔，微微侧目：“你怎么知道？”


    谢云深：“澜城所有的律师事务所和法院都有我的人，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你随时可以联系我。”


    廉钰笑道：“我已经结婚了，还联系你做什么？”


    谢云深听到这话，嘴角忽地扬起，笑容神秘莫测：“你爱他吗？”


    廉钰沉默几秒，似乎在努力说服自己：“爱。”


    谢云深叹了口气，像从前那样帮廉钰将鬓角碎发别至而后，轻声道：“程宴不是一个好人，他一定有事瞒着你的。”


    廉钰也只能想到工作上的事，近日锦煜在资金方面的业务确实可疑之处颇多，不过合情合理合规，她也就没有多问。


    “好，谢谢你。”廉钰沉思后向他道谢：“我会小心的。”


    谢云深放开了她。


    廉钰此刻大脑一片混乱，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处于崩溃边缘，只觉得双腿灌铅，寸步难行。


    “小钰。”谢云深忽然又叫住了她。


    廉钰没有回头，只是停在原地。


    “我们只是分了手，不是绝交。”谢云深看着她的背影道：“所以，还是能做朋友的吧。”


    廉钰久久没有出声，她忽然想到高中时代跟身为校草的谢云深躲在操场黑暗处忘情拥吻，把手伸进粗糙的校服布料里探索彼此的身体，亦或在教学楼后边鲜为人知的废弃角落模仿小电影里的动作尝试各种姿势，那种随时可能被发现的刺激感令二人神经紧绷，酣畅淋漓。


    所以，她也并不是完全不渴望那种事，方才认出谢云深的一刹那她心跳的飞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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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也湿透了。


    她呼吸急促，没有回头，也没回答谢云深的问题，只是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直到回到包厢，整个人冷汗涟涟。


    再散场已经是凌晨一点，几个喝醉的客户搂着小妹去了酒店，其余人打车回家，赵绮兰打电话叫来了司机，因为今晚蒋晓露表现良好，她表示可以顺道送她回家。


    廉钰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车旁，神情说不出的悲凉。


    等人都走光了，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打算叫个代驾。


    电话还没拨出去，邱小通先打了电话过来：“嫂子……你那边散了吗？我去接你吧。”


    廉钰声音沙哑，无奈道：“你还没睡啊。”


    邱小通：“你没回来我睡不着，你在哪呢？”


    廉钰给他报了个位置，等邱小通记下后便挂了电话，找了个台阶坐下等。


    邱小通自始至终都在不远处注视着她。


    回忆着方才她与谢云深的重逢，以及二人的谈话，他觉得此刻他比程宴还要心碎。


    程宴的担心太有道理了。


    就算是结了婚，该惦记还是会被惦记的啊。


    何况，他们曾经在一起过。


    假装从家里过来这需要一段时间，于是邱小通就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望着天空发怔。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电话是程宴打来的。


    “怎么样？有什么情况吗？”程宴同样在不远处注视着她，他把车停在一众型号类似的黑车里，完全没有被廉钰发现。


    邱小通本想着将刚才的所见所闻全部如实告诉程宴，毕竟他是他的人。


    可那样的话相当于出卖了廉钰，会令她在这段婚姻里陷入劣势。


    那可是对他极好的嫂子。


    于是他沉默道：“没什么情况，应酬挺顺利的。”


    程宴又问道：“那我怎么看她不开心呢？现在这么冷也不知道上车。”


    邱小通踟蹰道：“嫂子可能是太累了吧……今晚那几个客户都挺烦人的，还点了陪酒小妹……”


    程宴语气骤然凌厉：“有人欺负她没有？”


    “没有。”邱小通道：“我刚刚给嫂子打电话说过去接她了，再等十分钟我就过去。”


    那边沉默了几秒，程宴开口道：“你过来把我车开回去，我去接她。”


    邱小通有些不情愿：“可是……”


    程宴根本不容他反驳，戏谑道：“可是什么？我接我老婆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回去给她弄点吃的，再煮个醒酒汤。”


    邱小通彻底没了脾气，颓声道：“好。”


    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一眼廉钰，他义无反顾朝着程宴的车走去。


    程宴目前对邱小通是百分百信任，既然他全程监督说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了。


    他相信邱小通，更相信廉钰，就算结婚只是因为合适，他也坚信他们之间是有爱的。


    十分钟后，廉钰见程宴过来很是惊讶：“怎么是你，小通呢？”


    程宴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一边拥着她上车一边责备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上车等着，冻坏了怎么办？”


    因为之前邂逅了谢云深的缘故，廉钰对特意赶来接自己的程宴感到愧疚，抿了抿嘴道：“今晚喝的有点多，正好吹吹风清醒一下。”


    “不想参加的应酬就不要参加了，累成这个样子，真让我心疼。”程宴这么说着，眼中也是流露出真真切切地痛惜。


    二十分钟后车子驶入小区地下车库，在车位上停好后，程宴便熄了火，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廉钰靠着车窗浅寐了一阵，此刻缓缓睁眼，侧头看着程宴俊美的侧脸，视线忽地迷离：“……先别回去。”


    程宴一怔，似乎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什么？”


    廉钰凑近他耳畔，湿热的吐息混着浓郁酒气扑在他脸上：“在这给我口一发吧，你不是很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