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孩子每人抱着一块肉并几尺素布回家去，慕容曦也让人把野菜抬回去先做点新鲜的来吃。


    普通人家吃野菜，不过是混着糙米煮一煮，自然好吃不到哪里去。但庄子里的厨娘哪可能把那样粗糙的吃食端到慕容曦面前，自然又是配鸡蛋，又是配肉，总之好一阵折腾，才呈上来一桌野菜宴。


    慕容曦与喻清婉吃过这一顿，两人又一起玩半日，那萧崇就赶着来接人。喻清婉一见着对方，眼睛就亮亮的，本来还说要与慕容曦一起待到傍晚，这会儿便忘记了。


    挽着夫君好一阵柔声细语，最后转头看向慕容曦，她才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顿时有些脸红。


    喻清婉看看慕容曦，再看看身侧的夫君，犹豫很久还是对慕容曦道：“曦曦，你看这时辰也不早了……”


    慕容曦看着喻清婉，直盯得她不好意思再继续，视线掠过萧崇，才摆手道：“你去吧。”


    喻清婉闻言笑起来，放开萧崇的手臂，转而走上前挽住慕容曦的胳膊，承诺道：“下次我再陪你出来玩！不过庄子上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不然过几日我们去护国寺？护国寺后面那一山的桃花，许是要开了。”


    “到时再说吧。”慕容曦兴致缺缺，她的目光再次掠过萧崇，心情就更差几分，连带着对喻清婉都有些情绪。


    于是她抽回手，轻轻推喻清婉的手：“好了，你快回去吧。正好我也要去庄子另一边瞧瞧，就不留你了。”


    她说完便自顾自走了，留下站在原地的喻清婉和萧崇。萧崇被请进这庄子里后就只对着慕容曦行个礼，之后便一直安静地站在旁边，这会儿他主动走上前，揽着喻清婉的腰，低声询问：“我今日是不是不该来？公主殿下似乎有些不高兴……”


    喻清婉也有些失落，不过听到萧崇的询问，她连忙摇头：“曦曦不是因为你不高兴，而是我。我这些日子……”


    她本要说自己多次失约的事，但又想到几次失约的原因，她便没继续说下去，而是改口道：“我下次找机会好好向她赔罪就行。”


    萧崇闻言眉头轻轻一皱，但在喻清婉抬头看他时连忙恢复如常：“那我下次晚些来接你，让你和公主多待一会儿。”


    喻清婉见萧崇这样体贴，心中更是欢喜，笑着点头：“好。”


    两人相携离去，只看背影的确是一对神仙眷侣。


    慕容曦也没有在庄子里待太久，她很快就带着没吃完的野菜回宫，在陪皇帝用晚膳时还特意命人提前熬了一碗野菜粥。


    那碗野菜粥实在与满桌的精致菜肴差别太大，以至于皇帝一坐下就看到，并好奇地询问。


    慕容曦便解释起来源，又道：“我想着父皇肯定也没有吃过这些野菜，便带些回来让人做粥给父皇尝尝。”


    “虽然野菜带些苦味，但也有一股其他蔬菜没有的清甜，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她这样说，皇帝便也有些好奇这野菜的味道，端起来尝过一口后，他便没忍住皱眉。


    虽然慕容曦自己吃的野菜宴是厨娘精心烹调的，但命人做野菜粥时却特意吩咐不要多加别的东西，像普通人家那样做，所以皇帝的这碗野菜粥除了比百姓家里的粥浓稠，味道还真是与之相差无几。


    皇帝嘴里含着这一口特别苦的菜粥，尤其克制才没有直接吐掉。好在旁边的江城海很有眼力见，立刻捧来漱盂，解救满嘴苦涩的皇帝。


    他接过茶漱口，又眯起眼睛看向宝贝女儿，见她脸上压不住的偷笑，他就知道自己被骗了。


    他正要开口说话，就被慕容曦抢了先：“父皇！您怎么能浪费粮食！”


    慕容昱闻言不气反笑，抬手就敲女儿的头：“好啊，我还没说你呢！你倒先指责起我来了！无法无天！”


    慕容曦捂着头笑，但还是道：“我知道这粥不好吃，但已经比那些百姓吃的好太多，毕竟他们碗里的粥可没有这么多米。”


    慕容昱闻言一怔，低头看向碗中的米，再抬头看向慕容曦，就见她面前也端上来一小碗野菜粥。


    慕容昱不由道：“这粥苦得很，父皇吃点就算了，你别吃了。”


    慕容曦摇头，笑着道：“我骗父皇喝苦苦的野菜粥，自然也该陪着一起吃一碗。”


    慕容昱见她舀一勺野菜粥喂入口中，也因为那股苦味轻轻皱眉，心中不由再次升起那个念头。


    若曦曦是个儿子便好了……


    他膝下许多顺利长大成人的子女，其中四个儿子都已经进入朝堂，目前为止他们处理公务的能力尚可，但依旧没有哪个会过多关注百姓。


    为君为王，在大事上能负泰山之重，但也要明白百姓艰难，心怀怜悯，牢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自己便见过百姓的艰苦，也见过百姓在苦苦挣扎后的触底反抗，所以他选择储君的标准里一直都有一条，储君需会向下看。


    但至今为止几个儿子都没有达到这条标准，唯有他的女儿，虽一切都只是为了玩乐，却实实在在能看到百姓的生活。


    他心下感叹，下意识再舀起一勺粥喂入口中，被苦得思绪回笼时正看见自己宝贝女儿脸上露出个坏笑。


    慕容曦中午吃的那野菜宴十分美味，晚上这点野菜粥就过分粗糙。但她也没多在意，习惯这点苦味后，还能注意到粥里散发的野菜清香和苦后一点回甘。


    她笑着对父皇提议，刻意压低声音像是想要干坏事：“父皇，我带回来好多野菜，不能只有我们两个吃，也给别人吃点吧！”


    “不然就我们两个吃，要吃好久才能吃完，如果扔掉又太浪费了。”


    慕容昱很想说就不能把剩下的野菜扔掉嘛，再如何浪费，它们原本也只是山上的野草。


    不过看着女儿不知想到什么，笑容狡黠又可爱，又想到自己都喝过这野菜粥，让别人也喝一点，尝尝同样的苦，慕容昱心里头竟有些期待起来。


    “你想给谁吃？”


    皇帝同样压低声音，父女俩一碰头，有些相似的脸上露出一模一样的狡猾神情。


    “我想……”


    京郊的百姓近日多出个收入来源，原是贵人想食新鲜，向百姓买野菜，各式野菜都要。于是附近农户家里的孩子近日也不能在闲时下河摸鱼捉虾，而是从早到晚背着背篓挎着竹篮上山挖野菜。


    不过野菜老得快，小孩子们费时费力也挖不了太多能吃的野菜，再加上贵人要的数目也就那么多，没过多久这项活动就停止。


    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家在这段时间比平时多赚许多铜板，忙碌的孩子们也因着这事得到父母奖励的糖块，今年的春天都比往昔更甜一些。


    而此时，京中各家豪门贵族，正为着一场宫宴忙碌准备，盛京几家布坊和绣坊都忙碌得紧。


    许是又要给快要成年的皇子公主挑选妻子驸马，宫中忽然传出消息，要举办一场春日宴，命各朝廷官员携亲眷一起出席。


    宫中难得举办这样热闹的宴会，众妃嫔也为这场宴会仔细准备着。年纪稍长些的妃嫔大多打扮得雍容华贵，才刚进宫没多久的便将自己妆扮得格外鲜活俏丽，只希望能在这场不那么正式的宴席上引来皇上多看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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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宴会的主要目的是给六皇子和七皇子挑选妻子，给序齿五六七的三位公主挑选驸马，次要目的是满足皇帝和公主的恶趣味，让满朝文武跟着尝尝野菜粥的味道。


    虽然皇帝早就有举办这场宴会的想法，但选择这个时候举办却是因为女儿那碗野菜粥，所以这场宴会举办得比较突然，皇后那边接到消息时就挺惊讶，那些朝廷命官接到命令时更是被打得措手不及。


    皇帝自己也知这情况，下令时便提前通知，当日对官员家眷的礼仪要求不必太严格，宴会地点也选在御花园附近空置的宫殿。


    大殷对男女大防要求不算太严苛，只男女之间不要单独处在一个私密空间，或是接触时不要太过亲昵就可。


    所以宴会当日，座次按照官职排布，虽是男女分席，但中间只隔着一道珠帘。


    皇帝早朝过后直接带着有资格参加宴会的官员过来，而他们的家眷则直接入后宫，在御花园静待宴会开始。


    慕容曦自己提议要给文武百官尝尝野菜粥，但这一日宴会开始，她依旧睡懒觉起不来。


    等到她慢吞吞妆扮收拾好，赶到御花园时，园中早已是花团锦簇，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她扶着玉桃的手，站在御花园月洞门前，看着里面那些人，不由感叹：“真漂亮呀！”


    玉桃抬眼看看那群或坐或立，或是聚在一起说话，或是独自赏花观景的年轻小姐与公子们，收回视线看向自己的公主。


    她的公主今日依旧美丽，娇美的容颜，温柔的笑容，闪着细碎光芒的眼睛，便是园中开得最艳的牡丹也不及公主万分之一的美貌。


    玉桃从到公主身边开始，就觉得这世上再没有谁能比她的主子更美丽。


    昭华公主的到来引得有些热闹的御花园安静下来，便是正在与几位命妇说话的皇后与贵妃都停下说话看过去。


    见到走进来的慕容曦，皇后向她招手：“曦曦，快过来！”


    慕容曦带着玉桃走上前行礼，随后便被皇后拉着手关心。


    一些日常寒暄后，皇后毫不避忌地问她：“你这些日子清晨总起不来，可是身体哪里不适？偏你不爱请平安脉。今日可巧，何夫人出身太医世家，连幼时开蒙的书都是《百草集》《千金方》，让她给你看看，好叫我们放心，也让陛下安心。”


    慕容曦闻言也没反对，就坐在那里等着这位看着只二十几岁的何夫人上前来给她把脉。


    何夫人细细感受着脉搏，又询问慕容曦日常饮食起居，最后收回手，对慕容曦道：“殿下身子较常人更虚弱一些，平时当好好补养身子，每日嗜睡也是因为精神不足。”


    “清晨正是清气聚集时，殿下正该安心睡眠，睡觉时呼吸吐纳，吸入清气吐出浊气以补足精神。”


    皇后听到这话看看何夫人，见她脸上满是认真，都分不清她是为附和自己而说这样的话，还是慕容曦当真身体不好。毕竟慕容曦从小到大都没生过病，怎么看都不像是比常人虚弱的样子。


    不过这个结果皇后挺满意的，于是微微蹙眉拉着慕容曦的手，关切道：“原来真是你身体不舒服。既是不舒服，怎的不早说？本宫那里正有个擅长调理身子的嬷嬷，尤其擅长药膳，把她送到碧晨宫去照顾你，好不好？”


    慕容曦轻轻一扭便收回手，行礼婉拒：“谢娘娘关心。只是这嬷嬷，娘娘还是留着为自己调理身子吧。我每日都与父皇一道用膳，便是父皇忙碌时，膳食也是从父皇那里分过来的。我若是需要食补，与父皇说一声便是，实在用不上这样一位嬷嬷。”